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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中华文史网 摘要:隋唐时期帝王行宫为数众多,主要集中于京师长安、东都洛阳的周围及两京道上,形成哑铃型分布格局。隋唐时期的行宫在功用上存在明显的不同,其中尤以避暑行宫的数目最多而且也最为重要。唐代都城建置对国家政治格局固然颇有影响,但宫廷革命的成败却并非只表现在宫城北门的得失这一个方面。隋及唐初的帝王们对不同的行宫有着不同的偏好,但他们对于某些行宫的频繁临幸和长时间居住,使这些行宫充当着临时性政治中心的角色,也就是说,客观上形成了两个政治中心,一个是都城,另一个是帝王所幸的行宫。帝王们在巡幸行宫期间,固然享受了生理或心理上的快感,但同时也为宫廷政变的发动者提供了绝佳时机。在行宫中发动政变的一方要想获得政变的成功,最为关键的因素是对相关行宫的控制。这一观点,可视为是对陈寅恪“玄武门学说”的一个拓展。
一、隋唐两代的行宫制度
行宫亦即离宫别馆,是中国古代帝王为了出外游幸方便而建造的居所。大致从殷纣王开始就已有了行宫的营建,史称殷纣王“益广沙丘苑台,多取野兽蜚鸟置其中。慢于鬼神。大取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渐其间,为长夜之饮。”唐李泰等著《括地志》解释说:“沙丘台在邢州平乡东北二十里。《竹书纪年》自盘庚徙殷至纣之灭二百五十三年,更不徙都,纣时稍大其邑,南距朝歌,北据邯郸及沙丘,皆为离宫别馆。”秦代以来更形成一种制度,据说秦时“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余”,又说“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
西汉以降,历代所建行宫的数目大都没有超过秦代,但在建筑设计上却呈现出后来者居上,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据初步统计,隋唐时期有名称可考的行宫共有73所,其中隋时营造者38所,唐时营造者35所,而两代并用的行宫则有14所。这些行宫中,除隋榆林宫、晋阳宫、汾阳宫、临朔宫、临渝宫、江都宫、扬子宫、丹阳宫以及唐泰山顿等距离都城(长安或洛阳)稍远以外,其余均距离都城较近,一般少于400华里。从地理分布的大势来看,行宫大多集中于京师长安、东都洛阳的周围及两京道上,形成哑铃型分布格局。这种地域分布格局的形成,显然与陪都制度有关。隋以大兴为都城,而以洛阳为东都。唐都于长安,而洛阳、太原、凤翔、江陵都曾立为陪都。洛阳地居天下之中,挽漕便利,又距京师长安较近,故于诸陪都之中地位尤其重要,与长安一起被唐帝称为“东西二宅”或“东西两宫”。长安、洛阳既为隋唐帝王的主要活动中心,因之行宫也就多建在此两京的附近。隋唐诸帝中,以隋炀帝、唐高宗、则天皇帝和唐玄宗居洛阳时间较久一些,所以东都洛阳周围的行宫多为这几个帝王所兴建。因为隋唐帝王们往返两京十分频繁,为巡幸方便起见,两京道上也营造了许多行宫。
隋唐时期的行宫在功用上又存在明显的不同,或为消夏避暑,或为冬春沐浴疗养,或为巡幸两京时沿途驻次,也有一些是因帝王旧宅改建以及为了军事、宗教活动的方面而兴建,其中尤以避暑宫(又称清暑宫、夏宫、凉宫)的数目最多而且也最为重要。根据著名气候史学家竺可桢的研究成果,中国近5000年来的气候变迁大致可划分为四个温暖期和四个寒冷期,其中公元600-1000年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三个温暖期。新近的相关研究揭示,这个温暖期大致从公元550年开始,到1050年结束,持续时间约500年左右,比竺可桢所界定的时间段要长1个世纪左右,整个温暖期实际上跨有南北朝晚期、隋、唐、五代和北宋中前期,但主要与隋唐两代相对应,其间虽然存在明显的气候波动,但物候、动物分布、孢粉、雪线和海平面等相关资料显示,这个温暖期的气候特征总体上比较温暖,如与现代气候比较,则当时年平均温度高出现在1℃左右,气候带的纬度北移1度左右。这就是说,当时京畿所在的关中地区的气候实际上已具有了北亚热带的某些特征,与今日秦岭南面的汉中、安康地区略相接近。由于气候偏暖,而当时的盛夏更显得十分炎热,隋代及唐前期尤其如此,加之隋唐王室又有北方少数民族的血统,“性不宜热”,所以两代的帝王均非常热衷于在京师长安与东都洛阳的周围,尤其是关中南北山区大规模建造避暑行宫,稍不如意,则另行择地改建,长安周围共建有17所(其中隋仁寿宫与唐九成宫在一地),洛阳周围共建有6所。避暑宫是为了盛夏避暑,所以常建在依山面水、清凉宜人的山谷地区。
隋唐避暑宫以隋仁寿宫(即唐九成宫,唐高宗一度亦称万年宫)最负盛名,隋唐两京周围的避暑行宫多营建在依山面水、清凉可人的山谷地区,选地适宜,设施完备,是盛夏避暑的理想去处。在诸多避暑行宫之中,又以隋仁寿宫(唐九成宫)最为重要,唐时九成宫中殿阁皆题署牌额以类皇居,并专门设有九成宫总监进行管理,可见地位之不同一般。此宫在唐凤翔府麟游县西一里,背依天台山,襟带杜水,“炎夏流金,无郁蒸之气;微风徐动,有凄清之凉”,据说其安体养神的功效,虽汉代的甘泉宫也无从比拟。正因为九成宫“凉冷宜人”,而且“去京不远”,隋文帝及唐前期诸帝一再改修扩建并频繁前往避暑。据笔者统计,隋文帝在位24年,外出避暑6次,全部都在仁寿宫;唐高祖在位9年,外出避暑2次,因九成宫尚未修复,故未曾临幸;唐太宗在位23年,外出避:暑10次,有5次是在九成宫;唐高宗在位34年,外出避暑17次,临幸九成宫(万年宫)更达8次之多。隋文帝、唐太宗和唐高宗等不仅频繁临幸仁寿宫(九成宫),而且每次都要驻次相当长的时间,所谓“春往冬还”,大致在春二、三月前往,秋八、九月返回,出幸时间往往长达半年以上。有时从春正月就开始避暑,而结束的时间则推迟至冬十月。隋文帝甚至在开皇十九年(599)春二月去仁寿宫避暑,一直到次年的秋九月才返回京城,历时长达一年半有余。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由于生理状况和喜好不同,有些帝王对于温泉宫更为偏爱。如华清宫在京兆府昭应县(今西安市临潼区)骊山。骊山山色秀丽,“骊山晚照”素为关中胜景,山下又有温泉之利,泉水流出地面时的温度达43℃,并富含多种有益物质,以之浴疗可治风湿病、皮肤病及消化不良。骊山温泉秦始皇、汉武帝、隋文帝都曾利用过,唐太宗贞观十八年(644)辟为行宫。玄宗于开元十一年(723)、天宝十载(751)两次扩建,对此宫极为迷恋,当政之日,几乎岁岁巡幸,竟达37次之多。无论如何,隋及唐初帝王们对于某些行宫频繁临幸并且往往是长时间的驻次,实际上使这些行宫每每充当着临时性政治中心角色,这就不能不对当时的政治格局和相关的政治活动产生一定的影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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