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又是多少年
世,【說文解字】中說:『三十年為一世。』
今天我們常以『一生一世』來起誓,『一生』詞意很明白,就是一輩子,但是你可知道,『一世』又是多少年?
一世並不代表一輩子,而只是三十年
世,【說文解字】中說:『三十年為一世。』一世並不代表一輩子,而只是三十年。金文的世,是止字上面加三點,即表三十年。【論語·子路】中有這樣一段話:『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孔子是說,如果有君王興起治理國家,也必須要治理三十年,然後才能實現仁政。【宋史·張詠傳】就記載了一則關於『一世』的有趣故事。張詠和傅霖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後來,張詠做了大官,傅霖卻隱居不仕。30年後,傅霖才來拜訪早已顯貴的張詠。門房向張詠通報有一個叫傅霖的人來訪,張詠呵斥道:『傅先生乃天下賢士,你竟敢直呼其名!』傅霖聽後,大笑着對張詠說:『別子一世尚爾耶?是豈知世間有傅霖者乎?』就是說,我和你分別了『一世』三十年,世間哪裡還有知道我傅霖名字的人呢!
『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我們現在常用『世界』一詞來指代很大的範圍,甚至是全部、所有、一切。然而,從世、界兩個字來看,世字本義是三十年,界字在【說文解字】中解釋為『境也,從田,介聲』,本義是田的邊界。古時的世界,就是『三十年』加上『有限的面積』,是很小的。後來逐漸變大到包括一切,這正是一個引導着人們不斷去衝破的過程。人的一生何嘗不是這樣,每個人都只能經歷有限的一點時間、占據有限的一點空間,然而從幼年到壯年,從稚嫩到成熟,就是一個從最初的狹窄不斷開闊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會有界限的遺憾,但更多的是『我來過』的自信。所以清朝趙翼的一首小詩才會讓人如此感慨:『千人萬人中,有我七尺身。千年萬年中,有我數十春。』
別子一世尚爾耶?是豈知世間有傅霖者乎?
說到世,最常用的義項是用來指代我們生活的塵世間,由此便有了入世、出世等說法。入世與出世,是中國古代知識分子普遍存在一種的精神矛盾,不知有多少人在『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與『田園將蕪胡不歸』之間徘徊、糾結。中國文化里最具有重要影響力的儒道兩家,稱『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的儒家主張入世,是一種進取性的文化,稱『致虛極,守靜篤』的道家注重出世,是一種退守性的文化。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古典文學中會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很多描繪縱於山水、安于田園、耽於勞動、樂於歸隱的詩歌,其作者反倒是遠離山水、深居廟堂、身居高位、久在仕途。他們用筆耕不輟的詩篇,詳盡地描繪着自己的隱士形象,描摹着一幅幅綠水青山、漁歌槳櫓的畫卷;盡情地用墨色的詩文畫筆,塗寫出色彩的燦爛斑斕;用有限的五言七言,勾勒出無限的大千世界。
世字本義是三十年
其實,無論山水詩還是田園詩,無論是作畫、彈琴、讀書還是品茶、賞花、雅聚,這些都是中國文人們尋找到的用以平衡入世的責任擔當與出世的情懷追求的方法,是他們精神放鬆、馳騁、安頓、調節的方式:文人正因為入世太深,才渴求出世;正認為身在城市,才艷羨山水;正因為人有心、話有意,才襯托出雲無心、水自在……然而最可貴的是,無論山水還是田園,都只是他們人生起伏和心靈收放的經停一站,是他們求索陣地旁一個小憩的後院,很少會真是他們的終點。他們大多在休憩和調養了心靈的傷口之後,繼續上路,繼續關注社會、投入自己。因為他們太深地背負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責任,太久地追尋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逃避塵世、放任自己、安逸度日、不問世事,往往是他們無法習慣更無法接受的辜負了自己一生教誨的行為--因為中國知識分子講,即使窮途末路、即使世道艱難,也要『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為自己、為他人、為社會尋找光明的出路。因此,縱使一時忘情山水,他們也不忘為守護更多山水田園之間的廣大人民而作戰在甚囂塵上的世間前線。
古時的世界,就是『三十年』加上『有限的面積』
著名美學家朱光潛曾說:『以出世的態度做人,以入世的態度做事。』一輩子也好,三十年也好,願我們能如古人那般,有入世的擔當和出世的情懷,能心在詩里閒庭信步,身在塵世安步當車,既欣賞『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奮然進取,也嚮往『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淡然灑脫,這便是如此精彩的一世。(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 郝思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