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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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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三十一‧列傳第十九 顧時 吳禎 薛顯 郭興 陳德 王志 梅思祖 金朝興 唐勝宗 陸仲亨 費聚 陸聚 鄭遇春 黃彬 葉昇
顧時,字時舉,濠人。倜儻好奇略。從太祖渡江,積功由百夫長授元帥。取安慶、南昌、廬州、泰州,擢天策衞指揮同知。李濟據濠州,時從平章韓政討降之。攻張士誠昇山水寨,引小舫繞敵舟,舟中多俯視而笑。時乘其懈,帥壯士數人,大呼躍入舟。衆大亂,餘舟競進。五太子來援,薛顯又敗之,五太子等降。遂從大將軍平吳,旋師取山東。
洪武元年拜大都督府副使兼同知率府事。從大將軍定河南北,浚牐以通舟師,自臨清至通州。下元都,與諸將分邏古北諸隘口。從大軍取平陽,克崞州,獲逃將王信等四十六人。取蘭州,圍慶陽。張良臣耀兵城下,擊敗之,獲其勁將九人。良臣乃不敢復出。慶陽平。徐達還京,令時將騎兵略靜寧州,走賀宗哲。西邊悉平。三年進大都督同知,封濟寧侯,祿千五百石,予世券。
四年為左副將軍,副傅友德帥河南、陝西步騎伐蜀。自興元進克階、文,敗蜀兵於漢州,遂克成都。明年副李文忠北征,分道入沙漠。迷失道,糧且盡,遇寇,士疲不能戰。時帥麾下數百人,躍馬衝擊。敵衆引去,獲其輜重糧畜以歸,軍聲大振。六年從徐達鎮北平。踰年,召還。八年復出鎮。十二年卒,年四十六。葬鍾山。追封滕國公,諡襄靖,祔祭功臣廟。
時能以少擊衆,沉鷙不伐。帝甚重之。子敬,金吾衞鎮撫,十五年嗣侯,為左副將軍,平龍泉山寇有功。二十三年追論胡惟庸黨,榜列諸臣,以時為首,敬坐死,爵除。
吳禎,江國襄烈公良弟也。初名國寶,賜名禎。與良俱從克滁、和,渡江克采石,從定集慶,下鎮江、廣德、常州、宣城、江陰,皆有功。又從常遇春自銅陵取池州,以舟師毀其北門,入城。敵艦百餘至,復大敗之,遂克池州。積功由帳前都先鋒,累遷為天興翼副元帥。以千人助良守江陰,數敗吳兵,破士誠水寨,擒其驍將朱定。授英武衞親軍指揮使。又大破吳兵於浮子門。從大將軍徐達帥馬步舟師取湖州,勒奇兵出舊館,大捷。湖州平,遂戍之。從圍平江,破葑、胥二門,進僉大都督府事,撫平江。尋副征南將軍湯和討方國珍,乘潮入曹娥江,毀壩通道,出不意直抵軍廐。國珍亡入海,追及之盤嶼,合戰,自申至戌,敗之,盡獲其戰艦士卒輜重,國珍降。復自海道進取福州,圍其西、南、水部三門,一鼓克之。
洪武元年進兵破延平,擒陳友定。閩海悉平。還次昌國。會海寇劫蘭秀山,剿平之。兼率府副使,尋為吳王左相兼僉大都督府事。二年,大將軍平陝西還,禎與副將軍馮勝駐慶陽。三年討平沂州答山賊。命為靖海將軍,練軍海上。其冬,封靖海侯,食祿千五百石,予世券。與秦、晉二王傅金朝興、汪興祖並專傅王,解都督府事。
仇成戍遼陽,命禎總舟師數萬,由登州餉之。海道險遠,經理有方,兵食無乏。完城練卒,盡收遼海未附之地,降平章高家奴等。坐事謫定遼衞指揮使,尋召還。七年,海上有警,復充總兵官,同都督僉事於顯總江陰四衞舟師出捕倭,至琉球大洋,獲其兵船,獻俘京師。自是常往來海道,總理軍務數年,海上無寇。
十一年奉詔出定遼,得疾,輿還京師。明年卒。追封海國公,諡襄毅,與良俱肖像功臣廟。子忠嗣侯。二十三年追論禎胡惟庸黨,爵除。
薛顯,蕭人。趙均用據徐州,以顯為元帥,守泗州。均用死,以泗州來降。授親軍指揮,從征伐。南昌平,命顯從大都督朱文正守之。陳友諒寇南昌,顯守章江、新城二門。友諒攻甚急。顯隨方禦之,間出銳卒搏戰,斬其平章劉進昭,擒副樞趙祥。固守三月,乃解。武昌既平,鄧仲謙據新淦不下,顯討斬之,因徇下未附諸郡縣。以功擢江西行省參政。從徐達等收淮東,遂伐張士誠。與常遇春攻湖州,別將游軍取德清,攻昇山水寨。士誠遣其五太子盛兵來援,遇春與戰小却。顯帥舟師奮擊,燒其船。衆大潰,五太子及朱暹、呂珍等以舊館降,得兵六萬人。遇春謂顯曰:「今日之戰,將軍功,遇春弗如也。」五太子等既降,吳人震恐,湖州遂下。進圍平江,與諸將分門而軍。吳平,進行省右丞。
命從大將軍徐達取中原。瀕行,太祖諭諸將,謂薛顯、傅友德勇略冠軍,可當一面。進克兗、沂、青、濟,取東昌、棣州、樂安。還收河南,搗關、陝。渡河,取衞輝、彰德、廣平、臨清。帥馬步舟師取德州、長蘆,敗元兵於河西務,又敗之通州,遂克元都。分兵邏古北諸隘口,略大同,獲喬右丞等三十四人。進征山西,次保定,取七垛寨,追敗脫因帖木兒。與友德將鐵騎三千,略平定西,取太原,走擴廓,降豁鼻馬。邀擊賀宗哲於石州,拔白崖、桃花諸山寨。與大將軍達會平陽,以降將杜旺等十一人見,遂從入關中,抵臨洮。別將攻馬鞍山西番寨,大獲其畜產,襲走元豫王,敗擴廓於寧夏,復與達會師取平涼。張良臣偽以慶陽降,顯往納之。良臣蒲伏道迎,夜劫顯營,突圍免。良臣據城叛,達進圍之。擴廓遣韓扎兒攻原州,以撓明師。顯駐兵靈州遏之。良臣援絕,遂敗。追賀宗哲於六盤山,逐擴廓出塞外,陝西悉平。
