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很有水平(图)

电影《孔子》南子剧照

    那天从书城出来后我脚尖一歪进了电影院。里面同时上映两部影片：《阿凡达》、《孔子》。看哪一部呢？当我站在孔子和南子在一起的巨幅海报跟前时，当即决定看《孔子》。实不相瞒，我基本搞不清周润发和周迅这男女二周哪一位是内地同胞哪一位是香港同胞，我感兴趣的是“子见南子”这一历史场面，尤其想知道电影中是如何表现这两个人的“暧昧”关系的。

    这是因为我在“文革”那个特殊年代就批过孔子。那时我还是个没读完初中的毛孩子，正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天，工作组找到我，递过一本批判材料，叫我批“孔老二”，批他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所举证据就是“子见南子子路不悦”。于是我根据批判材料和工作组的指示精神，写稿批判孔子阳奉阴违两面三刀，一边说“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严重歧视劳动妇女，一边勾引人家的老婆。批判完后，一位农民老伯悄声问我孔老二勾引谁的老婆，我说勾引卫灵公的老婆。农民老伯不屑地说了一句：她肯定是个“大破鞋”，不然男人是不会勾引她的。“破鞋”是当地粗话，特指跟某个或若干个男人乱搞的已婚妇女。

    一晃儿四十多年过去了。东奔西忙之间，也就忘了核查“勾引”事件的真相，至今不晓得是孔子老不正经还是南子红杏出墙。于是，我拈出五十元钞买票走进电影院，找个靠前正中间的位置坐下，静等南子出镜。

    还真给那位农民老伯言中了，南子果然是“不守妇道”。她居然一下接一下挪到孔圣人眼皮底下，几乎脸贴脸地问：“你说仁者爱人，那么包不包括我这样名声不好的女人呢？”你还真不能不承认这话问得真有水平。聪明博学如孔圣人也无法回答，NO不得也YES不得。说NO吧，太伤人了；说YES吧，接下来就难办了。据我所知，孔子被问倒，平生只此一遭。

    影片中另一句有水平的台词也出自南子之口：“世人都知道孔子经历的苦难，但未必知道孔子在苦难中达到的境界。”事后回味，越回味越深感这句话非同寻常。这句话让我想起孔子初离鲁国时躺在大雨泥水中仰天大笑的场面，让我想起被人说成“丧家犬”反而乐不可支的镜头，想起他对颜回的赞赏之词：“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想起他的直抒胸臆：“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其言其行，表达的无一不是苦难中所达到的境界，而这恰恰是孔子人格的闪光点和世人的盲点。想不到竟给南子这样“名声不好”的女人概括得如此之好。洗练、睿智、深刻、一语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