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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观止] 古文观止  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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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源: 汉川草庐  作者: 汉川草庐
古文观止  卷八
篇名作者
师说韩愈
进学解韩愈
圬者王承福传韩愈
讳辩韩愈
争臣论韩愈
后十九日复上宰相书韩愈
后廿九日复上宰相书韩愈
与于襄阳书韩愈
与陈给事书韩愈
应科目时与人书韩愈
送孟东野序韩愈
送李愿归盘古序韩愈
送董邵南序韩愈
送杨少尹序韩愈
送石处士序韩愈
送温处士赴河阳军序韩愈
祭十二郎文韩愈
祭鳄鱼文韩愈
柳子厚墓志铭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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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古文观止 卷八‧师说  韩愈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于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
爱其子,择师而教之,于其身也,则耻师焉,惑矣!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
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群聚而笑之。问之,则曰:‘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呜呼!师道之不复可知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
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不拘于时,学于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师说以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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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古文观止 卷八‧进学解  韩愈 
国子先生,晨入太学,召诸生立馆下,诲之曰:‘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方今圣贤相逢,治具毕张,拔去凶邪,登崇俊良。占小善者率以录,名一艺者无不庸。爬罗剔抉,刮垢磨光。盖有幸而获选,孰云多而不扬?诸生业患不能精,无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无患有司之不公。’
言未既,有笑于列者曰:‘先生欺余哉!弟子事先生,于兹有年矣。先生口不绝吟于六艺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记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玄。贪多务得,细大不捐。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先生之于业,可谓勤矣。
抵排异端,攘斥佛老。补苴罅漏,张皇幽眇。寻坠绪之茫茫,独旁搜而远绍。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先生之于儒,可谓有劳矣。
沈浸𬪩郁,含英咀华。作为文章,其书满家。上规姚姒,浑浑无涯。周诰殷盘,佶屈聱牙。春秋谨严,左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下逮庄骚,太史所录。子云、相如,同工异曲。先生之于文,可谓闳其中而肆其外矣!
少始知学,勇于敢为。长通于方,左右俱宜。先生之于为人,可谓成矣。
然而公不见信于人,私不见助于友。跋前踬后,动辄得咎。暂为御史,遂窜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见治。命与仇谋,取败几时!冬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头童齿豁,竟死何裨?不知虑此,而反教人为!’
先生曰:‘吁!子来前。夫大木为杗,细木为桷。欂栌侏儒,椳𫔶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马勃,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纡余为姘,卓荦为杰,校短量长,惟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
昔者孟轲好辩,孔道以明。辙环天下,卒老于行。荀卿守正,大论是弘。逃谗于楚,废死兰陵。是二儒者,吐辞为经,举足为法。绝类离伦,优入圣域,其遇于世何如也?
今先生学虽勤而不繇其统,言虽多而不要其中。文虽奇而不济于用,行虽修而不显于众。犹且月费俸钱,岁糜廪粟。子不知耕,妇不知织。乘马从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促促,窥陈编以盗窃。然而圣主不加诛,宰臣不见斥,兹非其幸欤?动而得谤,名亦随之。投闲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财贿之有亡,计班资之崇庳。忘己量之所称,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谓诘匠氏之不以杙为楹,而訾医师以昌阳引年,欲进其豨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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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古文观止 卷八‧圬者王承福传  韩愈 
圬之为技,贱且劳者也。有业之,其色若自得者。听其言,约而尽。问之,王其姓,承福其名。世为京兆长安农夫。天宝之乱,发人为兵。持弓矢十三年,有官勋,弃之来归。丧其土田,手镘衣食,余三十年。舍于市之主人,而归其屋食之当焉。视时屋食之贵贱,而上下其圬之佣以偿之。有余,则以与道路之废疾饿者焉。
又曰:‘粟,稼而生者也。若布与帛,必蚕绩而后成者也。其他所以养生之具,皆待人力而后完也。吾皆赖之。然人不可遍为,宜乎各致其能以相生也。故君者,理我所以生者也;而百官者,承君之化者也。任有大小,惟其所能,若器皿焉。食焉而怠其事,必有天殃,故吾不敢一日舍镘以嬉。夫镘易能,可力焉,又诚有功。取其直,虽劳无愧,吾心安焉。夫力易强而有功也,心难强而有智也。用力者使于人,用心者使人,亦其宜也。吾特择其易为而无傀者取焉。
嘻!吾操镘以入富贵之家有年矣。有一至者焉,又往过之,则为墟矣。有再至、三至者焉,而往过之,则为墟矣。问之其邻,或曰:“噫!刑戮也。”或曰:“身既死,而其子孙不能有也。”或曰:“死而归之官也。”吾以是观之,非所谓食焉怠其事,而得天殃者邪?非强心以智而不足,不择其才之称否而冒之者邪?非多行可愧,知其不可而强为之者邪?将富贵难守,薄功而厚飨之者邪?抑丰悴有时,一去一来而不可常者邪?吾之心悯焉,是故择其力之可能者行焉。乐富贵而悲贫贱,我岂异于人哉!’
