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中记载,张释之时任廷尉,和汉文帝一起出行。汉文帝登上虎圈,即饲养虎的地方,向上林苑的主管询问关于禽兽簿上的各种事情。结果问了十几个问题,上林尉左顾右盼,一个都答不上来。而旁边有一位官职很低的啬夫,代替上林尉回答了这些问题。皇上所问的有关禽兽簿上的问题他都非常清楚,而且为了让皇帝看到自己的才能,有问必答、滔滔不绝,给人的印象就是他对禽兽簿很熟悉,口才也很好。文帝看到之后,果然很欢喜,也忘记了孔老夫子的教诲“巧言令色,鲜矣仁”,于是就说:“当官吏的难道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甚至准备下诏拜啬夫为上林令。上林令是管理上林苑的最高长官,比上林尉的职位还要高。 张释之看到后,赶忙劝谏。张释之问文帝:“陛下觉得绛侯周勃是什么样的人?”周勃是西汉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也是西汉的功臣,因为被封在绛县,所以被称为绛侯。文帝说:“他当然是长者了。”长者就是德才兼备的人,年纪很大,德高望重。 张释之又问:“东阳侯张相如是怎样的人?”张相如也是因为有战功才被封为侯,张相如在西汉的一百四十三位功臣中列居一百一十八位。文帝回答说:“他当然也是长者。” 张释之说:“绛侯、东阳侯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者,但是他们两人在上书言事时,竟然说不出话来。陛下现在越级提拔啬夫,那不就是想让人们都效仿此人喋喋不休的口辩之才吗?秦国就是因为任用只会舞文弄法的刀笔之吏,官吏们争着以办事迅疾、苛刻督责为能事,然而这样的流弊在于徒然具有官样文书的表面形式,而没有怜悯同情的实质。因此,秦始皇听不到自己的过失,秦朝逐渐衰败,到秦二世的时候就土崩瓦解了。现在陛下您因为啬夫伶牙俐齿,就超级提拔他,臣恐怕天下会随风响应,争相去追求口舌之能,而不追求实德。况且下级顺从上级,他们的速度就像响之应声、影之随形一样迅速。因此,陛下做的任何事情都不能不小心谨慎。”文帝听后,称张释之说得有理,于是就取消任命啬夫为上林令的命令。 这说明,古人选拔人才并不是主要看他的口才、演讲能力、表达能力,当然这也是重要的一方面,但最重要的是看他是否有业绩、有真才实德。
道德难为-我扶还是不扶
《群书治要·傅子》中说:“上好德则下修行,上好言则下饰辩。”如果上位者喜欢的是德行,那么属下就会纷纷修养自己的品行;如果上面的人喜欢言谈,下面的人就会争相地修饰自己的言辞,向能言善辩的方向去发展。 “修行则仁义兴焉,饰辩则大伪起焉。”如果人人都重视修养,重视道德和品行,天下的仁义之风就会兴起;人人都学能言善辩,虚伪的风气就会兴起。 “德者难成而难见者也,言者易撰而易悦者也。”德行的成就很难,也很难被发现,特别是越有德行的人越低调谦虚,越不愿意出头露面,不愿意成名;而言语很容易撰写,也很容易取悦于人。 “先王知言之易,而悦之者众,故不尚焉。”古圣先王都知道想让人口才好、演讲术很高、文章写得漂亮很容易办到,而且爱听好话的人很多,所以并不崇尚言谈。 “不尊贤尚德、举善以教,而以一言之悦取人,则天下之弃德饰辩以要其上者不鲜矣。”如果不通过尊师重道、举荐和褒奖善人教导百姓向善,却只以言辞动听、能够取悦于人来选用人才,那么天下将会背弃道德,只以言辞浮华、伶牙俐齿来博取君主封赏的人就不会少。 “德难为而言易饰也。”德行很难修养、很难成就,但是言语却很容易粉饰。比如,克服自己的习气,克服爱生气、爱发怒的毛病要花十年、二十年不止,但是学诗词格律,怎样吟词作对、怎样押韵,很快就能学会写诗,相对而言是很容易的。“言易饰”是说言语相对于德行修养而言是容易的,其实锻炼好的口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相对于德行而言是很容易的。 比如,自己的嫉妒心很强,很容易看人不满意、容易傲慢,要克服这种习气,需要很多年的工夫,能否做到《太上感应篇》上所说的“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这叫做同情心。看到别人有获得就像自己有获得一样高兴,看到别人有损失就像自己有损失一样难过,这才叫做和别人具有同样情感的心,这才是正常人的心理,是圣人的心理,为什么?圣人就是证得人与天地万物是一体关系的人,既然是一体的,怎么能够幸灾乐祸,怎么会有嫉妒心?所以,凡人和圣人相比,差距就产生了。 只要学习演讲术,很容易就可以上台演讲,但是要提升自己的德行,需要有真实的修行功夫。“克己复礼为仁”,孔老夫子的弟子中,只有颜回能做到“三月不违仁”,三个月内的起心动念都是仁爱之心,都是正确的念头,这并不容易。所以,古人告诉人们不要因为一个人言语讲得很动听,就对他委以重任,选人的时候更不能“利口为贤”,不要觉得他说得很好,就认为他是贤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