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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網 事實上,科舉考試,從來都不僅僅是一個考試問題,更是一個政治問題。『低概率事件』的發生,以及朱元璋的激烈反應,都與一件政治事件有關――藍玉案。
震動明王朝上下的藍玉謀反案,持續數年,株連人數達到10萬人,其中尤以各級官吏居多。藍玉常年鎮守北方,案件爆發後,因他而遭株連的官員,也多為北方人,其中科舉出身的北方官員甚多。血雨腥風下,許多讀書人甚至視做官為畏途,紛紛逃避科舉考試。其實在這次科考之前,明朝禮部的奏報上就曾說:『今北方士子,應試者減半也。』
作為一個深謀遠慮的政治家,朱元璋自然深懂『恩威並施』之道,在經過了長時間的清洗之後,『威』已施過,選擇合適的機會『施恩』,緩和與北方知識分子間的矛盾,穩固統治,就成了他的必然選擇,而科舉是最好的方式。然而無論是最早作為主考的劉三吾,還是曾質疑劉三吾,後來又受命覆核試卷的張信,都是心無雜念的純知識分子,堅持以才學取士,南北考生水平上的差距,外帶二人的公正,就造成了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事件。滿朝譁然之後,朱元璋自然不能承認南北考生水平差距的事實,這樣等於開罪於北方士子,南北榜的出台,也就成了最好的折中辦法,諸位公正的考官,只好無奈地做了替罪羔羊。
在『南北榜』事件中,既然朝廷上下對這種現象心知肚明,卻依舊引起軒然大波,使各路朝臣議論紛紛,在案件中相互指摘,推波助瀾,最終釀成各考官的冤案。除卻上面所說的政治目的,還有一個由來已久的問題:中國科舉制度的『南北矛盾』。
說到這個矛盾,還要追溯到宋朝。中國官場向來有『南相北將』之說,但在宋朝,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北宋的科舉,素來『重北輕南』,北宋真宗以前,所有的宰相都是北方人,北宋開國皇帝趙匡胤就曾在宰相堂手書『南人不得坐此堂』。宋真宗後,南方考生得中者漸多,宋朝的文化名士,如『三蘇』等人也多來自南方,到司馬光為相時,又曾設置『分路取士』法,壓制南方考生的錄取名額。到元朝時期,雖恢復科舉,但色目人和蒙古人得到優待,漢人遭到排擠,被打壓的考生,又多為南方人,南北方考生之間的名額之爭,其實由來已久。
明朝建立後,朱元璋在位30年裡,南方學子可謂揚眉吐氣,在歷次科舉中占有絕對優勢。北方學子除了爭奪科舉中極少的名額外,只能通過監生、舉薦等非科舉方式入仕,在官場中也多受壓制。『南北榜』事件的發生,恰好給了諸多北方官員『反攻倒算』的機會。在整個事件中,連篇彈劾考官的御史們,大多來自於北方,告發張信與劉三吾串通舞弊的,正是河南籍御史楊道。如此情形,連後來修【國榷】的談遷也感慨:『眾議洶洶,非為公怒,乃為私怨也。』
三
隨着洪武三十年『南北榜』糊塗案的落幕,明王朝『南北分榜』的考試制度也就此確立下來,在其後的時日裡,它不斷被修正,到明朝中期,終變成了『南榜』『北榜』『中榜』(安徽以及西南諸省)的劃分方式。錄取比例也固定在南榜55%、北榜百分之35%、中榜10%。萬曆時期更進一步,在科舉中增開了『商籍』,解除了朱元璋時期對商人子弟應試的種種限制。清朝建立後,也沿用了這個分榜制度。
客觀上講,明朝的『分榜』制度,積極作用確實不少,比如普及文化教育(提高落後地區考生的學習積極性),平衡政治關係,乃至維護國家統一(在少數民族地區推廣科舉制度)等等。而負面作用也不容迴避,其中重要的一條,就是對明朝官場『老鄉政治』的推波助瀾。
自『南北榜』劃分之後,明朝官場上的官員關係,除了師生關係外(座師與門生),老鄉關係也呈越演越烈之勢,同期中榜的考生,地域之間的親疏尤其明顯。甚至同榜而出的考生間拉幫結派,也漸成常態。明朝萬曆時期大臣邱瞬就曾總結道:『而今朋黨有三途,同榜而出為其一,座主門生為其二,同年而出為其三。』『鄉黨』關係,反而凌駕於師生關係之上。萬曆末期至天啟初期令後人詬病的『黨爭』,朝中分為『齊黨』『楚黨』『浙黨』相互攻擊,『分榜』制度,確是為其溫床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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