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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杀董璋乱兵卖主 宠从荣骄子弄兵 之二

五代史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43

相传镠生时适遇天旱,道士东方生指镠所居,谓池龙已生此家。时镠正产下,红光满室,父宽以为不祥,弃诸井旁。惟镠祖母知非常儿,抱归抚养,名为婆留,且号井为婆留井。及镠年数岁,尝在村中大木下,指示群儿,戏为队伍,颇得军法。后来骁勇绝伦,善射与槊。邑中有衣锦山,上列石镜,阔二尺七寸,镠对石自顾,身服冕旒,如封王状。虽尝隐秘不言,但因此有自负意。至受梁封为吴越王后,广杭州城,筑捍海石塘。江中怒潮急湍,版筑不就,镠采山阳劲竹,制成强弩五百,硬箭三千,选弓弩手出射潮头,潮乃退趋西陵,遂得竖樁垒石,筑成长堤。射潮事传为美谈,其实潮汐长落,本有定时,镠特借此以鼓动工役耳。且建候潮、通江等城门,并置龙山、浙江两闸,遏潮入河。嗣是钱塘富庶,冠绝东南。为民奠土,不为无功。

镠自少年从军,夜未尝寐,倦极乃就圆木小枕,或枕大铃,枕欹辄寤,名为警枕。寝室内置一粉盘,有所记忆,即书盘中,至老不倦。平时立法颇严,一夕微行,还叩北城门,门吏不肯启关,自内传语道:『就使大王到来,亦不便启门!』

诘旦镠乃从北门入,召入北门守吏,嘉他守法,厚给赏赐。有宠姬郑氏父,犯法当死,左右替他乞免。镠怒道:『为一妇人,欲乱我法么?』

并命宫人牵出郑姬,斩首以徇。纯是权术。每遇春秋荐享,必呜咽道:『今日贵盛,皆祖先积善所致,但恨祖考不及见哩。』孝思可嘉。

晚年礼贤下士,得知人誉。自传瓘袭职,传讣唐都,唐主赐谥武肃,命以王礼安葬,且令工部侍郎杨凝式撰作碑文。浙民代请立庙,奉诏俞允。越二年庙成供像,历代不移。浙人称为海龙王,或沿称为钱大王。补叙钱镠故事,亦不可少。

传瓘为镠第五子,【十国春秋】谓为第七子。曾任镇海、镇东两军节度使,嗣位后改名元瓘,以遗命去国仪,仍用藩镇法,除民逋赋,友于兄弟,慎择贤能,所以吴越一方,安堵如恒。

惟闽王王延钧杀兄攘位,据闽数年,会遇疾不能视事,延禀竟率子继雄自建州来袭福州。延钧忙遣楼船指挥使王仁达往御,仁达遇继雄军,为立白帜,作乞降状。继雄信为真情,过舟慰抚,被仁达一刀杀死,乘势追擒延禀,牵至延钧帐前。延钧病已少愈,面责延禀道:『兄尝谓我善继先志,免兄再来,今日烦兄至此,莫非由我不能承先么?』回应前第二十回。

延禀惭不能答,即由延钧喝令推出,枭首示众,复姓名为周绍琛。遣弟延政往抚建州,慰抚军民,闽地复安。

延钧渐萌骄态,上书唐廷,内称楚王马殷,吴越王钱镠,统加尚书令,今两王皆殁,请授臣尚书令。唐廷置诸不理。延钧遂不通朝贡。已而信道士陈守元言,建宝皇宫,自称皇帝,改名为鏻。守元又妄称黄龙出现,因改元龙启,国仍号闽,追尊审知为太祖,立五庙,置百官,升福州为长乐府,独霸一方。唐廷力不能讨,由他逞雄。

武安军节度使马希声病死,弟希范向唐报丧,唐主准令袭职,不烦细表。定难军治夏州节度使李仁福,也因病去世,子彝超自称留后,唐主欲稍示国威,徙彝超镇彰武军,治延州。别简安从进为定难留后。偏彝超不肯奉命,但托词为军民所留,不得他往。唐廷令从进往讨彝超,卒因饱道不继,无功引还。彝超上表谢罪,自陈无叛唐意,不过因祖父世守,上下相习,所以迁徙为难,乞恩许留镇。廷议以夏州僻远,不若权事羁縻,省得劳师费财。唐主也得过且过,授彝超得节度使,姑息偷安罢了。将外事并作一束,无非是插叙文字。

外事粗定,内乱复萌,骨肉竟同仇敌,萧墙忽起干戈,这也是教训不良,酿成祸变,说将起来,可叹可悲!哭起一峰,笔不平直。

原来唐主嗣源,生有四子,长名从璟,为元行钦所杀,元行钦即李绍荣。已见前文。次名从荣,又次名从厚,又次名从益。天成元年,从荣受命为天雄军节度使,兼同平章事。次年,授从厚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从荣闻从厚位出己上,未免怏怏。又越年,徙从荣为河东节度使,兼北都留守。未几,又与从厚互易,从荣得为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两人为一母所生,见二十一回。性情却绝不相同。从厚谨慎小心,颇有老成态度,独从荣躁率轻夸,专喜与浮薄子弟,赋诗饮酒,自命不凡。唐主屡遣人规劝,终不肯改,也只好付诸度外。教之不从,奈何置之。

