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贾【新语】卷5辨惑诗解3内无独见外惑邪臣弱国亡身权归三家不能用贤 题文诗: 鲁定公时,与齐景公,会于夹谷,丘行相事. 两君升坛,两相处下,两相欲揖,君臣之礼, 济济备焉.齐人鼓噪,而起欲执,鲁公孔子, 历阶而上,不尽一等,而立谓曰:两君合好, 以礼相率,以乐相化;臣闻嘉乐,不野合也; 牺象之荐,不下厅堂;夷狄之民,欲何求为? 乃命司马,使欲止之.定公曰诺.齐侯逡巡, 而避席曰:寡人之过.退而自责,大夫罢会, 齐人又使,优俳舞于,鲁公幕下,傲戏欲候, 鲁君之隙,以执定公.孔子曰君,辱臣当死. 使鲁司马,行法斩焉,首足异处.于是齐人, 惧然而恐.君臣易操,不安故行,乃归鲁之, 四邑侵地,终无乘鲁,之心邻邦,振动人怀, 向鲁之意,强国骄君,莫不恐惧,邪臣佞人, 变行易虑,天下之政,就而折中;而鲁定公, 拘于三家,陷于众口,不能卒用,孔子者由, 内无独见,之明外惑,邪臣之党,以弱其国, 而亡其身,权归三家,而其邑土,单于强齐. 用人若彼,失人若此;然定公不,觉悟犹信, 季孙之计,背贞臣策,以获拘弱,之名而丧, 丘山之功,不亦惑乎!奸进贤退,国是以衰. 【原文】 鲁定公之时〔1〕,与齐侯〔2〕会于夹谷〔3〕,孔子行相事〔4〕。两君升坛〔5〕,两相处下,两相欲揖〔6〕,君臣之礼,济济〔7〕备焉。齐人鼓噪而起〔8〕,欲执鲁公。孔子历阶〔9〕而上,不尽一等而立,谓齐侯曰:『两君合好,以礼相率,以乐相化。臣闻嘉乐不野合,牺〔10〕象之荐不下堂〔11〕。夷、狄之民何求为?〔12〕』命司马请止之〔13〕。定公曰:『诺。』齐侯逡巡〔14〕而避席〔15〕曰:『寡人之过。』退而自责大夫。罢会。齐人使优俳舞于鲁公之幕下〔16〕,傲戏,欲候鲁君之隙,以执定公。孔子叹曰:『君辱臣当死〔17〕。』使司马行法斩焉,首足异门而出〔18〕。于是齐人惧然而恐〔19〕。君臣易操,不安其〔20〕故行,乃归鲁四邑之侵地〔21〕,终无乘鲁〔22〕之心,邻(邦)〔23〕振动,人怀向鲁〔24〕之意,强国骄君,莫不恐惧,邪臣佞人,变行易虑,天下之政,(得就)而折中〔25〕;而定公拘于三家〔26〕,陷于众口〔27〕,不能卒用孔子者,内无独见〔28〕之明,外惑邪臣之党,以弱其国而亡〔29〕其身,权归于三家,邑土单〔30〕于强齐〔31〕。夫用人若彼,失人若此;然定公不觉悟,信季孙之计,背贞臣〔32〕之策,以获拘弱〔33〕之名,而丧丘山之功〔34〕,不亦惑乎!【注释】 〔1〕案:见定公十年。
〔2〕齐侯,景公也。
〔3〕左传定公十年:『夏,公会齐侯于祝其,实夹谷。』公羊、谷梁作『颊谷』。
〔4〕左传云:『孔丘相。』杜注:『相会仪也。』
〔5〕史记孔子世家:『为坛位,土阶三等。』谷梁传释文:『封土曰坛。』 〔6〕宋翔凤曰:『子汇本、钞本无「欲」字,「两」作「●」。』案:两京本、天一阁本、傅校本俱作『而』。唐晏曰:『谷梁传作「相揖」。』案范注:『将欲行盟会之礼。』
〔7〕礼记玉藻:『朝廷济济翔翔。』注:『济济,庄敬貌也。』正义:『济济,有威仪矜庄也。』
〔8〕宋翔凤曰:『「躁」本作「噪」,依子汇校。』器案:史记孔子世家作『鼓噪』,家语相鲁篇作『鼓噪』,谷梁范注曰:『群呼曰噪。』左传成公五年:『华元享之,请鼓噪以出,鼓噪以入。』杜注:『出入辄击鼓。』
〔9〕谷梁范宁注:『阶,会坛之阶。』器案:孔子世家索隐:『谓历阶级也。故王肃云:「历阶,登阶不聚足。」』礼记曲礼上:『拾级聚足。』注:『「拾」当为「涉」,声之误也。级,等也。涉等聚足,谓前足蹑一等,后足从之并。』正义:『拾级聚足者,此上阶法也。拾,涉也。级,等也。聚足,谓前足蹑一等,后足从而并之也。』
〔10〕『牺』,唐本作『羲』。
