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聯合早報
５月26日，武裝人員在對敘利亞胡拉鎮實施猛烈炮擊以後，進入鎮內進行了行刑式的處決。在炮擊及行刑處決中，一百多人喪命，其中有49名兒童。這是自敘利亞爆發內戰以來發生的最血腥的屠殺。
慘案發生以後，在國際上引發了新一輪的政治風暴。西方國家紛紛把矛頭直指敘利亞政府，多國先後宣布驅逐敘利亞外交官，以表示強烈抗議。
俄國是同敘利亞保持友好關係的少數國家之一。俄國總統普京指出，敘利亞政府軍至少『部分參與』在胡拉鎮屠殺平民的事件。不過，他認爲反政府武裝也多次製造過類似的慘案。他反問：『多少平民遭（敘利亞）反對派殺害？大家數過嗎？數以百計。』
胡拉慘案可能爲敘利亞局勢帶來變數。各方關注的焦點在於：西方國家是否會進行軍事干預？如果西方國家決心訴諸軍事行動，則可能在何時、以何種方式在軍事上介入？
法國格外重視敘利亞局勢
近年國際軍事衝突揭示了一條規律，即一國發生的屠殺慘案往往是促使西方實行軍事干預的關鍵因素。從科索沃戰爭直至利比亞空襲，促使西方國家動武的關鍵因素就是國際社會公認當地發生了或即將發生大屠殺。只要當時國際輿論認爲發生了大屠殺，則西方國家出於各項考量，以人道主義爲理由，師出有名，往往免不了實行軍事干預。其後，則當地政局旋即發生丕變，幾乎沒有例外。
敘利亞地處中東，歐洲國家對該國政局變動，往往比美國更加敏感，反應也更加主動。法國曾經是敘利亞的宗主國，在該國尚有政治、經濟、文化等利益，對當地民眾也擁有潛在的影響力，因此格外重視該國政局變動。
俄國也非常關注敘利亞政局變動。前蘇聯在中東勢力範圍的一個基石就是敘利亞。俄國同巴沙爾政權維持友好關係，在敘利亞尚保留諸項利益。敘利亞第二大港口城市塔爾圖斯就是俄國在獨立國協範圍之外唯一的海外軍事基地。管近年俄國國力凋敝，港口破敗不堪，卻仍有戰略價值。普京當選總統後，力圖挽回俄國n勢，自然不肯輕易放棄這一戰略資產。
6月1日，法國總統奧朗德在巴黎會見普京，敘利亞總統巴沙爾的去留是會談的焦點之一。對此，雙方各持己見。普京強調政治途徑是化解危機的唯一出路。他還以利比亞和伊拉克現狀爲例，提出反詰：『（在西方軍事干預以後），那裡是否變得更加安全了？』
美國軍事力量強大，舉世無匹。西方自然以美國馬首是瞻。5月29日，白宮發言人卡尼表示美國不認爲此時對敘利亞進行軍事干預是正確的行徑，因爲這可能導致更大的混亂與屠殺。華府持有這個觀點，可能是基於下述理由：
其一，與布希政府相比，歐巴馬政府強調『巧實力』，亦即理智地結合使用『軟實力』和『硬實力』。美國在採取軍事行動之前，首先是訴諸外交施壓和經濟制裁雙管齊下。況且，去年9月歐盟通過制裁的協議以來，敘利亞每天原油產量從38萬桶降至不足20萬桶，損失了50多億美元的收入。倫敦船東保險公司又拒絕向油輪提供保險，敘利亞已經停止了大宗原油出口。既然經濟制裁顯示了威力，再等待一段時間又有何妨？
其二，幾年來美國經濟欲振乏力，就業率迄無起色。美國多年陷入伊拉克、阿富汗兩場戰爭的泥淖。民眾對於在國際上用兵喪失了熱情。美國大選在即，當然歐巴馬以此爲重，並不認爲胡拉慘案足以推動民眾催促華府對敘利亞動武。內政上的考量自然對決策產生了作用。
其三，對西方而言，敘利亞同伊朗關係緊密，是一體兩面的問題。敘利亞背靠伊朗，猶如城狐社鼠。西方軍事干涉的力度小了，無濟於事，力度大了，必然牽連到伊朗，令西方備感棘手。既然此時尚非對伊朗動武的合適時機，就不宜對敘利亞動武。6月3日，巴沙爾在議會演講時直截了當地警告西方：『（軍事介入敘利亞以後），伊朗以及西方的潛在對手俄國會作何反應？』一言中的。
軍事干預敘利亞阻力不小
其四，敘利亞國內政情、社情、宗教背景複雜，又在中東處於關鍵位置。儘管在敘利亞民眾中，巴沙爾依靠的什葉派是少數，卻得到基督教（東正教）教徒的支持，尚可與錐嗍的遜尼派抗衡。何況，該國軍官團是清一色的什葉派，對軍隊和情治系統控制頗嚴，軍事力量遠比利比亞強大，軍事干預會遇到不小的阻力。
何況，既然西方軍隊不可能長期駐留該國，則在西方軍隊撤走以後，該國完全可能爆發更嚴重的內戰。如此，後果則與初始目的背道而馳了，此刻需要審慎對待。
其五，俄、中兩國歷來持有反對西方國家以軍事手段介入外國內政的既定政策。況且，當今俄國在敘利亞擁有戰略利益，不肯輕易放棄，而中國在敘利亞也擁有現實的經濟利益（有巨額投資，不贅）。俄、中反對軍事介入，在華府做出政策選擇時，產生了反製作用。
據此，基本上可以做出評估：至少在近期，西方國家哪怕僅是在敘利亞設立禁飛區的倡議，也不可能獲得安理會授權，俄、中兩國這一關就通不過，遑論對敘利亞政治、軍事目標發動空襲。
若論西方地面部隊進駐敘利亞，看來更加不現實。這也就是爲何西方在對敘利亞旋緊外交施壓和經濟制裁的螺絲時，卻也在避免嘗試對敘利亞動武。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登普西認爲，『外交施壓應該總是優先於任何軍事選項』。法國外交部長法比尤斯也指出，『（敘利亞）衝突蔓延至整個地區的風險太高，尤其可能波及黎巴嫩』。其理昭然。
作者是史丹福大學國際安全和合作中心研究員 【聯合早報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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