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3《子贡曰:“有美玉于斯,温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子贡说:“这里有块美玉,是把它收藏在柜子里呢?还是找一个识货的商人卖掉呢?”孔子说:“卖掉吧,卖掉吧!我正在等着识货的人呢。” 韫匵(yùndù)就是收藏物件的柜子。孔子潜心于学问,但做学问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做学问而做学问,而是为了经世致用,以利苍生。这是孔子做学问的基本原则。所以只要有统治者真心采纳孔子的主张,孔子当然是当仁不上,跃跃欲试。 子贡很有意思,如果他想知道夫子对什么事情持什么态度,往往不直接说。比方说,问孔子关于卫国父子争君位的事情,他也是不直接问,而是问“伯夷叔齐何人也?”难道他不知道吗?又如:“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结果引出了一个人尽皆知的“绘事后素”。他这种抛“砖”引玉的方法跟一般人还真不一样。他往往通过这样的方式先表明自己的观点或立场,然后再让老师加以阐明和引申,最后道理都是老师讲出来的,而不是他讲出来的。其实子贡对老师在学问上帮助不比颜回小。子贡曾经对老师说“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孔子则说“赐也,非尔所及也。” 然后,有一次子贡又问:“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孔子则说:“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明明是子贡先说的观点,且不管他做不得到。最后经过提炼,就成了夫子说的,并且回过头来继续教育子贡。所以,有道是教学相长是很有道理,师生之间往往需要一种良性的互动。所以,孔子也埋怨:“回非助我者,于吾言无所不说。”其实不一定要“无违如愚”或者相反,能够提出有水平、有艺术的问题,也是师生之间的互相提高水平的好方式之一。 接着本句谈,在孔子的弟子里子贡是最有商业头脑的,孔子自己都承认,还拿他跟颜回进行比照:“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颜回和子贡两个弟子,颜回可能家境略微好一点;还有个贵族的名头,但是为了潜心学问,宁愿家里越来越贫穷。但是子贡,对低微的出身不认命,(也有不听从老师的说话去做官的,但不一定正确)所以去做生意,结果对行情总是一猜一准。有经商背景的子贡问:“有美玉于斯,温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他自己的态度还能不明显么。也许正是因为孔子拿他跟颜回作了比较,他索性再问一老师,自己做得对不对呢?当然子贡对孔门的贡献在各方面都是首屈一指的,但他在孔子和颜回面前是相当谦虚的。他只是想委婉的说个道理,问个明白。孔子当然明白,虽然孔子“罕言利,与命,与仁。”一个人有再好的学问,藏之名山好呢?还是能够付之实践好呢?孔子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呢?虽说是“放于利而行,多怨”,但是孔子的仁政主张,如果能得到统治者的赏识并推行,那将是放利于天下,泽遍苍生,那就不可相提并论了。 所以,孔子毫不犹豫,毫不矜持地说:“卖!一定要卖!”但是子贡说的是“求”--“求善贾而沽”,孔子说的是“待”--“待贾者”,师徒二人在心态上的微妙区别还是体现出来了。相对来说,子贡倾向更加积极的经营,但是有急于出手的倾向,而且孔子还有等买主自己上门的意思,言下之意不遇到真正的识货者决不成交。孔子不是一样啊!孔子可是希望凤鸟至、河出图、圣人出啊!他等待的“买主”可不是一般的识货。当然,面对现实,从孔子一门出发,孔子并不反对随行就市,在绝不贬值的前提下鼓励弟子待价而沽。孔子当时自己也有出仕的愿望,也有过出仕的经历,但是这里的“我待贾者也”可不是孔子想不想做官这么简单。 那么如何理解孔子对颜回安贫乐道的赞赏呢?孔子对于道的认识跟颜子一样也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他深知道的博大精深、微妙高明。要认识道,体悟道,没有颜回这样既有悟性,又有德性的弟子来继承自己的学说,超越自己的思想是做不到的。孔子并没有把道的体悟、传承、弘扬看成是他一个人的事业,而是孔门弟子这个群体的责任,而颜回是孔门之中唯一大家公认的在思想和修为上最接近道的人。