洪武三年冬大封功臣,以顯擅殺胥吏、獸醫、火者、馬軍及千戶吳富,面數其罪。封永城侯,勿予券,謫居海南。分其祿為三,一以贍所殺吳富及馬軍之家,一以給其母妻,令功過無相掩。顯居海南踰年,帝念之,召還,予世券,食祿一千五百石。復從大將軍征漠北。數奉命巡視河南,屯田北平,練軍山西,從魏國公巡北邊,從宋國公出金山。二十年冬召還,次山海衞,卒。贈永國公,諡桓襄。無子,弟綱幼。二十三年追坐顯胡惟庸黨,以死不問,爵除。
郭興,一名子興,濠人。滁陽王郭子興據濠,稱元帥,興隸麾下。太祖在甥館,興歸心焉。軍行,嘗備宿衞,累功授管軍總管,進統軍元帥。圍常州,晝夜不解甲者七月。城下,受上賞。從攻寧國、江陰、宜興、婺州、安慶、衢州,皆下之。戰於鄱陽,陳友諒連巨艦以進,我師屢却,興獻計以火攻之。友諒死。從征武昌,斬獲多,進鷹揚衞指揮使。從徐達取廬州,援安豐,大敗張士誠兵。平襄陽、衡、澧,還克高郵、淮安,轉戰湖州,圍平江,軍於婁門。吳平,擢鎮國將軍、大都督府僉事。
洪武元年從達取中原,克汴梁,守禦河南。馮勝取陝州,請益兵守潼關。達曰:「無如興者。」遂調守之。潼關,三秦門戶,時哈麻圖據奉元,李思齊、張思道等與為掎角,日窺伺欲東向,興悉力捍禦。王左丞來攻,大敗之。從徐達帥輕騎直擣奉元。大軍繼進,遂克之。移鎮鞏昌,邊境帖然。
三年為秦王武傅,兼陝西行都督府僉事。其冬,封功臣,興以不守紀律,止封鞏昌侯,食祿一千五百石,予世券。四年伐蜀,克漢州、成都。六年從徐達鎮北平,同陳德敗元兵於答剌海口。十一年練兵臨清。十六年巡北邊。召還,踰年卒。贈陝國公,諡宣武。二十三年追坐胡惟庸黨,爵除。
興女弟為寧妃,弟英武定侯。
季弟德成,性通敏,嗜酒。兩兄積功至列侯,而德成止驍騎舍人。太祖以寧妃故,欲貴顯之。德成辭。帝不悅。頓首謝曰:「臣性耽麯糵,庸闇不能事事。位高祿重,必任職司,事不治,上殆殺我。人生貴適意,但多得錢,飲醇酒足矣,餘非所望。」帝稱善,賜酒百罌,金幣稱之,寵遇益厚。嘗侍宴後苑醉,匍匐脫冠謝。帝顧見德成髮種種,笑曰:「醉風漢,髮如此,非酒過耶?」德成仰首曰:「臣猶厭之,盡薙始快。」帝默然。既醒,大懼,佯狂自放,剃髮衣僧衣,唱佛不已。帝謂寧妃曰:「始以汝兄戲言,今實為之,真風漢也。」後黨事起,坐死者相屬,德成竟得免。
陳德,字至善,濠人。世農家,有勇力。從太祖於定遠,以萬夫長從戰皆有功,為帳前都先鋒。同諸將取寧、徽、衢、婺諸城,擢元帥。李伯昇寇長興,德往援,擊走之。從援南昌,大戰鄱陽湖,擒水寨姚平章。太祖舟膠淺,德力戰,身被九矢,不退。從平武昌。大敗張士誠兵於舊館,擢天策衞親軍指揮使。吳平,進僉大都督府事。從大將軍北取中原,克元汴梁。立河南行都督府,以德署府事,討平羣盜。征山西,破澤州磨盤寨,獲參政喻仁,遂會大軍克平陽、太原、大同。渡河取奉元、鳳翔,至秦州。元守將呂國公遁,追擒之。徐達圍張良臣於慶陽,良臣恃其兄思道為外援,間使往來,德悉擒獲,慶陽遂下。又大破擴廓於古城,降其卒八萬。
洪武三年封臨江侯,食祿一千五百石,予世券。明年從潁川侯傅友德伐蜀,分道入綿州,破龍德,大敗吳友仁之衆,乘勝拔漢州。向大亨、戴壽等走成都,追敗之,遂與友德圍成都。蜀平,賜白金綵幣,復還汴。五年為左副將軍,與馮勝征漠北,破敵於別篤山,俘斬萬計。克甘肅,取亦集乃路,留兵扼關而還。明年復總兵出朔方,敗敵三岔山,擒其副樞失剌罕等七十餘人。其秋,再出戰於答剌海口,斬首六百級,獲其同僉忻都等五十四人。凡三戰三捷。七年練兵北平。十年還鳳陽。十一年卒。追封杞國公,諡定襄。
子鏞襲封。十六年為征南左副將軍,討平龍泉諸山寇,練兵汴梁。十九年與靖海侯吳禎城會州。二十年從馮勝征納哈出,將至金山,與大軍異道相失,敗沒。二十三年追坐德胡惟庸黨,詔書言其征西時有過被鐫責,遂與惟庸通謀。爵除。
王志,臨淮人。以鄉兵從太祖於濠,下滁、和。從渡江,屢騰柵先登,身冒矢石。授右副元帥。從取常州、寧國、江陰,復宜興,攻高郵,搗九江,下黃梅,鏖戰鄱陽。從平武昌,還克廬州,敗張士誠兵,追奔四十里。以親軍衞指揮使改六安衞,守六安。從幸汴梁,渡河,取懷慶、澤、潞,留守平陽。大將軍徐達西伐,會師克興元。
洪武三年進同知都督府事,封六安侯,歲祿九百石,予世券。移守漢中,帥兵出察罕腦兒塞,還鎮平陽。復從大將軍征沙漠。其後用兵西南,皆以偏將軍從,雖無首功,然持重,未嘗敗衄。其攻合肥敗樓兒張,擒吳副使,為戰功第一。領山西都司衞所軍務,帝稱其處置得宜。十六年督兵往雲南品甸,繕城池,立屯堡,置驛傳,安輯其民。十九年卒。追封許國公,諡襄簡。
子威,二十二年嗣侯。明年,坐事謫安南衞指揮使。卒,無子。弟嗣,改清平衞,世襲。志亦追坐胡惟庸黨,以死不問。
梅思祖,夏邑人。初為元義兵元帥,叛從劉福通。擴廓醢其父。尋棄福通歸張士誠,為中書左丞,守淮安。徐達兵至,迎降,幷獻四州。士誠殺其兄弟數人。太祖擢思祖大都督府副使。從大軍伐吳,克昇山水寨,下湖州,圍平江,皆有功。吳平,遷浙江行省右丞。從大將軍伐中原,克山東,取汴、洛,破陝州,下潼關。旋師徇河北,至衞輝。元平章龍二棄城走彰德,師從之。龍二復出走,遂降其城,守之。略定北平未下州郡。從大軍平晉、冀,復從平陝西,別將克邠州,獲元參政毛貴等三十人。從大將軍破擴廓於定西。還自秦州,破略陽,入沔州,取興元。
