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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中國文物信息網
迄今為止,我國的嶺南、長江中下游、華北、黃河下游地區及境外的日本列島、俄羅斯遠東和東西伯利亞都相繼發現有萬年前後甚至更早的陶器實物,而地處東北亞核心區域的我國東北地區,由於以往工作開展的有限,在相當長時間內缺乏早期陶器的發現和驗證,致使對早期陶器的出現機制、發展階段、地域分佈、形制特徵及區域交流等相關問題的研究難以深入。2007年吉林白城雙塔遺址的發掘及一期遺存的年代測定,填補了早期陶器在地域分佈上的一項重要空白。
一
雙塔遺址位於白城洮北區德順蒙古族鄉雙塔村三社北側一條東西向延伸的漫崗上,範圍東西長約1200米,南北寬約200米。海拔高程149米,遺址高於周圍地表約5~6米。
該遺址於1960年文物普查時發現,此後又經多次複查(陳相偉、李殿福主編:【洮安縣文物志】,1982年。P12―15;吉林省文物工作隊:【吉林洮安縣雙塔屯原始文化遺址調查】,【考古】1983年第12期)。2007年8~10月,由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與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合作,對該遺址西部暴露有古墓葬的範圍進行了搶救性發掘。布方區域以一條南北向沙溝為界分為兩個地點,實際發掘面積1419平方米。兩個地點的地層堆積基本一致。第1層為灰褐色沙質表土。第2層為黑灰色沙質土,質地緻密,較硬,厚薄不一,在低洼地段有較厚的沉積。第3層為黃褐色沙質土,質地鬆軟,僅分佈在局部區域。
出土遺存可分三個時期(王立新:【雙塔遺址】,【田野考古集萃―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成立二十五周年紀念】,文物出版社,2008年11月。王立新、金旭東、段天Z、湯卓煒:【白城市雙塔新石器時代和東周時期遺址】,【中國考古學年鑑(2008)】文物出版社,2009年)。第一期以兩地點的第2、3層及這兩層下開口的單位為代表。遺蹟包括6座灰坑、1座墓葬、2條灰溝、14個柱洞,以及位於第2層中的2個陶片堆積層。第二期與第三期遺存主要為墓葬,均開口於第I、Ⅱ地點的第1層下,打破第2層。
從遺存的面貌與特徵來看,三期遺存分屬三種不同的考古學文化。其中第二期的4座墓葬,皆偏短的長方形土坑豎穴墓,單人仰身疊肢葬,頭向西北。隨葬品有拍印麻點紋陶杯、獸面紋玉佩、玉環等,年代大體相當於紅山文化時期,但從墓葬形制、葬式和隨葬陶器特點來看,應屬於與紅山文化性質有別的一種新的考古學文化。第三期遺存的25座墓葬,皆長方形土坑豎穴墓,既有單人葬,又有雙人或三人的合葬,多仰身直肢,頭向西北。隨葬品有罐、壺、缽等陶器,銅刀、銅錐、紡輪、骨鏃等工具或武器,耳環、銅泡、鈴形飾等服飾品,形制、風格均與漢書二期文化同類器類同,年代約當春秋晚期至戰國。
二
雙塔一期的灰坑有圓形或橢圓形的鍋底狀坑和直壁坑。有的坑底有灰白色鈣質層並遺有大量魚骨,似為魚窖。
所發現的灰溝ⅡG3位於第Ⅱ地點發掘區的東部,分南、北兩段。均開口於第2層下,打破生土層,二者走向一致,為東北―西南向,截面皆近倒梯形。溝口寬2.4~3.1米、溝底寬1.6~2.8米、存深1.2~1.6米。南北兩段之間有寬約3.2米的平展生土梁相隔,似為溝內溝外的通道。兩段溝內堆積皆為黃褐色細沙土,土質鬆軟,出有大量動物骨骼、魚骨、蚌殼及少量陶片。以柱洞為代表的第一期居住性質的遺存主要分佈在此溝以東,表明此溝很可能是第一期遺存所屬聚落的一條防禦性的圍溝。
2處陶片堆積層是此次發掘所遇到的一類特殊遺蹟現象,皆存在於第Ⅱ地點發掘區第2層即黑沙土層中。其中ⅡC1位於ⅡT104西部的第2層中,距第2層層面深約0.4米。為小範圍集中堆積的陶片和黑灰色燒土,平面形狀不規則。長2.1米、寬1.3米、厚約0.02~0.1米。陶片大小不一,部分位置相鄰的陶片可拼對。器形有瓮、筒形罐等,至少包括了3個個體。由發掘區內第2層的土質土色、堆積性狀及包含物的磨蝕程度看,此層堆積很可能是在強風沙作用下逐漸形成的。陶片堆積層的存在表明,至少在該處第2層的形成過程中曾經存在過與人類活動相關的遺蹟或層面,但由於風沙層的自身特點,使得單純依據土質土色很難再將這一層面在第2層中區分出來,由此形成了陶片堆積層『包含』在第2層中的特殊現象。
