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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編醫古文( 修訂版)-段逸山孫文鍾 意家居, 詔召問所為治病死生驗者幾何人也, 主名為誰① 。詔問故太倉長臣意:『方伎所長, 及所能治病者? 有其書無有? 皆安受學? 受學幾何歲? 嘗有所驗, 何縣裡人也? 何病?醫藥已, 其病之狀皆何如? 具悉而對。』臣意對曰:自意少時, 喜醫藥, 醫藥方試之多不驗者。至高后八年, 得見師臨菑元里公乘陽慶。慶年七十餘,意得見事之② 。謂意曰:『盡去而方書, 非是也③ 。 慶有古先道遺傳黃帝、扁鵲之脈書④ ,五色診病,知人生死, 決嫌疑, 定可治, 及藥論書, 甚精。我家給富⑤ , 心愛公, 欲盡以我禁方書悉教公。』臣意即曰:『幸甚! 非意之所敢望也。』臣意即避席再拜謁⑥ , 受其脈書上下經、五色診、奇咳術、揆度陰陽外變、藥論、石神、接陰陽禁書⑦ , 受讀解驗之,可一年所⑧ 。明歲即驗之, 有驗, 然尚未精也。要事之三年所⑨ , 即嘗已為人治⑩ , 診病決死生, 有驗, 精良。今慶已死十年所, 臣意年盡三年11 , 年三十九歲也。故濟北王阿母自言足熱而懣12 , 臣意告曰:『熱蹶也13 。』則刺其足心各三所14 , 案之無出血15 , 病旋已16 。病得之飲酒大醉。 濟北王召臣意診脈諸女子侍者, 至女子豎, 豎無病。臣意5告永巷長曰17 :『 豎傷脾, 不可勞, 法當春嘔血死。』臣意言王曰:『才人女子豎何能18 ?』王曰:『是好為方, 多伎能, 為所是案法新19 ,往年市之民所20 , 四百七十萬, 曹偶四人21 。』王曰:『得毋有病乎?』臣意對曰:『豎病重, 在死法中。』王召視之, 其顏色不變,以為不然, 不賣諸侯所22 。至春, 豎奉劍從王之廁, 王去, 豎後,王令人召之, 即仆於廁, 嘔血死。病得之流汗。流汗者, 法病內重, 毛髮而色澤23 ,脈不衰,此亦內關之病也24 。齊中大夫病齲齒25 , 臣意灸其左大陽明脈26 , 即為苦參湯, 日嗽三升, 出入五六日, 病已。得之風, 及臥開口, 食而不嗽。 菑川王美人懷子而不乳27 , 來召臣意。臣意往, 飲以莨藥一撮28 , 以酒飲之, 旋乳。臣意複診其脈, 而脈躁。躁者有餘病, 即飲以消石一齊29 , 出血, 血如豆比五六枚30 。齊王黃姬兄黃長卿家有酒召客, 召臣意。諸客坐, 未上食。臣意望見王后弟宋建, 告曰:『 君有病, 往四五日31 , 君要脅痛32 , 不可俛仰33 , 又不得小溲。不亟治34 , 病即入濡腎35 。及其未舍五藏, 急治之。病方今客腎濡, 此所謂腎痹也36 。』宋建曰:『然。建故有要脊痛37 。往四五日, 天雨, 黃氏諸倩見建家京下方石38 , 即弄之, 建亦欲效之, 效之不能起,即復置之。 暮, 要脊痛, 不得溺, 至今不愈。』建病得之好持重。所以知建病者, 臣意見其色, 太陽色干39 , 腎部上及界要以下者枯四分所40 , 故以往四五日知其發也。臣意即為柔湯使服之41 , 十八日所而病癒。齊王侍醫遂病42 , 自練五石服之43 。臣意往過之44 , 遂謂意曰:『不肖有病45 , 幸診遂也46 。』臣意即診之, 告曰:『公病中熱47 。