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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晋书 卷九十五‧列传第六十五 艺术传 艺术之兴,由来尚矣。先王以是决犹豫,定吉凶,审存亡,省祸福。曰神与智,藏往知来;幽赞冥符,弼成人事;既兴利而除害,亦威众以立权,所谓神道设教,率由于此。然而诡托近于妖妄,迂诞难可根源,法术纷以多端,变态谅非一绪,真虽存矣,伪亦凭焉。圣人不语怪力乱神,良有以也。逮丘明首唱,叙妖梦以垂文,子长继作,援龟策以立传,自兹厥后,史不绝书。汉武雅好神仙,世祖尤耽谶术,遂使文成、五利逞诡诈而取宠荣,尹敏、桓谭由忤时而婴罪戾,斯固通人之所蔽,千虑之一失者乎!
详观众术,抑惟小道,弃之如或可惜,存之又恐不经。载籍既务在博闻,笔削则理宜详备,晋谓之乘,义在于斯。今录其推步尤精、伎能可纪者,以为艺术传,式备前史云。
陈训
陈训字道元,历阳人。少好秘学,天文、算历、阴阳、占候无不毕综,尤善风角。孙皓以为奉禁都尉,使其占候。皓政严酷,训知其必败而不敢言。时钱唐湖开,或言天下当太平,青盖入洛阳。皓以问训,训曰:‘臣止能望气,不能达湖之开塞。’退而告其友曰:‘青盖入洛,将有舆榇衔璧之事,非吉祥也。’寻而吴亡。训随例内徙,拜谏议大夫。俄而去职还乡。
及陈敏作乱,遣弟宏为历阳太守,训谓邑人曰:‘陈家无王气,不久当灭。’宏闻,将斩之,训乡人秦璩为宏参军,乃说宏曰:‘训善风角,可试之。如不中,徐斩未晚也。’乃赦之。时宏攻征东参军衡彦于历阳,乃问训曰:‘城中有几千人?攻之可拔不?’训登牛渚山望气,曰:‘不过五百人,然不可攻,攻之必败。’宏复大怒曰:‘何有五千人攻五百人而有不得理?’命将士攻之,果为彦所败,方信训有道术,乃优遇之。
都水参军淮南周亢尝问训以官位,训曰:‘君至卯年当剖符近郡,酉年当有曲盖。’亢曰:‘脱如来言,当相荐拔。’训曰:‘性不好官,惟欲得米耳。’后亢果为义兴太守、金紫将军。时刘聦、王弥寇洛阳,历阳太守武瑕问训曰:‘国家人事如何?’训曰:‘胡贼三逼,国家当败,天子野死。今尚未也。’其后怀二帝果有平阳之酷焉。或问其以明年吉凶者,训曰:‘扬州刺史当死,武昌大火,上方节将亦当死。’至时,刘陶、周访皆卒,武昌大火,烧数千家。时甘卓为历阳太守,训私谓所亲曰:‘甘侯头低而视仰,相法名为眄刀,又目有赤脉,自外而入,不出十年,必以兵死,不领兵则可以免。’卓果为王敦所害。丞相王导多病,每自忧虑,以问训。训曰:‘公耳竖垂肩,必寿,亦大贵,子孙当兴于江东。’咸如其言。训年八十余卒。
戴洋
戴洋字国流,吴兴长城人也。年十二,遇病死,五日而苏。说死时天使其为酒藏吏,授符录,给吏从幡麾,将上蓬莱、昆仑、积石、太室、恒、庐、衡等诸山。既而遣归,逢一老父,谓之曰:‘汝后当得道,为贵人所识。’及长,遂善风角。
为人短陋,无风望,然好道术,妙解占候卜数。吴末为台吏,知吴将亡,托病不仕。及吴平,还乡里。后行至濑乡,经老子祠,皆是洋昔死时所见使处,但不复见昔物耳。因问守藏应凤曰:‘去二十余年,尝有人乘马东行,过老君而不下马,未达桥,坠马死者不?’凤言有之。所问之事,多与洋同。
扬州刺史尝问吉凶于洋,答曰:‘荧惑入南斗,八月有暴水,九月当有客军西南来。’如期果大水,而石冰作乱。冰既据扬州,洋谓人曰:‘视贼云气,四月当破。’果如其言。诗陈敏为右将军,堂邑令孙混见而羡之。洋曰:‘敏当作贼族灭,何足愿也!’未几,敏果反而诛焉。初,混欲迎其家累,洋曰:‘此地当败,得腊不得正,岂可移家于贼中乎!’混便止。岁末,敏弟昶攻堂邑,混遂以单身走免。其后都水马武举洋为都水令史,洋请急还乡。将赴洛,梦神人谓之曰:‘洛中当败,人尽南渡,后五年扬州必有天子。’洋信之,遂不去。既而皆如其梦。
庐江太守华谭问洋曰:‘天下谁当复作贼者?’洋曰:‘王机。’寻而机反。陈眕问洋曰:‘人言江南当有贵人,顾彦先、周宣珮当是不?’洋曰:‘顾不及腊,周不见来年八月。’荣果以十二月十七日卒,十九日腊;以明年七月晦亡。王导遇病,召洋问之。洋曰:‘君侯本命在申,金为土使之主,而于申上石头立冶,火光照天,此为金火相烁,水火相煎,以故受害耳。’导即移居东府,病遂差。
镇东从事中郎张闿举洋为丞相令史。时司马飏为乌程令,将赴职,洋曰:‘君宜深慎下吏。’飏后果坐吏免官。洋又谓曰:‘卿虽免官,十一月当作郡,加将军。’至期,为太山太守、镇武将军。飏卖宅将行,洋止之曰:‘君不得至,当还,不可无宅。’飏果为徐龛所逼,不得之郡。元帝增飏众二千,使助祖逖。洋劝飏不行,飏乃称疾。收付廷尉,俄而因赦得出。
元帝将登阼,使洋择日,洋以为宜用三月二十四日丙午。太史令陈卓奏用二十二日,言:‘昔越王用甲辰三月反国,范蠡称在阳之前,当主尽出,上下尽空,德将出游,刑入中宫,今与此同。’洋曰:‘越王为吴所囚,虽当时逊媚,实怀怨愤,蠡故用甲辰,乘德而归,留刑吴宫。今大王内无含咎,外无怨愤,当承天洪命,纳祚无穷,何为追越王去国留殃故事邪!’乃从之。
及祖约代兄镇谯,请洋为中典军,迁督护。永昌元年四月庚辰,禺中时有大风,起自东南,折木。洋谓约曰:‘十月必有贼到谯城东,至历阳,南方有反者。’主簿王振以洋为妖,白约收洋,付刺奸而绝其食五十日,言语如故。约知其有神术,乃赦之而让振。振后有罪被收,洋救之。约曰:‘振往日相系,今何以救之?’洋曰:‘振不识风角,非有宿嫌。振往时垂饿死,洋养活之,振犹尚遗忘。夫处富贵而不弃贫贱甚难。’约义之,即原振,赐洋米三十石。至十月三日,石勒骑果到谯城东。洋言于约曰:‘贼必向城父,可遣骑水南追之,步军于水北断要路,贼必败。’约竟不追,贼乃掠城父妇女辎重而去。约将鲁延求追贼,洋曰:‘不可。’约不从,使兄子智与延追之。贼伪弃妇女辎重走,智与延等争物,贼还掩之,智、延仅以身免,士卒皆死。约表洋为下邑长。时梁国人反,逐太守袁晏。梁城峻崄,约欲讨之而未决,洋曰:‘贼以八月辛酉日反,日辰俱王,辛德在南方,酉受自刑,梁在谯北,乘德伐刑,贼必破亡。又甲子日东风而雷西行,谯在东南,雷在军前,为军驱除。昔吴伐关羽,天雷在前,周瑜拜贺。今与往同,故知必克。’约从之,果平梁城。
