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弦』是初學琴者常感困惑的一個問題。或自尋答案吧,無論是古譜還是新書對此法都少有記載,無從查起,又或請教琴友吧,所得答案卻是玄之又玄,頗感神秘,屬可意會不可言傳之技。所以『過弦』這一問題常常是初學者難過的一個坎。 『過弦』一詞用在古琴是否恰當,先姑且不論,歷代的古譜也很少提及此法,少見其詞,此處只是引用現在琴友公認的一個說法(也有琴友稱之為『管弦』,或『一指管數弦』)。先解釋一下概念,『過弦』是指在快速地連彈相鄰的數弦時,相鄰弦的按音均在同徽或相鄰徽位時,左手一指兼按數弦,指不離弦,隨弦而變,旨在樂曲要字字連貫,音音流暢,名指與大指均可『過弦』,下準時用名指居多,中、上兩準時大指居多,如梅庵派的代表作【關山月】中便多用此法。 自已剛學琴時,也曾為『過弦』所困。每當自己在和琴友交流時,時有琴友以此技炫耀,似乎『過弦』成為『學院派』和『傳統派』的一個分水嶺,是水平高低的一個風向標。對此,自己深感困惑:說此法難吧,為何恩師講曲子時從未強調?且自己在曲子中也未曾被此法所攔,【關山月】中出現的『過弦』自己也能輕鬆解決?為何歷代琴譜所錄其它指法多如牛毛且不厭其煩,而對於『過弦』此法卻隱晦其詞,很少提及?說此法不難吧,卻為何有人如此炫耀?提及時又如此神秘? 我曾多次留心恩師李慶中先生在彈琴時是否常用『過弦』,慢慢發現,老師也很慎用此指法,按下准音時多用(十徽以下幾乎全用),按上准音時,只要相鄰幾個音的時值夠長,左手能足夠的時間用來換弦時,基本不用(古譜中曾有要求彈上准音時必須用純甲,以求音色亮麗),按中準時偶爾為之,然琴曲照樣流暢,未『過弦』之處也不曾斷續。問及恩師,恩師也只是輕描淡寫,一提便過,似乎並無多大難處,並不需專門去練,純屬日積月累之功而已。後來,我也曾就此法特意請教過本地的琴友,非常認真地從開指曲【秋風詞】學起,專門學習曲中的『過弦』技巧,然幾周下來,自己感覺好似如邯鄲學步,不進而退!後來只好作罷,關於此法不去多想,隨其自然。後來彈琴時通常是只要時值允許,七微以上音基本不用『過弦』,七徽以下的音(尤其是十徽至龍齦間)因琴弦間相距過窄,按弦時難以分開,通常一指連按數弦,所以多用此法,但仍如用『跪指』之慎,純屬不得已而為之。因為大指按弦最好的音色是指頭長甲處『甲肉相半』,而非大指的指關骨中等位! 彭祉卿先生【桐心閣指法析微】中提到大指按弦時,說大指按弦共有兩位:『一在指頭長甲處,用半甲半肉,一在指甲骨中,純用肉也,連按兩弦,則兼用二位。』先生此語可做參考。凡按音貴在堅實,而能堅實且用之靈活之處,唯有大指長甲處,故大指按弦最好的音色便在此處,用之『甲肉相半』,而非大指指關節等位!實屬不得而為之的偷巧之技,絕非可炫之技! 我國近代書法大家啟功先生在談到如何寫字時,曾這樣形象地比喻:有個做天津包子的師傅,所做的包子,不但好吃並且包子的褶子也十分好看,但徒弟非要問師傅包包子時是用二根指頭還是用三根指頭,想以此為準,那麼有此必要嗎?書法無定法,古琴也應如此。學琴貴法,但不應泥法! 明白此理,便不難理解恩師李慶中先生的教學之道,『不憤不悱,不啟不發』,『授人以漁,而非授人以魚』,只要把樂句彈流暢即可,不必拘泥是否『過弦』,白貓黑貓,抓到老鼠便是好貓!也可明白琴譜為何不錄『過弦』之技,因為法可授,但如何用法,只得習琴者去理解,所以告之『綽注吟猱、抑揚頓挫』,彈一弦按一音即可,無法告知如何使音流轉且美。 『過弦』雖為偷巧之法,也確有法可依,一貴音準,二貴重心。大指按弦多屈其未節,側勢所按,故一指同徽兼按數弦時,按弦必有近有遠,如此音便不准,所以過弦時必要調整大指,過內弦時要略縮大指,準確地按於該徽,此處音才能准,否則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如若想音音連貫字字清楚,按弦又必將大指的重心放穩,如大指過六、七弦九徽音時,彈六弦時大指為指頭長甲處按六弦九徽,指頭的重心應放在第六弦,當大指過到七弦時,便為指甲骨中純肉處按七弦九徽,此時便要轉移大指的重心,將大指的重心移到七弦之上,並微縮大指,使其準確按於九徽,而非八徽九徽或八徽八徽,這樣所過之音便能連貫且准。此為過弦之旨。 也有琴友在彈絲弦琴時,為保護琴弦經久耐用或避免指甲按弦走音時的『嚓嚓聲』,儘量避免大指指甲磨擦琴弦,不用『甲肉相半』,所以也多用『過弦』。此處又另當別論,然古譜中也是均指絲弦而言,鋼絲弦尚發明。 可見『過弦』並不應泛濫,應是當用則用,不用則棄!凡法多去揣摩,便會自得其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