〔11〕左传作『牺象不出门,嘉乐不野合。』杜注:『牺象,酒器牺尊象尊也。嘉乐,钟磬也。』正义:『此言不出门不野合者,谓享燕正礼,当设于宫内,不得违礼而行,妄作于野耳,非谓祭祀之大礼也。诸侯相见之礼、享在庙,燕在寝,不得行于野。僖二十八年,晋侯朝王于践土,王享醴,命之宥。襄十年,宋公享晋侯于楚丘,请以桑林。十九年,公享晋六卿于蒲圃。二十七年,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如此之类,春秋多矣,或特赏殊功,或畏敬大国,皆权时之事,非正礼也。此时,齐、鲁敌国,释怨和平,未有殊异之欢,无假非常之事,孔子知齐怀诈,虑其掩袭,托正礼以拒之,故言不野合。』 〔12〕宋翔凤曰:『「求」当依谷梁作「来」。』唐晏曰:『谷梁作「来」。』案:范宁注云:『两君合会,以结亲好,而齐人欲执鲁君,此为无礼之甚,故谓夷、狄之民。』唐本『狄』误『秋』。
〔13〕范宁注云:『司马,主兵之官,使御止之。』
〔14〕文选上林赋注、雪赋注引广雅:『逡巡,却退也。』
〔15〕孝经开宗明义章:『曾子避席。』唐明皇注:『避席起答。』案谓离席却退也。文选司马相如上林赋:『逡巡避席。』 〔16〕案:谷梁作『罢会,齐人使优施舞于鲁君之幕下』。范注:『优,俳。施其名也。幕,帐。欲嗤笑鲁君。』范宁出『欲嗤笑鲁君』之文,似即为『傲戏』作注者,岂谷梁古本有此文耶?孔子世家作『有顷,齐有司趋而进曰:「请奏宫中之乐。」景公曰:「诺。」优倡侏儒,为戏而前。』
〔17〕唐晏曰:『按「君辱臣当死」,谷梁作「笑君者罪当死」;详此文义,当作「臣辱君当死」,为后人妄改。又此段乃引谷梁传文,而小有异同,足征陆生治谷梁学也。』器案:唐说是,孔子世家作『匹夫而营惑诸侯者罪当诛』。
〔18〕宋翔凤曰:『「门」本作「河」,依子汇本改,谷梁传亦作「门」。』俞樾曰:『樾谨按:宋氏翔凤依子汇本改「河」为「门」云:「谷梁传亦作门」。』新语作「河」,未可据彼以改此「河」字,实非误文也。汉时隶书每以「河」字作「何」字,童子逢盛碑:「无可柰河。」吴仲山碑:「感痛柰河。」皆其证也。「异河而出」,即「异何而出」,说文人部:「何,儋也。」盖今人所用负荷字,古人止作「何」,「异何而出」,谓使一人何其首,又使一人何其身,则首足异何矣。使作「首足异荷而出」,其文即明显无疑;乃古人「荷」字止作「何」字,又往往作「河」,「异河」之文,读者不晓,万历间刻子汇,遂据谷梁改作「异门」,明人率臆妄改,大率类此,宋氏从之,误矣。』器案:孔子世家作『有司加法,手足异处』。 〔19〕宋翔凤曰:『按:「惧」「瞿」通,别本作「瞿」。』器案:孔子世家作『景公惧而动』。
〔20〕唐本无『其』字。(君臣易操:君臣如果交换了各自的职守)
〔21〕孔子世家:『景公惧而动,知义不若,归而大恐,告其群臣曰:「鲁以君子之道辅其君,而子独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得罪于鲁君,为之柰何?」有司进对曰:「君子有过则谢以质,小人有过则谢以文;君若悼之,则谢以质。」于是齐侯乃归所侵鲁之郓、汶阳、龟阴之田以谢过。』集解:『服虔曰:「三田,汶阳田也。龟,山名;阴之田,得其田,不得其山也。」杜预曰:「太山博县北有龟山。」』索隐:『左传:「郓、讙及龟阴之田。」则三田皆在汶阳也。』寻公羊定公十年:『夏,公会齐侯于颊谷。公至自颊谷。齐人来归运、讙、龟、阴田。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齐人为是来归之。』何休注:『齐侯自颊谷归,谓晏子曰:「寡人或过于鲁侯,如之何?」晏子曰:「君子谢过以质,小人谢过以文。」齐尝侵鲁四邑,请皆还之。』疏云:『其四邑者,盖运也,讙也,龟也,阴也。』范宁谷梁集解亦引何休注为说。家语相鲁篇亦云:『于是乃归所侵鲁之四邑及汶阳之田。』归鲁四邑之说出于新语,盖亦春秋家旧说云。
〔22〕尚书西伯戡黎:『周人乘黎。』孔氏传:『乘,胜也。』正义:『诗毛传云:「乘,陵也。」乘驾是加陵之意,故乘为胜也。』国语周语中:『乘人不义。』韦注:『乘,陵也。』
〔23〕宋翔凤曰:『别本作「邻邦」,不缺。』
〔24〕『向』,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向』,古通。后不复出。
