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是詩歌大國,伴隨詩歌的興盛,出現了一種獨特的詩歌評論的文體——詩話。詩話是中國古代特有的一種論詩的文體,是一種漫話詩壇鐵事、品評詩人詩作、談論詩歌作法、探討詩歌源流的著作。 中國古代詩話著作簡介:滄浪詩話,六一詩話,歷代詩話詩話有二義,其一是指品評詩人詩作或記載詩人議論、行事的著述,是我國古代詩歌評論的一種特有形式:其二是指我國說唱藝術的一種。本文僅就第一義來談。
中國歷代詩話
清代何文煥在【歷代詩話序】中說:『詩話於何眈乎 賡歌紀於虞書,六藝詳於古序,孔孟之言,別申遠旨,春秋賦答,都屬斷章。三代尚矣。漢魏而降,作者漸多,遂成一家之言,洵是騷人之利器,藝苑之輪扁也。』按照何氏之說,詩話的出現可以上溯至夏、商、周更為久遠的年代,大凡『六經』、諸子中有關詩的言論,例如【尚書 堯典》裡的『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左傳?襄公二十七年】記載趙文子對叔向說:『詩以言志。』【論語 陽貨》裡的『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等等,都可以視為詩話的濫觴。漢魏以後,談詩論詩的人漸多,至梁代鍾嶸【詩品】、唐代皎然【詩式】、司空圖【二十四詩品】,『遂成一家之言』,成為專門批評詩人詩作優劣高下的詩學著作。清人章學誠在【文史通義 詩話篇】中認為詩話當源於南朝梁代鍾嶸【詩品】,也不無一定道理,因此,何文煥把它作為首篇收入【歷代詩話】中。【歷代詩話】系詩話叢書,它是歷代重要詩話的匯編,匯編了南朝至宋、元、明詩話共二十八種。近人丁福保在【歷代詩話】的基礎上也有【歷代詩話續編】,輯錄唐代孟棨【本事詩】以來宋、金、元、明詩話共二十九種,是對【歷代詩話】的補充。 其實,『詩話』一名的正式出現,始於北宋歐陽修的【詩話】,後人稱引時又名之為【六一詩話】、【歐陽公詩話】等,這是詩話首次成為一種品評議論詩人詩作的帶有隨筆性質的著作。【六一詩話】首句開篇明義:『居士退居汝陰,而集以資閒談也。』繼之,司馬光仿效歐陽修【六一詩話】而作【溫公續詩話】,說到其續【六一詩話】的原因在於『記事一也』。可見詩話在宋代最初是以『閒談』、『記事』的面貌出現的。所謂『閒談』,就是關於詩人詩作的隨筆漫談;所謂『記事』,就是記詩人詩作的本事。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宋代早期的詩話不同於【詩品】一類專門評論詩人詩作的比較嚴肅完整的詩學著作,其批評意見和論詩主張是在『閒談』、『記事』之中反映出來的,因而顯得比較零散,缺乏比較系統的理論闡述。但其形式大多比較短小精悍,便於作者發表論詩的意見和主張,也便於讀者用較少的時間領略詩歌原理、吸取創作經驗、了解詩壇掌故等。下面僅舉數例以見一斑。例如:歐陽修在【六一詩話】中引梅堯臣語,就是一段很重要的理論見解: 詩家雖率意,而造語亦難。若意新語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為善也。必能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然後為至矣。
六一詩話
司馬光在【溫公續詩話】中以【詩經 小雅 苕之華】中的詩句作比照對杜甫【春望】詩進行了頗有見地的點評: 【詩】云:『牂羊墳首。三星在罶。』言不可久。古人為詩,貴於意在言外,使人思而得之,故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也。近世詩人, 惟杜子美最得詩人之體, 如『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山河在,明無餘物矣;草木深,明無人矣;花鳥, 平時可娛之物,見之而泣,聞之而悲,則時可知矣。 周必大在【二老堂詩話】『東坡立名』一則中記述了蘇軾貶官黃州,為何以『東坡』為號一事,讀後使人茅塞頓開。 白樂天為忠州刺史,有【東坡】、【種花】二詩。又有【步東坡】詩云:『朝上東坡步,夕上東坡步。東坡何所愛, 愛此新成樹。』本朝蘇文忠公不輕許可,獨敬愛樂天,屢形詩篇。蓋其文章皆主辭達,而忠厚好施,剛直盡言,與人有情,於物無著,大略相似。謫居黃州,始號東坡,其原必起於樂天忠州之作也。 