洪武三年論功封汝南侯,食祿九百石,予世券。四年伐蜀。五年征甘肅。還命巡視山、陝、遼東城池。十四年,四川水盡源、通塔平、散毛諸洞長官作亂,命思祖為征南副將軍,與江夏侯周德興帥兵討平之。十五年復與傅友德平雲南,置貴州都司,以思祖署都指揮使。尋署雲南布政司事,與平章潘元明同守雲南。
思祖善撫輯,遠人安之。是年卒,賜葬鍾山之陰。
子義,遼東都指揮使。二十三年追坐思祖胡惟庸黨,滅其家。思祖從子殷,為駙馬都尉,別有傳。
金朝興,巢人。淮西亂,聚衆結寨自保。俞通海等既歸太祖,朝興亦帥衆來附。從渡江,征伐皆預,有功。克常州,為都先鋒。復宜興,為左翼副元帥。平武昌,進龍驤衞指揮同知。平吳,改鎮武衞指揮使。克大同,改大同衞指揮使。取東勝州,獲元平章劉麟等十八人。
洪武三年論功為都督僉事兼秦王左相。未幾,解都督府事,專傅王。四年從大軍伐蜀。七年帥師至黑城,獲元太尉盧伯顏、平章帖兒不花幷省院等官二十五人。遂從李文忠分領東道兵,取和林,語具文忠傳。
朝興沉勇有智略,所至以偏師取勝,雖未為大帥,而功出諸將上。十一年從沐英西征,收納鄰七站地。明年論功封宣德侯,祿二千石,世襲指揮使。十五年從傅友德征雲南,駐師臨安,元右丞兀卜台、元帥完者都、土酋楊政等俱降。朝興撫輯有方,軍民咸悅。進次會川卒,追封沂國公,諡武毅。十七年論平雲南功,改錫世侯券,增祿五百石。
長子鎮嗣封。二十三年追坐朝興胡惟庸黨,降鎮平壩衞指揮使。從征有功,進都指揮使,其後世襲衞指揮使。嘉靖元年,命立傅友德、梅思祖及朝興廟於雲南,額曰「報功」。
唐勝宗,濠人。太祖起兵,勝宗年十八,來歸。從渡江,積功為中翼元帥。從徐達克常州,進圍寧國,扼險力戰,敗其援兵。城遂降。從征婺州,克之。從征池州,力戰敗陳友諒兵,擢龍驤衞指揮僉事。從征友諒,至安慶,敵固守。勝宗為陸兵疑之,出不意,擣克其水寨。從下南昌,略定江西諸郡。援安豐,攻廬州,戰鄱陽,邀擊涇江口,皆有功,擢驃騎衞指揮同知。從定武昌,徇長沙、沅陵、澧陽。從徐達取江陵,還定淮東,穴城克安豐,追獲元將忻都,為安豐衞指揮使守之。從大將軍伐中原,克汴梁、歸德、許州,輒留守。從大軍克延安,進都督府同知。
洪府三年冬封延安侯,食祿千五百石,予世券。坐擅馳驛騎,奪爵,降指揮。捕代縣反者。久之,復爵。十四年,浙東山寇葉丁香等作亂,命總兵討之,擒賊首併其黨三千餘人。分兵平安福賊,至臨安,降元右丞兀卜台等。十五年巡視陝西,督屯田,簡軍士。明年鎮遼東,奉敕勿通高麗。高麗使至,察其奸,表聞。賜敕褒美,比魏田豫却烏桓賂,稱名臣。在鎮七年,威信大著。召還,帥師討平貴州蠻,練兵黃平。二十三年坐胡惟庸黨誅,爵除。
陸仲亨,濠人。歸太祖,從征滁州,取大柳樹諸寨。克和陽,擊敗元兵,逐青山羣盜。從渡江,取太平,定集慶,從徐達下諸郡縣,授左翼統軍元帥。從征陳友諒,功多,進驃騎衞指揮使。從常遇春討贛州,降熊天瑞,為贛州衞指揮使,節制嶺南北新附諸郡。調兵克梅州、會昌、湘鄉,悉平諸山寨。洪武元年帥衞軍與廖永忠等征廣東,略定諸郡縣,會永忠於廣州,降元將盧左丞。廣東平。改美東衞指揮使,擢江西行省平章。代鄧愈鎮襄陽,改同知都督府事。
三年冬封吉安侯,祿千五百石,予世券。與唐勝宗同坐事降指揮使。捕寇雁門,同復爵。十二年與周德興、黃彬等從湯和練兵臨清。未幾,即軍中逮三人至京,既而釋之。移鎮成都,平巨津州叛蠻。烏撒諸蠻復叛,從傅友德討平之。
二十三年治胡惟庸逆黨,家奴封帖木告仲亨與勝宗、費聚、趙庸皆與通謀,下吏訊。獄具,帝曰:「朕每怪其居貴位有憂色。」遂誅仲亨,籍其家。
初,仲亨年十七,為亂兵所掠,父母兄弟俱亡,持一升麥伏草間。帝見之,呼曰「來」,遂從征伐,至封侯。帝嘗曰:「此我初起時腹心股肱也。」竟誅死。
費聚,字子英,五河人。父德興,以材勇為游徼卒。聚少習技擊。太祖遇於濠,偉其貌,深相結納。定遠張家堡有民兵無所屬,郭子興欲招之,念無可使者。太祖力疾請行,偕聚騎而往,步卒九人俱。至寶公河,望其營甚整,弓弩皆外向。步卒懼,欲走。太祖曰:「彼以騎蹴我,走將安往?」遂前抵其營。招諭已定,約三日,太祖先歸,留聚俟之。其帥欲他屬,聚還報。太祖復偕聚以三百人往,計縛其帥,收卒三千人。豁鼻山有秦把頭八百餘人,聚復招降之。遂從取靈璧,克泗、滁、和州。授承信校尉。
既定江東,克長興,立永興翼元帥府,以聚副耿炳文為元帥。張士誠入寇,擊敗之。召領宿衞。授安豐,兩定江西,克武昌,皆從。改永興翼元帥府為永興親軍指揮司,仍副炳文為指揮同知。士誠復入寇,獲其帥宋興祖,再敗之。士誠奪氣,不敢復窺長興。隨征淮安、湖州、平江,皆有功,進指揮使。湯和討方國珍,聚以舟師從海道邀擊。浙東平,復由海道取福州,破延平。歸次昌國,剿海寇葉、陳二姓於蘭秀山,至是聚始獨將。
