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梧(台湾慈济大学宗教与文化研究所教授、所长):整个中国社会一百多年的变迁夹杂了太多东西,让如今的我们读《论语》等国学经典有些困难。我的父亲是一位农夫,但是我家里也有《四书》,他把四书交给我的时候特别郑重,因为父亲读私塾时,他的老师告诉他,这是汉文经典宝物。父亲读《幼学琼林》、《弟子规》、《三字经》、《千字文》、《增广贤文》,读了三年左右,写对联、做七字调都算不错,有时候比我们中文系的学生作的还好。我就在反思,可能是我们现代的教法有问题,让学生最基本的素养缺乏。以我的经验,比如我教《论语》,我不管汉宋,不管古今,我觉得熟了就明白了,明白了就清楚了,清楚了就分明了,分明了就能论辩了。
我对大陆的国学热很关心,国学热如果只在我们知识分子中热还不够,但如果任凭所谓市场导向的国学热,那可能也要好好检讨。论语不能装点,不能用现在人的各种不恰当的方式包装,它不适合某些号称为市场的国学大师传播。我们作为四书的教学老师,应该对他们提出质疑和争辩,或者,我们把四书等经典作为课程。以我这么多年的教学经验发现,越没有知识、越没有理论的人越容易读,我建议从小开始教起,慢慢引导,如果不全读,也可以选一些章节来读,台湾的《中国文化》是一本教材,读儒学经典要读熟、多体会。
国学热要在民间扎根,其实台湾国学并不热,马来西亚国学也不热,但是它长久不断。马来西亚的华人一样读《弟子规》、读《三字经》,他们和台湾一样一样有民间的汉文教材。只是我们到了大学以后,把这些东西当论辩了,当分别了,当博士学位了,最后,读儒学变成取功名得利禄了。这违背了我们目前在谈的“博雅”、“通识”,以及孔老夫子在谈的“君子”。
这一百年来,整个华人世界,中国、台湾、新加坡、香港整体来讲,在现代化的过程里面,儒学跟道家跟佛教是分不开的,它们成为华人最基本的、内在心灵的一个土壤。作为一个心灵的土壤,儒道佛起了一个调节性的作用,它们并不是推进现代化,它们可能某些部分跟现代化之间必须有一个新的调节的关系、磨合的关系。但是它总的来讲,特别在台湾,在香港,在新加坡,或者在韩国,整个东亚四小龙的兴起,其实儒家、道家、佛教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调节性的作用。
现代化以后,整个社会结构变化了,而在这个过程里面,我觉得儒学必须要有一个新的转化,必须要有一个新的建构,而这个新的建构可能就必须面对各个不同的宗教而有新的挑战。
儒学在现代社会的发展中,如果要走进去而有力量,可能必须面临很大的挑战。我们以后可以跟马列、佛教、道教等融合,他可能跟基督教,跟伊斯兰教,跟各方面的,作为多元文化发展里头的一元。如今儒学已经失去了原先帝皇专制,血缘性纵贯轴的护符,已没有主导性的力量了,它在变化中,我认为未来的发展是一个多元互动的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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