ⅡM10是可歸入第一期的唯一一座墓葬。開口於IIT111第2層下,打破生土層。墓口形近橢圓形,弧壁,墓底頭端略低。墓內填土為夾雜灰斑的黃沙土。墓向318°。單人俯身屈肢葬,面向下。人骨保存較差。部分骨骼缺失。墓主人男性,50歲以上。左股骨下壓1件骨錐,頭頂旁有少量已破碎的蚌片。墓壙長徑約1.25米、短徑約0.7米、存深0.08~0.2米。
一期陶器多為夾蚌粉的黃褐色或灰褐色沙質陶。火候普遍不高,陶質比較疏鬆。可辨器型有筒形罐、鼓腹罐、斂口罐、瓮、盆、盂、豆、碗、、杯等。僅2件陶器可復原。筒形罐、瓮等形體較大的陶器,器表多見明顯的泥圈套接法製作留下的痕跡。部分小型陶器為捏制而成。陶器器壁多厚薄不均(最厚者可達2.6厘米),器表凹凸不平,器形不甚規整,顯示出較為原始的製作水平。器表以素面為主,部分罐、瓮類器於近口部飾1~5周不等的附加堆紋條帶,少量還以橫向、豎向或斜向附加堆紋條帶構成幾何狀圖案。平行的堆紋條帶間距疏密不等,堆紋截面多較圓鈍,有少量截面近三角形,外緣較銳。部分附加堆紋條帶及器物的唇面上有戳印紋或按壓的指窩紋。少數器物的器底有製作過程中遺留下來的席紋痕跡。此外還發現有刻畫人面紋和堆塑人面紋陶片。
出土石器以細石器為多,有刮削器、尖狀器、石鏃及細石葉、石片、石核等,但缺乏定型化程度較高的細石器製品。磨製石器有較多礪石和少量石磨盤、石磨棒及個別斧、錛。地層和遺蹟單位中還出土有大量野生哺乳動物與鳥類骨骼、蚌殼、魚骨等。
三
雙塔一期遺存是此次發掘所取得的一項重要收穫。從目前來看,該期遺存陶器群的面貌特徵不同於以往嫩江中下游地區所辨識出來的任何一種新石器時代遺存。這類遺存的陶器無論在質地、火候、器型,還是在製作技術等各方面都顯示出明顯的原始性,甚至可以說是迄今東北地區所見制陶技術最為原始的一類遺存。齊齊哈爾昂昂溪區滕家崗子遺址1980年和2010年發掘的部分遺存與此類同(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發掘資料)。該遺址1980年的發掘資料迄今未系統報道,其中已發表的1件器表堆塑魚鷹的陶器腹部殘片,系夾蚌黃褐陶,器壁厚薄不均,器表凹凸不平(崔福來:【昂昂溪遺址發現陶塑魚鷹】,【中國文物報】1990年4月19日,第1版),風格與雙塔一期的陶器十分相似。在以往的調查中,此類遺存並不多見。吉林鎮賚聚寶山(吉林省博物館:【吉林鎮賚縣聚寶山新石器時代遺址】,【考古】1998年第6期。P39―41、46。圖二.1,陶片)、通榆老富大坨子、敖包山(朱永剛、鄭鈞夫:【通榆縣三處史前遺址調查與遺存分類】,【邊疆考古研究】第7輯,科學出版社,2008年。P343―345。其中的A類遺存)等地點的調查或清理曾發現過此類遺存。已有跡象表明,以雙塔一期為代表的遺存,其主要分佈區可能是嫩江中下游地區。
雙塔一期遺存的1例人骨和典型單位出土的5例陶片樣品,分別送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加速器質譜實驗室和熱釋光實驗室做年代檢測。最近的檢測結果,IIM10人骨的14C測定年代為公元前9150―8760年(2δ,半衰期為5568年)。分別采自IIG3南北段、IIC1、 IIC2和IIT107②的5例陶片樣品的熱釋光測定年代,最早的為距今10400±600年,最晚的為距今9445±710年。人骨樣品的14C測年數據與陶片樣品的熱釋光測年數據比較接近,均在距今10000年前後。表明雙塔一期遺存很可能屬於嫩江中下游乃至我國東北地區迄今發現的年代最古老的新石器時代文化。
雙塔一期的地層和遺蹟單位中出土了大量的野生動物骨骼、魚骨及蚌殼,而未見糧食作物遺存。石器中多見刮削器、尖狀器、石鏃及石葉工具,有少量加工食物的磨盤、磨棒,未見與農業生產有關的石鋤、石鏟及石刀等。骨器中有大量以野生哺乳動物和鳥類骨骼製作的骨錐、魚鏢、梭形器等手工和漁獵工具。凡此皆說明該文化是以漁獵為主的一種經濟類型。而聚落壕溝、灰坑、柱洞、陶片堆積層的發現,則表明該文化的聚落已有定居性質。
雙塔一期遺存的發現,不僅填補了松嫩平原西部地區新石器時代早期文化的重要缺環及東亞早期陶器在地域分佈上的一個空白,也為東北亞地區漁獵型新石器時代文化的形成及發展機制研究提供了關鍵性的資料。
作者單位: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
(【中國文物報】2012年9月14日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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