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爱中医网 作者: [清]曹庭栋 卷二
燕居
养静为摄生首务。五官之司,俱属阳火;精髓血脉,则阴精也。阴足乃克济阳。《内经》曰:“阴精所奉其人寿,阳精所降其人夭。”降者降伏之降,阴不足而受阳制,立见枯竭矣。养静所以养阴,正为动时挥运之用。《显道经》曰:“骨涌面白、血涌面赤、髓涌面黄、肌涌面黑、精涌面光、气涌面泽。光泽必根乎精气,所谓ㄧ然见于面也。按“精气”二字俱从米,是精气又必资乎米。调停粥饭,饥饱适时,生精益气之功孰大焉!
《记・王制》云:“九十饮食不离寝”,寝谓寝处之所,乃起居魇抑意。如年未九十,精力衰颓者,起居卧室,似亦无不可。少视听、寡言笑,俱足宁心养神,即祛病良方也。《广成子》曰:“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心者神之舍,目者神之牖;目之所至,心亦至焉。《阴符经》曰:“机在目”,《道德经》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平居无事时,一室默坐,常以目视鼻,以鼻对脐,调匀呼吸;毋间断,毋矜持,降心火入于气海,自觉遍体和畅。《定观经》曰:“勿以涉事无厌”,故求多事,勿以处喧无恶。强来就喧,盖无厌无恶,事不累心也;若多事就喧,心即为事累矣!《冲虚经》曰:“务外游,不如务内观。”
心不可无所用,非必如槁木、如死灰,方为养生之道。静时固戒动,动而不妄动,亦静也。道家所谓不怕念走,惟怕觉迟。至于用时戒杂,杂则分,分则劳,惟专则虽用不劳,志定神凝故也。
人藉气以充其身,故平日在乎善养,所忌最是怒。怒心一发,则气逆而不顺,窒而不舒;伤我气,即足以伤我身。老年人虽事值可怒,当思事与身孰重,一转念间,可以涣然冰释。
寒暖饥饱,起居之常,惟常也,往往易于疏纵,自当随时审量。衣可加即加,勿以薄寒而少耐;食可置即置,勿以悦口而少贪。《济生编》曰:“衣不嫌过,食不嫌不及”,此虽救偏之言,实为得中之论。
春冰未泮,下体宁过于暖,上体无妨略减,所以养阳之生气。绵衣不可顿加,少暖又须暂脱。北方语曰:若要安乐,不脱不着。南方语曰:若要安乐,频脱频着。
夏月冰盘,以阴乘阳也;冬月围炉,以阳乘阴也,阴阳俱不可违时。《内经》曰:“智者之养生也,必顺四时而调寒暑。”然冬寒犹可近火,火在表也;夏热必戒纳凉,凉入里也。《济世仁术编》曰:“手心通心窍。”大热时,以扇急扇手心,能使遍体俱凉。愚谓不若谚语云:心定自然凉!“心定”二字可玩味。
省心
六淫之邪,其来自外,务调摄所以却之也。至若七情内动,非调摄能却,其中喜怒二端,犹可解释。傥事值其变,忧、思、悲、恐、惊五者,情更发于难遏。要使心定则情乃定,定其心之道何如?曰“安命”。
凡人心有所欲,往往形诸梦寐,此妄想惑乱之确证。老年人多般涉猎过来,其为可娱可乐之事,滋味不过如斯,追忆间,亦同梦境矣!故妄想不可有,并不必有,心逸则日休也。
世情世态,阅历久,看应烂熟。心衰面改,老更奚求?谚曰:求人不如求己,呼牛不如呼马。亦可由人,毋少介意;少介意便生仇,仇便伤肝。于人何损?徒损乎己耳。
少年热闹之场,非其类则弗亲;苟不见几知退,取憎而已。至与二三老友,相对闲谈,偶闻世事,不必论是非,不必较长短,慎尔出话,亦所以定心气。语云:及其老也,戒之在得。财利一关,似难打破,亦念去日已长,来日已短,虽堆金积玉,将安用之?然使恣意耗费,反致奉身匮乏,有待经营,此又最苦事。故“节俭”二字,始终不可忘。
衣、食二端,养生切要事,然必购珍异之物,方谓于体有益,岂非转多烦扰?食但慊其心所欲,心欲淡泊,虽肥浓亦不悦口;衣但安其体所习,鲜衣华服,与体不相习,举动便觉乖宜。所以食取称意,衣取适体,即是养生之妙药。凡事择人代劳,事后核其成可也;或有必亲办者,则毅然办之;亦有可姑置者,则决然置之。办之所以安心,置之亦所以安心,不办又不置,终日往来萦怀,其劳弥甚。
老年肝血渐衰,未免性生急躁。旁人不及应,每至急益甚,究无济于事也,当以一“耐”字处之。百凡自然就理,血气既不妄动,神色亦觉和平,可养身兼养性。
年高则齿落目昏、耳重听、步蹇涩,亦理所必致,乃或因是怨嗟,徒生烦恼。须知人生特不易到此地位耳!到此地位,方且自幸不暇,何怨嗟之有!
