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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學灌水] 古代皇帝為何要架空"正室" 與"偏房"共天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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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衣 發表於 2013-3-19 21:33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 人民網
從名分上來說,內朝成員並無執政大權,有的還不是朝廷的正式官員,但他們被皇帝托為心腹,預聞政事,隱權力極大,足以與外朝分庭抗禮,甚至凌駕於外朝之上。不過,內朝官權柄雖重,但終究是『偏房』,『妾身未明』,缺乏名分所賦予的合法性,只能完全附依於皇帝私人的關係網絡,這也使得內朝系統十分便於君主操縱指揮。劉徹因此比較成功地實現了君主獨裁。然而,劉徹始料不及的是『偏房』也可能變得位高而權重,尾大不掉,不受人主控制。劉徹在世時,儘管擢用外戚近臣,畢竟還能操控局面,劉徹死後,西漢終於無可避免地出現外戚擅權干政之禍,最終葬送西漢政權的大司馬王莽就是外戚。這正是歷史的弔詭之處。
光武帝劉秀承漢祚、建立東漢政權後,鑑於之前大司馬篡權的亂象,設『尚書台』架空三公之權,一切政令皆經尚書台稟陳皇帝,由皇帝裁決,時人稱『雖置三公,事歸台閣』,『三公之職,備員而已』。其手法如出一轍,都是在『正室』之外另立『偏房』,借操縱『偏房』實現朝綱獨斷。後人評價『兩漢政出於二』,也就是說,漢代的權力結構是複式的,一個正式的權力系統加上一個非正式的副權力系統。『政出於二』是兩漢權力結構的最大弊病。同劉徹創建內朝一樣,劉秀設立尚書台這個副權力系統,本意是要擺脫正式權力系統對皇權的約束與威脅,然而,歷史的鬧劇總是再三重演,『偏房』一旦羽翼豐滿,就不是人主所能操控的了。
劉秀死後,他留下來的尚書台機構並未能阻止權臣對劉漢政權的篡奪,東漢後期,外戚、豪族等權臣以『錄尚書事』之銜入主尚書台,壟斷了朝政。
建安元年(196年),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迎回漢獻帝,第一件事就是讓獻帝賜予其『錄尚書事』之權。而君主要奪回權柄,就扶植宦官建立一個副權力系統,東漢後期的政局,基本上就是外戚、宦官輪流專政。
東漢皇室與權臣的明爭暗鬥,以後者取得最後勝利而告終:東漢天下被門閥士族瓜分、顛覆,其後,唐代君主為限制正式官僚系統之權,防止權柄下移,也另立宦官參與朝政,但是這個副權力系統就如一道不可逆的程序,一經啟動即無法制止。晚唐的宦官,權勢越來越大,不僅架空正式權力系統,連皇帝的生殺廢立都操在其手中。
相對而言,到宋代才有了對正式權力系統的尊重,宋代少見地沒有形成副權力系統,女寵、宦官、外戚、皇室秘書、幸臣等隱權力集團大體上都受到遏制。即使是貴為天下主權者的君主,對於政事也不能一個人說了算。南宋時,內廷國手趙鄂有一次向宋孝宗跑官要官,但官職非皇室私器,隨便予人是有違政制的,因此趙鄂的意思是要孝宗法外開恩。宋孝宗答覆:『降旨不妨,恐外庭不肯放行。』讓他去央求宰相,可是宰相『堅執不從』,並且表示:『縱降旨來,定當繳了。』孝宗唯有一聲浩嘆:『書生難與他說話!』
趙鄂終日陪皇帝下棋,與孝宗關係極好,按說是頗有隱權力的,但宋代比較健康的權力結構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抵禦隱權力,連皇帝也不敢肆無忌憚地破壞這個權力結構。
遺憾的是,好景不長,趙宋的天下被蒙古人忽必烈『共』掉之後,君主對正式權力系統保持尊重的權力格局不再出現,大宋也難逃『共』天下的圈囿。至明清又出現了與宰相、太監,與胥吏共天下的難堪局面。
從漢代一路看過來,不難發現:另立『偏房』架空『正室』之權、借重隱權力集團鉗制正式的官僚系統,正是歷代君主搞獨裁的不二法門。
皇帝之所以要煞費苦心地對付官僚系統,是因為從漢唐至明清,在完成政治現代化之前的中國,對君主獨裁權力構成最大制約的不是民主、憲政,而是一個複雜、完備、科層化的官僚系統,因為權力在科層化結構中流動,就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規範性、程序性的規制,科層化越高,權力受到的規制就越大。如果把權力比喻為流水,科層化結構就是管道,約束着流水的橫衝直撞。權欲旺盛的雄才之主當然難以容忍這些管道分流了權力,於是繞過正式的權力管道系統,利用親近的私臣組建非正式的簡陋的權力容器,因其簡陋、非正式,也就更便於人主操縱。
但是,這些臨時性質的權力容器難免會慢慢固化、複雜化,甚至變成正式權力管道的一部分,又反過來分化了獨裁權力。換句話說,『偏房』掌權日久,往往又會演化成『正室』,如漢代的尚書,原是皇帝的私人秘書,到了唐代則是名正言順的宰相機構。後世的君主為『盡收威柄,一總事權』,又另設一個易於指揮的權力容器,然而,時過境遷,又重蹈前代『偏房』坐大之覆轍。歷史簡直給獨裁者下了一道反覆發作的惡咒。
那些叨念着『大權不可旁落』的獨裁者不會明白這樣的道理:分散在複雜管道的權力儘管不易為君主任意擺布,但顛覆性不高,因為它至少在某種程度上不敢逾越名分的界限,並且受到程序性與規範性的限制;相比之下,擺脫了科層束縛的隱權力雖然便於指使,但一旦失控則如洪水決堤,一發而不可收拾。西漢劉徹置內朝捋奪宰相之權,但後來內朝的外戚不僅把持朝政,而且顛覆了西漢;東漢劉秀將三公閒置,倚重尚書台,但尚書台的領袖最後竟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明代的朱元璋乾脆廢了宰相,啟用內閣,但內閣體制卻培養出『九千歲』的權力怪胎。
人主欲借『偏房』盡收權柄,殊不知,高度集中的權力更容易被親近的隱權力集團假借、竊取,只要人主軟弱、荒怠,立即太阿倒持,授人以柄。我們姑且稱之為『偏房的陷阱』。這也是為什麼歷代一再發生近臣亂政的根本原因。郭嵩燾認為『漢、唐以來,雖號為君主,然權力實不足,不能不有所分寄』,其實,獨裁者哪能容忍權力被分寄?只是他們缺乏歷史的眼界,看不到獨裁的陷阱,最後與『偏房』共天下,乃至被『偏房』毀了天下,也是咎由自取。
(吳 鈎)

        來源:人民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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