論曰48 :「中熱不溲者, 不可服五石。」石之為藥精悍, 公服之不得數溲, 亟勿服, 色將發臃49 。』遂曰:『扁鵲曰:6「陰石以治陰病50 , 陽石以治陽病51 。」 夫藥石者, 有陰陽水火之齊52 。故中熱, 即為陰石柔齊治之; 中寒, 即為陽石剛齊治之。』臣意曰:『公所論遠矣53 。扁鵲雖言若是, 然必審診, 起度量, 立規矩, 稱權衡54 , 合色脈、表里、有餘不足、順逆之法, 參其人動靜與息相應55 ,乃可以論。論曰:「陽疾處內,陰形應外者56 , 不加悍藥及鑱石。」夫悍藥入中, 則邪氣辟矣57 , 而宛氣愈深58 。診法曰:「二陰應外, 一陽接內者59 , 不可以剛藥。」剛藥入則動陽, 陰病益衰, 陽病益著, 邪氣流行, 為重困於俞60 , 忿發為疽』。 意告之後百餘日, 果為疽髮乳, 上入缺盆61 , 死。此謂論之大體也62 , 必有經紀63 。 拙工有一不習, 文理陰陽失矣64 。臣意曰: 他所診期決死生及所治已病眾多65 , 久頗忘之,不能盡識66 , 不敢以對。問臣意曰:『所期病決死生, 或不應期, 何故?』對曰:『此皆飲食喜怒不節, 或不當飲藥, 或不當鍼灸, 以故不中期死也67 』。問臣意:『診病決死生, 能全無失乎?』臣意對曰:『意治病人, 必先切其脈, 乃治之。敗逆者不可治68 , 其順者乃治之。心不精脈,所期死生視可治69 ,時時失之, 臣意不能全也。』
① 主名: 病人姓名。
② 事之: 拜他為師求學。
③『盡去』二句: 謂完全拋棄你學過的方書, 它們是不正確的。而, 你。
④ 古先道: 古代先輩而得醫道者。
⑤ 給( jǐ擠) 富: 豐足富裕。給, 豐足。
⑥ 避席: 古人席地而坐, 離座起立, 以示敬意。再 : 兩次。
⑦ 上下經: 【上經】、【下經】, 均古代醫書, 早佚。【素問•病能論】:『【上經】者, 言氣之通天也;【下經】者, 言病之變化也。』 奇 咳術: 奇秘非常的醫術。奇咳, 亦作『 奇7胲』、『奇賅』。揆 度( kuíduó 葵奪) : 度量。【素問• 病能論】:『 揆度者, 切度之也 所謂揆者, 言切求其脈理也; 度者, 得其病處, 以四時度之也。』 陰陽外變: 指病人的脈象、內部病機與四時氣候變化之間的關係。石神: 疑指針刺砭石之類的方書。接 陰陽禁書: 疑指房中術之類的禁方書。按: 以上諸名, 皆為當時之方書名, 今佚。
⑧ 可: 大約。所 : 表約數。左右。
⑨ 要( yào 藥) : 總共。
⑩ 嘗: 嘗試。已 : 通『以』。後省略賓語『之』, 指代所受之醫書方術。
11 年盡三年: 謂受讀年數已滿三年。
12 濟北王: 齊悼惠王之子劉志, 於文帝十六年受封。阿母: 乳母。
13 熱蹶: 即熱厥。指邪熱過盛, 陰分不足所致的厥證, 症見手足心熱、煩悶等。
14 所 : 處。
15 案 : 通『 按』。謂以指按針孔。
16 旋 : 立刻。
17 永巷: 宮中長巷, 指後宮。
18 才人: 宮中女官名。漢代始置, 嗣後歷代多沿置。
19 『 為所』句: 【索隱】:『謂於舊方伎能生新意也。』
20 市 : 買。
21 曹偶: 等輩。
22 諸 : 之於。兼詞。
23 毛髮而色澤: 謂毛髮有光澤。而, 用於句中的助詞, 舒緩語氣。
24 內關: 古病名。
25 中大夫: 漢代官名。職務不固定, 供顧問議事。