又曰:‘功大者,其所以自奉也博。妻与子,皆养于我者也。吾能薄而功小,不有之可也。又吾所谓劳力者,若立吾家而力不足,则心又劳也。一身而二任焉,虽圣者不可能也。’
愈始闻而惑之,又从而思之,盖贤者也,盖所谓‘独善其身’者也。然吾有讥焉,谓其自为也过多,其为人也过少。其学杨朱之道者邪?杨之道,不肯拔我一毛而利天下。而夫人以有家为劳心,不肯一动其心以蓄其妻子,其肯劳其心以为人乎哉?虽然,其贤于世者之患不得之,而患失之者,以济其生之欲,贪邪而亡道,以丧其身者,其亦远矣!又其言,有可以警余者,故余为之传而自鉴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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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古文观止 卷八‧讳辩  韩愈 
愈与李贺书,劝贺举进士。贺举进士有名,与贺争名者毁之,曰:‘贺父名晋肃,贺不举进士为是,劝之举者为非。’听者不察也,和而唱之,同然一辞。皇甫湜曰:‘若不明白,子与贺且得罪。’愈曰:‘然。’
律曰:‘二名不偏讳。’释之者曰:‘谓若言“征”不称“在”,言“在”不称“征”是也。’律曰:‘不讳嫌名。’释之者曰:‘谓若“禹”与“雨”,“丘”与“蓲”之类是也。’今贺父名晋肃,贺举进士,为犯二名律乎?为犯嫌名律乎?父名晋肃,子不得举进士;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人乎?
夫讳始于何时?作法制以教天下者,非周公,孔子欤?周公作诗不讳,孔子不偏讳二名,春秋不讥不讳嫌名。康王‘钊’之孙,实为‘昭’王。曾参之父名‘晳’,曾子不讳‘昔’。周之时有骐期,汉之时有杜度,此其子宜如何讳?将讳其嫌,遂讳其姓乎?将不讳其嫌者乎?汉讳武帝名‘彻’为‘通’,不闻又讳车辙之‘辙’为某字也。讳吕后名‘雉’为‘野鸡’,不闻又讳治天下之‘治’为某字也。今上章及诏,不闻讳‘浒’‘势’‘秉’‘饥’也。为宦官宫妾,乃不敢言‘谕’及‘机’,以为触犯。士君子言语行事,宜何所法守也?今考之于经,质之于律,稽之以国家之典,贺举进士,为可邪?为不可邪?
凡事父母得如曾参,可以无讥矣。作人得如周公、孔子,亦可以止矣。今世之士,不务行曾参、周公、孔子之行,而讳亲之名,则务胜于曾参、周公、孔子,亦见其惑也。夫周公、孔子、曾参,卒不可胜。胜周公、孔子、曾参,乃比于宦者宫妾,则是宦者宫妾之孝于其亲,贤于周公、孔子、曾参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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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古文观止 卷八‧争臣论  韩愈 
或问谏议大夫阳城于愈:‘可以为有道之士乎哉?学广而闻多,不求闻于人也,行古人之道。居于晋之鄙,晋之鄙人,薰其德而善良者几千人。大臣闻而荐之,天子以为谏议大夫。人皆以为华,阳子不色喜。居于位五年矣,视其德,如在野,彼岂以富贵移易其心哉?’
