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瑞濤 中國石油大學〖華東〗馬克思主義學院哲學系
劉宗周(1578-1645),字起東,號念台,後世學者尊為蕺山先生。他為官為學、讀書講道四十餘年,其為學之道內蘊着『學凡三變』、『嚴辨儒釋』和『為學自得』的心路歷程。
學凡三變
蕺山『為己之學』經歷了由『敬』而『慎獨』、由『慎獨』而『誠意』的三次轉變。
蕺山為學主『敬』,始於執贄許孚遠為師那年。【年譜】載,是時(1603年),許氏以『敬身之孝』激勵宗周,他即『勵志聖賢之學,謂入道莫如敬,從整齊嚴肅入』。他【與以建四】信指出,『敬』就是『不敢』,是『戰兢惕厲心法』,是『言行交修』的理想效果。蕺山於四十歲撰就的【論語學案】,正是他『敬』修工夫的真切展示。
1626年黃尊素被逮事件促使劉宗周『專用慎獨之功』。【年譜】載,黃氏被逮之日,蕺山為其餞行,促膝談國是,危言深論,涕泣流漣,自知利害當前,生死觀尚未打通,自覺『事心』工夫當有所改變,遂攜子劉汋讀書於韓山草堂,『專用慎獨之功』。『獨』只是『靜存』,惟『靜』時用力做工夫,『動』時自然『隨心所欲』。『慎獨』即是能夠將『心』與『事』、『已發』與『未發』、『靜』與『動』圓融一體的工夫,誠如【中庸首章說】所言:『獨之外,別無本體;慎獨之外,別無工夫。』
從1636年始,蕺山治學專提『誠』。【年譜】載,當時他愛舉『天下何思何慮』、『誠無為,無欲故靜』等語,認為工夫修養只在『略綽提撕』之間,因此將『慎獨』置之為第二義。他在【答史子復二】信中論述了『誠』的雙層含義:其一,『真切篤實』為『誠』。『真切篤實』既描述事實,反映『心』之誠實無欺性和真實無妄性;又描述過程,反映『心』真實無妄地、誠實無欺地體知自我、體認萬物的能動性和自覺性。其二,『誠明合一』為『誠』。『誠』既是『心』上做工夫的狀態,是『道心』的體露;又是『心』上做工夫的過程,是人去『探求』自我的『純真』。體露『道心』,就是『明』心,使心『澄明』;探求『純真』,就是心之『誠實無欺』性得以自在地顯明。而『意』則為『心之存主』,『有善而無惡』(【答葉潤山四】)。『意』好善惡惡,『心』即能『彰善抑惡』。【答史子復】云:『一心耳,以其存主而言,謂之意,以其存主之精明言謂之知,以其精明之地有善無惡歸之至善謂之物。識得此,方見心學一原之妙。』心、意、知、物四者圓融統合,則無論個體之『人心』如何,人之所以為人之『本心』自能知善知惡、彰善抑惡。即此而言,『誠』與『意』皆是動作性與過程性、描述性與狀態性的和合體。那麼,『誠』與『意』統合而成的『誠意』便有四種意義:表明『誠』之自覺性的客觀性的『誠意』;表明『意』之好惡性的正確性的『誠意』;表明『誠』之能力、自覺性被誠實無妄地發揮和自覺發揮的『誠意』;以及表明『意』之通過『好惡』去真實無妄地『體認』道德規範與倫理價值的『誠意』。總之,『誠意』是『工夫與本體』合一的『真功夫』(【學言】)。
蕺山『學凡三變』雖體現為階段性的『為學之要』特徵,但其本質是『即工夫證本體』,力求達致『本體與工夫』合一的『真功夫』境界。
明儒劉宗周的為學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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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辨儒釋
