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抱朴子·外篇】卷28时难-言纳须时明主难遇题文诗:
尽节无隐,其可为也.使言必纳,而身必安,
其必须时.时之否也,奸凶之徒,妒所不逮,
拥上抑下,恶直丑正,忧畏公方,弹击邪枉,
务除胜己,以纾其诛.明圣之主,不世而出,
庸君也者,迷于皂白,其既不能,受用忠益,
其或乃有,宣泄至言.于是弘恭,石显之徒,
饰其巧辞,以构象似,假托至公,以售私奸.
献长生术,令之反获,立死之罪;进安上计,
旋即以受,危身之祸.非言之难,谈之时难.
以贤说圣,未必即受,伊尹干汤,至于七十.
以智告愚,则必不入,故文谏纣,终不纳也.
言不见信,犹之可也.若乃李斯,之诛韩非;
庞涓也者,之刖孙膑;上官大夫,之毁屈原,
不可胜载.为臣不易.往而不返,功在身後;
藏器俟时,百无一遇.高勋之臣,旷代一有;
陷冰之徒,委积史策.时之难遇,如此其甚.
由兹以言,吾知渭滨,吕尚之俦,傅说之属,
怀王佐器,抱邈世材,秉竿拥筑,其老死于,
庸儿之伍,若遂不遭,文王高宗,必不訾矣.
【原文】抱朴子曰:尽节无隐者,可为也。若夫使言必纳而身必安者,须时。时之否也。夫奸凶之徒妒所不逮,拥上抑下,恶直丑正,忧畏公方之弹击邪枉,是以务除胜己以纾其诛。明主不世而出,庸君迷于皂白,既不能受用忠益,或乃宣泄至言。于是弘恭石显之徒,饰巧辞以构象似,假至公以售私奸。令献长生之术者,反获立死之罪;进安上之计者,旋受危身之祸。故曰:非言之难也,谈之时难也。
【译文】抱朴子说:尽心竭力完成臣子的使命而毫无保留,是应该做的。至于让说出话来一定被采纳而自己又一定安全无恙,那要等侍时机。时机不对,邪恶凶暴的家伙嫉妒还来不及,蒙蔽君主压抑群臣,痛恨嫉害正直的人,担心害怕公正方直的人弹劾抨击奸邪不正的行为,因此尽力除掉胜过自己的人以逃脱惩罚。贤明的君主不是每代都出现的,昏庸的国君黑白是非不分,既不能得到尽忠报效的益处,有的甚至抛弃至理之言。于是弘恭、石显这样的人,用巧妙的言辞随声附和,假借大公无私以施展自己的阴谋诡计。使贡献长生办法的人,反而获马上处死的罪过;进上令君主安稳计策的人,立即遭遇丢失性命的灾祸。因此说,不是说话难,而是说话的时机难找。
【原文】夫以贤说圣,犹未必即受,故伊尹干汤,至于七十也。以智告愚,则必不入,故文谏纣,终不纳也。言不见信,犹之可也。若乃李斯之诛韩非,庞涓之刖孙膑,上官之毁屈平,袁盎之中晁错,不可胜载也。为臣不易,岂一途也哉!盖往而不反者,所以功在身後;而藏器俟时者,所以百无一遇。高勋之臣旷代而一有;陷冰之徒,委积乎史策。悲夫,时之难遇也,如此其甚哉!由兹以言,吾知渭滨吕尚之俦,岩间傅说之属,怀其王佐之器,抱其邈世之材,秉竿拥筑,老死于庸儿之伍,而遂不遭文王高宗者,必不訾矣。
【译文】贤德的臣子向圣明的君主进言,尚且未必立刻接受,所以伊尹干谒商汤有七十次之多。聪明的臣子劝谏愚蠢的君王,则必然不被接受,因此周文王劝谏商纣,最终也没有被采纳。说话不被信任,也还罢了。至于李斯害死韩非,庞涓砍掉孙滨的脚,上官大夫诋毁屈原,袁盎中伤晁错,就列举不完了。做臣子不容易,岂只是一个方面呢?这大约就是隐居而不再回返的人们,其高尚节操为后世效法;而身怀奇才等待机会的人所以一百次也难有一次机遇的原因。建立极大功勋的臣子,多少代才有一位;而沉沦于蓬蒿的人们在史书中却堆积得很多呀!悲哀呀,时机的难于遇到,居然到了这种程度。从这点来说,我知道了渭水之滨吕尚之类的人,山岩间傅说之类的人,胸怀佐成王业的本领,怀抱超越世俗的才能,却手握钓竿抱持木杵,老死在平庸者的行列里,如果没有遇到周文王、商高宗的,肯定无以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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