這種詩話,可謂隨手拈來,信筆寫去,雖是作者的閒談漫筆,但它『體兼說部』(【四庫全書提要】),具有一定的理論性質和資料性質。後來,許顗在【彥周詩話】中第一次明確提出了寫作詩話的宗旨:『詩話者,辨句法,備古今,紀盛德,錄異事,正訛誤也。』此論雖未盡當,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它進一步擴大了詩話的內容。繼歐陽修、司馬光之後,劉頒的【中山詩話】、王直方的【直方詩話】、陳師道的【後山詩話】、魏泰的【臨漢隱居詩話】、葉夢得的【石林詩話】、計有功的【唐詩紀事】、張戒的【歲寒堂詩話】、楊萬里的【誠齋詩話】、姜夔的【白石道人詩說】、嚴羽的【滄浪詩話】等百餘部詩話相繼問世。據郭紹虞【宋詩話考】統計,今尚流傳的有四十二部,部分流傳或由他人篡輯成書的有四十六部,已佚而僅知其名的有五十一部,合計一百三十九部。由此可見宋代詩話發展之盛。其中,張戒的【歲寒堂詩話】和嚴羽的【滄浪詩話】是兩部值得重視的詩話,而張戒論詩對嚴羽又有直接的影響。這兩部詩話的出現,才逐步擺脫了宋代早期詩話的狹小窠臼,着重於探討詩歌創作的藝術特點和規律,在對詩人詩作進行具體深入的分析評論的同時,對詩歌創作中的一系列重大的創作和理論問題作出了比較系統的闡發。至此詩話已由記述軼聞遺事,考釋用事造語,尋章摘句的批評轉到比較系統地闡述論詩主張方面來,由說部轉到詩評,這與前代鍾嶸【詩品】、皎然【詩式】、司空圖【二十四詩品】等詩學著作頗相類似,大有一脈相承的意味。所以,【歲寒堂詩話】和【滄浪詩話】堪稱宋詩話的里程碑。近年,由著名文論研究專家吳文治先生主編的【宋代詩話全編】(共十卷),集宋代詩話之大成,以人立目,收錄近六百家,是第一部內容、體制相當翔實、完備的宋代詩話的大型圖書。
滄浪詩話校釋
詩話在宋代發展的盛況表明,這種詩歌批評的特有形式已經得到了時人的普遍認可和歡迎。以後,元、明、清各代,亦不乏此作。據【中國叢書綜錄】著錄的詩話來看,元代詩話僅兩部,可作詩話讀的十五部,共十七部。明代詩話十七部,可作詩話讀的三十一部,共四十八部。清代詩話五十四部,而傳世的詩話超過此數。從宋末到元明兩代,詩話逐步向文學批評方面發展,內容逐步擴展和豐富起來,論詩日趨精細,詩歌內容、詩歌流派、風格特色、淵源演變、批評賞鑒、考訛訂誤以及格律音調等,都在談論批評的範圍之列。例如,元代楊載的【詩話家數】、范槨的【木天禁語】、辛文房的【唐才子傳】、韋居安的【梅磵詩話】、明代徐禎卿的【談藝錄】、王世貞的【藝苑卮言】、楊慎的【升庵詩話】、都穆的【南濠詩話】、陸時雍的【詩鏡總論】都是內容豐富,較有見地的詩話。其中以【唐才子傳】和【升庵詩話】的成就較高。辛文房的【唐才子傳】是一部唐代詩人的評傳,共十卷,敘及了唐代詩人三百九十八人,內容豐富具體,評述言簡意當,勾畫出唐代詩歌的大體風貌。楊慎的【升庵詩話】,共十四卷,其中補遺二卷。上自遠古,下迄明朝,對歷代詩人、詩作、詩風有獨到的批評。 詩話發展到清代,不僅作者較多,規模較大,而且影響也日益廣泛。詩話著作更趨專門化。影響較大的詩話有:葉燮的【原詩】,這是一部理論體系較為嚴密的詩話,其論詩的綱領是:『詩有源必有流,有本必有末;又有因流而溯源,循末以返本,其學無窮,其理日出。』這部詩話探討了詩歌創作的本源,對詩歌的源流和本末,詩歌的創作與批評,進行了比較全面的總結。王士禎的【帶經堂詩話】,著名的神韻說,由此可以看見,其核心是主張詩歌應該含蓄、蘊藉,詩歌藝術應該清遠、淡雅,力求表現人和事物的風神韻致,並以此為詩歌的最高境界。翁方綱的【石洲詩話】,倡導肌理說。肌理,本指肌肉的紋理,這裡借指詩歌的義理和文理。肌理說要求以儒家經籍和學問為作詩的根本,主張詩歌創作應做到內容質實而形式雅麗。袁枚的【隨園詩話】,倡導性靈說。主性情,重個性,尚詩才,強調獨創,反對摹擬、矯飾、堆垛學問的復古主義,是其論詩的基本主張。沈德潛的【說詩晬語】,提倡格調說,對詩歌的格式音調有深入的探討,主張詩歌風格應該渾厚雅正,把格調看作詩歌創作的關鍵,發展了明代前後七子的格調說。 縱觀我國古代詩話的演變和發展,我們會發現它走過了相當漫長的歷程,濫觴於三代,形成於南朝梁代,盛於宋代,迄於元、明、清。這些詩話,是研究我國古代詩歌發展史和詩歌理論的重要資料,對我們今天借鑑古代詩歌的創作經驗,指導我們的詩歌創作,也是大有裨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