愈应之曰:‘是易所谓“恒其德贞,而夫子凶”者也,恶得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蛊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蹇之六二则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亦以所居之时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若蛊之上九,居无用之地,而致匪躬之节;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高不事之心,则冒进之患生,旷官之刺兴。志不可则,而尤不终无也。今阳子在位,不为不久矣;闻天下之得失,不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为不加矣,而未尝一言及于政。视政之得失,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于其心。问其官,则曰:“谏议也。”问其禄,则曰:“下大夫之秩也。”问其政,则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闻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今阳子以为得其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与不得其言而不去,无一可者也。阳子将为禄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为贫,而有时乎为贫。”谓禄仕者也。宜乎辞尊而居卑,辞富而居贫,若抱关击柝者可也。盖孔子尝为委吏矣,尝为乘田矣,亦不敢旷其职,必曰:“会计当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阳子之秩禄,不为卑且贫,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
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阳子恶讪上者,恶为人臣招其君之过而以为名者。故虽谏且议,使人不得而知焉。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夫阳子之用心,亦若此者。’
愈应之曰:‘若阳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谓惑者矣!入则谏其君,出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夫阳子本以布衣隐于蓬蒿之下,主上嘉其行谊,擢在此位。官以谏为名,诚宜有以奉其职,使四方后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鲠之臣,天子有不僭赏、从谏如流之美。庶岩穴之士,闻而慕之。束带结发,愿进于阙下而伸其辞说,致吾君于尧舜,熙鸿号于无穷也。若书所谓,则大臣宰相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且阳子之心,将使君人者恶闻其过乎?是启之也。’
或曰:‘阳子之不求闻而人闻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变,何子过之深也?’愈曰:‘自古圣人贤士,皆非有求于闻用也。闵其时之不平,人之不乂。得其道,不敢独善其身,而必以兼济天下也。孜孜矻矻,死而后已。故禹过家门不入,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圣一贤者,岂不知自安佚之为乐哉?诚畏天命而悲人穷也。夫天授人以贤圣才能,岂使自有余而已,诚欲以补其不足者也。耳目之于身也,耳司闻而目司见。听其是非,视其险易,然后身得安焉。圣贤者,时人之耳目也;时人者,圣贤之身也。且阳子之不贤,则将役于贤以奉其上矣。若果贤,则固畏天命而闵人穷也,恶得以自暇逸乎哉?’
或曰:‘吾闻君子不欲加诸人,而恶讦以为直者。若吾子之论,直则直矣,无乃伤于德而费于辞乎?好尽言以招人过,国武子之所以见杀于齐也,吾子其亦闻乎?’愈曰:‘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我将以明道也,非以为直而加人也。且国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尽言于乱国,是以见杀。传曰:“惟善人,能受尽言。”谓其闻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阳子可以为有道之士也。”今虽不能及已,阳子将不得为善人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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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古文观止 卷八‧后十九日复上宰相书  韩愈 
二月十六日,前乡贡进士韩愈,谨再拜言相公阁下:向上书及所著文,后待命凡十有九日,不得命。恐惧不敢逃遁,不知所为。乃复敢自纳于不测之诛,以求毕其说,而请命于左右。
愈闻之,蹈水火者之求免于人也,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然后呼而望之也。将有介于其侧者,虽其所憎怨,苟不至乎欲其死者,则将大其声,疾呼而望其仁之也。彼介于其侧者,闻其声而见其事,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然后往而全之也。虽有所憎怨,苟不至乎欲其死者,则将狂奔尽气,濡手足,焦毛发,救之而不辞也。若是者何哉?其势诚急,而其情诚可悲也。
愈之强学力行有年矣,愚不惟道之险夷,行且不息,以蹈于穷饿之水火。其既危且亟矣,大其声而疾呼矣。阁下其亦闻而见之矣,其将往而全之欤?抑将安而不救欤?有来言于阁下者曰:‘有观溺于水而爇于火者,有可救之道而终莫之救也。’阁下且以为仁人乎哉?不然,若愈者,亦君子之所宜动心者也。或谓愈:‘子言则然矣,宰相则知子矣,如时不可何?’愈窃谓之不知言者,诚其材能不足当吾贤相之举耳。若所谓时者,固在上位者之为耳,非天之所为也。
前五六年时,宰相荐闻,尚有自布衣蒙抽擢者,与今岂异时哉?且今节度、观察使,及防御营田诸小使等,尚得自举判官,无闲于已仕未仕者,况在宰相,吾君所尊敬者,而曰不可乎?古之进人者,或取于盗,或举于管库。今布衣虽贱,犹足以方乎此。情隘辞蹙,不知所裁,亦惟少垂怜焉。愈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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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古文观止 卷八‧后廿九日复上宰相书  韩愈 
