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卷7杨朱诗解9积细成大名传千古至人不私天下为公 题文诗:
进见梁王,言治天下,如运诸掌,王曰先生, 有一妻妾,而不能治,三亩之园,而不能芸, 言治天下,如运诸掌,何以言也?杨朱对曰: 君有见其,牧羊者乎?百羊而群,五尺童子, 荷箠随之,欲东而东,欲西而西;使尧牵羊, 舜荷箠随,则不能前;且臣闻之:吞舟之鱼, 不游枝流,鸿鹄高飞,不集汗池,何则如是? 其极远也.黄钟大吕,不可以从,烦奏之舞, 由其音疏,将治大者,不治细也,成大功者, 不成小也,此之谓矣.身不能正,孰治天下! 杨朱又曰:太古之事,业以灭矣,孰志之哉? 三皇之事,若存若亡,五帝之事,若觉若梦, 三王之事,或隐或显,亿不识一;当身之事, 或闻或见,万不识一;目前之事,或存或废, 千不识一;太古至今,其年数固,不可胜纪, 伏羲已来,三十万岁,贤愚好丑,成败是非, 无不消灭,但迟速间;矜一时之,毁誉以焦, 苦其神形,以要死后,数百年中,余名也岂, 足润枯骨?何生之乐?情生万物,万物有情, 情通古今,真情常在,情真情假,名传千古. 杨朱有曰:人肖天地,之类而怀,五常之性, 有生最灵;人也者其,爪牙不足,以供守卫, 肌肤不足,以自捍御,趋不足以,从利逃害, 亦无毛羽,以御寒暑,必将资物,为养任智, 而不恃力;智之所贵,存我为贵;力之所贱, 侵物为贱;身非我有,然既生不,得不全之; 物非我有,既有不得,而去之也;身固生主, 物亦养主;虽全生不,可有其身;不去物不, 可有其物;有其物与,有其身是,横私天下, 之身横私,天下之物;其不横私,天下之身, 亦不横私,天下物者,唯圣人乎!公天下身, 公天下物,唯至人矣!此至至者.情真义深.
【原文】
杨朱见梁王,言治天下如运诸掌。梁王曰:『先生有一妻一妾而不能治,三亩之园而不能芸①,而言治天下如运诸掌,何也?』对曰:『君见其牧羊者乎?百羊而群②,使五尺童子荷箠而随之③,欲东而东,欲西而西。使尧牵一羊,舜荷■而随之,则不能前矣。且臣闻之:吞舟之鱼不游枝流,鸿鹄高飞不集汗池。何则?其极远也④。黄钟大吕不可从烦奏之舞⑤。何则?其音疏也。将治大者不治细,成大功者不成小,此之谓矣。』
【注释】
①芸——通『耘』,除草。
②而群——王重民:『【类聚】九十四引上「而」字作「为」,疑作「为」者是也。』王叔岷:『【御览】八三三、【事文类聚·后集】二九、【中天记】五四引「而群」亦并作「为群」,王说是也。』
③荷箠——荷,著 (贺),扛,拿。,即棰,鞭子。
④其极远也——王叔岷:『【说苑·政理篇】、【金楼子·立言下篇】「其」下并有「志」字,当从之。下文「何则?其音疏也,」「志」匀「音」对言。』
⑤黄钟大吕不可从烦奏之舞——黄钟、大吕,古代音律十二律中的前二律,这里作为十二律的代称。十二律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奏,陶鸿庆云:『「奏」当为「凑」。凑,会合也。』
【译文】 杨朱进见梁王,说治理天下就同在手掌上玩东西一样容易。梁王说:『先生有一妻一妾都管不好,三亩大的菜园都除不净草,却说治理天下就同在手掌上玩东西一样容易,为什么呢?』杨朱答道:『您见到过那牧羊的人吗?成百只羊合为一群,让一个五尺高的小孩拿着鞭子跟着羊群,想叫羊向东羊就向东,想叫羊向西羊就向西。如果尧牵着一只羊,舜拿着鞭子踉着羊,羊就不容易往前走了。而且我听说过:能吞没船只的大鱼不到支流中游玩,鸿鹊在高空飞翔不落在池塘上。为什么?它们的志向极其远大。黄钟大吕这样的音乐不能给烦杂凑合起来的舞蹈伴奏。为什么?它们的音律很有条理。准备做大事的不做小事,要成就大事的不成就小事,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原文】