洪武二年會大軍取西安,改西安衞指揮使,進都督府僉事,鎮守平涼。三年封平涼侯,歲祿千五百石,予世券。時諸將在邊屯田募伍,歲有常課。聚頗耽酒色,無所事事。又以招降無功,召還,切責之。明年從傅友德征雲南,大戰白石江,擒達里麻。雲南平,進取大理。未幾,諸蠻復叛,命副安陸侯吳復為總兵,授以方略,分攻關索嶺及阿咱等寨,悉下之。蠻地始定。置貴州都指揮使司,以聚署司事。十八年命為總兵官,帥指揮丁忠等征廣南,擒火立達,俘其衆萬人。還鎮雲南。二十三年召還。李善長敗,語連聚。帝曰:「聚曩使姑蘇不稱旨,朕嘗詈責,遂欲反耶!」竟坐黨死,爵除。
子超,征方國珍,沒於陣。璿,以人材舉官江西參政。孫宏,從征雲南,積功為右衞指揮使。坐奏對不實,戍金齒。
陸聚,不知何許人,元樞密院同知。脫脫敗芝李於徐州,彭大等奔濠,聚撫戢流亡,繕城保境,寇不敢犯。徐達經理江、淮,聚以徐、宿二州降。太祖嘗詔諭:「二州吾桑梓地,未忍加兵。」及歸附,大悅,以聚為江南行省參政,仍守徐州。遣兵略定沛、魚臺、邳、蕭、宿遷、睢寧。擴廓遣李左丞侵徐,駐陵子村。聚遣指揮傅友德擊之,俘其衆,擒李左丞。又敗元兵於宿州,擒僉院邢端等。從定山東,平汴梁。還鎮,改山東行省參政。從平元都,略大同、保定、真定,攻克車子山及鳳山、城山、鐵山諸寨,分守井陘故關,會師陝西,克承天寨。聚所部皆淮北勁卒,雖燕、趙精騎不及也。北征,沂、邳山民乘間作亂,召聚還,討平之。
洪武三年封河南侯,歲祿九百石,予世券。八年同衞國公愈屯田陝西,置衞戍守。十二年同信國公和練兵臨清。尋理福建軍務。召還,賜第鳳陽。二十三年坐胡惟庸黨死,爵除。
鄭遇春,濠人。與兄遇霖俱以勇力聞。遇霖與里人有郤,欲殺之,遇春力護得解。衆皆畏遇霖,而以遇春為賢。太祖下滁州,遇霖為先鋒,取鐵佛岡、三河、大柳等寨,遇春亦累功至總管。攻蕪湖,遇霖戰死,遇春領其衆。時諸將所部不過千人,遇春兼兩隊,而所部尤驍果,累戰功多,授左翼元帥。從平陳友諒,身先士卒,未嘗自言功,太祖異之。取六安,為六安衞指揮僉事。從大將軍定山東、河南北,克朔州,改朔州衞指揮副使。
洪武三年進同知大都督府事,封滎陽侯,歲祿九百石,予世券。明年命駐臨濠,開行大都督府,坐累奪爵。尋復之,復守朔州。從傅友德平雲南,帥楊文等經略城池屯堡。還京,督金吾諸衞,造海船百八十艘,運餉遼東,籍陝西岷州諸衞官馬。二十三年坐胡惟庸黨死,爵除。
黃彬,江夏人。從歐普祥攻陷袁、吉屬縣,徐壽輝以普祥守袁州。及陳友諒殺壽輝,僭偽號,彬言於普祥曰:「公與友諒比肩,奈何下之?友諒驕恣,非江東敵也,保境候東師,當不失富貴。」普祥遂遣使納欵。友諒遣弟友仁攻之。彬與普祥敗其衆,獲友仁。友諒懼,約分界不相犯,乃釋友仁。時江、楚諸郡皆為陳氏有,袁扼其要害,潭、岳、贛兵不得出,友諒勢大蹙。太祖兵臨之,遂棄江州,彬力也。
太祖至龍興,令普祥仍守袁州,而以彬為江西行省參政。未幾,普祥死,彬領其衆。普祥故殘暴,彬盡反所為,民甚安之。從常遇春征贛州。饒鼎臣據吉安,為熊天瑞聲援。遇春兵至,鼎臣走安福,彬以兵躡之。鼎臣走茶陵,天瑞乃降。永新守將周安叛,彬從湯和執安,鼎臣亦殪。移鎮袁州,招集諸山寨,江西悉定。進江淮行省中書左丞。
洪武三年封宜春侯,歲祿九百石,予世券。四年,贛州上猶山寇叛,討平之。五年,古州等洞蠻叛,以鄧愈為征南將軍,三道出師,彬與營陽侯璟出澧州。師還,賜第中都。明年從徐達鎮北平,出練兵沂州、臨清。二十三年坐胡惟庸黨死,爵除。
葉昇,合肥人。左君弼據廬,昇自拔來歸。以右翼元帥從征江州,以指揮僉事從取吳,以府軍衞指揮使從定明州。洪武三年論功,僉大都督府事。明年從征西將軍湯和以舟師取蜀。越二年,出為都指揮使,鎮守西安,討平慶陽叛寇。十二年復僉大都督府事。西番叛,與都督王弼征之,降乞失迦,平其部落。復討平延安伯顏帖木兒,擒洮州番酋。論功,封靖寧侯,歲祿二千石,世指揮使。鎮遼東,修海、蓋、復三城。在鎮六年,邊備修舉,外寇不敢犯。發高麗賂遺,帝屢賜敕,與唐勝宗同褒。
二十年命同普定侯陳桓總制諸軍於雲南定邊、姚安,立營屯田,經理畢節衞。明年,東川、龍海諸蠻叛,昇以參將從沐英討平之。已而湖廣安福所千戶夏德忠誘九溪洞蠻為寇,昇同胡海等討之。潛兵出賊後掩擊,擒德忠,立永定、九溪二衞,因留屯襄陽。贛州山賊復結湖廣峒蠻為寇。昇為副將軍,同胡海等討平之,俘獲萬七千人。昇凡三平叛蠻,再出練兵甘肅、河南。二十五年八月坐交通胡惟庸事覺,誅死。涼國公藍玉,昇姻也,玉敗,復連及昇,以故名隸兩黨云。
贊曰:諸將當草昧之際,上觀天命,委心明主,戰勝攻取,克建殊勳,皆一時之智勇也。及海內寧謐,乃名隸黨籍,或追論,或身坐,鮮有能自全者。圭裳之錫固足酬功,而礪帶之盟不克再世,亦可慨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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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三十二‧列傳第二十 朱亮祖 周德興 王弼 藍玉曹震 張翼 張溫 陳桓 朱壽 曹興 謝成 李新
