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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中华文史网 关于中国至克什米尔的交通线,以往法显、宋云、玄奘、悟空等西行求法的记载,一般只记到国都,很少记录所经小城、村镇。《克什米尔行程》写卷用于阗文拚写出自于阗至克什米尔所经大小地名,多数前所未见,揭示了公元十世纪中国与外域交通的宝贵一页[30]。汉文写卷《西天路竟》(S.0383号)是北宋乾德四年(966)僧行勋等157人奉诏西域求法的行记之一。它简略地记录了自宋东京开封一直到达南印度海边的完整行程。“唐以后入印行程,唯此与《继业行程》(同次赴印僧人行记)最为详赡”[31] 。同样揭示了公元十世纪中国与外域交往的宝贵一页。 关于中古时期汉语音韵,隋・陆法言从“南北是非,古今开塞”着眼,集晋以来各地诸家细分之韵部撰《切韵》,是为中古音韵学奠基之作。但《切韵》及随后唐人所撰各种韵书却大多失传,可资中古音韵研究的书,主要只有宋代重修的《广韵》了。《广韵》号称隋唐以来韵书的结集,可是《广韵》以前的音韵史既已不明,中古音韵研究也就无所措手足,以致清代学者竟会误认为《广韵》就是陆法言的《切韵》。敦煌保存的韵书残卷问世后,经王国维、刘复、罗常培等反复研究,中古音韵学草创时期韵书发展的某些规律和事相终得揭示。
中古韵书发展似有如下规律:“同一系统之书,其韵字多寡,视年代为比例――后出者多,前承者寡。”依成书先后排序,敦煌所出(及传世)各韵书写卷的字数大致为:最接近《切韵》原本的“切一”(S.2683号),一万一千字左右;伯加仟一字本(S.2071号,即“切三”),增字一千一,约一万二千余字;接近长孙G言笺注本的“切三”(S.2055号),又增六百字,约一万二千八百字;郭知玄朱笺本,更增三百字,约一万三千一百字[32] 。导致唐代韵书韵字愈增愈多的原因,除随时代变迁、社会音素不断发展而外,主要根源出自科举以诗赋取士以及好尚诗文的时代风气。唐人做诗文讲求叶韵,韵书的功能于是发生变化:“韵书之作,本以审音,降及李唐,渐失其旨。一向之用以审音者,至唐时则变而供行文叶韵者所检取。行文叶韵,字愈多而愈便。法言的《切韵》所收者万余字耳;而其分韵或宽或狭,实用殊感困难,故有诸家之增订,有许敬宗之通用。文人学士,唯患韵字之少,岂有恶其繁重从而删去之者。”[33] 唐・王仁煦《刊谬补阙切韵》(P.2011号,项子京本,故宫本)对陆法言《切韵》的“刊”与“补”,以字的形、义为主,即“是为了便俗而作,走的是把陆书引向字书、词书的路子”[34]。文人学士的需求愈是迫切,韵书的增订就愈是快速,旧韵书的淘汰也愈是快速。陆法言《切韵》及唐代许多韵书迅即消失得似乎了无踪迹,奥秘正在这里。
中古音韵学往往伴随社会实用语言的发展而发展。依久佚古籍唐僧守温韵学之敦煌残卷(P.2011号)得知,唐末守温所定音韵字母实为30个,分标唇音、舌音、牙音、齿音、喉音五目。《通志》《玉海》托名守温著录的36母,其中邦、滂、奉、微、床、娘六母乃是宋人为分别唇音轻重增益的。但不可据此断言正齿音、轻唇音等在唐末尚未分化。据该残卷,唐末齿目之音已可分为三等:“精、清、从”是齿头音,“审”是梵藏有对音的正齿音,“穿、禅、照”是梵藏无对音的正齿音。又,在唐《归三十字母例》中,唇目“不、芳、并、明”(重唇音)后面,又列“夫、敷、苻、无”四字,显示“唇音轻重亦有别”[35] 。据守温韵学残卷得以揭示,唐宋之际汉语音素的发展及韵学传承的这一重要事相。
