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
白话译文 子路让子羔做费地的长官。孔子说:『你这是害别人家的孩子。』子路说:『有百姓在那里,有社稷神在那里,何必读了书之后才算是学习呢?』孔子说:『正是因此,我厌恶那些利口善辩的人。』
注释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路为季氏宰,而举荐子羔。 贼夫人之子:贼,害。夫,音扶。夫人之子,即别人家的孩子。朱子:『言子羔质美而未学,遽使治民,适以害之。』 社稷:社,土神。稷,谷神。古时二者共祀于一坛,后分坛祭;由地方长官主祭。 〖白虎通·社稷篇〗:『人非土不立,非谷不食。土地广博,不可遍敬也,五谷众多,不可一一而祭也,故封土立社,示有土也。稷,五谷之长,故立稷而祭之也。稷者,得阴阳中和之气,而用尤多,故为长也。岁再祭之何?春求秋报之义也。』 何必读书,然后为学:费邑有人民可以管理,有社稷之神可以奉事,子路认为作为官宰治民事神,也是学习,不必只读书才算学习。 恶夫侫者:恶,厌恶。佞,花言巧语,佞者以善辩(口给)应人。子路对孔子随口应变,有似于利口给,故而孔子随机教导之。
先贤注疏 〖论语注疏〗曰:此章勉人学也。孔子之意以为,子羔学未熟习,而使为政,必累其身,所以为贼害也。 孔安国曰:(子路)言治民事神,于是而习之,亦学也。(孔子)疾其以口给应,遂己非而不知穷。 朱子曰:治民事神,固学者事,然必学之已成,然后可仕以行其学。若初未尝学,而使之即仕以为学,其不至于慢神而虐民者几希矣。子路之言,非其本意,但理屈辞穷,而取辨于口以御人耳。故夫子不斥其非,而特恶其佞也。 范氏曰:古者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盖道之本在于修身,而后及于治人,其说具于方册。读而知之,然后能行。何可以不读书也?子路乃欲使子羔以政为学,失先后本末之序矣。 张栻曰:子羔学未充而遽使为宰,其本不立而置之事物酬酢之地,将反戕贼其心矣,故夫子有『贼夫人之子』之叹。夫民人、社稷固无非学,而学固不独在于书籍之间,然学必贵于读书者,以夫多识前言往行,古之人所以畜德者,实有赖乎是。德立于己,而后可以言无事而非学也。如子路之言,将使学者以聪明为可恃,而无复敦笃潜泳之功,其甚至于废古而任意,为敝有不可胜言者。 郑汝谐曰:言足以折人之口,而不足以服人之心,皆佞也,非德言也。 陈祥道曰:夫有才而不闻道,犹足以杀身;则不学而仕者,不能无害,故曰『贼夫人之子』。子产论尹何为邑,亦犹是也。 〖左传〗子产曰: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 〖韩诗外传〗曰:哀公问于子夏曰:『必学然后可以安国保民乎?』子夏曰:『不学而能安国保民者,未之有也。』 康有为曰:孔子恶其颠倒本末,故斥为佞也。子思言尊德性而道问学,合斯二者,其义最备。考孔门之学,当以为主焉。其有专主德性而不主读书,专主读书而不知德性者,皆非孔门之全义也。 〖四书解义〗曰:此一章书见学乃为政之本也。古者,学古入官,必先从事于学,而后于修齐治平之理持之有本,而施之有渐,有天下国家之责者,诚不可不以典学为要务也。 【附录】 刘宗周曰:由求之仕季氏,非出处之正也;复使子羔,既以自贼,又以贼人。而子路不达夫子之意,以为学贵用世,如民人社稷之施亦学之实也,何必读书然后为学乎?夫子终有难显斥子路者(按:见下段之论),故但辟之为佞口,谓其口给以求伸,其言近理,终暗于大道也。 〖石鼓论语答问〗曰:窃谓费季氏之邑,为费宰固季氏所亲信之臣也。以子路之果、冉有之艺,犹陷溺于季氏;若使子羔而为季氏宰,使不从季氏则必得罪于季氏矣,故曰贼夫人之子。子路不悟此意,直与夫子论学。夫读书固未必便是学,然不读书直于社稷人民上学,莫误人否。圣人之意,子路已失之,故不暇与之论是非曲直。曰是故恶夫佞者,谓其不听人说话、一向用口给御人,且是教训不入也。 〖朱子文集〗曰:子路非谓不学而可以为政,但谓为学不必读书耳。上古未有文字之时,学者固无书可读,而中人以上,固有不待读书而自得者。但自圣贤有作,则道之载于经者详矣,虽孔子之圣,不能离是以为学也。舍是不求而欲以政学,既失之矣,况又责之中材之人乎?
【本章参考书目】 〖论语集解〗〖论语注疏〗〖论语集注〗〖论语集说〗〖论语学案〗〖论语新解〗〖癸巳论语解〗〖论语意原〗〖论语集释〗〖论语注〗〖论语全解〗〖石鼓论语答问〗〖白虎通〗〖左传〗〖韩诗外传〗〖朱子文集〗〖四书解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