明末學術界涌動着一股儒學『雜』禪的暗流,造成『儒門淡泊,收拾不住』(【答王金如三】)的危局。儒家以格致誠正、修齊治平為主導的倫理道德被弱化和異化,儒家君子人格所強調的真、善、美被玄虛泛化。因此,蕺山主張『嚴辨儒釋』,明辨聖學路向。
蕺山認為,讀書學問要有基本為學路向,方於視聽言動中有親切體會、深切感悟。儒、釋分屬不同為學路向,故可多元並存。他在【答王生士美】中提出了理性處理儒、釋關係的原則:既不強求二者『同一』,因為『自其同者而視之,無往而不一也』;亦不強分其異,因為『自其異者而視之,無往而不分也』。因此,勿『以異端擯同儕』,立定所選擇的為學路向,真切體悟、悉心踐履。
但是,蕺山自身所主張的『為己之學』能『嚴辨儒釋』,挺立『醇儒』路向。他於【學言】指出,儒學言心與意、知、物和合融通,又實現本體與工夫的圓融通貫,既凸顯『道』、『理』、『心』的至上性,又彰明本體與工夫的通合性,從而『即理即物』、『即道心即人心』、『即心即物』;而釋教將『道』與『物』、『道心』與『人心』割裂,言『道』即是『空』,言『人心』即是『危』,終歸於『虛空圓寂』。蕺山即此意於【與王右仲問答】中評價朱、陸、王三人為學路向的弊病:『朱子惑於禪而辟禪,故其失也支;陸子出入於禪而避禪,故其失也粗;文成似禪非禪,故不妨用禪,其失也玄。』即是說,朱子將儒學『靜定虛無』之最高境界的歸於禪門,理物二分、存心致知二分,表現為『支離』;象山雖直信『本心』,卻置窮理為第二義,知有『本心』,不知有『習心』,只知立定本體作工夫,不知於工夫中見本體,因此遭朱子『心行路絕』、『語言道斷』之譏諷;陽明於『本心』中標示『良知』,但其教人,倦倦於去人慾、存天理,又常發『妄心亦照,無照無妄』等禪學語,說得『良知』高妙虛玄。
蕺山論學雖也參悟禪學話頭,且時常引用禪學術語,但能『嚴辨儒釋』,其學不為禪學所沾滯,『醇儒』證『心』的為學路向明白清晰。
為學自得
中國古代哲學家以『自得』為體認真理的正途,尤其是宋明理學諸大家。如邵雍『道盡於人』、『物觀於心』的『以物觀物』法落腳點即是『自得』(【觀物篇】);程顥『吾學雖有所受,天理二字,卻是自家體貼出來』是『為學自得』(【程氏遺書·外書】)的真情流露。
蕺山也以『自得』為為學『精要』。【學言】指出,聖賢教人多隨地指點,以『使人思而自得』。所謂『自得』,『無所得,故名自得』(【年譜】)。前一個『得』當為從別人那裡得到『知識』,後一個『得』當為自我反思與體悟,是主體自我生命智慧的真切感知。要實現『自得』,須破除『先入未見』,擱置『前人話頭』(【與履思三】)。做學問不是要墨守陳規,而是要學會歧路開新。但『自得』亦非『無忌無憚』,而是要回歸自我『本心』,即求達內心的澄明無礙、無思無慮心境。學人講學論道正是要培養、體悟此種『自得』心境。
劉宗周『為學自得』,『接着』先儒講,而非『照着』先儒講,講出了自己對理學的體悟和思辨,即在『本體論』上提倡『生生』道體、在『方法論』上主張『圓融』思維、在『知識論』上堅持『德性聞見本無二知』,通過深層解構宋明理學,實現對先儒哲學思想的創新詮釋。
劉宗周『學凡三變』,即工夫證本體,探賾本體與工夫合一的『真功夫』境界;能『嚴辨儒釋』,倡明證心以證人的『醇儒』路向;且『為學自得』,遠承孔孟、近接朱王,發先儒之未發,其心路歷程昭示出一代大儒為學與為道的自信和超邁。
(張瑞濤 作者單位:中國石油大學〖華東〗馬克思主義學院哲學系) 2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