朱亮祖,六安人。元授義兵元帥。太祖克寧國,擒亮祖,喜其勇悍,賜金幣,仍舊官。居數月,叛歸於元,數與我兵戰,為所獲者六千餘人,遂入宣城據之。太祖方取建康,未暇討也。已,遣徐達等圍之。亮祖突圍戰,常遇春被創而還,諸將莫敢前。太祖親往督戰,獲之,縛以見。問曰:「爾將何如?」對曰:「生則盡力,死則死耳。」太祖壯而釋之。累功授樞密院判。從下南昌、九江,戰鄱陽湖,下武昌,進廣信衞指揮使。李文忠破李伯昇於新城,亮祖乘勝燔其營落數十,獲同僉元帥等六百餘人、軍士三千、馬八百匹,輜重鎧甲無算,伯昇僅以數騎遁。太祖嘉其功,賜賚甚厚。胡深請會兵攻陳友定,亮祖由鉛山進取浦城,克崇安、建陽,功最多。會攻桐廬,圍餘杭,遷浙江行省參政,副李文忠守杭州。帥馬步舟師數萬討方國瑛,下天台,進攻台州。國瑛出走,追至黃巖,降其守將哈兒魯,徇下仙居諸縣。進兵溫州。方明善拒戰,擊敗之,克其城。徇下瑞安,復敗明善於盤嶼,追至楚門。國瑛及明善詣軍降。
洪武元年副征南將軍廖永忠由海道取廣東。何真降,悉定其地。進取廣西,克梧州。元尚書普賢帖木兒戰死,遂定鬱林、潯、貴諸郡。與平章楊璟會師攻克靖江,同廖永忠克南寧、象州。廣西平。班師,太子帥百官迎勞龍灣。三年封永嘉侯,食祿千五百石,予世券。四年伐蜀。帝以諸將久無功,命亮祖為征虜右副將軍。濟師至蜀,而明昇已降。徇下未附州縣。師還,以擅殺軍校不預賞。八年同傅友德鎮北平。還,又同李善長督理屯田,巡海道。十二年出鎮廣東。
亮祖勇悍善戰而不知學,所為多不法,番禺知縣道同以聞。亮祖誣奏同,同死,事見同傳。帝尋悟,明年九月召亮祖至,與其子府軍衞指揮使暹俱鞭死。御製壙誌,仍以侯禮葬。二十三年追論亮祖胡惟庸黨,次子昱亦坐誅。
周德興,濠人。與太祖同里,少相得。從定滁、和。渡江,累戰皆有功,遷左翼大元帥。從取金華、安慶、高郵,援安豐,征廬州,進指揮使。從討贛州、安福、永新,拔吉安,再進湖廣行省左丞。同楊璟討廣西,攻永州。元平章阿思蘭及周文貴自全州來援。德興再擊敗之,斬朱院判,追奔至全州,遂克之。道州、寧州、藍山皆下。進克武岡州,分兵據險,絕靖江聲援。廣西平,功多。
洪武三年封江夏侯,歲祿千五百石,予世券。是歲,慈利土酋覃垕連茅岡諸寨為亂,長沙洞苗俱煽動。太祖命德興為征南將軍,帥師討平之。明年伐蜀,副湯和為征西左將軍,克保寧。先是,傅友德已克階、文,而和所帥舟師未進。及保寧下,兩路軍始合。蜀平,論功,帝以和功由德興,賞德興而面責和。且追數征蠻事,謂覃垕之役,楊璟不能克,趙庸中道返,功無與德興比者。復副鄧愈為征南左將軍,帥趙庸、左君弼出南寧,平婪鳳、安田諸州蠻,克泗城州,功復出諸將上。賞倍於大將,命署中立府,行大都督府事。德興功既盛,且恃帝故人,營第宅踰制。有司列其罪,詔特宥之。
十三年命理福建軍務,旋召還。明年,五溪蠻亂,德興已老,力請行。帝壯而遣之,賜手書曰:「趙充國圖征西羌,馬援請討交阯,朕常嘉其事,謂今人所難。卿忠勤不怠,何忝前賢,靖亂安民,在此行也。」至五溪,蠻悉散走。會四川水盡源、通塔平諸洞作亂,仍命德興討平之。十八年,楚王楨討思州五開蠻,復以德興為副將軍。
德興在楚久,所用皆楚卒,威震蠻中。定武昌等十五衞,歲練軍士四萬四千八百人。決荊州嶽山壩以溉田,歲增官租四千三百石。楚人德之。還鄉,賜黃金二百兩,白金二千兩,文綺百匹。居無何,帝謂德興:「福建功未竟,卿雖老,尚勉為朕行。」德興至閩,按籍僉練,得民兵十萬餘人。相視要害,築城一十六,置巡司四十有五,防海之策始備。逾三年,歸第,復令節制鳳陽留守司,幷訓練屬衞軍士。諸勳臣存者,德興年最高,歲時入朝,賜予不絕。二十五年八月,以其子驥亂宮,幷坐誅死。
王弼,其先定遠人,後徙臨淮。善用雙刀,號雙刀王。初結鄉里,依三臺山樹柵自保。踰年,帥所部來歸。太祖知其才,使備宿衞。破張士誠兵於湖州,取池州石埭,攻婺源州,斬守將鐵木兒不花,拔其城,獲甲三千。擢元帥。下蘭溪、金華、諸暨,援池州,復太平,下龍興、吉安。大戰鄱陽,邀擊陳友諒於涇江口。從平武昌,還克廬州,拔安豐,破襄陽、安陸。取淮東,克舊館,降士誠將朱暹,遂取湖州。遷驍騎右衞親軍指揮使。
進圍平江,弼軍盤門。士誠親帥銳士突圍,出西門搏戰,將奔常遇春軍。遇春分兵北濠截其後,而別遣兵與戰。士誠軍殊死鬬,遇春拊弼臂曰:「軍中皆稱爾健將,能為我取此乎?」弼應曰:「諾。」馳騎揮雙刀奮擊,敵小却。遇春帥衆乘之,吳兵大敗,人馬溺死沙盆潭者甚衆。士誠馬逸墮水,幾不救,肩輿入城,自是不敢復出。吳平,賞賚甚厚。
從大軍征中原,下山東,略定河南北,遂取元都。克山西,走擴廓。自河中渡河,克陝西,進征察罕腦兒,師還。洪武三年授大都督府僉事,世襲指揮使。十一年副西平侯沐英征西番,降朶甘諸酋及洮州十八族,殺獲甚衆。論功,封定遠侯,食祿二千石。十四年從傅友德征雲南,至大理,土酋段世扼龍尾關。弼以兵由洱水趨上關,與沐英兵夾擊之,拔其城,擒段世,鶴慶、麗江諸郡以次悉平。加祿五百石,予世券。
二十年,以副將軍從馮勝北伐,降納哈出。明年復以副將軍從藍玉出塞。深入不見敵,玉欲引還。弼持不可,玉從之。進至捕魚兒海,以弼為前鋒,直薄敵營,走元嗣主脫古思帖木兒,盡獲其輜重,語在玉傳。二十三年奉詔還鄉。二十五年從馮勝、傅友德練軍山西、河南。明年同召還,先後賜死。爵除。弼子六人,女為楚王妃。
