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叔孙武叔诽谤仲尼。子贡说:“(这样做)是没有用的!仲尼是毁谤不了的。别人的贤德好比丘陵,还可超越过去,仲尼的贤德好比太阳和月亮,是无法超越的。虽然有人要自绝于日月,对日月又有什么损害呢?只是表明他不自量力而已。”
孔子算到了“三桓之子孙,微矣。”不出一代,也就应验了,但是叔孙武叔恐怕是对孔子身后之事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19.25【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陈子禽对子贡说:“你是谦恭了,仲尼怎么能比你更贤良呢?”子贡说:“君子的一句话就可以表现他的智识,一句话也可以表现他的不智,所以说话不可以不慎重。夫子的高不可及,正像天是不能够顺着梯子爬上去一样。夫子如果得到封地或采邑,正如有一句话说的,‘创立它的基础,社稷就会兴立,治理它的政治,政事就能运作;安抚它的人心,百姓就会归顺;动员它的力量,百姓就会响应。’(夫子)活着是令人无限崇敬的,(夫子)死了是令人无比哀伤的。我怎么能赶得上他呢?”
子贡对于孔子的敬仰是十分由衷的。他相信如果孔子能得志的话,那么对于治理国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谓“立之,斯立”,是指立国之初,打下其基础而言。孔子如果得志,首先还是“必也正乎其名”,正所谓“民无信不立”,孔子必定“先之、劳之”。一方面“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另一方面则“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 “先难后获”,“先事后得”,能够做到这两点,正所谓“圣人恭已正南面而已”。
所谓“道之,斯行”,是指管理这个国家,就能使之正常的运作,并如期走上正轨。孔子说:“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又云“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应该说孔子对于如何管理一个邦国,是心中有数的。
所谓“绥之,斯来”就是说安抚人心,百姓就会主动归顺。:所谓“来之”,就“近者说,远者来。”孔子只要举直措诸枉则民服,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因他知道“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又云:“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所以,他要使一个国家兴盛,甚至和管仲一样“霸诸侯”“而不以兵车”并不是难事。
所谓“动之,斯和”就是说如果什么重大的举措,举国内外都会主动响应。这是说要动员这个国家做点什么事情,是没有难处的。如果遇上类似“陈成子弑简公”这样的事情,他老人家没准来个“以有道杀无道”也很有可能的事情。如果孔子得志,“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也是有可能的。
孔子总结过说“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并指出“能行五者(恭宽信敏惠)于天下为仁。”
但孔子一生不得志,恰恰是他不放弃自身的原则和追求。只是他稍作妥协,得到一块封地并非难事。但是孔子认为“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孔子说“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在子贡眼里,他知道以孔子的才能,他能够得到什么,但是孔子为了“不害仁”,所以宁愿“杀身以成仁。”故而“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对于孔子这样的伟大人物,并不在于他曾经得到过什么,然后又做出什么业绩。而且在于以他的能力和才干,他应该能得到什么,但是他为了捍卫原则,他宁愿自己“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不惜自己被埋没。针对子贡所言,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其实也可以说,中国历史发展到能出现象孔子这样的伟大人物,应该说是华夏文明积累的必然成果,是十分光彩的事情;但像孔子这样的人却不能见称于当世,终生不得其志,恰恰又正是这个具体时代的悲哀所在。但是作为孔子本人则是认为“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这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相信他对于世人的不理解,同样也是“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温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子贡作为一个通达世事的人物,他未必如同孔子一样执着和坚守,但是他深深明白孔子只所以最终只能“温椟而藏”,无非不过替天下苍生开出的“善贾”不可能被当时的任何统治者所接受罢了。所以,子贡说:“孔子生前令人无比的尊敬景仰,死后令人无比哀伤惋惜。”
大隐隐于世的孔子,生前也并没有多大的名气,其真实的思想甚至几千年后亦未必为人们所知晓。其去世以后,却名声大振。《吕氏春秋》说:“孔、墨之弟子徒属,充满天下,皆以仁义之术教导天下。”所以经历秦亡的历史教训以后,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也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接受孔子的仁学思想,推行一定的王道之治。尽管后世所尊奉的孔子的形象并不是真实的孔子,但是正为孔子在民间一度有巨大的影响力,所以封建统治者才不得不在表面上尊奉他,给他圣人的封号,同时也不得不粉饰他,不得不歪曲他的学说和观点。
但是不管孔子在身后是如何被利用过,被粉饰过,如何被毁损过,如何被打倒过,一本《论语》放在那里,仍然能够让后人去还原他真实的思想和观点,也丝毫无损于孔子的伟大和光芒。诚如孔子所言,“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必有所试。”如果一个历史人物在二千多年之后,不管如何被涂污过,不管如何被虚无过,但是他的思想和学说中仍然能为世人所认可和接受,仍然能给今人以启迪和借鉴,恰恰正说明其思想至少有一些是不可磨灭,不可背弃,不可摒弃的。对于孔子,既然不能因为他是古人,就出于崇古人为地抬高他,也不能因为他是古人,就出于尚今人为地贬低他。穿越历史所笼罩在孔子身上的重重迷雾,拂去岁月所积累在孔子身上的厚厚尘埃,洗净后世所附会在孔子身上的层层迷彩,摒弃现在所围绕在孔子身边的种种浮躁,用孔子教给我们的质朴道理和冷静智慧,静下心来面对这位走下圣坛而又仍然屹立不倒的先贤智者,依然能够见证他伟大的思想,依然能够感受他博大的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