太宁三年正月,有大流星东南行,洋曰:‘至秋,府当移寿阳。’及王敦作逆,约问其胜败,洋曰:‘太白在东方,辰星不出。兵法先起为主,应者为客。辰星若出,太白为主,辰星为客。辰星不出,太白为客,先起兵者败。今有客无主,有前无后,宜传檄所部,应诏伐之。’约乃率众向合肥。俄而敦死众败,遂住寿阳。洋又曰:‘江淮之间当有军事,谯城虚旷,宜还固守。不者,雍丘、沛皆非官有也。’约不从,豫土遂陷于贼。
咸和元年春,约南行佃,遇大雷雨西南来,洋曰:‘甲子西南天雷,其夏必失大将。’至夏,汝南人反,执约兄子济,送于石勒。约府内地忽赤如丹,洋曰:‘案河图征云:“地赤如丹血丸丸,当有下反上者。”恐十月二十七日胡马当来饮淮水。’至时,石勒骑大至,攻城大战。其日西风,兵火俱发,约大惧。会风回,贼退。时传言勒遣骑向寿阳,约欲送其家还江东,洋曰:‘必无此事。’寻而传言果妄。
咸和初,月晕左角,有赤白珥。约问洋,洋曰:‘角为天门,开布阳道,官门当有大战。’俄而苏峻遣使招约俱反,洋谓约曰:‘苏峻必败,然其初起,兵锋不可当,可外和内严,以待其变。’约不从,遂与峻反。至三年五月,大风雷雨西北来,城内晦暝,洋谓约曰:‘雷鸣人上,明使君当远佞近直,爱下振贫。昔秦有此变,卒致乱亡。’约大怒,收洋系之。遣部将李概将兵到庐江,其众尽散。约召洋出,问之曰:‘吾还东何如留寿阳?若留寿阳,何如入胡?’洋曰:‘东入失半,入胡灭门,留寿阳尚可。’约欲东向历阳,其众不乐东下,皆叛约,劫约姊及嫂奔于石勒。约到历阳,祖焕问洋曰:‘君昔言平西在寿阳可得五年,果如君言。今在历阳,可得几时?’洋曰:‘得六月耳。’约问洋:‘台下及此气候何如?’洋曰:‘此当复有反者。台下来年三月当太平,江州当大丧。后南方复有军事,去此千里。’寻而牵腾叛约,约率所亲将家属奔于石勒。二月而天子反正,四月而温峤卒,郭默据湓口以叛。后勒诛约及亲属并尽,皆如洋言。
约既败,洋往寻阳。时刘胤镇寻阳,胤问洋曰:‘我病当差不?’洋曰:‘不忧使君不差,忧使君今年有大厄。使君年四十七,行年入庚寅。太公阴谋曰:“六庚为白兽,在上为客星,在下为害气。”年与命并,必凶当忌。十二月二十二日庚寅勿见客。’胤曰:‘我当解职,将君还野中治病。’洋曰:‘使君当作江州,不得解职。’胤曰:‘温公不复还邪?’洋曰:‘温公虽还,使君故作江州。’俄如其言。九月甲寅申时,回风从东来,入胤儿船中,西过,状如匹练,长五六丈。洋曰:‘风从咸池下来,摄提下去,咸池为刀兵,大杀为死丧。到甲子日申时,府内大聚骨埋之。’胤问在何处,洋曰:‘不出州府门也。’胤架府东门。洋又曰:‘东为天牢,牢下开门,忧天狱至。’十二月十七日,洋又曰:‘腊近可闭门,以五十人备守,并以百人备东北寅上,以却害气。’胤不从。二十四日壬辰,胤遂为郭默所害。
南中郎将桓宣以洋为参军,将随宣往襄阳,太尉陶侃留之住武昌。时侃谋北伐,洋曰:‘前年十一月荧惑守胃昴,至今年四月,积五百余日。昴,赵之分野,石勒遂死。荧惑以七月退,从毕右顺行入黄道,未及天关,以八月二十二日复逆行还钩,绕毕向昴。昴毕为边兵,主胡夷,故置天弓以射之。荧惑逆行,司无德之国,石勒死是也。勒之余烬,以自残害。今年官与太岁、太阴三合癸巳,癸为北方,北方当受灾。岁镇二星共合翼轸,从子及巳,徘徊六年。荆楚之分,岁镇所守,其下国昌,岂非功德之征也!今年六月,镇星前角亢。角亢,郑之分。岁星移入房,太白在心。心房,宋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石季龙若兴兵东南,此其死会也。官若应天伐刑,径据宋郑,则无敌矣。若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侃志在中原,闻而大喜。会病笃,不果行。
侃薨,征西将军庾亮代镇武昌,复引洋问气候。洋曰:‘天有白气,丧必东行,不过数年必应。’寻有大鹿向西城门,洋曰:‘野兽向城,主人将去。’城东家夜半望见城内有数炬火,从城上出,如大车状,白布幔覆,与火俱出城东北行,至江乃灭。洋闻而叹曰:‘此与前白气同。’时亮欲西镇石城,或问洋:‘此西足当欲东不?’洋曰:‘不当也。’咸康三年,洋言于亮曰:‘武昌土地有山无林,政可图始,不可居终。山作八字,数不及九。昔吴用壬寅来上,创立宫城,至己酉,还下秣陵。陶公亦涉八年。土地盛衰有数,人心去就有期,不可移也。公宜更择吉处,武昌不可久住。’五年,亮令毛宝屯邾城。九月,洋言于亮曰:‘毛豫州今年受死问。昨朝大雾晏风,当有怨贼报仇,攻围诸侯,诚宜远侦逻。’宝问当在何时,答曰:‘五十日内。’其夕,又曰:‘九月建戌,朱雀飞惊,征军还归,乘戴火光,天示有信,灾发东房,叶落归本,虑有后患。’明日,又曰:‘昨夜火殃,非国福,今年架屋,致使君病,可因烧屋,移家南渡,无嫌也。’宝即遣儿妇还武昌。寻传贼当来攻城,洋曰:‘十月丁亥夜半时得贼问,干为君,支为臣,丁为征西府,亥为邾城,功曹为贼神,加子时十月水王木相,王相气合,贼必来。寅数七,子数九,贼高可九千人,下可七千人。从魁为贵人加丁,下克上,有空亡之事,不敢进武昌也。’贼果陷邾城而去。亮问洋曰:‘故当不失石城否?’洋曰:‘贼从安陆向石城,逆太白,当伐身,无所虑。’亮曰:‘天何以利胡而病我?’洋曰:‘天符有吉凶,土地有盛衰,今年害气三合己亥,己为天下,亥为戎胡,季龙亦当受死。今乃不忧贼,但忧公病耳。’亮曰:‘何方救我疾?’洋曰:‘荆州受兵,江州受灾,公可去此二州。’亮曰:‘如此,当有解不?’洋曰:‘恨晚。犹差不也。’亮竟不能解二州,遂至大困。洋曰:‘昔苏峻时,公于白石祠中祈褔,许赛其牛,至今未解,故为此鬼所考。’亮曰:‘有之,君是神人也。’或问洋曰:‘庾公可得几时?’洋曰:‘见明年。’时亮已不识人,咸以为妄,果至正月一日而薨。