在敦煌的藏文写卷中发现多种汉籍的藏译本残卷,如《尚书》(P.T.986)、《春秋后语》(P.T.1291)、《史记》(P.T.1287)、《孔子项托相问书》(P.T.724、P.T.992、P.T.1284)等;亦有佛经汉藏对音本残卷。《尚书》、《史记》等残卷的藏译文显示,当汉籍的一些事物或名词(如“血流漂杵”等)不易为吐蕃人理解时,译者往往不拘泥原文而采用音译法;有时还会在译文中增添一些原典籍没有的内容(参见本书《藏文典籍章》)。藏译汉籍涉经、史、子,种类多样,显示八九世纪在西陲的吐蕃辖区某地(也有可能在敦煌),吐蕃统治者可能设置了一定规模的译场,集中译人,专门翻译中原汉文典籍。
20世纪初,在南疆也发现若干可能出自吐鲁番的汉籍回鹘文译本,其中有唐・慧立、彦撰《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即《玄奘传》)残卷、《光明最胜王经》残卷和一叶有关千手千眼观音菩萨的佛经残卷。这三个残卷的“尾题”表明它们的译者是同一人:“十姓回鹘国中的后学别失八里人僧古萨里(Singku Sali)都统”。耿世民定此残卷为十姓回鹘西迁后至元代(9-12世纪)译作(冯家升认为是十世纪之译作)[36]。这批汉籍回鹘译卷揭示,在十世纪的回鹘高昌,曾有专人从事汉文典籍翻译。所译汉籍当不会只限于僧传和佛经,译人亦当不限于僧古萨里一人。在十世纪的高昌,可能像八九世纪的敦煌一样,设置了一定规模的译场,集聚译人,翻译汉籍。唐宋之际西陲的藏文和回鹘文译业,反映九十世纪西北地区的少数族同中原汉文化的交流,比初盛唐时期大为深化。中古时期中原传统文化在西陲的翻译传播,大有益于北方各民族的接近和融合。
汉传佛教自中晚唐以后出现禅宗在民间独盛的局面。关于禅宗和北宗的历史,由于过去传世的禅学文献多编撰在南禅五宗形成之后,不仅对北宗的历史多有偏见,即使对早期南宗的历史也有门派之见。敦煌卷子里既保存了慧能神会一系早期南宗的资料,如《六祖坛经》(S.5475号)、《神会语录》(S.6557、P.3047号)等,又保存一批神秀一系的北宗资料,如净觉撰《楞伽师资记》(S.2054、P.3294号等)、杜F撰《传法宝记》(P.2634、P.3559、P.3858号等)、《大乘无生方便门》(北图生24背)等[37]。这些残卷为深入研究早期南宗和北宗的历史提供了珍贵的资料。值得注意的还有《导凡趣圣心诀》(P.3559号或P.3664号)一文,它提出北宗传法次序的又一说法。关于北宗传法次序,菩提达摩到弘忍的五传系统没有争议。弘忍以下的法系,传统说法是神秀一系的说法:弘忍(601―674)―神秀(606?―706)―义福(658―736)――普寂(675―739)。敦煌本《楞伽师资记》即此说法。《导凡趣圣心诀》的另一说法则是:“弘忍传法如,法如传弟了道秀(即神秀)等。”写在《导凡趣圣心诀》同一卷子后面的《传法宝记》,记载着同一传法世系:菩提达摩―惠可―僧璨―道信―弘忍―法如―神秀。且称:“及忍、如、大通(即神秀)之世,则法门大启,根机不择。”《传法宝记》又记载了法如逝世前对门人的“遗训”:“而今已后,当往荆州玉泉寺秀禅师下谘禀。”神秀的两个大弟子义福和普寂,都是先从法如、后转神秀门下。冉云华揭示了仅见于这两份敦煌文献的关于北宗传法世系的又一说法。他认为:“《心诀》和《传法宝记》二文共抄在一份卷子上,都属于北宗禅法的某一支流;很可能是由法如门下到神秀那里习禅的弟子。”他还认为《传法宝记》“只是按禅师们的去世日期依次撰写的,……故有先有后。”[38]无论达摩至神秀的北宗传灯谱是六传还是七传,敦煌禅宗文献至少昭示一个基本事实:在中晚唐时期,不仅南禅诸宗处在孕育形成过程中,北禅诸派也支脉发衍处在发展过程中。所以北宗还没有最后形成诸派共认的传灯谱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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