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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光明日报 阅读经典:成为每个人教养的一部分
在中国,随着西学的引进,科举制度的废弃,传统经典与读书人愈行愈远。五四运动前后,新教育制度的确立和白话文的推行,青年学生,特别是中小学生,已不把传统经典作为主要读物了。当时,有学者甚至说要把线装书扔到茅厕里去。因而,为什么要读经典,在那个时代就已被提出。近一百年来,这一问题常常被人们提起。
近十余年来,随着新技术的发展,电视、手机与网络的普及所造成的冲击,使人们的阅读时间大大减少了。与此同时,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增强,所谓文化软实力被学者们不断宣扬,而阅读传统经典,宏扬中国文化,正是这种软实力的必备内涵。
1923年,梁启超在撰写《国学入门书要目及其读法》的同时,还写了一篇《治国学杂话》的文章。在这里,梁氏就为什么要阅读传统经典,提出了两层意见。
一是,作为中国学人,有必要读一些中国传统经典。他在《最低限度之必读书目》后的附言中说:“以上各书,无论学矿学、工程学……皆须一读,若此未读,真不能认为中国学人矣。”
二是,梁氏认为,不仅需要阅读必要的经典,对那些“最有价值的文学作品”和“有益身心的格言”,也需要熟读成诵。他说:好文学是涵养情趣的工具,做一个民族的分子,总该对于本民族的好文学十分领略,能熟读成诵,才在我们的“下意识”里头,得着根底,不知不觉会“发酵”。有益身心的圣哲格言,一部分久已在我们全社会上形成共同意识,我们做这社会的分子,总要彻底了解他,才不至和共同意识生隔阂。一方面我们应事接物时候,常常仗他给我们的光明。
那些传统经典中的好文学,浇溉和滋养着我们的心灵,使我们有涵养与情趣;而圣哲格言,在为人处事方面,给我们以指引,不致使我们陷入困惑的黑暗之中。在20世纪90年代,经过多次动荡的中国教育界,多少已意识到梁启超的深意,开始强调学生的素质教育。
1925年,孙伏园在自己主持的《京报副刊》上,发出“青年爱读书十部”与“青年必读书十部”的征文启示。“青年必读书十部”征文,当时有七十余位学者作家应征。
1934年,《教育杂志》主编何炳松向全国教育界征询“读经”的意见。次年五月,《教育杂志》将收回的七十余篇文章以专辑的形式推出。其中收录了时任无锡国专校长唐文治的意见。唐文治说:
窃维读经当提倡久矣!往者英人朱尔典与吾华博士严幼陵相友善,严尝以中国危亡为虑,朱曰:中国决不至亡。严询其故,朱曰:中国经书,皆宝典也,发而读之,深入人心。基隆扃固,岂有灭亡之理?余谓朱说良然。吾国经书,不独可以固结民心,且可以涵养民性,和平民气,启发民智。故居今之世而欲救国,非读经不可。
在唐文治看来,经书为国家的根基,可以团结人民、提高素质、开发智慧,创造和谐社会。
1942年,在西南联大任教的朱自清,写成《经典常谈》,此后多次出版或重印。作者在《序》中说:在中等以上的教育里,经典训练应该是一个必要的项目。经典训练的价值不在实用,而在文化……再说做一个有相当教育的国民,至少对于本国的经典,也有接触的义务。
由朱自清的“文化”二字,可见六十多年前,中国的知识分子就已经意识到中国文化受西方文化冲击的问题,担心中国人走向世界时会忘掉本民族的文化。作为这个民族的知识分子,自有着传承民族文化的责任。六十多年来,《经典常谈》也成了人们习读经典的经典。
1978年,香港中文大学新亚书院设立“钱宾四先生学术讲座”,请84岁高龄的钱穆作了《从中国历史来看中国民族性及中国文化》系列讲座。在讲演中,钱穆指出:有七部书是“中国人所人人必读的书”。他说:我们今天一个知识分子,一个读书人,应该读四部书:一部是《论语》,一部《孟子》,第三部是《老子》,第四部是《庄子》。读了这面,还应读那面,这就叫“一阴一阳”。又说:这四部书都是古代的。若要再读后代的,则我再举三部。一是禅宗慧能的《六祖坛经》。第二部是朱子选的《近思录》。第三部是王阳明的《传习录》。拿唐朝以下的三部,汇合上战国时代的四部,可成为中国新的《七经》。
钱先生终生致力于中国文化的研究,是一位“对其本国已往历史有一种温情与敬意者”。其所《七经》说,乃其一生的读书经验之所得。
钱穆高足余英时,长期在美国大学执教。上世纪末,作《怎样读中国书》,主张读传统经典,提倡“旧书不厌百回读”。该文中有一段话很值得我们思考。他说:中国知识界似乎还没有完全摆脱殖民地的心态,一切以西方的观念为最后依据。甚至“反西方”的思想也还是来自西方,如“依赖理论”、如“批判学说”、如“解构”之类。所以特别是这十几年来,只要西方思想界稍有风吹草动(主要还是从美国转贩的),便有一批中国知识分子兴风作浪一番,而且立即用之于中国书的解读上面,这不是中西会通,而是随着外国调子起舞,像被人牵着线的傀儡一样,青年朋友们如果不幸而入此魔道,则从此便断送了自己的学问前途。
我们注重传统经典的阅读,或许源于中国悠久的传统所赋予我们与生俱来的情感。然而,在美国,习读经典名著,特别是习读传统经典,同样是受人关注的话题。早在20世纪初,哥伦比亚大学就创设了“文学人文”和“当代文明”两门本科生的必修课。前者致力于提供一个欧洲文学名著的标准选目,后者提供一个哲学和社会理论名著选目。美国《纽约》杂志的电影评论家大卫・丹比谈到母校坚持开设这类课程的原因时说:学校很清楚地知道,消费主义和平庸趣味的污染从来没有远离过这些经典著作名单。学校试图通过它组织和教授这两门课的方式驱除这种污染。首先,阅读常常是艰涩的,对当代的学生来说尤其如此。这是对西方传统的极度尊崇,而且校方坚持认为它是必要的。……它们应该成为每个人的教养的一部分。
这个人48岁回到母校选修“文学人文”与“当代文明”这两门课,重读西方经典。对此他说:媒体给予信息,但信息在90年代已变成了瞬息万变、十分不稳定的东西。“我拥有信息,但没有知识”,“严肃的阅读或许是一种结束媒体生活对我的同化的办法,一种找回我的世界的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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