寿为五福之首,既得称老,亦可云寿。更复食饱衣暖,优游杖履,其获福亦厚矣!人世间境遇何常?进一步想,终无尽时;退一步想,自有余乐。《道德经》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身后之定论,与生前之物议,己所不及闻、不及知,同也。然一息尚存,必无愿人毁己者,身后亦犹是耳。故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非务名也,常把一“名”字着想,则举动自能检饬,不至毁来;否即年至期颐,得遂考终,亦与草木同腐。《道德经》曰:“死而不亡者:寿!”谓寿不徒在乎年也。
见客
《记・王制》曰:“七十不与宾客之事”,盖以送迎仆仆,非老年所能胜。若夫来而不往,《记》以为非礼。岂所论于老年?予尝有《扫径》诗云:“积闲成懒痼难砭,扫径欣看客迹添。若要往来拘礼法,乐音金玉亦无嫌。”
见客必相揖,礼本不可废,但恐腰易作酸,此礼竟宜捐弃。腰为肾之府,肾属水,水动则生波。又按《蠡海集》云:“肺居上,肝居下。”一鞠躬则肺腑肝仰矣。故嵇康言:“礼岂为我辈设!”愚谓“揖岂为老年设!”
客至进茶,通行之礼,茶必主客各一,谓主以陪客也。老年交好来往,定皆习熟,止以佳茗进于客可耳;若必相陪,未免强饮。或谓设而不饮,亦可,又安用此虚文。
老年人着衣戴帽,适体而已。非为客也,热即脱,冷即着。见客不过便服,如必肃衣冠而后相接,不特脱着为烦,寒温亦觉顿易,岂所以适体乎?《南华经》曰:“是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倘有尊客过访,命阍人婉辞也可。凡客虽盛暑,其来也必具衣冠,鹄立堂中,俟主人衣冠而出,客已热不能胜。当与知交约,主不衣冠,则客至即可脱冠解衣。本为便于主,却亦便于客。喜谈旧事,爱听新闻,老人之常态。但不可太烦,亦不可太久,少有倦意而止。客即在座,勿用周旋。如张潮诗所云:“我醉欲眠卿且去”,可也。大呼大笑,耗人元气,对客时亦须检束。
往赴宴,周旋揖让,无此精力,亦少此意兴。即家有客至,陪坐陪饮,强以所不欲,便觉烦苦。至值花晨月夕,良友欢聚,偶乐开樽设馔,随兴所之可也,毋太枯寂。
庆吊之礼,非老年之事,自应概为屏绝。按:礼重居丧。《曲礼》犹曰:“七十惟衰麻在身,饮酒食肉处于内”;又《王制》曰:“八十齐丧之事弗及也,况其他乎!”
出门
邵子自言“四不出”:大风、大雨、大寒、大热也。愚谓非特不可出门,即居家亦当密室静摄,以养天和;大雷大电,尤当缄口肃容,敬天之怒。如值春秋佳日,扶杖逍遥,尽可一抒沉郁之抱。
偶然近地游览,茶具果饵,必周备以为不时之需。置食簏,竹编如盒,叠作数层,外以环约之,使一手可提。《记・王制》曰:“膳饮从于游,乃兼具酒食。”如近地亦非必备。
春秋寒暖不时,即近地偶出,绵、夹衣必挈以随身。往往顷刻间,气候迥异。设未预备,乍暖犹可,乍凉即足为患。
乘兴而出,不过迩在村郭间,可泛小舟,舟前后必障蔽。乐天诗,所谓“一茎竹篙剔船尾,两幅青幕覆船头”也。舟中不能设椅,屹坐摇杌,殊觉不宁。制环椅无足,平置舟板上,与坐环椅无别。居家时不妨移置便榻,亦堪小坐。舟中别置褥,厚而狭者,可坐可卧;另置枕,短而高者,可靠手、可枕首。微觉懒倦,有此则坐卧胥安。
足力尚健者,备游山鞋。每制必二纟两,上山则底前薄后厚,下山则底前厚后薄,趁宜而着,命童子携之。古人有“登山屐”,去屐前齿,亦此意。摺叠凳:游具也。四足,两两交加,连则但具前后,以木棉缕绷为面,软而可折,今俗称“马踏子”。其制鹱郧懊鳎见《三才图会》。予诗有“稳坐看山权当榻,不妨摺叠入游囊”之句。凡出门,命携以相随,足力倦即堪少坐,不必专为游山也。
太白诗:“饭颗山头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又东坡戴笠行雨中,绘《笠屐图》。笠为古人所恒用,御雨兼障日。夏秋之初,或倚杖而出,亦可预办。制以棕与藤,俱嫌少重,竹为骨,皂纱蒙其上,似较轻便。另用纱二寸许,垂于笠边,谓之“笠檐”,亦堪障日。
老年出不远方,无过往来乡里。《曲礼》曰:“行役以妇人”,谓设有不得已而远行,所以虑之周也。以妇人者,妇人举动柔和,故用之。然此亦古人优体衰羸,不嫌过于委曲。苟有勤谨童仆,左右习惯者,未始不可用。
远道行李,必作信宿计,各项周备外,其要尤在床帐。办阔大摺叠凳二(其制见前),或棕绷之,或皮绷之,两凳相接而排,长广恰如床式。闻军营中多用此。帐用有骨子可以架起者。(制详四卷帐内)
严冬远出,另备帽,名“将军套”。皮制边,边开四口,分四块:前边垂下齐眉,后边垂下遮颈,旁边垂下遮耳及颊。偶欲摺上,扣以纽,仍如整边。趁寒趁暖,水陆俱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