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聯合早報 紀S
時事透視
如果掐指從1979年算起，30多年來美國駐華大使中確實出了不少風雲人物，像1980年代末正值中美關係經歷巨大風波時的李潔明，稍後的芮效儉等等，但即使再算上1970年代中美未建交時的美國駐中國聯絡處主任，也就是後來任美國總統的老布什，在大使任上就風光無限，並且一言一行都會激起中國民眾巨大反響的，那還得算現任大使駱家輝。如果說中國官方非常害怕西方用和平演變的方式，來對中國進行滲透顛覆，到目前為止，對中國和平演變最為成功的就是這位駱家輝大使了。
駱家輝博取眼球的方式並不是靠他華裔的身份，而是靠他異常高調的低調，用沉默的方式製造民間的喧譁。比如他甫一上任就以坐經濟艙，不帶前呼後擁的扈從警衛，而是全家拎着大包小包的平民方式抵達北京。這個行為在信息流通極其便利的今天，幾乎註定馬上就成為了各大中國媒體的關注焦點。中國民眾非常自然地將之與他們最為痛恨的官僚作風作了對比性的聯想，可以說這位大使在飛機剛一落地，在第一個回合的較量中就拿到了一個本壘打。
接着沒多長時間，在中國大連舉行的夏季達沃斯會議時，又被中央電視台記者不合時宜地嗆聲，問駱氏坐經濟艙是不是因為美國欠中國錢？結果又給了駱家輝吸引鏡頭的機會。網上的輿情也幾乎是一邊倒地支持這位來自異國的官員，在這種情況下，國家之間的恩怨，成功地讓渡到了官民之間的矛盾轉換。
最近，中國各大網站上又在關注一條駱家輝參加博鰲亞洲論壇，卻因美國對官員報銷的限制而沒有住五星酒店的新聞。一時中國民間輿論又生波瀾，過去一直對無法控制三公消費和官場腐敗的怨氣，在這裡找到了一個非常適合的發泄孔道。
面對這些民憤，不少具有官方色彩的媒體頗有點如坐針氈，確實，雖然駱家輝一直在否定他是在做政治秀，但我們真的很難排除他這樣一位任高官多年的政治人物，其一言一行不是經過精心設計而成，起碼在中國並不把勤儉當作美德的眾多高官眼裡，這種不尋常的簡樸本身就意味着陰謀。更何況以對華手段之強硬上來看，駱家輝從一上任始，就打出了碳關稅、反傾銷、逼人民幣升值等一系列組合拳，從這些都可以看到，當然也無可厚菲，在維護美國利益這一點上，他是無比盡心盡職的。
所以如果真的認為他做某件事是為了中國着想，那就有點一廂情願了。因此從駱家輝上任開始，就有官方媒體痛斥他用心卑鄙，是想用新殖民主義和收攬民心來『強化中國民眾崇洋媚外的奴性』，最後達到改變中國意識形態的目的。但無論中國官方的理論分析是何等的頭頭是道，民間依然還是不依不饒，畢竟普通民眾眼裡所見，心中所想基本都還是那很浮表的現實鏡頭。連做秀都不肯的官員，確實很難贏得民心，而這一點卻正是所有民選國家官員的強點所在。無論他們的私人道德如何，對民意的畏懼總會讓他們在聚光燈下表現得無比謙遜、簡樸而又平易近人。而在官員實行向上負責的所有國家裡，他們所關心的當然還是儘量不要去忤逆上峰的意見，除此無它。
所以，真正把駱家輝推上秀場的，其實還是中國的各級官僚。他們的奢侈襯託了駱家輝的簡樸，他們的囂張襯託了駱家輝的低調，他們的不循法度襯託了駱家輝的遵從規則。在中國經濟體制改革開放多年之後，封閉信息變得越來越困難，普通民眾的眼光也愈加開放，對政治參與的熱情也日益高漲。在這種新的情況之下，打開窗戶放眼世界，即使是真正的仇敵，如果對方有任何可取之處，而且又順應了民心所向，就應該吸取經驗並認真學習；固步自封，則會讓國家和民族都陷入困境甚至危機之中。
孫中山先生說得好：『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則昌，逆之則亡。』中國總理溫家寶也在不久前再次表示，如果沒有政治體制改革的成功，歷史會發生倒退，而政治體制改革的關鍵，還是在各層次的符合中國國情、實實在在而非停留在口頭和書面的民主化建設。也只有經歷了民主化洗禮後的中國，讓各級員接受民眾的直接監督，讓權力時刻暴露在聚光燈下，才能讓西方所有的親民秀都失去中國市場。
作者是新加坡佛學院助理教授
【聯合早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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