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評析:樂見詩歌『下繡樓』 暑期將至,以詩歌爲主題的活動日益增多,反映了近年來新一輪的『詩歌熱』。 在我們這個古老的『詩國』里,有很長一段時間,詩歌像高冷的閨秀,與大眾並不親近。寫詩是詩人的事,談詩是圈子裡的事,經歷過20世紀80年代的全民詩潮後,詩人們精疲力竭地收縮在越來越小的詩歌圈裡,生氣不振。 忽然一夜清香發,這兩三年,詩歌走下繡樓,重新回到大眾中間,詩歌又熱了!去美術館有人在朗誦詩,去讀書會有人在談論詩;『出格』的新詩人聚集了媒體的目光,離世的老詩人引發了集體的懷念;有人穿越大半個中國和人爭論一首詩,有人將詩作入歌入戲在舞台上傳唱全國;在剛創業的網店訂一束鮮花搭配一首詩贈給愛人,在夜晚的臥室滑動手機訂閱『讀首詩再睡覺』讓自己安眠。 火的不只是吟詩,還有作詩。詩歌回溫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微信、微博等新媒體傳播平台的興起。它喚醒了故紙堆里的佳作名篇,更喚醒了平凡人的『詩人夢』——無論是寫字樓里曾經的文藝青年,還是荷爾蒙充沛、閒愁無限的青春少年,都可以通過新媒體把自己的詩作廣泛傳播。一時間,欲賦新詞,遍地風流。一些批評家直言:著名詩人滿天飛,著名詩歌不見蹤影。活動多、好詩少,詩歌之火乃是海市蜃樓的『虛火』。但『著名』二字,何以評斷:是文辭意境?還是思想莊嚴?20年前的詩歌評論能否批判今天的詩歌創作?當代詩歌的美學標準究竟爲何?恐怕連批評家都需要深思。 巨變的社會讓文藝氣象變化萬千。可以肯定的是,當今的『詩歌熱』與曾經的全民詩潮並不相同。30年前,詩歌反映了我們這個民族對精神覺醒和精神解放的渴求。30年後,在經濟發展、物質充盈的前提下,詩歌更多表達的是個人精神生活的滿足,以及對人性本身詩意的回歸。『我的心永無安寧,直到它棲息於你』。正如詩人舒婷所說,『詩歌讓我們遠離躁動和喧囂』。 明代學人王世貞說:『三百篇亡,而後有騷、賦,騷、賦難入樂,而後有古樂府,古樂府不入俗,而後以唐絕句爲樂府,絕句少婉轉,而後有詞,詞不快北耳,而後有北曲,北曲不諧南耳,而後有南曲。』批評家們應該放下精英主義的成見,用變動的眼光去看待今天的『詩歌熱』。我們需要學院詩人,也需要『打工詩人』;需要大敘事,也需要小確幸;需要深刻思辨的,也需要直率表達的;需要預見的,也需要懷舊的。中國的詩歌傳統是源,更是流,正是因爲它隨勢而變,廣泛流傳,才有了今天強大的生命力。 西諺說:『詩歌冷藏語言,防止語言腐爛。』在物質極大豐富的中國,大眾寫詩、讀詩其實是在追問生活的意義。今天的『詩歌熱』有新聞、有現象、有躁動、有喧囂,但也有沉潛其中的社會變革和人心需求。面對批評家的憂慮,筆者倒是樂見詩歌『下繡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