〔25〕宋翔凤曰:『别本作「就而折中」。』案:孔子世家:『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汉书艺文志诸子略:『使其人遭明王圣主,得其所折中,皆股肱之材已。』汉书贡禹传:『四海之内,天下之君,微孔子之言,亡所折中。』师古曰:『折,断也。非孔子之言,则无以为中也。』
〔26〕论语八佾:『三家者以雍彻。』集解:『马曰:「三家,谓仲孙、叔孙、季孙。』邢昺疏:『三孙同是鲁桓公之后,桓公适子庄公为君,庶子公子庆父、公子叔牙、公子季友。仲孙是庆父之后,叔孙是叔牙之后,季孙是季友之后,其后子孙皆以其仲、叔、季为氏,故有此氏,并桓公子孙,故俱称孙也。至仲孙氏后世改仲曰孟,孟者,庶长之称也,言己是庶,不敢与庄公为伯仲叔季之次,故取庶长为始也。』 〔27〕孔子世家:『桓子卒受齐女乐,三日不听政,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宿乎屯,而师己送曰:「夫子则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盖优哉游哉,维以卒岁。」』彼妇之口,盖众口之一耳。谒音霭,与败协韵。
〔28〕淮南子兵略篇:『夫将者必独见独知。独见者,见人所不见也。独知者,知人所不知也。见人所不见谓之明,知人所不知谓之神。』 〔29〕『亡』,唐本作『忘』。
〔30〕唐晏曰:『「单」与「磾」,古通用字。』 (三家:鲁桓公有子庆父、同、牙、友,庆父最大(庶长子),是为孟,太子同即庄公,牙是为叔,友是为季。公子庆父、公子叔牙、公子季友,其后代分别被称作孟氏、叔孙氏、季氏。因出自桓公,合称『三桓』。鲁国公室自宣公起,日益衰弱,而国政被操纵在以季氏为首的三桓手中。孔子曾经试图改变卿大于公的局面,但是在三桓强大的实力面前,无法成功,最终被赶出鲁国。鲁国末年,三桓强盛而公室微弱如同小侯。『三桓胜,鲁如小侯,卑于三桓之家。』)
〔31〕『强』,崇文本误作『疆』,傅校改为『强』。
〔32〕说苑臣术篇:『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六正者,……五曰,守文奉法,任官职事,辞禄让赐,不受赠遗,衣服端齐,饮食节俭,如此者贞臣也。』案:公羊传定公十二年:『叔孙州仇帅师堕郈。……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堕费。曷为帅师堕郈。帅师堕费?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曰: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于是帅师堕郈,帅师堕费。』何休注:『郈,叔孙氏所食邑。费,季氏所食邑。二大夫宰吏数叛,患之,以问孔子,孔子曰:「陪臣执国命,采长数叛者,坐邑有城池之固,家有甲兵之藏故也。」季氏说其言而堕之。故君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书者,善定公任大圣,复古制,弱臣势也。』陆氏所言,当指此事。疏又云:『传云:「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以此言之,三月之外违之明矣。』案:此即陆氏所谓『定公不觉悟,信季孙之计,背贞臣之策』者,盖陆氏得之春秋旧说,惜未能详之也。 〔33〕器案:『拘弱』无义,疑当作『极弱』,形近而误,太史公所谓:『余闻孔子称曰:「甚矣,鲁道之衰也。」』(见史记鲁周公世家)盖亦伤定、哀之间之不振也。程本『获』误『獾』。
〔34〕丘山,喻重大。文选东方朔答客难:『功若丘山。』又陈孔璋檄吴将校部曲文:『故乃建丘山之功。』又作泰山,义同。文选杨子云解嘲:『功若泰山。』注:『韩子曰:「泰山之功,长立于国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