庾翼代亮,洋复为占候。少时卒,年八十余。所占验者不可胜纪。
韩友
韩友字景先,庐江舒人也。为书生,受易于会稽伍振,善占卜,能图宅相冢,亦行京费厌胜之术。
龙舒长邓林妇病积年,垂死,医巫皆息意。友为筮之,使画作野猪著卧处屏风上,一宿觉佳,于是遂差。舒县廷掾王睦病死,已复魄。友为筮之,令以丹画版作日月置床头,又以豹皮马鄣泥卧上,立愈。刘世则女病魅积年,巫为攻祷,伐空冢故城间,得狸鼍数十,病犹不差。友筮之,命作布囊,依女发时,张囊著窗牖间,友闭户作气,若有所驱。斯须之间,见囊大胀如吹,因决败之,女仍大发。友乃更作皮囊二枚,沓张之,施张如前,囊复胀满,因急缚囊口,悬著树二十许日,渐消,开视有二斤狐毛,女遂差。
宣城边洪以四月中就友卜家中安否,友曰:‘卿家有兵殃,其祸甚重。可伐七十束柴,积于庚地,至七月丁酉放火烧之,咎可消也。不尔,其凶难言。’洪即聚柴。至日,大风,不敢发火。洪后为广阳领校,遭母丧归家,友来投之,时日已暮,出告从者,速装束,吾当夜去。从者曰:‘今日已暝,数十里草行,何急复去?’友曰:‘非汝所知也。此间血覆地,宁可复住!’苦留之,不待食而去。其夜洪欻发狂,绞杀两子,并杀妇,又斫父妾二人,皆被创,因出亡走。明日,其宗族往收殡亡者,寻索洪,数日,于宅前林中得之,已自经死。
宣城太守殷祐有病,友筮之,曰:‘七月晦日,将有大鸲鸟来集厅事上,宜勤伺取,若获者为善,不获将成祸。’祐乃谨为其备。至日,果有大鸲垂尾九尺,来集厅事上,掩捕得之,祐乃迁石头督护,后为吴郡太守。
友卜占神效甚多,而消殃转祸,无不皆验。干宝问其故,友曰:‘筮卦用五行相生杀,如案方投药治病,以冷热相救。其差与不差,不可必也。’友以元康六年举贤良,元帝渡江,以为广武将军,永嘉末卒。
淳于智
淳于智字叔平,济北卢人也。有思义,能易筮,善厌胜之术。高平刘柔夜卧,鼠啮其左手中指,以问智。智曰:‘是欲杀君而不能,当为君使其反死。’乃以朱书手腕横文后三寸作田字,辟方一寸二分,使露手以卧。明旦,有大鼠伏死手前。谯人夏侯藻母病困,诣智卜,忽有一狐当门向之嗥。藻怖愕,驰见智。智曰:‘其祸甚急,君速归,在狐嗥处拊心啼哭,令家人惊怪,大小必出,一人不出,哭勿止,然后其祸可救也。’藻还,如其言,母亦扶病而出。家人既集,堂屋五间拉然而崩。护军张劭母病笃,智筮之,使西出市沐猴,系母臂,令傍人捶拍,恒使作声,三日放去。劭从之。其猴出门即为犬所咋死,母病遂差。上党鲍瑗家多丧病贫苦,或谓之曰:‘淳于叔平神人也,君何不试就卜,知祸所在?’瑗性质直,不信卜筮,曰:‘人生有命,岂卜筮所移!’会智来,应詹谓曰:‘此君寒士,每多屯虞,君有通灵之思,可为一卦。’智乃为卦,卦成,谓瑗曰:‘君安宅失宜,故令君困。君舍东北有大桑树,君径至市,入门数十步,当有一人持荆马鞭者,便就买以悬此树,三年当暴得财。’瑗承言诣市,果得马鞭,悬之三年,浚井,得钱数十万,铜铁器复二十余万,于是致赡,疾者亦愈。其消灾转祸,不可胜纪,而卜筮所占,千百皆中。应詹少亦多病,智乃为符使詹佩之,诵其文,既而皆验,莫能学也。
性深沈,常自言短命,曰:‘辛亥岁天下有事,当有巫医挟道术者死。吾守易义以行之,犹当不应此乎!’太康末,为司马督,有宠于杨骏,故见杀。
步熊
步熊字叔罴,阳平发干人也。少好卜筮数术,门徒甚盛。熊学舍侧有一人烧死,吏持熊诸生,谓为失火。熊曰:‘已为卿卜得其人矣。使从道南行,当有一人来问得火主未者,便缚之。’吏如熊言,果是耕人,自言草恶难耕,故烧之,忽风起延烧远近,实不知草中有人。又邻人儿远行,或告已死,其父母号哭制服,熊为之卜,克日当还,如期果至。
赵王伦闻其名,召之。熊谓诸生曰:‘伦死不久,不足应也。’伦怒,遣兵围之数重。熊乃使诸生著其裘南走,伦兵悉赴捉之,熊密从北出,得脱。后为成都王颖所辟,颖使熊射覆,物无所失。后颖奔关中,平昌公模镇邺,以熊颖党,诛之。
杜不愆
杜不愆,庐江人也。少就外祖郭璞学易卜,屡有验。高平郗超年二十余,得重疾,试令筮之。不愆曰:‘案卦言之,卿所苦寻除。然宜于东北三十里上宫姓家索其所养雄雉,笼盛置东檐下,却后九日丙午日午时,必当有雌雉飞来与交,既而双去。若如此,不出二十日病都除,又是休应,年将八十,位极人臣。若但雌逝雄留者,病一周方差,年半八十,名位亦失。’超时正羸笃,虑命在旦夕,笑而答曰:‘若保八十之半,便有余矣。一周病差,何足为淹!’然未之信。或劝依其言,索雉果得。至丙午日,超卧南轩之下观之,至日晏,果有雌雉飞入笼,与雄雉交而去,雄雉不动。超叹息曰:‘虽管郭之奇,何以尚此!’超病弥年乃起,至四十,卒于中书郎。
不愆后占筮转疏,无复此类。后为桓嗣建威参军。
严卿
严卿,会稽人也。善卜筮。乡人魏序欲暂东行,荒年多抄盗,令卿筮之。卿筮曰:‘君慎不可东行,必遭暴害之气,而非劫也。’序不之信。卿曰:‘既必不停,宜以禳之,可索西郭外独母家白雄狗系着船前。’求索止得駮狗,无白者。卿曰:‘駮者亦足,然犹恨其色不纯,当余小毒,正及六畜辈耳,无所复忧。’序行半路,狗忽然作声甚急,有如人打之者。比视,已死,吐黑血斗余。其夕,序墅上白鹅数头无故自死,而序家无恙。
隗炤