藍玉,定遠人。開平王常遇春婦弟也。初隸遇春帳下,臨敵勇敢,所向皆捷。遇春數稱於太祖,由管軍鎮撫積功至大都督府僉事。洪武四年從傅友德伐蜀,克綿州。五年從徐達北征,先出雁門,敗元兵於亂山,再敗之於土剌河。七年帥兵拔興和,獲其國公帖里密赤等五十九人。十一年同西平侯沐英討西番,擒其酋三副使,斬獲千計。明年,師還,封永昌侯,食祿二千五百石,予世券。十四年,以征南左副將軍從潁川侯傅友德征雲南,擒元平章達里麻於曲靖,梁王走死。滇地悉平,玉功為多。益祿五百石。冊其女為蜀王妃。
二十年,以征虜左副將軍從大將軍馮勝征納哈出,次通州。聞元兵有屯慶州者,玉乘大雪,帥輕騎襲破之,殺平章果來,擒其子不蘭溪還。會大軍進至金山,納哈出遣使詣大將軍營納欵,玉往受降。納哈出以數百騎至,玉大喜,飲以酒。納哈出酌酒酬玉,玉解衣衣之,曰:「請服此而飲。」納哈出不肯服,玉亦不飲,爭讓久之。納哈出覆酒於地,顧其下咄咄語,將脫去。鄭國公常茂在坐,直前砍傷之,都督耿忠擁以見勝。其衆驚潰,遣降將觀童諭降之。還至亦迷河,悉降其餘衆。會馮勝有罪,收大將軍印,命玉行總兵官事,尋即軍中拜玉為大將軍,移屯薊州。
時順帝孫脫古思帖木兒嗣立,擾塞上。二十一年三月命玉帥師十五萬征之。出大寧,至慶州,諜知元主在捕魚兒海,間道兼程進至百眼井。去海四十里,不見敵,欲引還。定遠侯王弼曰:「吾輩提十餘萬衆,深入漠北,無所得,遽班師,何以復命?」玉曰:「然。」令軍士穴地而爨,毋見烟火,乘夜至海南。敵營尚在海東北八十餘里,玉令弼為前鋒,疾馳薄其營。敵謂我軍乏水草,不能深入,不設備。又大風揚沙,晝晦。軍行,敵無所覺。猝至前,大驚,迎戰,敗之。殺太尉蠻子等,降其衆。元主與太子天保奴數十騎遁去。玉以精騎追之,不及。獲其次子地保奴、妃公主以下百餘人。又追獲吳王朶兒只、代王達里麻及平章以下官屬三千人、男女七萬七千餘人,並寶璽符敕金牌金銀印諸物、馬駝牛羊十五萬餘,焚其甲仗蓄積無算。奏捷京師,帝大喜,賜敕褒勞,比之衞青、李靖。又破哈剌章營,獲人畜六萬。師還,進涼國公。
明年命督修四川城池。二十三年,施南、忠建二宣撫司蠻叛,命玉討平之。又平都勻安撫司散毛諸洞,益祿五百石,詔還鄉。二十四年命玉理蘭州、莊浪等七衞兵,以追逃寇祁者孫,遂略西番罕東之地。土酋哈昝等遁去。會建昌指揮使月魯帖木兒叛,詔移兵討之。至則都指揮瞿能等已大破其衆,月魯走柏興州。玉遣百戶毛海誘縛其父子,送京師誅之,而盡降其衆,因請增置屯衞。報可。復請籍民為兵,討朶甘、百夷。詔不許,遂班師。
玉長身頳面,饒勇略,有大將才。中山、開平即沒,數總大軍,多立功。太祖遇之厚。寖驕蹇自恣,多蓄莊奴、假子,乘勢暴橫。嘗佔東昌民田,御史按問。玉怒,逐御史。北征還,夜扣喜峯關。關吏不時納,縱兵毀關入。帝聞之不樂。又人言其私元主妃,妃慚自經死,帝切責玉。初,帝欲封玉梁國公,以過改為涼,仍鐫其過於券。玉猶不悛,侍宴語傲慢,在軍擅黜陟將校,進止自專,帝數譙讓。西征還,命為太子太傅。玉不樂居宋、潁兩公下,曰:「我不堪太師耶!」比奏事多不聽,益怏怏。
二十六年二月,錦衣衞指揮蔣瓛告玉謀反,下吏鞫訊。獄辭云:「玉同景川侯曹震、鶴慶侯張翼、舳艫侯朱壽、東莞伯何榮及吏部尚書詹徽、戶部侍郎傅友文等謀為變,將伺帝出耤田舉事。」獄具,族誅之。列侯以下坐黨夷滅者不可勝數。手詔布告天下,條列爰書為逆臣錄。至九月,乃下詔曰:「藍賊為亂,謀泄,族誅者萬五千人。自今胡黨、藍黨概赦不問。」胡謂丞相惟庸也。於是元功宿將相繼盡矣。凡列名逆臣錄者,一公、十三侯、二伯。葉昇前坐事誅,胡玉等諸小侯皆別見。其曹震、張翼、張溫、陳桓、朱壽、曹興六侯,附著左方。
曹震,濠人。從太祖起兵,累官指揮使。洪武十二年,以征西番功封景川侯,祿二千石。從藍玉征雲南,分道取臨安諸路,至威楚,降元平章閻乃馬歹等。雲南平,因請討容美、散毛諸洞蠻及西番朶甘、思曩日諸族。詔不許。又請以貴州、四川二都司所易番馬,分給陝西、河南將士。又言:「四川至建昌驛,道經大渡河,往來者多死瘴癘。詢父老,自眉州峨眉至建昌,有古驛道,平易無瘴毒,已令軍民修治。請以瀘州至建昌驛馬,移置峨眉新驛。」從之。二十一年與靖寧侯葉昇分道討平東川叛蠻,俘獲五千餘人。尋復命理四川軍務,同藍玉覈征南軍士。
會永寧宣慰司言,所轄地有百九十灘,其八十餘灘道梗不利。詔震疏治之。震至瀘州按視,有支河通永寧,乃鑿石削崖令深廣,以通漕運。又闢陸路,作驛舍郵亭,駕橋立棧,自茂州,一道至松潘,一道至貴州,以達保寧。先是行人許穆言:「松州地磽瘠,不宜屯種,戍卒三千,糧運不給,請移戍茂州,俾就近屯田。」帝以松州控制西番,不可動。至是運道既通,松潘遂為重鎮,帝嘉其勞。踰年復奏四事。一,請於雲南大寧境就井煑鹽,募商輸粟以贍邊。一,令商入粟雲南建昌,給以重慶、綦江市馬之引。一,請蠲馬湖逋租。一,施州衞軍儲仰給湖廣,泝江險遠,請以重慶粟順流輸之。皆報可。
震在蜀久,諸所規畫,並極周詳。蜀人德之。藍玉敗,謂與震及朱壽誘指揮莊成等謀不軌。論逆黨,以震為首,並其子炳誅之。