长兴元年,封从荣为秦王,从厚为宋王。从荣既得王爵,开府置属,益招集淫朋为僚佐,日夕酣歌,豪纵无度,一日入谒内廷,唐主问道:『尔当军政余暇,所习何事?』

从荣答道:『暇时读书,或与诸儒讲论经义。』

唐主道:『我虽不知书,但喜闻经义,经义所陈,无非父子君臣的大道,足以益人智思,此外皆不足学。我见庄宗好作歌诗,毫无益处,尔系将家子,文章本非素习,必不能工,传诸人口,徒滋笑谤,愿汝勿效此浮华哩!』

从荣勉强答应,心中却不以为然。惟当时安重诲尚在禁中,遇事抑制,为从荣所敬惮,故尚未敢为非。及重诲已死,王淑妃、孟汉琼居中用事,授范延光、赵延寿为枢密使。延光以疏属见用,没甚重望。

延寿本姓刘,为卢龙节度使赵德钧养子,冒姓刘氏,因巧佞得幸,尚唐主女兴平公主,参入枢要。从荣都瞧不上眼,任意揶揄。石敬瑭自西蜀还朝,受任六军诸卫副使。他本娶唐主女永宁公主为妻,公主与从荣异母,素相憎嫉,敬瑭恐因妻得祸,不愿与从荣共事,屡思出补外任,免惹是非。就是延光、延寿,也与敬瑭同一思想,巴不得离开殿廷,省却无数恶气,只恨无隙可请,没奈何低首下心,虚与周旋。会契丹东丹王兀欲,怨及母弟,越海奔唐。唐赐姓名为李赞华,授怀化军治慎州节度使。就是从前卢龙献俘的惕隐,见二十一回。也授他官职,赐姓名为狄怀忠。契丹遣使索还,唐廷不许,遂屡次入寇。

唐主欲简择河东镇帅,控御契丹,延光、延寿遂荐举石敬瑭,及山南东道节度使康义诚。敬瑭幸得此隙,立即入阙,自请出镇,乃授敬瑭为河东节度使,敬瑭拜命,即日登程。既至晋阳,用部将刘知远、周瓌为都押衙,委以心腹,军事委知远,财政委瓌,静听内处消息,相机行事。后晋基业,肇始于此。

唐主调回康义诚,令掌六军诸卫副使,代敬瑭职。出从珂为凤翔节度使,加封潞王。四子从益为许王,并加秦王从荣为尚书令,兼官侍中。从益乳母王氏,本宫中司衣,因见秦王势盛,欲借端依托,为日后计,乃暗瞩从益至唐主前,求见秦王。唐主以幼儿思兄,人情常事,乃遣王氏挈往秦府。王氏见了从荣,非常谄谀,甚且装出许多媚态,殷勤凑奉。从荣最喜奉承,又见王氏有三分姿色,乐得移篙近舵,索性将从益哄出,令婢媪抱见王妃刘氏,自与王氏搂入别室,做了一出鸳鸯梦。待至云收雨散,再订后期,且嘱王氏伺察宫中动静。王氏当然依嘱,仍带从益回宫。嗣是王氏常出入秦府,传递消息,所有宫中情事,从荣无不与闻。又有太仆少卿致仕何泽,乘机希宠,表请立从荣为皇太子。唐主览表泣下,私语左右道:『群臣请立太子,朕当归老太原旧第了!』六十余岁,尚恋恋尊荣耶?

不得已令宰相枢密会议。从荣闻信,亟入见唐主道:『近闻有奸人请立太子,臣年尚幼,愿学治军民,不愿当此名位呢。』

唐主道:『这是群臣的意思,朕尚未曾决定。』

从荣乃退,出语延光、延寿道:『执政欲立我为太子,是欲夺人兵权,幽入东宫哩。』

延光等揣知上意,且惧从荣见怪,遂奏请授从荣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位宰相上。有诏准奏,于是从荣总揽兵权,得用禁军为牙兵。每一出入,侍卫盈途,就是入朝时候,从骑必数百人,张弓挟矢,驰骋皇衢,居然是六军领袖,八面威风。小子有诗咏道:

皇嗣何堪使帅师?春秋大义贵先知。

只因骄子操兵柄,坐使萧墙祸乱随。

从荣擅权,朝臣畏祸,最着急的莫若两人。看官道两人为谁?待小子下回再表。


〖后评〗

读此回而知唐明宗之未足有为,不过一庸柔主耳。两川交争,正可借此进兵,坐收渔人之利,董璋出师,能间道以袭东川,易如反手,否则俟孟知祥入东川时,乘虚捣成都,亦是攻其无备之一策。璋固败死,知祥亦疲,卞庄子之所以能刺二虎者,由是道也。乃事前毫不注意,事后徒知慰谕,遂令知祥坐大,并有两川,是非失策之甚者乎?至若对待藩镇,同一柔弱,甚至不能制驭其子,酿成骄戾,卫州吁之致乱,咎在庄公,岂尽厥子罪哉!况年已老迈,尚不欲择贤为嗣,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识者有以窥明宗之心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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