三月十六日,前乡贡进士韩愈,谨再拜言相公阁下:愈闻周公之为辅相,其急于见贤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沐,三握其发。当是时,天下之贤才,皆以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皆已除去;四海皆已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皆已宾贡;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皆已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皆已修理;风俗皆已敦厚;动植之物,风雨霜露之所霑被者,皆已得宜;休征嘉瑞,麟凤龟龙之属,皆已备至。而周公以圣人之才,凭叔父之亲,其所辅理承化之功,又尽章章如是。其所求进见之士,岂复有贤于周公者哉?不惟不贤于周公而已,岂复有贤于时百执事者哉?岂复有所计议,能补于周公之化者哉?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耳目有所不闻见,思虑有所未及,以负成王托周公之意,不得于天下之心。如周公之心,设使其时辅理承化之功,未尽章章如是,而非圣人之才,而无叔父之亲,则将不暇食与沐矣,岂特吐哺握发为勤而止哉?维其如是,故于今颂成王之德,而称周公之功不衰。
今阁下为辅相亦近耳。天下之贤才,岂尽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岂尽除去?四海岂尽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岂尽宾贡?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岂尽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岂尽修理?风俗岂尽敦厚?动植之物,风雨霜露之所霑被者,岂尽得宜?休征嘉瑞,麟凤龟龙之属,岂尽备至?其所求进见之士,虽不足以希望盛德,至比于百执事,岂尽出其下哉?其所称说,岂尽无所补哉?今虽不能如周公吐哺握发,亦宜引而进之,察其所以而去就之,不宜默默而已也。
愈之待命,四十余日矣。书再上而志不得通,足三及门而阍人辞焉。惟其昏愚,不知逃遁,故复有周公之说焉,阁下其亦察知?古之士,三月不仕则相吊,故出疆必载质。然所以重于自进者,以其于周不可,则去之鲁;于鲁不可,则去之齐;于齐不可,则去之宋、之郑、之秦、之楚也。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国,舍乎此则夷狄矣,去父母之邦矣。故士之行道者,不得于朝,则山林而已矣。山林者,士之所独善自养,而不忧天下者之所能安也。如有忧天下之心,则不能矣,故愈每自进而不知愧焉。书亟上,足数及门,而不知止焉。宁独如此而已,惴惴焉惟不得出大贤之门下是惧,亦惟少垂察焉!渎冒威尊,惶恐无已!愈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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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古文观止 卷八‧与于襄阳书  韩愈 
七月三日,将仕郎守国子四门博士韩愈,谨奉书尚书阁下:士之能享大名,显当世者,莫不有先达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前焉。士之能垂休光,照后世者,亦莫不有后进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后焉。莫为之前,虽美而不彰;莫为之后,虽盛而不传。是二人者,未始不相须也,然而千百载乃一相遇焉。岂上之人无可援,下之人无可推欤?何其相须之殷,而相遇之疏也?其故在下之人负其能,不肯谄其上;上之人负其位,不肯顾其下。故高材多戚戚之穷,盛位无赫赫之光。是二人者之所为,皆过也。未尝干之,不可谓上无其人;未尝求之,不可谓下无其人。愈之诵此言久矣,未尝敢以闻于人。
侧闻阁下抱不世之才,特立而独行,道方而事实,卷舒不随乎时,文武唯其所用。岂愈所谓其人哉!抑未闻后进之士,有遇知于左右,获礼于门下者。岂求之而未得邪?将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虽遇其人,未暇礼邪?何其宜闻而久不闻也?愈虽不材,其自处不敢后于恒人。阁下将求之而未得欤?古人有言:‘请自隗始!’
愈今者惟朝夕刍米仆赁之资是急,不过费阁下一朝之享而足也。如曰:‘吾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虽遇其人,未暇礼焉。’则非愈之所敢知也。世之龊龊者,既不足以语之;磊落奇伟之人,又不能听焉,则信乎命之穷也!仅献旧所为文一十八首,如赐览观,亦足知其志之所存。愈恐惧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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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古文观止 卷八‧与陈给事书  韩愈 
愈再拜:愈之获见于阁下有年矣。始者亦尝辱一言之誉,贫贱也,衣食于奔走,不得朝夕继见。其后阁下位益尊,伺候于门墙者日益进。夫位益尊,则贱者日隔;伺候于门墙者日益进,则爱博而情不专。愈也道不加修,而文日益有名。夫道不加修,则贤者不与;文日益有名,则同进者忌。始之以日隔之疏,加之以不专之望;以不与者之心,而听忌者之说,由是阁下之庭,无愈之迹矣。
去年春,亦尝一进谒于左右矣。温乎其容,若加其新也;属乎其言,若闵其穷也。退而喜也,以告于人。其后如东京取妻子,又不得朝夕继见。及其还也,亦尝一进谒于左右矣。邈乎其容,若不察其愚也;悄乎其言,若不接其情也。退而惧也,不敢复进。
今则释然悟,翻然悔,曰:‘其邈也,乃所以怒其来之不继也;其悄也,乃所以示其意也。’不敏之诛,无所逃避。不敢遂进,辄自疏其所以,并献近所为复志赋以下十首为一卷,卷有标轴。送孟郊序一首,生纸写,不加装饰,皆有揩字注字处。急于自解而谢,不能俟更写,阁下取其意而略其礼可也。愈恐惧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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