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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北方教育 所谓词汇化,是指词在演化过程中经历的一个从结构松散、不甚稳定的非词的句法单位到凝固的稳定的单一的词汇单位的动态过程。汉语词汇系统中的很多词语都是经由这一历时过程发展演变而来的,现代汉语词汇系统主体的合成词在历史上的产生就是一个词汇化的过程(也包括一些语法化现象在内)。本文主要是在现有的研究成果基础上,总结前人研究的经验,从中探求汉语动宾式合成词词汇化的衍生发展方式。
一、词汇化和语法化
Kurylowicz提到,有一种跟语法化相反的演变过程叫做“词汇化”(lexicalization),指的是这样的一种演变:派生形式语法化为屈折形式,然后又词汇化为派生形式。但Kurylowicz并没有将词汇化看成语法化的反例,而只是认为语法化和词汇化是语言演变的两个不同过程。 ①
Givón提出一个著名的观点:“今天的词法曾是昨天的句法。”[1]这种从句法到词法的转化现象在语言中普遍存在着。董秀芳称其为词汇化。它针对的词汇化是指从大于词的自由组合的句法单位到词的一种变化,比一些语言学文献的lexicalization的含义宽泛,后者一般指从语法性成分到词汇性成分的变化。她所谈的词汇化可以与西方语言中的形态化相类比,形态化也是由分立的句法单位变为词,但其结果是造成派生词,原来独立运用的词变为了词缀。词缀可以说是一种语法性成分,因而由独立的词变为词缀的过程被看作是语法化的一种重要的类型。汉语中的情况有所不同,自由的句法单位变成的往往是复合词或单纯词,如由动宾短语演变为动宾式的复合词,虽然由分立的句法单位变为派生词的情况也有,就像她在论文中所讨论的一些例子,但词缀在汉语中始终不发达。因而我们把汉语中由非词单位到词的变化不称为形态化,而统称为词汇化,这样定名可以具有更大的概├ㄐ浴*
Heineetal说,关于词汇化历来有两种不同的观点。这点沈家煊已经谈到,他指出:“‘词汇化’(lexicalization)这个术语除了‘用词来表达某个概念’这种共时上的意思外,在历时上还有两个意思,一是指词缀变为词,这种意义上的‘词汇化’是与‘实词虚化’或‘语法化’(grammaticalization)对待而言的;另一种意思是指词的组连(指两个或多个词连接在一起的序列)变为词。”[2]同时他也指出:“词缀变为词的现象十分罕见,而词的组连变为词的现象十分普遍。因此,我们按后一种意思使用‘词汇化’一词。” [2]除一部分学者,如胡壮麟、李健雪认为词汇化现象是语法化单向性的反例(即由词缀变为词)[3-4],大部分学者倾向于第二种观点,如董秀芳认为词汇化现象即短语等非词单位逐渐凝固或变得紧凑而形成单词的过程[5]。王灿龙也认为词汇化就是一个短语或由句法决定的其他语言单位在经历了一段时间后,其自身变成一个稳固的词项,并且进入基本词汇或一般词汇的现象。[6]他认为词汇化就是一种句法单位成词的凝固化。
关于词汇化与语法化的关系,很多学者进行了论述。沈家煊认为“短语或词组逐渐凝结为一个单词的过程即短语的词汇化,应该纳入语法化的范围”[2]。徐时仪则直接把“词组虚化为词”的现象命名为“词汇语法化”。[7]可见他们都看到了词汇化和语法化二者之间的联系。董秀芳和王灿龙等人都认为“词汇化的过程中往往伴随着语法化”[5-6]。本文不对此进行区分。
二、动宾式合成词衍生发展的方式
董秀芳认为汉语复合词的形成主要有三条途径:一是由短语降格而成的,其形成起初具有短语的身份,后来逐渐演变出词的功能,获得了成词的资格。[8]如“冠军”、“责备”等就是由一个动宾式短语发展成的一个名词。二是按特定的构词法造出的,其形式在语言系统里出现之初就具有词的身份。如“打假”就是按动宾构词方式造出的一个词。三是由本不在同一句法层次上而只是在线性顺序上相邻接的成分变来。如“尽力”等词语就是这样而来的。这三条途径,我们将在下面的具体内容中论证。
董秀芳对这个问题的研究值得关注,笔者据此总结出动宾式合成词词汇化的衍生方式:
(一)缩略词向复合词的转化
张世禄指出:“常用的词组往往经过凝结作用或缩减作用,转变为词,这样从词组的凝结或缩减变为词,正是词的产生的重要方法之一,也就是语言本身发展的重要趋势之一。这类词是为了避免词的音节太长而加以修剪的,通常是二音节或三音节,我们可以把它们看作是一类特殊的动宾式合成词,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这一类特殊的动宾式合成词的数量有日益增长的趋势。” [9]例如“报考研究生――考研”;“申办奥运会――申奥”;“阅读报纸――读报”等。
(二)粘合
Saussure曾提出“在新单位的产生中,除类比以外,还有另一个因素,那就是粘合。粘合是指两个或者几个原来分开的但常在句子内部的句段里相遇的要素互相熔合成为一个绝对的或者难于分析的单位”[10]。
Langacker在谈到结构层次变化的类型时指出了这样三种情况[11]:(1)取消分界(boundary loss);(2)改变分界(boundary shift);(3)增加分界 (boundary creation)。沈家煊认为Saussure所定义的粘合现象就属于取消分界这种结构变化,这种取消分界的变化使得一个句法结构转变为了一个词法结构。
董秀芳指出粘合现象产生双音词。[8]粘合绝大多数都是在双音节短语中发生的,这不是偶然的,而是由汉语特定的韵律要求决定的。韵律是语言的形式特征之一,有着生理和心理的基础,属于语言的普遍现,韵律与语言的其他层面相互作用,决定了语言的面貌。其中一点是,韵律在一定程度上制约构词法。当一个复合的概念用一串极其惯用的带有意义的单位表达的时候,人们的心理就会像抄小路一样对它不作分析,直接把概念整个附在那组符号上面,使它变成一个单纯的单位。如“尽力”:
事主而不尽力,则有刑。(《管子•形势》)おお
皆不肯为尽力。(《史记•留侯世家》)
以上例子中,“尽力”是一个动宾短语。“尽”是动词,意思是“竭力”;“力”是名词,意思是“能力”。“尽”作为动词不具有动作性,“力”也不是一个有形的具体名词,二者之间的影响度也比较小,因而符合词汇化的条件。后来“尽力”粘合为一个副词,意思是“用一切力量(做某事)”。如“得罪”:
得罪于天子。(《诗•小雅•雨无正》)
子华由是得罪于郑。(《左传•僖公七年》)
以上例子中的“得罪”还是一个动宾短语,其后的介宾结构的存在表明它不能直接再接一个宾语。但是由于“罪”的具体性低,“得”是一个泛义动词,动作性不强,两者之间的影响度也很小,符合成词条件,所以后来“得罪”变为一个动词,其后又可以直接带宾语,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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