隗炤,汝阴人也。善于易。临终,书版授其妻曰:‘吾亡后当大荒穷,虽尔,慎莫卖宅也。却后五年春,当有诏使来顿此亭,姓龚,此人负吾金,即以此版往责之,勿违言也。’炤亡后,其家大困乏,欲卖宅,忆夫言辄止。期日,有龚使者止亭中,妻遂赍版往责之。使者执版惘然,不知所以。妻曰:‘夫临亡,手书版见命如此,不敢妄也。’使者沈吟良久而悟,谓曰:‘贤夫何善?’妻曰:‘夫善于易,而未曾为人卜也。’使者曰:‘噫,可知矣!’乃命取蓍筮之,卦成,抚掌而叹曰:‘妙哉隗生!含明隐迹,可谓镜穷达而洞吉凶者也。’于是告炤妻曰:‘吾不相负金也,贤夫自有金耳,知亡后当暂穷,故藏金以待太平,所以不告儿妇者,恐金尽而困无已也。知吾善易,故书版以寄意耳。金有五百斤,盛以青瓮,覆以铜柈,埋在堂屋东头,去壁一丈,入地九尺。’妻还掘之,皆如卜焉。
卜珝
卜珝字子玉,匈奴后部人也。少好读易,郭璞见而叹曰:‘吾所弗如也,柰何不免兵厄!’珝曰:‘然。吾大厄在四十一,位为卿将,当受祸耳。不尔者,亦为猛兽所害。吾亦未见子之令终也。’璞曰:‘吾祸在江南,甚营之,未见免兆。虽然,在南犹可延期,住此不过时月。’珝曰:‘子勿为公吏,可以免诸。’璞曰:‘吾不能免公吏,犹子之不能免卿将也。’珝曰:‘吾此虽当有帝王子,终不复奉二京矣。琅邪可奉,卿谨奉之,主晋祀者必此人也。’珝遂隐于龙门山。
刘元海僭号,征为大司农、侍中,固以疾辞。元海曰:‘人各有心,卜珝之不欲在吾朝,何异高祖四公哉!可遂其高志。’后复征为光禄大夫,珝谓使者曰:‘非吾死所也。’及刘聦嗣伪位,征为太常。时刘琨据并州,聦问何时可平,珝答曰:‘并州陛下之分,今兹克之必矣。’聦戏曰:‘朕欲劳先生一行可乎?’珝曰:‘臣所以来不及装者,正为是行也。’聦大悦,署珝使持节、平北将军。将行,谓其妹曰:‘此行也,死自吾分,后慎勿纷纭。’及攻晋阳,为琨所败,珝卒先奔,为其元帅所杀。
鲍靓
鲍靓字太玄,东海人也。年五岁,语父母云:‘本是曲阳李家儿,九岁坠井死。’其父母寻访得李氏,推问皆符验。靓学兼内外,明天文河洛书,稍迁南阳中部都尉,为南海太守。尝行部入海,遇风,饥甚,取白石煮食之以自济。王机时为广州刺史,入厕,忽见二人著乌衣,与机相捍,良久擒之,得二物似乌鸭。靓曰:‘此物不祥。’机焚之,径飞上天,机寻诛死。靓尝见仙人阴君,授道诀,百余岁卒。
吴猛
吴猛,豫章人也。少有孝行,夏日常手不驱蚊,惧其去己而噬亲也。年四十,邑人丁义始授其神方。因还豫章,江波甚急,猛不假舟楫,以白羽扇画水而渡,观者异之。庾亮为江州刺史,尝遇疾,闻猛神异,乃迎之,问己疾何如。猛辞以算尽,请具棺服。旬日而死,形状如生。未及大敛,遂失其尸。识者以为亮不祥之征。亮疾果不起。
幸灵
幸灵者,豫章建昌人也。性少言,与小人群居,见侵辱而无愠色,邑里号之痴,虽其父母兄弟亦以为痴也。尝使守稻,群牛食之,灵见而不驱,待牛去乃往理其残乱者。其父母见而怒之,灵曰:‘夫万物生天地之间,各欲得食。牛方食,柰何驱之!’其父愈怒曰:‘即如汝言,复用理坏者何为?’灵曰:‘此稻又欲得终其性,牛自犯之,灵可以不收乎!’
时顺阳樊长宾为建昌令,发百姓作官船于建城山中,吏令人各作箸一双。灵作而未输,或窃之焉。俄而窃者心痛欲死,灵谓之曰:‘尔得无窃我箸乎?’窃者不应。有顷,愈急,灵曰:‘若尔不以情告我者,今真死矣。’窃者急遽,乃首出之。灵于是饮之以水,病即立愈。行人由此敬畏之。船成,当下,吏以二百人引一艘,不能动,方请益人。灵曰:‘此以过足,但部分未至耳。灵请自牵之。’乃手执箸,惟用百人,而船去如流。众大惊怪,咸称其神,于是知名。
有龚仲儒女病积年,气息财属,灵使以水含之,已而强起,应时大愈。又吕猗母皇氏得痿痹病,十有余年,灵疗之,去皇氏数尺而坐,冥目寂然,有顷,顾谓猗曰:‘扶夫人令起。’猗曰:‘老人得病累年,柰何可仓卒起邪?’灵曰:‘但试扶起。’于是两人夹扶以立。少选,灵又令去扶,即能自行,由此遂愈。于是百姓奔趣,水陆辐辏,从之如云。皇氏自以病久,惧有发动,灵乃留水一器令食之,每取水,辄以新水补处,二十余年水清如新,尘垢不能加焉。
时高悝家有鬼怪,言语诃叱,投掷内外,不见人形,或器物自行,再三发火,巫祝厌劾而不能绝。适值灵,乃要之。灵于陌头望其屋,谓悝曰:‘此君之家邪?’悝曰:‘是也。’灵曰:‘知之足矣。’悝固请之,灵不得已,至门,见符索甚多,谓悝曰:‘当以正止邪,而以邪救邪,恶得已乎!’并使焚之,惟据轩小坐而去,其夕鬼怪即绝。
灵所救愈多此类,然不取报谢。行不骑乘,长不娶妻,性至恭,见人即先拜,言辄自名。凡草木之夭伤于山林者,必起理之,器物之倾覆于途路者,必举正之。周旋江州间,谓其士人曰:‘天地之于人物,一也,咸欲不失其情性,奈何制服人以为奴婢乎!诸君若欲享多褔以保性命,可悉免遣之。’十余年间,赖其术以济者极多。后乃娶妻,畜车马奴婢,受货赂致遗,于是其术稍衰,所疗得失相半焉。
佛图澄
佛图澄,天竺人也。本姓帛氏。少学道,妙通玄术。永嘉四年,来适洛阳,自云百有余岁,常服气自养,能积日不食。善诵神咒,能役使鬼神。腹旁有一孔,常以絮塞之,每夜读书,则拔絮,孔中出光,照于一室。又尝斋时,平旦至流水侧,从腹旁孔中引出五藏六府洗之,讫,还内腹中。又能听铃音以言吉凶,莫不悬验。
及洛中寇乱,乃潜草野以观变。石勒屯兵葛陂,专行杀戮,沙门遇害者甚众。澄投勒大将军郭黑略家,黑略每从勒征伐,辄豫克胜负,勒疑而问曰:‘孤不觉卿有出众智谋,而每知军行吉凶何也?’黑略曰:‘将军天挺神武,幽灵所助,有一沙门智术非常,云将军当略有区夏,己应为师。臣前后所白,皆其言也。’勒召澄,试以道术。澄即取钵盛水,烧香祝之,须臾钵中生青莲花,光色曜日,勒由此信之。