張翼,臨淮人。父聚,以前翼元帥從平江南、淮東,積功為大同衞指揮同知,致仕。翼隨父軍中,驍勇善戰,以副千戶嗣父職。從征陝西,擒叛寇。擢都指揮僉事,進僉都督府事。從藍玉征雲南,克普定、曲靖,取鶴慶、麗江,剿七百房山寨,擣劍川,擊石門。十七年論功封鶴慶侯,祿二千五百石,予世券。二十六年坐玉黨死。
張溫,不詳何許人。從太祖渡江,授千戶,積功至天策衞指揮僉事。從大軍收中原,克陝西,攻下蘭州守之。元將擴廓偵大將軍南還,自甘肅帥步騎奄至。諸將請固守以待援。溫曰:「彼遠來,未知我虛實,乘暮擊之,可挫其銳。倘彼不退,固守未為晚也。」於是整兵出戰,元兵少却。已而圍城數重,溫斂兵固守,敵攻不能下,乃引去。太祖稱為奇功,擢大都督府僉事。已,又命兼陝西行都督府僉事。
當蘭州之受圍也,元兵乘夜梯城而登。千戶郭佑被酒臥,他將巡城者擊退之。圍既解,溫將斬佑,天策衞知事朱有聞爭曰:「當賊犯城時,將軍斬佑以令衆,軍法也。賊既退,始追戮之,無及於事,且有擅殺名。」溫謝曰:「非君不聞是言。」遂杖佑釋之。帝聞而兩善焉,幷賞有聞綺帛。
其明年,以參將從傅友德伐蜀,功多。十一年,以副將會王弼等討西羌。明年論功封會寧侯,祿二千石。又明年命往理河南軍務。十四年從傅友德征雲南。二十年秋帥師討納哈出餘衆,從北伐,皆有功。後以居室器用僭上,獲罪,遂坐玉黨死。
陳桓,濠人。從克滁、和。渡江,克集慶先登。從取寧國、金華,戰龍江、彭蠡,收淮東、浙西,平中原。累功授都督僉事。洪武四年從伐蜀。十四年從征雲南,與胡海、郭英帥兵五萬,由永寧趨烏撒。道險隘,自赤河進師,與烏撒諸蠻大戰,敗走之。再破芒部土酋,走元右丞實卜,遂城烏撒,降東川烏蒙諸蠻,進克大理,略定汝寧、靖寧諸州邑。十七年封普定侯,祿二千五百石,予世券。二十年同靖寧侯葉昇征東川,俘獲甚衆。就令總制雲南諸軍。再平九溪洞蠻,立營堡,屯田。還,坐玉黨死。
朱壽,未詳何許人。以萬戶從渡江,下江東郡邑,進總管。收常、婺,克武昌,平蘇、湖,轉戰南北,積功為橫海衞指揮,進都督僉事。與張赫督漕運,有功。洪武二十年封舳艫侯,祿二千石,予世券。坐玉黨死。
曹興,一名興才,未詳何許人。從平武昌,授指揮僉事。取平江,進指揮使。克蘇九疇炭山寨。進都督僉事,兼太原衞指揮。進山西行省參政,領衞事,為晉王相。洪武十一年從沐英討洮州羌,降朶甘酋,擒三副使等。師還,封懷遠侯,世襲指揮使。理軍務山西,從北征有功。後數年,坐玉黨死。
同時以黨連坐者,都督則有黃輅、湯泉、馬俊、王誠、聶緯、王銘、許亮、謝熊、汪信、蕭用、楊春、張政、祝哲、陶文、茆鼎凡十餘人,多玉部下偏裨。於是勇力武健之士芟夷略盡,罕有存者。
謝成,濠人。從克滁、和。渡江,定集慶,授總管。克寧國、婺州,進管軍千戶。戰鄱陽,平武昌,下蘇、湖,進指揮僉事。從大軍征中原,克元都,攻慶陽,擣定西,為都督僉事、晉王府相。從沐英征朶甘,降乞失迦,平洮州十八族。洪武十二年封永平侯,祿二千石,世指揮使。二十年同張溫追討納哈出餘衆,召還。二十七年坐事死,沒其田宅。
李新,濠州人。從渡江,數立功。戰龍灣,授管軍副千戶。取江陵,進龍驤衞正千戶。克平江,遷神武衞指揮僉事,調守茶陵衞,屢遷至中軍都督府僉事。十五年,以營孝陵,封崇山侯,歲祿千五百石。二十二年命改建帝王廟於雞鳴山。新有心計,將作官吏視成畫而已。明年遣還鄉,頒賜金帛田宅。
時諸勳貴稍僭肆,帝頗嫉之,以黨事緣坐者衆。新首建言,公、侯家人及儀從戶各有常數,餘者宜歸有司。帝是之,悉發鳳陽隸籍為民,命禮部纂稽制錄,嚴公侯奢侈踰越之禁。於是武定侯英還佃戶輸稅,信國公和還儀從戶,曹國公景隆還莊田,皆自新發之。二十六年督有司開胭脂河於溧水,西達大江,東通兩浙,以濟漕運。河成,民甚便之。二十八年以事誅。
贊曰:治天下不可以無法,而草昧之時法尚踈,承平之日法漸密,固事勢使然。論者每致慨於鳥盡弓藏,謂出於英主之猜謀,殊非通達治體之言也。夫當天下大定,勢如磐石之安,指麾萬里,奔走恐後,復何所疑忌而芟薙之不遺餘力哉?亦以介冑之士桀驁難馴,乘其鋒銳,皆能豎尺寸於疆埸,迨身處富貴,志滿氣溢,近之則以驕恣啟危機,遠之則以怨望扞文網。人主不能廢法而曲全之,亦出於不得已,而非以剪除為私計也。亮祖以下諸人既昧明哲保身之幾,又違制節謹度之道,駢首就僇,亦其自取焉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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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三十三‧列傳第二十一 廖永安 俞通海弟通源 淵 胡大海養子德濟 欒鳳 耿再成 張德勝汪興祖 趙德勝南昌康郎山兩廟忠臣附 桑世傑劉成 茅成楊國興 胡深 孫興祖 曹良臣周顯 常榮 張耀 濮英于光等