杨朱曰:『太古之事灭矣,孰志之哉?三皇之事若存若亡,五帝之事若觉若梦,三王之事或隐或显,亿不识一。当身之事或闻或见,万不识一。目前之事或存或废,千不识一。太古至于今日,年数固不可胜纪,但伏羲已来三十余万岁,贤愚、好丑、成败、是非,无不消灭,但迟速之间耳。矜一时之毁誉,以焦苦其神形,要死后数百年中余名,岂足润枯骨?何生之乐哉?』【译文】 杨朱说:『太古的事情已经完全消灭了,谁把它记载下来的呢?三皇的事迹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五帝的事迹好像明白,又好像在梦中;三王的事迹有的隐藏了,有的显示出来,一亿件事中未必知道一件。当世的事情有的听说了,有的看见了,一万件中未必明了一件。眼前的事情有的存在着,有的过去了,一千件中未必明了一件。从太古直到今天,年数固然计算不清,但自伏羲以来三十多万年,贤人与愚人,好人与坏人,成功的事情与失败的事情,对的事情与错的事情,没有不消灭的,只是早晚快慢不同罢了。顾惜一时的毁谤与赞誉,使自己的精神与形体焦的痛苦,求得死后几百年中留下的名声,怎么能润泽枯槁的尸骨?这样活着又有什么乐趣呢?』 【原文】
杨朱曰:『人肖天地之类①,怀五常之性,有生之最灵者也。人者,爪牙不足以供守卫,肌肤不足以自捍御,趋走不足以从利逃害②,无毛羽以御寒暑,必将资物以为养③,任智而不恃力。故智之所贵,存我为贵;力之所贱,侵物为贱。然身非我有也,既生,不得不全之;物非我有也,既有,不得而去之④。身固生之主,物亦养之主。虽全生⑤,不可有其身;虽不去物,不可有其物。有其物,有其身,是横私天下之身,横私天下之物。不横私天下之身,不横私天下之物者⑥,其唯圣人乎!公天下之身,公天下之物,其唯至人矣!此之谓至至者也。』【译文】
杨朱说:『人与天地近似一类,怀有木火土金水五行的本性,是生物中最有灵性的。但是人啊,指甲牙齿不能很好地守卫自己,肌肉皮肤不能很好地捍御自己,快步奔跑不能很好地得到利益与逃避祸害,没有羽毛来抵抗寒冷与暑热,一定要利用外物来养活自己,运用智慧而不依仗力量,所以智慧之所以可贵,以能保存自己为贵;力量之所以低贱,以能侵害外物为贱。然而身体不是我所有的,既然出生了,便不能不保全它;外物也不是我所有的,既然存在着,便不能抛弃它。身体固然是生命的主要因素,但外物也是保养身体的主要因素。虽然要保全生命,却不可以占有自己的身体;虽然不能抛弃外物,却不可以占有那些外物。占有那些外物,占有自己的身体,就是蛮横地把天下的身体属于己有,蛮横地把天下之物属于己有。不蛮横地把天下的身体属于己有,不蛮横地把天下之物属于己有的,大概只有圣人吧!把天下的身体归公共所有,把天下的外物归公共所有,大概只有至人吧!这就叫做最崇高最伟大的人。』
【注释】
①人肖天地之类——张湛注:『肖,似也。类同陰陽,性禀五行也。』五行,木火土金水。
②趋走不足以从利逃害——趋走,【释名】:『徐行曰步,疾行曰趋,疾趋曰走。』从利逃害,【集释】:『本作「逃利害」,今从敦煌斯七七七六朝写本订正。』
③以为养——【集释】:『各本「养」下有「性」字,今从敦煌斯七七七六朝写本残卷删。』
④不得而去之——【集释】:『北宋本、汪本、秦刻卢解本、世德堂本留作「不得不去之」。俞樾曰:当作「不得而去之」。……俞说是也。【道藏】白文本、林希逸本、吉府本正作「而」,今订正。』
⑤虽全生——【集释】:『各本「生」下有「身」字,今从敦煌斯七七七六朝残卷删。』
⑥不横私天下之身,不横私天下之物——【集释】:『各本无此十四字,今从敦煌残卷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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