勒自葛陂还河北,过枋头,枋头人夜欲斫营,澄谓黑略曰:‘须臾贼至,可令公知。’果如其言,有备,故不败。勒欲试澄,夜冠胄衣甲,执刀而坐,遣人告澄云:‘夜来不知大将军何所在。’使人始至,未及有言,澄逆问曰:‘平居无寇,何故夜严?’勒益信之。勒后因忿,欲害诸道士,并欲苦澄。澄迺潜避至黑略舍,语弟子曰:‘若将军信至,问吾所在者,报云不知所之。’既而勒使至,觅澄不得。使还报勒,勒惊曰:‘吾有恶意向澄,澄舍我去矣。’通夜不寝,思欲见澄。澄知勒意悔,明旦造勒。勒曰:‘昨夜何行?’澄曰:‘公有怒心,昨故权避公。今改意,是以敢来。’勒大笑曰:‘道人谬矣。’
襄国城堑水源在城西北五里,其水源暴竭,勒问澄何以致水。澄曰:‘今当敕龙取水。’迺与弟子法首等数人至故泉源上,坐绳床,烧安息香,祝愿数百言。如此三日,水泫然微流,有一小龙长五六寸许,随水而来,诸道士竞往视之。有顷,水大至,隍堑皆满。
鲜卑段末波攻勒,众甚盛。勒惧,问澄。澄曰:‘昨日寺铃鸣云,明旦食时,当擒段末波。’勒登城望末波军,不见前后,失色曰:‘末波如此,岂可获乎!’更遣夔安问澄。澄曰:‘已获末波矣。’时城北伏兵出,遇末波,执之。澄劝勒宥末波,遣还本国,勒从之,卒获其用。
刘曜遣从弟岳攻勒,勒遣石季龙距之。岳败,退保石梁坞,季龙坚栅守之。澄在襄国,忽叹曰:‘刘岳可悯!’弟子法祚问其故,澄曰:‘昨日亥时,岳已败被执。’果如所言。
及曜自攻洛阳,勒将救之,其群下咸谏以为不可。勒以访澄,澄曰:‘相轮铃音云:“秀支替戾冈,仆谷劬秃当。”此羯语也。秀支,军也。替戾冈,出也。仆谷,刘曜胡位也。劬秃当,捉也。此言军出捉得曜也。’又令一童子洁斋七日,取麻油合胭脂,躬自研于掌中,举手示童子,粲然有辉。童子惊曰:‘有军马甚众,见一人长大白晳,以朱丝缚其肘。’澄曰:‘此即曜也。’勒甚悦,遂赴洛距曜,生擒之。
勒僭称赵天王,行皇帝事,敬澄弥笃。时石葱将叛,澄诫勒曰:‘今年葱中有虫,食必害人,可令百姓无食葱也。’勒班告境内,慎无食葱。俄而石葱果走。勒益重之,事必咨而后行,号曰大和尚。
勒爱子斌暴病死,将殡,勒叹曰:‘朕闻虢太子死,扁鹊能生之,今可得效乎?’乃令告澄。澄取杨枝沾水,洒而祝之,就执斌手曰:‘可起矣!’因此遂苏,有顷,平复。自是勒诸子多在澄寺中养之。勒死之年,天静无风,而塔上一铃独鸣,澄谓众曰:‘铃音云,国有大丧,不出今年矣。’既而勒果死。
及季龙僭位,迁都于邺,倾心事澄,有重于勒。下书衣澄以绫锦,乘以雕辇,朝会之日,引之升殿,常侍以下悉助举舆,太子诸公扶翼而上,主者唱大和尚,众坐皆起,以彰其尊。又使司空李农旦夕亲问,其太子诸公五日一朝,尊敬莫与为比。支道林在京师,闻澄与诸石游,乃曰:‘澄公其以季龙为海鸥鸟也。’百姓因澄故多奉佛,皆营造寺庙,相竞出家,真伪混淆,多生愆过。季龙下书料简,其著作郎王度奏曰:‘佛,外国之神,非诸华所应祠奉。汉代初传其道,惟听西域人得立寺都邑,以奉其神,汉人皆不出家。魏承汉制,亦循前轨。今可断赵人悉不听诣寺烧香礼拜,以遵典礼,其百辟卿士下逮众隶,例皆禁之,其有犯者,与淫祀同罪。其赵人为沙门者,还服百姓。’朝士多同度所奏。季龙以澄故,下书曰:‘朕出自边戎,忝君诸夏,至于飨祀,应从本俗。佛是戎神,所应兼奉,其夷赵百姓有乐事佛者,特听之。’
澄时止邺城寺中,弟子遍于郡国。尝遣弟子法常北至襄国,弟子法佐从襄国还,相遇于梁基城下,对车夜谈,言及和尚,比旦各去。佐始入,澄逆笑曰:‘昨夜尔与法常交车共说汝师邪?’佐愕然愧忏。于是国人每相语:‘莫起恶心,和尚知汝。’及澄之所在,无敢向其方面涕唾者。
季龙太子邃有二子,在襄国,澄语邃曰:‘小阿弥比当得疾,可往看之。’邃即驰信往视,果已得疾。太医殷腾及外国道士自言能疗之,澄告弟子法牙曰:‘正使圣人复出,不愈此疾,况此等乎!’后三日果死。邃将图为逆,谓内竖曰:‘和尚神通,傥发吾谋。明日来者,当先除之。’澄月望将入觐季龙,谓弟子僧慧曰:‘昨夜天神呼我曰:“明日若入,还勿过人。”我傥有所过,汝当止我。’澄常入,必过邃。邃知澄入,要候甚苦。澄将上南台,僧慧引衣,澄曰:‘事不得止。’坐未安便起,邃固留不住,所谋遂差。还寺,叹曰:‘太子作乱,其形将成,欲言难言,欲忍难忍。’乃因事从容箴季龙,季龙终不能解。俄而事发,方悟澄言。
后郭黑略将兵征长安北山羌,堕羌伏中。时澄在堂上坐,惨然改容曰:‘郭公今有厄。’乃唱云:‘众僧祝愿。’澄又自祝愿。须臾,更曰:‘若东南出者活,余向者则困。’复更祝愿。有顷,曰:‘脱矣。’后月余,黑略还,自说坠羌围中,东南走,马乏,正遇帐下人,推马与之曰:‘公乘此马,小人乘公马,济与不济,命也。’略得其马,故获免。推检时日,正是澄祝愿时也。
时天旱,季龙遣其太子诣临漳西滏口祈雨,久而不降,乃令澄自行,即有白龙二头降于祠所,其日大雨方数千里。澄尝遣弟子向西域市香,既行,澄告余弟子曰:‘掌中见买香弟子在某处被劫垂死。’因烧香祝愿,遥救护之。弟子后还,云某月某日某处为贼所劫,垂当见杀,忽闻香气,贼无故自惊曰:‘救兵已至。’弃之而走。黄河中旧不生鼋,时有得者,以献季龙。澄见而叹之曰:‘桓温入河,其不久乎!’温字元子,后果如其言也。季龙尝昼寝,梦见群羊负鱼从东北来,寤以访澄。澄曰:‘不祥也,鲜卑其有中原乎!’后亦皆验。澄尝与季龙升中台,澄忽惊曰:‘变,变,幽州当火灾。’乃取酒噀之,久而笑曰:‘救已得矣。’季龙遣验幽州,云尔日火从四门起,西南有黑云来,骤雨灭之,雨亦颇有酒气。
