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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北京日報 從音韻學角度說,許多古音在普通話里沒有了,但在方言中保留著。北京音里就存有不少字的古讀,例如『更』字,今之識字者概讀爲『geng』。老北京人――即使不識字的農村老太太――把『打更』、『更夫』,以北京話說出都是『打更(jīng)』、『更(jīng)夫』、『半夜三更(jīng)』、『起五更(jīng)』、『知更(jīng)守夜』……未聞有『打更(gēng)』云云!究其所自,是未改古音聲母之故。『更』,【廣韻】:『古行切』,【集韻】:『居行切』。『古』、『居』,二字的聲母同屬於『見』母,後由語音的變化,分別出爲『j』和『g』了。【中原音韻】是元朝周德清據大都(今北京)音,爲戲曲編訂的韻書,雖其編訂旨的在爲雜劇服務,卻在音韻學史上有里程碑般的位置,對考訂北京音有重要用途。這書里分當時大都韻爲十九部,依大都音的實況,不設入聲,而把入聲字分列入大都音的平、上、去三聲里,即俗謂的『入派三聲』――其實,用『派』字是不合理的,因爲不是周德清要『派』入聲字到平、上、去的,實因大都音就沒入聲!書中的『庚青』部的『陰平』字裡,『更』字與『京』、『粳』、『驚』、『兢』及『庚』、『賡』、『羹』等同在一組,可見元朝的北京音的這些字音還是混同的。再如『耕田』的『耕』字,北京音一直讀爲jīng,也與【中原音韻】相同。【中原音韻》裡,『耕』寫作『u』。有的字音有所轉變,如『鶴』字,本是入聲,元大都音爲平聲,【中原音韻】把它與『合』、『盒』歸在一組。而老北京人讀之爲hāo(豪音),是音轉所致,至今相聲錄音里如【黃鶴樓】段子中,演員仍讀hāo音,馬三立的相聲段中也有例證。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京音仍是hāo,如『鶴(hāo)年堂』、『松鶴(hāo)延年』、『仙鶴(hāo)』的讀法。
元大都音分韻有很精細的,如今韻尾爲『an』的『先』、『廉』、『監』三字,分屬『先天』、『廉纖』、『監咸』三部。有的學者認爲『廉纖』、『監咸』爲閉口音,早已消失於北音。其實,北音中,北京音的發音,細咀之,仍存閉口,『廉纖』、『監咸』的口形收束仍與『先天』不同。我認爲北京音對大都音的沿襲痕跡仍可辨析出來,【中原音韻】的『寒山』部,基本上是重音在韻上;『桓歡』部,基本上是聲母、韻母用力均分;『先天』部基本上是重音在韻母;『監咸』部基本上重音在聲母;『廉纖』部基本上是聲、韻用力均等。這在老北京人生活中,說話發音時仍可品味出來。今之北京音已不分尖、團,尖、團音在京劇中還嚴格保留著,而尖、團音之分,在大都音里早已存在,也就是說元朝時北京(大都)音里講究尖、團。如『江陽』部里『姜、江、疆』等團音與『將、漿』等尖音分列;『香、鄉』(團音)與『湘、廂、相……』(尖音)分列。『真文』部里,『欣、忻』(團音)與『新、薪、辛』(尖音)分列。『先天』部里,『見、建……』(團音)與『箭、薦、煎、賤……』(尖音)分列。『蕭豪』部的『孝、俊⑿!(團音)與『笑、嘯……』(尖音)分列。『庚青』部的『京、更、u……』(團音)與『精、睛、晶……』(尖音)分列。『尤侯』部的『休、咻……』(團音)與『修、羞……』(尖音)分列……而以上舉的各組尖、團字例的發音,在今天普通話里已沒分別了,北京音里也不分了。現存最完整的韻書【廣韻】,對今所謂『尖、團』字的注音已很明確,也就是說所謂『尖、團』音實是古音的遺存。作爲藝術形式的、以『京』爲名的京劇,能保存而很重視『尖、團』音,實在是難能可貴的!
順便說一下,今電視節目裡一些主持人,大概要表現『京味兒』,學說些個北京音,卻弄巧成拙了。如『哪兒和哪兒呀』、『咱們誰和誰呀』的『和』字,音爲hàn,不是hé。解放前,我上小學時,老師教此音就是hàn,至今我國台灣省仍依此音。今人不知,便改說『哪兒跟哪兒』、『誰跟誰』、『什麼跟什麼』了。再如兒化音,北京音里用兒化是有講究的,拙、重、大類的東西,決不加兒化,巧、輕、小類的東西才加兒化。如『手擎一條齊眉棍』,決不能說成『手擎一條齊眉棍兒』;『手拿一根兒冰棍兒』,也不能說成『手拿一根冰棍』。大的城門,不能加兒化,哈德門、前門、永定門、東直門等,不說『門兒』;東、西便門兒,說『門兒』。『大門』、『大門口兒』的『門』不兒化,『出門子(女孩出嫁)』的『門』沒有加兒化的……
古字聲、韻,並未消泯,存諸各地方言中。北京音作爲一地的方言,大有探究的必要。作此小文,以磚引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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