26 左大陽明脈:『大』當作『 手』。【素問• 繆刺論】:『齒齲, 刺手陽明, 不已, 刺其脈入齒中, 立已。』王冰注:『 手陽明脈貫頰入下齒中, 足陽明脈循鼻外入上齒中也。』
27 菑川王: 齊悼惠王之子劉賢, 漢文帝十六年受封。菑川, 西漢封國名, 在今山東壽光一帶。美人: 漢代嬪妃的稱號。不乳: 難產。乳, 產子。
28 茛 ( làng dàng 浪蕩) : 藥名, 即莨菪。【本草綱目】催生藥中無莨菪。在莨菪『 集解』中李時珍引蘇頌論此病案, 只辨藥性寒熱, 未言催生。
29 消石: 朴硝。有破瘀通滯作用。消, 同『 硝』。
30 豆比: 豆粒。
31 往 : 以往。
32 要 : 同『 腰』。
33 俛 :『 俯』的異體字。
34 亟 : 急。
35 濡腎: 染及腎臟。濡, 浸染。一說, 腎藏精主液, 故曰濡腎。濡, 潤濕。
36 腎痹: 腎居腰背, 主二陰, 故腎痹之證為腰脊痛, 小便閉。
37 故 : 通『 固』。確實。
38 倩 : 女婿。京 : 糧倉。
39 太陽色乾: 太陽部位面色乾枯。其位實指兩頰部位, 為腎所現部位。
40 『腎部』句: 謂腎部上至( 與大腸部位) 交界處和腰腎以下部位所反應的色診部位乾枯四分左右。
41 柔湯: 溫補之湯劑。與『 剛劑』相對。
42 侍醫: 醫官名。為皇帝侯王治病的宮廷醫生。遂 : 人名。
43 練 : 通『 煉』。煉製。五 石: 五種礦石類藥物, 即丹砂、雄黃、白礬、曾青、磁石。說見【抱朴子• 金丹】。
44 過 : 探望。
45 不肖: 自謙之稱。
46 幸 : 希望。
47 中熱: 內熱。
48 論 : 此指古代醫學論著。
49 色 : 外表。此指體表。臃 :『癰』的異體字。
50 陰石: 寒性礦物藥。陰 病: 陰虛內熱之證。即下文所言『 中熱』之證。
51 陽石: 熱型礦物藥。陽 病: 陽虛形寒之證。即下文所言『 中寒』之證。
52 水火: 即下文所言柔劑、剛劑。
53 遠 : 謂差錯大。
54 『 起度量』三句: 謂建立法度, 制定規範, 確立準則。
55 參 : 參驗。息 : 脈息。
56 『 陽疾』八字: 里熱表寒, 即真熱假寒。
57 辟 (bì) : 閉阻。
58 宛氣: 鬱氣。宛, 通『郁』, 鬱結。
59 『 二陰』八字: 表寒里熱, 即假寒真熱。二陰, 少陰經, 此指少陰病, 多寒。一陽, 少陽經, 此指少陽病, 多熱。
60 重 (chóng 蟲) 困: 猶累困。指上兩句『 陰病益衰, 陽病益著』, 陰寒之表象更重, 陽熱之本證更甚。俞 : 指腎俞穴。【素問•陰陽類論】:『 二陰一陽, 病出於腎。』
61 缺盆: 人體部位名。在兩側前胸壁的上方, 鎖骨上緣的凹陷處。
62 謂 : 通『 為』。大體: 大法。
63 經紀: 綱紀。
64 文理: 指病人的氣色脈理。
65 期 : 測定期限。
66 識 ( zhì志) : 記住。
67 不中期死: 謂不到預測的期限就死。
68 敗 : 指脈敗無胃氣。逆 : 指脈與病相逆。
69 視可治: 謂決斷可治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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