石宣将杀石韬,宣先到寺与澄同坐,浮屠一铃独鸣,澄谓曰:‘解铃音乎?铃云胡子洛度。’宣变色曰:‘是何言欤?’澄谬曰:‘老胡为道,不能山居无言,重茵美服,岂非洛度乎!’石韬后至,澄孰视良久。韬惧而问澄,澄曰:‘怪公血臭,故相视耳。’季龙梦龙飞西南,自天而落,旦而问澄,澄曰:‘祸将作矣,宜父子慈和,深以慎之。’季龙引澄入东阁,与其后杜氏问讯之。澄曰:‘胁下有贼,不出十日,自浮图以西,此殿以东,当有血流,慎勿东也。’杜后曰:‘和尚耄邪!何处有贼?’澄即易语云:‘六情所受,皆悉是贼。老自应耄,但使少者不昏即好耳。’遂便寓言,不复彰的。后二日,宣果遣人害韬于佛寺中,欲因季龙临丧杀之。季龙以澄先诫,故获免。及宣被收,澄谏季龙曰:‘皆陛下之子也,何为重祸邪!陛下若含怒加慈者,尚有六十余岁。如必诛之,宣当为彗星下扫邺宫。’季龙不从。后月余,有一妖马,髦尾皆有烧状,入中阳门,出显阳门,东首东宫,皆不得入,走向东北,俄尔不见。澄闻而叹曰:‘灾其及矣!’季龙大享群臣于太武前殿,澄吟曰:‘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将坏人衣。’季龙令发殿石下视之,有棘生焉。冉闵小字棘奴。
季龙造太武殿初成,图画自古贤圣、忠臣、孝子、烈士、贞女,皆变为胡状,旬余,头悉缩入肩中,惟冠髣彿微出,季龙大恶之,秘而不言也。澄对之流涕,乃自启茔墓于邺西紫陌,还寺,独语曰:‘得三年乎?’自答:‘不得。’又曰:‘得二年、一年、百日、一月乎?’自答:‘不得。’遂无复言。谓弟子法祚曰:‘戊申岁祸乱渐萌,己酉石氏当灭。吾及其未乱,先从化矣。’卒于邺宫寺。后有沙门从雍州来,称见澄西入关,季龙掘而视之,惟有一石而无尸。季龙恶之曰:‘石者,朕也,葬我而去,吾将死矣。’因而遇疾。明年,季龙死,遂大乱。
麻襦
麻襦者,不知何许人也,莫得其姓名。石季龙时,在魏县市中乞丐,恒著麻襦布裳,故时人谓之麻襦。言语卓越,状如狂者,乞得米谷不食,辄散置大路,云饴天马。赵兴太守籍状收送诣季龙。
先是,佛图澄谓季龙曰:‘国东二百里某月日当送一非常人,勿杀之也。’如期果至。季龙与共语,了无异言,惟道‘陛下当终一柱殿下’。季龙不解,送以诣澄。麻襦谓澄曰:‘昔在光和中会,奄至今日。酉戎受玄命,绝历终有期。金离消于壤,边荒不能遵,驱除灵期迹,莫已已之懿。裔苗叶繁,其来方积。休期于何期,永以叹之。’澄曰:‘天回运极,否将不支,九木水为难,无可以术宁。玄哲虽存世,莫能基必莫能基必颓。久游阎浮利,扰扰多此患。行登陵云宇,会于虚游间。’其所言人莫能晓。季龙遣驿马送还本县,既出城,请步,云:‘我当有所过,君至合口桥见待。’使人如言而驰,至桥,麻襦已先至。
后慕容隽投季龙尸于漳水,倚桥柱不流,时人以为‘一柱殿下’即谓此也。及元帝嗣位江左,亦以为‘天马’之应云。
单道开
单道开,敦煌人也。常衣粗褐,或赠以缯服,皆不着,不畏寒暑,昼夜不卧。恒服细石子,一吞数枚,日一服,或多或少。好山居,而山树诸神见异形试之,初无惧色。
石季龙时,从西平来,一日行七百里,其一沙弥年十四,行亦及之。至秦州,表送到邺,季龙令佛图澄与语,不能屈也。初止邺城西沙门法𬘭祠中,后徙临漳昭德寺。于房内造重阁,高八九尺,于上编菅为禅室,常坐其中。季龙资给甚厚,道开皆以施人。人或来咨问者,道开都不答。日服镇守药数丸,大如梧子,药有松蜜姜桂伏苓之气,时复饮荼苏一二升而已。自云能疗目疾,就疗者颇验。视其行动,状若有神。佛图澄曰:‘此道士观国兴衰,若去者,当有大乱。’及季龙末,道开南渡许昌,寻而邺中大乱。
升平三年至京师,后至南海,入罗浮山,独处茅茨,萧然物外。年百余岁,卒于山舍,敕弟子以尸置石穴中,弟子乃移入石室。陈郡袁宏为南海太守,与弟颖叔及沙门支法防共登罗浮山,至石室口,见道开形骸如生,香火瓦器犹存。宏曰:‘法师业行殊群,正当如蝉蜕耳。’乃为之赞云。
黄泓
黄泓字始长,魏郡斥丘人也。父沈,善天文秘术。泓从父受业,精妙逾深,兼博览经史,尤明礼易。性忠勤,非礼不动。永嘉之乱,与渤海高瞻避地幽州,说瞻曰:‘王浚昏暴,终必无成,宜思去就以图久安。慕容廆法政修明,虚怀引纳,且谶言真人出东北,傥或是乎?宜相与归之,同建事业。’瞻不从。泓乃率宗族归廆,廆待以客礼,引为参军,军国之务动辄访之。泓指说成败,事皆如言。廆常曰:‘黄参军,孤之仲翔也。’
及皝嗣位,迁左常侍,领史官,甚重之。石季龙攻皝,皝将走辽东,泓曰:‘贼有败气,无可忧也,不过二日,必当奔溃。宜严勒士马,为追击之备。’皝曰:‘今寇盛如此,卿言必走,孤未敢信。’泓曰:‘殿下言盛者,人事耳,臣言必走者,天时也,胡足为疑!’及期,季龙果退,皝益奇之。
及慕容隽即王位,迁从事中郎。隽闻冉闵乱,将图中原,访之于泓。泓劝行,隽从之。及僭号,署为进谋将军、太史令、关内侯,寻加奉车都尉、西海太守、领太史令、开阳亭侯,又封平舒县五等伯,常从左右,咨决大事。灵台令许敦害其宠,谄事慕容评,设异议以毁之,乃以泓为太史灵台诸署统,加给事中。泓待敦弥厚,不以毁己易心。
慕容𬀩败,以老归家,叹曰:‘燕必中兴,其在吴王,恨吾年过不见耳。’年九十七卒。卒后三年,伪吴王慕容垂兴焉。
索𬘘
索𬘘字叔彻,敦煌人也。少游京师,受业太学,博综经籍,遂为通儒。明阴阳天文,善术数占候。司徒辟,除郎中,知中国将乱,避世而归。乡人从𬘘占问吉凶,门中如市,𬘘曰:‘攻乎异端,戒在害己;无为多事,多事多患。’遂诡言虚说,无验乃止。惟以占梦为无悔吝,乃不逆问者。
孝廉令狐策梦立冰上,与冰下人语。𬘘曰:‘冰上为阳,冰下为阴,阴阳事也。士如归妻,迨冰未泮,婚姻事也。君在冰上与冰下人语,为阳语阴,媒介事也。君当为人作媒,冰泮而婚成。’策曰:‘老夫耄矣,不为媒也。’会太守田豹因策为子求乡人张公征女,仲春而成婚焉。郡主簿张宅梦走马上山,还绕舍三周,但见松柏,不知门处。𬘘曰:‘马属离,离为火。火,祸也。人上山,为凶字。但见松柏,墓门象也。不知门处,为无门也。三周,三期也。后三年必有大祸。’宅果以谋反伏诛。索充初梦天上有二棺落充前。𬘘曰:‘棺者,职也,当有京师贵人举君。二官者,频再迁。’俄而司徒王戎书属太守使举充,太守先署充功曹而举孝廉。充后梦见一虏,脱上衣来诣充。𬘘曰:‘虏去上中,下半男字,夷狄阴类,君妇当生男。’终如其言。宋桷梦内中有一人著赤衣,桷手把两杖,极打之。𬘘曰:‘内中有人,肉字也。肉色,赤也。两杖,箸象也。极打之,饱肉食也。’俄而亦验焉。黄平问𬘘曰:‘我昨夜梦舍中马舞,数十人向马拍手,此何祥也?’𬘘曰:‘马者,火也,舞为火起。向马拍手,救火人也。’平未归而火作。索绥梦东有二角书诣绥,大角朽败,小角有题韦囊角佩,一在前,一在后。𬘘曰:‘大角朽败,腐棺木。小角有题,题所诣。一在前,前凶也。一在后,后背也。当有凶背之问。’时绥父在东,居三日而凶问至。郡功曹张邈尝奉使诣州,夜梦狼啖一脚。𬘘曰:‘脚肉被啖,为却字。’会东虏反,遂不行。凡所占莫不验。
