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0【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孔子對弟子顏回說:『對於道,能見用之則加以施行而不使之被湮沒,不能見用則加以珍藏而不使被拋棄,只有我和你也能做到這樣啊!』 類似於『用我呢,我就去干;不用我,我就隱藏起來,只有我和你才能做到這樣吧!』這樣的解釋離孔子的真實意旨相去甚遠,不足為取。主要是受到了此句中下文的影響。 子路說:『您如果領軍作戰,會帶上誰?』孔子說:『徒手斗猛虎、赤腳過深河,至死不悔的人,我不需要。我需要的是那種遇事謹慎、以智謀取勝的人。』 孔子當然尚『勇』,但是反對意氣用事,有勇無謀,一味逞強。正所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兩者要完美的結合在一起,而不能『攻乎異端』。在軍事上更是如此,孔子主張上兵伐謀,大勇若怯。 7.11【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孔子說:『富有如果是可以用正當手段得到的,那怕執鞭趕車這樣的事情,我也去做,但是如果不能通過正當手段去得到,那麼我就隨我所好。』古文中富指有財產,貴指有地位,所以既有財產,又有地位,就是我們經常說的『富貴』。『從吾所好』是什麼意思?就是『安貧樂道』。也就是下面所說:『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在他心目中就是顏回那種態度:『人不堪其憂,回亦不改樂』。 不光如此,孔子甚至認為『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應該說,這是孔子對於現實社會如何認識財富、地位的最基本立場,應該說是不偏不彼,從容中道。但是孔子面對是春秋那樣的『邦無道』的局面。結合當時的社會實際,他更加強調『安貧樂道』是自然而然的。因為孔子是在為當時的時代把脈,當然要對症下藥。所以他說:『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這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 孔子對於財富、地位的態度是十分辯證的,始終把合不合『道義』、合不合『仁德』作為前提。比方說:『貧且賤』,如果說一個國家治理有道,你依然如此,那麼只能說明你,沒有本事,沒有能力,沒有貢獻,沒有志向。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恥辱。 7.12【子之所慎:齊,戰,疾。】孔子最慎重的事情是齋戒、戰爭和疾病。 首先,我們了解一下古代的齋戒。所謂『齊』就是『齋』,古文通用。齋戒是一種民間習俗,大約始於我國上古時期,至少也在商末以前,因據傳周文王所作的【周易•繫辭上】載:『聖人以此齊戒,以神明其德夫。』韓康伯註:『洗心曰齊,防患曰戒。』 齋戒最初的本意是古人在祭祀前或舉行典禮前清心潔身,沐浴更衣,不飲酒,不吃葷,以示誠敬。用以表示收心養性,反省自身,敬拜神明。孔子之所以重視,當然首先是從禮出發。如果從現實利害關係的角度,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接下來,我們了解一下古代的戰爭觀。老子在【道德經】中云:『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矣。……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悲哀蒞之;戰勝,以喪禮處之。』應該說老子厭兵慎戰的思想還是表達得還是相當清晰的。不光是老子,如孫子亦云:『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應該說,老子如果是道德仁義的角度出發,那麼孫子如果是社會後果的角度進一步加以闡明和補充。 孔子自然也是如此,所以【論語】還有如下記載: 『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 『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自然也能間接的反應出孔子對於戰爭的態度和立場,在後文中我們再具體解析。總之,善戰者厭兵,孔子雖然支持正義的戰爭,但是對戰爭的負面影響,特別是對老百姓的傷害,認識是十分深刻的,自然是慎之又慎 最後,我們來說一個『疾』:疾的本意是指箭傷,後來引申『疾病』、『溫疫』,【論語】中一些語錄,也從一些側面,表達出其對疾病的態度。如: 中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 伯牛有疾,子問之,至牖執其手,曰:『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子疾病,子路請禱。子曰:『有諸?』子路對曰:『有之。誄曰:禱爾於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禱久矣。』 應該說,孔子相信疾病與一個人命運有關,但是抱着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所謂『父母唯其疾之憂』恰恰說明了孔子為何唯齊、戰、疾之憂。 作為統治者而言,這三件事處理得不好,那將是天災人禍一起來。孔子作為深刻的思想家,應該說有着強烈的憂患意識,深知其中的利害關係,往往天下動盪,社會失秩、民生多艱、甚至國破家亡、生靈塗炭,無不由之不慎而起,甚至三者惡性循環,無可挽回。 7.13【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孔子在齊國欣賞【韶】樂,沉浸到有很長時間嘗不出肉味的地步,孔子說:『沒有料到【韶】樂的優美達到了這樣迷人的地步。』 韶樂,史稱舜樂,據說是起源於5000多年前,為上古舜帝之樂,集詩、樂、舞為一體,用以歌頌帝堯的聖德。夏、商、周三朝均以之作國家大典的用樂。『韶』望聞生義就是『音樂的召喚』,怪不得孔子如此醉心如其間,竟至三月食而不知味,全部的心神盡被這神聖又美好的天籟之音攝走了。 正如【呂氏春秋•古樂篇】所載:『帝舜乃命質修【九韶】、【六列】、【六英】以明帝德。』並以示忠心繼承。應該說,【韶樂】是堯舜二君聖德的藝術象徵,孔子在聞此樂時,既被音樂完美所感召,又被堯舜的仁德所感召,孔子理解聖人之懷,在欣賞此樂時必然會投入異於常人的情感,與之產生強烈的心理共鳴。在【論語.八佾】中孔子對【韶】樂做出了『盡美矣,又盡善也』的評價。所以,三月不知肉味,也不足為奇了。 當然【韶】樂在傳入齊國之後,也在不斷的演變之中,雖然仍然是諸侯貴族大夫圈子裏流行,但是不可避免的會滲入齊國地方和民間音樂的元素,使得其可能在形式、內容等各個方面更加完美,甚至有所創新,對孔子這位與齊國一衣帶水的魯國人來說,可能讓之感到更加熟悉和親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