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飯菜里多點肉,就叫做『有油水』,吃得油水好些,穿得乾淨整潔一點,臉色紅潤一點,就是生活過得去了。人們還把占別人便宜叫做揩油、揩油水,【城南舊事》裡的主人公曾說過:『我很喜歡媽生小孩,因爲可以跟著揩油吃些什麼。』 事實上,油水是古代水名,它從武陵孱陵西流出,最後注入長江。這也正是油的本義,金文中的油字就是水流的形狀。因此,油油一詞,在古代常常用來形容水流動之貌,比如【九嘆】中說『江湘油油,長流汩兮』。這種流動的感覺,又與天上的雲彩遨遊於天空之上一樣,於是雲行於天幕之上,便也成了『油油』。 至於將動物的脂肪和由植物或礦物中提煉出來的脂質物稱爲油,其實是後起之義,不過隨著油的使用,這個後起義逐漸成爲其主要意義,油的本義方才退去,並從這個後起之意引申出光潤、油滑、浮滑等義,豐富了油的內涵。 最初的時候,我們稱油爲膏或者脂,至於兩者如何區分,一說有角者爲膏、無角者爲脂(從動物是否長角分),一說澤者爲膏、凝者爲脂(從油脂是液體狀還是固體狀分),總體來說,兩者都是動物油脂,提取的方式,就是將動物油脂切成塊炒,來煉製出油脂,人們就用這種膏或脂進行烹飪。事實上直到現在,我們還在使用這樣的方法,最爲常見的就是家裡煉製豬油,豬油凝固之後色澤瑩潤潔白,小時候用豬油拌飯,或者吃點豬油渣,便是大大的滿足了。 發展到後來,有了榨油技術,人們從芝麻等油料植物中榨取油脂,才誕生了植物油。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記載一則故事,說當時的北方人不論什麼東西都喜歡用麻油來煎,慶曆中,一群大學士會於玉堂,正好有一些生蛤蜊,就讓人做了來吃,結果等了很久菜還沒上,於是就去看看怎麼回事,哪知道廚師說,『煎之已焦黑,而尚未爛。』雖然是笑話一樣的事,但也可知當時植物油已經用於烹飪了。 古人也用油燈照明,燈芯浸泡在油脂之中。一開始用的可能是動物油,後來有了植物油之後,兩者皆作爲燈油之用。元代的王禎在【農書】中就說『麻子、蘇子……於人有燈油之用,皆不可闕也。』火的亮度、燃燒時間的長短都與燈油的多少有關。而油並不便宜,因此,古代的平民百姓晚上雖然也會點燈,但爲了節省家用,也是能省點就省點。【儒林外史】中嚴監生臨死之前,因爲已經無法說話,只能靠手勢比劃,他見油燈點著兩莖燈草,就伸出兩個指頭,眾人不解,他就一直指著不動,最後還是他的妻子知道了其所指之意,走過去挑掉了一莖燈草,『恐費了油』。這一幕常常被作爲嚴監生吝嗇的代表畫面。 當油成爲人們日常所需之物,就誕生了賣油郎這樣的職業。關於賣油的故事,流傳甚廣的就有兩則,一是歐陽修的【賣油翁】,寫了熟能生巧的道理,賣油翁通過銅錢往葫蘆里倒油,沒有把油沾到銅錢上,『無他,但手熟爾。』二是馮夢龍的【賣油郎獨占花魁】,這是一則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的故事。無論是年老的賣油翁還是年輕的賣油郎,他們整日挑著賣油擔子,走街串巷,賺取家用,勤勉而務實。 俗語道:春雨貴如油。一年之計在於春,春雨對於農耕而言,是非常重要而珍貴的,於是人們將其比作油。相傳明代的解縉小時候不小心在雨中摔了一跤,路人見了哈哈大笑,解縉隨口作詩:『春雨貴如油,下得滿街流。跌倒解學士,笑死一群牛。』在這詩里,體現了解縉用詼諧和幽默化解了自己的窘境,也回擊了路人的大笑。 成語裡有油嘴滑舌、油腔滑調等詞,用來形容說話或行文浮滑不實,均被認爲是不好的習慣。人們從油的滑溜,聯想到人,並告誡後輩,做人不能油滑。王士禎在【師友傳燈錄】中說:作詩,學力與性情必兼具而後愉快。愚意以爲學力深,始能見性情;若不多讀書,多貫穿,而遽言性情,則開後學油腔滑調、信口成章之惡習矣。不僅作詩需要學力與性情兼備,做人、做事都是這樣,都需要避開油腔滑調,腳踏實地,真做實幹。(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 施希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