太守阴澹从求占书,𬘘曰:‘昔入太学,因一父老为主人,其人无所不知,又匿姓名,有似隐者,𬘘因从父老问占梦之术,审测而说,实无书也。’澹命为西阁祭酒,𬘘辞曰:‘少无山林之操,游学京师,交结时贤,希申鄙艺。会中国不靖,欲养志终年。老亦至矣,不求闻达。又少不习勤,老无吏干,濛汜之年,弗敢闻命。’澹以束帛礼之,月致羊酒。年七十五,卒于家。
孟钦
孟钦,洛阳人也。有左慈、刘根之术,百姓惑而赴之。苻坚召诣长安,恶其惑众,命苻融诛之。俄而钦至,融留之,遂大䜩郡僚,酒酣,目左右收钦。钦化为旋风,飞出第外。顷之,有告在城东者,融遣骑追之,垂及,忽然已远,或有兵众距战,或前有谿涧,骑不得过,遂不知所在。坚末,复见于青州。苻朗寻之,入于海岛。
王嘉
王嘉字子年,陇西安阳人也。轻举止,丑形貌,外若不足,而聦睿内明。滑稽好语笑,不食五谷,不衣美丽,清虚服气,不与世人交游。隐于东阳谷,凿崖穴居,弟子受业者数百人,亦皆穴处。
石季龙之末,弃其徒众,至长安,潜隐于终南山,结菴庐而止。门人闻而复随之,乃迁于倒兽山。苻坚累征不起,公侯已下咸躬往参诣,好尚之士无不师宗之。问其当世事者,皆随问而对。好为譬喻,状如戏调;言未然之事,辞如谶记,当时鲜能晓之,事过皆验。
坚将南征,遣使者问之。嘉曰:‘金刚火强。’乃乘使者马,正衣冠,徐徐东行数百步,而策马驰反,脱衣服,弃冠履而归,下马踞床,一无所言。使者还告,坚不悟,复遣问之,曰:‘吾世祚云何?’嘉曰:‘未央。’咸以为吉。明年癸未,败于淮南,所谓未年而有殃也。人候之者,至心则见之,不至心则隐形不见。衣服在架,履杖犹存,或欲取其衣者,终不及,企而取之,衣架逾高,而屋亦不大,履杖诸物亦如之。
姚苌之入长安,礼嘉如苻坚故事,逼以自随,每事咨之。苌既与苻登相持,问嘉曰:‘吾得杀苻登定天下不?’嘉曰:‘略得之。’苌怒曰:‘得当云得,何略之有!’遂斩之。先此,释道安谓嘉曰:‘世故方殷,可以行矣。’嘉答曰:‘卿其先行,吾负债未果去。’俄而道安亡,至是而嘉戮死,所谓‘负债’者也。苻登闻嘉死,设坛哭之,赠太师,谥曰文。及苌死,苌子兴字子略方杀登,‘略得’之谓也。嘉之死日,人有陇上见之。其所造牵三歌谶,事过皆验,累世犹传之。又著拾遗录十卷,其记事多诡怪,今行于世。
僧涉
僧涉者,西域人也,不知何姓。少为沙门,苻坚时入长安。虚静服气,不食五谷,日能行五百里,言未然之事,验若指掌。能以秘祝下神龙,每旱,坚常使之祝龙请雨。俄而龙下钵中,天辄大雨,坚及群臣亲就钵观之。卒于长安。后大旱移时,苻坚叹曰:‘涉公若在,岂忧此乎!’
郭黁
郭黁,西平人也。少明式易,仕郡主簿。张天锡末年,苻氏每有西伐之问,太守赵凝使黁筮之,黁曰:‘若郡内二月十五日失囚者,东军当至,凉祚必终。’凝乃申约属县。至十五日,鲜卑折掘送马于凝,凝怒其非骏,幽之内厩,鲜卑惧而夜遁。凝以告黁,黁曰:‘是也。国家将亡,不可复振。’
苻坚末,当阳门震,刺史梁熙问黁曰:‘其祥安在?’黁曰:‘为四夷之事也。当有外国二王来朝主上,一当反国,一死此城。’岁余而鄯善及前部王朝于苻坚,西归,鄯善王死于姑臧。
吕光之王河西也,西海太守王桢叛,黁劝光袭之。光之左丞吕宝曰:‘千里袭人,自昔所难,况王者之师天下所闻,何可侥幸以邀成功!黁不可从,误人大事。’黁曰:‘若其不捷,黁自伏𫓧钺之诛。如其克也,左丞为无谋矣。’光从而克之。光比之京管,常参帷幄密谋。
光将伐乞伏干归,黁谏曰:‘今太白未出,不宜行师,往必无功,终当覆败。’太史令贾曜以为必有秦陇之地。及克金城,光使曜诘黁,黁密谓光曰:‘昨有流星东坠,当有伏尸死将,虽得此城,忧在不守。正月上旬,河冰将解,若不早渡,恐有大变。’后二日而败问至,光引军渡河讫,冰泮。时人服其神验。光以黁为散骑常侍、太常。
黁后以光年老,知其将败,遂与光仆射王祥起兵作乱。百姓闻黁起兵,咸以圣人起事,事无不成,故相率从之如不及。黁以为代吕者王,乃推王乞基为主。后吕隆降姚兴,兴以王尚为凉州刺史,终如黁言。黁之与光相持也,逃人称吕统病死,黁曰:‘未也,光、统之命尽在一时。’后统死三日而光死。黁尝曰:‘凉州谦光殿后当有索头鲜卑居之。’终于秃发傉檀、沮渠蒙逊迭据姑臧。黁性褊酷,不为士庶所附。战败,奔乞伏干归。干归败,入姚兴。黁以灭姚者晋,遂将妻子南奔,为追兵所杀也。
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天竺人也。世为国相。父鸠摩罗炎,聦懿有大节,将嗣相位,乃辞避出家,东渡葱岭。龟兹王闻其名,郊迎之,请为国师。王有妹,年二十,才悟明敏,诸国交娉,并不许,及见炎,心欲当之,王乃逼以妻焉。既而罗什在胎,其母慧解倍常。及年七岁,母遂与俱出家。
罗什从师受经,日诵千偈,偈有三十二字,凡三万二千言,义亦自通。年十二,其母携到沙勒,国王甚重之,遂停沙勒一年。博览五明诸论及阴阳星算,莫不必尽,妙达吉凶,言若符契。为性率达,不拘小检,修行者颇共疑之。然罗什自得于心,未尝介意,专以大乘为化,诸学者皆共师焉。年二十,龟兹王迎之还国,广说诸经,四远学徒莫之能抗。
