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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漢學網 論文提要 朱德熙【評改兩篇說明文】以元語言的形式描述了某些修辭心理過程。以朱德熙【評改兩篇說明文】爲例,可以探討基於語境的話語感知過程、基於語境的話語理解過程、基於推理的話語理解過程。
張春泉【修辭心理過程個案考察――以中國憲法(序言)部分文本的起草和修改爲例】(2007:127―130)、【修辭心理過程個案考察之一――以蔣孔陽(書房題名未遂記)爲例】(2002:18―19)和【修辭心理過程個案考察之二――以魯國堯(創造新詞的心路歷程)爲例】(2005:62―64)分別從宏觀、常觀和微觀視角探討了修辭的過程性、研究修辭心理的材料、方法以及修辭心理諸要素之間的關係等。本文選取朱德熙【評改兩篇說明文】關於修改動因的描述作爲材料,探討基於語境的話語感知和話語理解過程以及基於推理的話語理解過程。
1 文章評改:本文語料來源
本文語料主要取自朱德熙【評改兩篇說明文】(以下簡稱【評改】),該文收於【朱德熙文集】(第4卷)。
朱德熙(1999:247)【評改】開頭指出,『這是報紙上發表過的兩篇說明文。題材類似,毛病也差不多。這兩篇文章曾由北京大學中文系漢語教研室石新春和張雪森兩位同志分別評改過。現在把他們兩位的評改略加調整補充,拿來作爲講座的材料。』可見,【評改】是多主體材料,討論的主要是文章修改問題。文章修改是一種修辭活動,是修辭過程的延續,誠如秦牧(1992:3)在倪寶元【漢語修辭新篇章――從名家改筆中學習修辭】的序言【從名家改筆中學習修辭本領】中所指出的,『比較成熟的作者,文章寫成之後,修改往往也包含了進一步的修辭。』倪寶元(1992:15)則進一步更爲明確地指出,『我們覺得「修改」和「修辭」在材料、方法、目的等方面都有相通、相同、甚至相等之處,把「修改」歸屬在「修辭」下面來進行研究應該是順理成章的。』因此,『我們可以有理由認定修改也是修辭。』(倪寶元,1992:14)修改必然受制於特定的修辭心理過程。
朱德熙十分注重文章的修改。他指出:『一篇文章的寫作過程,也就是反覆修改的過程。』(朱德熙,1999:304)具體說來,『寫文章之前要好好考慮,考慮好了再動筆。可是寫的時候卻要大膽,不能有顧慮。寫完了必須仔細修改。修改的時候要嚴格、認真,不能滿不在乎。』(朱德熙,1999:181)『嚴格、認真,不能滿不在乎』的修改不能不受修辭心理的制導。
修改至少有兩種情形:其一,同一個主體的修改;其二,不同主體的修改。第一種情形,倪寶元等學者已經開展了卓有成效的研究。本文主要關注第二種情形的心理動因,即評改者作爲新的修辭主體修改原有言語作品的心理過程。值得注意的是,『評改者』既是接受者又是表達者,評改者的這一雙重角色較爲充分地說明了話語接受對於話語表達的影響。
如果把『語言』分爲元語言和對象語言兩個層面,則本文所選取的材料與筆者此前有關修辭心理過程個案考察的材料均主要爲元語言。
2 基於語境的話語感知過程
朱德熙【評改兩篇說明文】通過元語言對於原文改動理據的說明,有助於人們了解基於語境的話語感知過程。
話語感知過程是對於話語的某種整體感知活動,修辭過程離不開話語感知。朱文中某些關於評改動因的描述即爲顯例。爲了表述的方便,以下諸例中,均先給出被修改的原文,然後討論其修改動因。例如:
原文:番茄含有較多礦物質和很豐富的維生素甲、乙、丙和維生素丁原。朱德熙(1999:251)認爲,『這句話用了兩個「和」字,層次既不清楚,念起來也彆扭。不如把原句拆成兩句,說:「番茄含有較多的礦物質,維生素甲、乙、丙和維生素丁原也很豐富。』『這句話用了兩個「和」字』顯示的是『和』的語境分布,『把原句拆成兩句』也是對於上下文語境的重新建構,『念起來』『彆扭』無疑是一種話語感知過程,這一過程與語境息息相關。
值得注意的是,在理論上,朱德熙也是十分重視話語感知的。他十分注重語言的整體感覺(感知),注重『念』和『聽』等多種感官的綜合運用。朱先生(1999:180)曾指出,『一句話通不通,順不順,就不一定看得出來,得念一念才能聽得出來。爲什麼「念」和「看」會有這麼大的不同呢?說起來也簡單,作文和說話基本上是一回事,口裡說的是話,寫下來就是「文」。』『念』和『聽』的過程是原文修辭過程的必要的延續。並且,這種『念』和『聽』的感知與修辭效果的檢驗密切相關。『欣賞別人的文章,光看不念,不容易體會它的好處,檢查自己的文章,光看不念,也不容易發現毛病。』(朱德熙,1999:180)『念』和『聽』是需要語感的,『說「看兩遍」,我的體會就是「念兩遍」,最好念出聲來。這樣做是爲了把文章跟口語結合起來,用我們對口語的感性知識去衡量紙上的文章,看看是不是通,是不是順。』(朱德熙,1999:3073)其中,『念兩遍』即是一種話語感知過程。
3 基於語境的話語理解過程
不妨說,『感知』主要是對語言能指形式的認知過程,而『理解』則主要是對話語所指(語義內容)的認知過程。【評改】用較爲典型的元語言描述了基於語境的話語理解過程。例如:
原文:更主要的是它含有一種超於任何蔬菜的養分――胡蘿蔔素。這種黃色色素在許多植物體中都有,但以胡蘿蔔中的含量最多。並且在一百二三十年以前,人們就是從胡蘿蔔中首先發現了這種色素,所以一直稱爲胡蘿蔔素。
朱德熙(1999:260―261)認爲,『原文先說明胡蘿蔔里含有胡蘿蔔素,再說胡蘿蔔所含的胡蘿蔔素比其它植物的含量高,最後才說明胡蘿蔔素得名的由來。胡蘿蔔素是什麼東西,一般讀者不見得知道,應該在提到胡蘿蔔之後,立即說明它得名的由來。採取這個寫法,當讀者看到「因爲這種色素最早是在胡蘿蔔里發現的,所以叫做胡蘿蔔素」一句時,就知道含有胡蘿蔔素的植物不止胡蘿蔔一種,因此下文接著說「別類植物也有含胡蘿蔔素的,但是含量都不如胡蘿蔔高」,就顯得順理成章,一點也不突兀。』這裡『先說明』、『再說』、『最後才說明』、『下文接著說』主要是就語境而言的,文章評改之所以要調整上下文,主要是爲了更好地適應『一般讀者』的認知習慣和方式,從而更好地理解原文。
以上是基於上下文語境的話語理解過程。朱德熙【評改】也描述了基於認知語境的話語理解過程。例如:
原文:『番茄到歐洲大陸之後,就在比利時、英國等花園中定居下來』。
朱德熙(199:248)認爲:『「大陸」兩字要刪去,因爲下面說的英國雖然是歐洲國家,卻不在大陸上。「在比利時、英國等花園中」,這麼說,好像比利時和英國都不是國家,而是花園了。如果要保留原文的說法,就得把「等」字改爲「的」字。(「花園」前邊最好加上「一些」。)「定居」是比喻的說法,得加上引號。』評改者的分析涉及地理、歷史知識,也涉及句法、語義和語用知識。無疑,這屬於認知語境的範疇,評改者改動的動因仍然是爲了便於讀者理解。又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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