孔子并不主张弟子个个都去做官,经商,他认为必须要人安贫乐道,潜心学问。而颜回是唯一胜任的人选。所以说,孔门弟子是一个术业有专攻的“团队”,有专门搞理论的,有侧重于实践的,有立足于长远的,也立足于当前的,孔子则把自己放在“车夫”的角色上。 除了对颜子的敏而好学,学而有得的赞赏,孔子推崇仁德,而颜回恰恰是弟子中间德行最完美的,孔子多次给以高度评价这里不再重述。孔子需要一个现实中的君子,把之作为整个社会的道德标杆。光是理论上的君子是不够的。特别是在当时人而不仁、好勇疾贫、贪图富贵的社会风气下,孔子的确需要一位“安贫乐道”的君子,来成为“道德”的现实象征,对其它弟子、对社会起到示范作用,从而以正时弊。一方面是集中精力做学问的需要使得颜回不能从政,不得不“安贫乐道”,一方面是作为以仁为己任道德榜样,使得颜回必须做到“安贫乐道”,最后,颜回能够做得到安贫乐道。使得颜回自然而然的“屡空”。 所以孔子对于不同的弟子寄予了不同的希望,因德择人,因才施用。 9.14《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孔子打算搬到九夷地方去居住。有人说:“那里非常落后闭塞,怎么能住呢?”孔子说:“有君子居住,就不闭塞落后了。” 在《八佾》里,我们甚至能听到夫子“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的愤世之语。好好的礼乐文明被糟踏成这个样子,就是算是有天子,跟夷狄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如当初没有天子的时候!在这里孔子并不是刻意去强调华夷之辨,表达对没有开化的夷狄之人的强烈鄙视,以突出礼乐制度的重要。所以,尽管孔子对夷、狄等民族没有崇尚周朝这样的礼乐文明持有否定态度,但是从当时的社会现头的出发,认为当时周朝在所谓的礼乐文明外表下,社会的整体道德修养水平甚至还不如一些夷人。有一些观点从对“有道则行,无道则隐”的错误理解出发,进而在理解“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含义上一错再错,认为孔子看到天下无道,自己的主张又见容于世,所以准备经过海路,到现在朝鲜去。这实在是有点牵强附会。 首先,孔子应该说,还没有到无处容身,身无立锥之地的地步。他能有那么多弟子先后一生跟随,并融入社会的各个领域和层次。孔子如果只是要寻找存身立足之地,还是相当简单的。所以说,他不存在因为这种原因要“欲居九夷”的可能性。 其次,尽管孔子说“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则恰恰说明,他一生都在等待,从来没失去过希望。也不能认为孔子感叹“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就因此就心灰意冷,陷入心理上的绝望。正如“君子志于道,无适也,无莫也,义与之比!”作为孔子更应该以仁为己任,死而后已,不应试避居于九夷,“素隐行怪”。 然后,孔子“欲居九夷”分不清楚是孔子在什么年龄说,所以最适当的方法,还是从孔子一贯的行事风格来理解,相当妥当一点。 所以,个人认为孔子之所以“欲居九夷”,还是本着“先进礼乐者,野人也。后进礼乐者,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的观点出发,在周游列国屡屡碰壁的情况下,希望到九夷之地去进行一些实践,传播周朝的礼乐文明。当有人对孔子说:“那里非常落后闭塞,怎么能住呢?”孔子自然而然说:“有君子居住,就不闭塞落后了。”孔子的意思就是君子就是去改变这种状况的啊!其实作为东方九个民族,在可能在文化习俗上比较落后,但是未必不存在质朴天真的一面,也就是孔子说的“质胜文,则野”的一面。孔子甚至还说“先进礼乐者,野人也”。其实,现在也是一样,我们有时去旅游,进到一些偏远闭塞的村落,往往固然能感受到其原始蒙昧的观念,同时又不得不承认其往往存在憨直古朴的民风,甚至能引发我们对现代物质文明的反思。 同时,“九夷”是九个民族,没准孔子希望跟周游列国一样,到这九个民族聚居的地区增加一番游冶经历,也是很好的事情啊。真可惜,孔子没有真正的去过,否则《论语》会增加更多的异域风情。当然,孔子虽然没有到过九夷,但是孔子的思想在身后却传播到了九夷的地区,他们中绝对大多数在历史长河中融入到华夏民族这个大家庭。即使像今天的朝鲜半岛地区,虽然同样经历了儒家文明的变异,却仍然跟我们一样,保持着孔子思想的深厚印记孔子的儒家思想,最终成为整个东方文明,特别是东亚文明的标志和核心内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