有顷,罗什母辞龟兹王往天竺,留罗什住,谓之曰:‘方等深教,不可思议,传之东土,惟尔之力。但于汝无利,其可如何?’什曰:‘必使大化流传,虽苦而无恨。’母至天竺,道成,进登第三果。西域诸国咸伏罗什神俊,每至讲说,诸王皆长跪坐侧,令罗什践而登焉。
苻坚闻之,密有迎罗什之意。会太史奏云:‘有星见外国分野,当有大智入辅中国。’坚曰:‘朕闻西域有鸠摩罗什,将非此邪?’乃遣骁骑将军吕光等率兵七万,西伐龟兹,谓光曰:‘若获罗什,即驰驿送之。’光军未至,罗什谓龟兹王白纯曰:‘国运衰矣,当有勍敌从日下来,宜恭承之,勿抗其锋。’纯不从,出兵距战,光遂破之,乃获罗什。光见其年齿尚少,以凡人戏之,强妻以龟兹王女,罗什距而不受,辞甚苦至。光曰:‘道士之操不逾先父,何所固辞?’乃饮以醇酒,同闭密室。罗什被逼,遂妻之。光还,中路置军于山下,将士已休,罗什曰:‘在此必狼狈,宜徙军陇上。’光不纳。至夜,果大雨,洪潦暴起,水深数丈,死者数千人,光密异之。
光欲留王西国,罗什谓光曰:‘此凶亡之地,不宜淹留,中路自有福地可居。’光还至凉州,闻苻坚已为姚苌所害,于是窃号河右。属姑臧大风,罗什曰:‘不祥之风当有奸叛,然不劳自定也。’俄而有叛者,寻皆殄灭。
沮渠蒙逊先推建康太守段业为主,光遣其子纂率众讨之。时论谓业等乌合,纂有威声,势必全克。光以访罗什,答曰:‘此行未见其利。’既而纂败于合黎,俄又郭黁起兵,纂弃大军轻还,复为黁所败,仅以身免。
中书监张资病,光博营救疗。有外国道人罗叉,云能差资病。光喜,给赐甚重。罗什知叉诳诈,告资曰:‘叉不能为益,徒烦费耳。冥运虽隐,可以事试也。’乃以五色丝作绳结之,烧为灰末,投水中,灰若出水还成绳者,病不可愈。须臾,灰聚浮出,复为绳,叉疗果无效,少日资亡。
顷之,光死,纂立。有猪生子,一身三头。龙出东箱井中,于殿前蟠卧,比旦失之。纂以为美瑞,号其殿为龙翔殿。俄而有黑龙升于当阳九宫门,纂改九宫门为龙兴门。罗什曰:‘比日潜龙出游,豕妖表异,龙者阴类,出入有时,而今屡见,则为灾眚,必有下人谋上之变。宜克己修德,以答天戒。’纂不纳,后果为吕超所杀。
罗什之在凉州积年,吕光父子既不弘道,故蕴其深解,无所宣化。姚兴遣姚硕德西伐,破吕隆,乃迎罗什,待以国师之礼,仍使入西明阁及逍遥园,译出众经。罗什多所暗诵,无不究其义旨,既览旧经多有纰缪,于是兴使沙门僧叡、僧肇等八百余人传受其旨,更出经论,凡三百余卷。沙门慧叡才识高明,常随罗什传写,罗什每为慧叡论西方辞体,商略同异,云:‘天竺国俗甚重文制,其宫商体韵,以入管弦为善。凡觐国王,必有赞德,经中偈颂,皆其式也。’罗什雅好大乘,志在敷演,常叹曰:‘吾若着笔作大乘阿毗昙,非迦旃子比也。今深识者既寡,将何所论!’惟为姚兴着实相论二卷,兴奉之若神。
尝讲经于草堂寺,兴及朝臣、大德沙门千有余人肃容观听,罗什忽下高坐,谓兴曰:‘有二小儿登吾肩,欲鄣须妇人。’兴乃召宫女进之,一交而生二子焉。兴尝谓罗什曰:‘大师聦明超悟,天下莫二,何可使法种少嗣。’遂以伎女十人,逼令受之。尔后不住僧坊,别立解舍,诸僧多效之。什乃聚针盈钵,引诸僧谓之曰:‘若能见效食此者,乃可畜室耳。’因举匕进针,与常食不别,诸僧愧服乃止。
杯渡比丘在彭城,闻罗什在长安,乃叹曰:‘吾与此子戏,别三百余年,相见杳然未期,迟有遇于来生耳。’罗什未终少日,觉四大不悆,乃口出三番神咒,令外国弟子诵之以自救,未及致力,转觉危殆,于是力疾与众僧告别曰:‘因法相遇,殊未尽心,方复后世,恻怆可言。’死于长安。姚兴于逍遥园依外国法以火焚尸,薪灭形碎,惟舌不烂。
昙霍
沙门昙霍者,不知何许人也。秃发傉檀时从河南来,持一锡杖,令人跪曰:‘此是般若眼,奉之可以得道。’时人咸异之。或遗以衣服,受而投之于河,后日以还其本主,衣无所污。行步如风云,言人死生贵贱无毫厘之差。人或藏其锡杖,昙霍大哭数声,闭目须臾,起而取之,咸奇其神异,莫能测也。每谓傉檀曰:‘若能安坐无为,则天下可定,祚胤克昌。如其穷兵好杀,祸将及己。’傉檀不能从。
傉檀女病甚,请救疗,昙霍曰:‘人之生死自有定期,圣人亦不能转祸为福,昙霍安能延命邪!正可知早晚耳。’傉檀固请之。时后宫门闭,昙霍曰:‘急开后门,及开门则生,不及则死。’傉檀命开之,不及而死。后兵乱,不知所在也。
台产
台产字国隽,上洛人,汉侍中崇之后也。少专京氏易,善图谶、秘纬、天文、洛书、风角、星算、六日七分之学,尤善望气、占候、推步之术。隐居商洛南山,兼善经学,汎情教授,不交当世。
刘曜时,灾异特甚,命公卿各举博识直言之士一人。其大司空刘均举产。曜亲临东堂,遣中黄门策问之,产极言其故。曜览而嘉之,引见,访以政事。产流涕歔欷,具陈灾变之祸,政化之阙,辞甚恳至。曜改容礼之,署为博士祭酒、谏议大夫,领太史令,至明年而其言皆验,曜弥重之,转太中大夫,岁中三迁。历位尚书、光禄大夫、太子少师,位特进,金章紫绶,爵关中侯。
史臣曰:陈戴等诸子并该洽坟典,研精数术,究推步之幽微,穷阴阳之秘奥,虽前代京管,何以加之!郭黁知有晋之亡姚,去姚以归晋,追兵奄及,致毙中涂,斯则远见秋毫,不能近知目睫。澄什爰自遐裔,来游诸夏。什既兆见星象,澄乃驱役鬼神,并通幽洞冥,垂文阐教,谅见珍于道艺,非取贵于他山,姚石奉之若神,良有以也。鲍、吴、王、幸等或假灵道诀,或受教神方,遂能厌胜禳灾,隐文彰义,虽获讥于妖妄,颇有益于世用者焉。然而硕学通人,未宜枉辔。
赞曰:传叙灾祥,书称龟筮。应如影响,协若符契。怪力乱神,诡时惑世。崇尚弗已,必致流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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