廖永安,字彥敬,德慶侯永忠兄也。太祖初起,永安兄弟偕俞通海等以舟師自巢湖來歸。太祖親往收其軍,遂以舟師攻元中丞蠻子海牙於馬場河。元人駕樓船,不利進退,而永安輩操舟若飛,再戰再破元兵,始定渡江策。頃之,發江口。永安舉帆,請所向,命直指牛渚。西北風方驟,頃刻達岸。太祖急揮甲士鼓勇以登,采石鎮兵皆潰,遂乘勝取太平。授管軍總管。以舟師破海牙水柵,擒陳兆先,入集慶。擢建康翼統軍元帥。
以舟師從取鎮江,克常州,擢同僉江南行樞密院事。又以舟師同常遇春自銅陵趨池州,合攻,破其北門,執徐壽輝守將,遂克池州。偕俞通海拔江陰之石牌戍,降張士誠守將欒瑞,擢同知樞密院事。又以舟師破士誠兵於常熟之福山港,再破之通州之狼山,獲其戰艦以歸。遂從徐達復宜興,乘勝深入太湖。遇吳將呂珍,與戰,後軍不繼,舟膠淺,被執。永安長水戰,所至輒有功。士誠愛其才勇,欲降之。不可,為所囚。太祖壯永安不屈,遙授行省平章政事,封楚國公。永安被囚凡八年,竟死於吳。吳平,喪還,太祖迎祭於郊。
洪武六年,帝念天下大定,諸功臣如永安及俞通海、張德勝、耿再成、胡大海、趙德勝、桑世傑皆已前沒,猶未有諡號,乃下禮部定議。議曰:「有元失馭,四海糜沸。英傑之士,或起義旅,或保一方,泯泯棼棼,莫知所屬。真人奮興,不期自至,龍行而雲,虎嘯而風。若楚國公臣永安等,皆熊羆之士,膂力之才,非陷堅沒陣,即罹變捐軀,義與忠俱,名耀天壤。陛下混一天下,追維舊勞,爵祿及子孫,烝嘗著祀典,易名定諡,於禮為宜。臣謹按諡法,以赴敵逢難,諡臣永安武閔;殺身克戎,諡臣通海忠烈;奉上致果,諡臣張德勝忠毅;勝敵致強,諡臣大海武莊;闢土斥境,武而不遂,諡臣再成武壯;折衝禦侮,壯而有力,諡臣趙德勝武桓。臣世傑,業封永義侯,與漢世祖封寇恂、景丹相類,當即以為諡。」詔曰:「可。」九年皆加贈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光祿大夫、柱國。已,又改封永安鄖國公。無子,授其從子昇為指揮僉事。
俞通海,字碧泉,其先濠人也。父廷玉徙巢,子三人,通海、通源、淵。元末,盜起汝、潁。廷玉父子與趙普勝、廖永安等結寨巢湖,有水軍千艘,數為廬州左君弼所窘,遣通海間道歸太祖。太祖方駐師和陽,謀渡江,無舟楫。通海至,大喜曰:「天贊我也。」親往撫其軍,而趙普勝叛去。元兵以樓船扼馬場河等口,瀕湖惟一港可通,亦久涸。會天大雨,水深丈餘,乃引舟出江,至和陽。
通海為人沉毅,治軍嚴而有恩,士樂為用。巢湖諸將皆長於水戰,而通海為最。從破海牙諸水寨,授萬戶。從渡江,克采石,取太平,徇下諸屬縣。海牙復以戰艦截采石,而陳兆先合淮兵二十萬屯方山,相掎角。通海與廖永安等擊之,大敗其衆,海牙遁。進破兆先,取集慶路。從湯和拔鎮江,遷秦淮翼元帥。偕諸將取丹陽、金壇、常州,遷行樞密院判官。從克寧國,下水陽,因以舟師略太湖,降張士誠守將於馬蹟山,艤舟胥口。呂珍兵暴至,諸將欲退。通海曰:「不可,彼衆我寡,退則情見,不如擊之。」乃身先疾鬬,矢下如雨,中右目,不能戰,命帳下士被己甲督戰。敵以為通海也,不敢逼,徐解去。由是一目遂眇。已,偕永安等克石牌戍,奪馬馱沙而還。普勝既叛歸友諒,陷池州,遣別將守,而自據樅陽水寨。太祖方征浙東,以樅陽為憂。通海往攻,大破之。普勝陸走,盡獲其舟,遂復池州。遷僉樞密院事。陳友諒犯龍灣,偕諸將擊走之,追焚其舟於慈湖,擒七帥,逐北至采石。功最,進樞密院同知。
從攻友諒,下銅陵,克九江,掠蘄、黃。從徐達擊叛將祝宗、康泰,復南昌。從援安豐,敗士誠兵,還攻廬州。友諒大舉圍南昌,從太祖擊之。遇於康郎山,舟小不能仰攻,力戰幾不支。通海乘風縱火焚其舟二十餘,敵少挫。太祖舟膠,友諒驍將張定邊直前犯太祖舟。常遇春射中定邊,通海飛舸來援,舟驟進水湧,太祖舟得脫。而通海舟復為敵巨艦所壓,兵皆以頭抵艦,兜鍪盡裂,僅免。明日復戰,偕廖永忠等以七舟置火藥,焚敵舟數百。踰二日,復以六舟深入。敵連大艦力拒。太祖登舵樓望,久之無所見,意已沒。有頃,六舟繞敵艦出,飄颻若游龍。軍士讙譟,勇氣百倍,戰益力。友諒兵大敗。師次左蠡,通海進曰:「湖有淺,舟難回旋。莫若入江,據敵上流。彼舟入,即成擒矣。」遂移師出湖,水陸結柵。友諒不敢出,居湖中一月,食盡,引兵突走,竟敗死。是役也,通海功最多。師還,賜良田金帛。
明年從平武昌。拜中書省平章政事。總兵略劉家港,進逼通州,敗士誠兵,擒其將朱瓊、陳勝。進攝江淮行中書省事,鎮廬州。從徐達平安豐。又從克湖州,略太倉,秋毫不犯。民大悅。圍平江,戰滅渡橋,搗桃花塢,中流矢,創甚,歸金陵。太祖幸其第,問曰:「平章知予來問疾乎?」通海不能語。太祖揮涕而出。翼日卒,年三十八。太祖臨哭甚哀,從官衞士皆感涕。追封豫國公,侑享太廟,肖像功臣廟。洪武三年改封虢國公,諡忠烈。通海父廷玉官僉樞密院事,先卒,追封河間郡公。通海無子,弟通源嗣其官。
通源,字百川。從大將軍征中原,偕副將軍馮勝等會兵太原,定河中,渡河,克鹿臺,取鳳翔、鞏昌、涇州,守開城。會張良臣據慶陽再叛,大將軍命諸將分兵蹙之。通源自臨洮疾趨至涇,略其西,顧時略其北,傅友德略其東,陳德略其南,大將軍逼城下。良臣援絕糧盡,敗死,遂克慶陽。征定西,克興元,皆先登。洪武三年封南安侯,歲祿千五百石,予世券。四年從廖永忠伐蜀,又從徐達出塞,撫甘肅,有功。徙江南豪民十四萬田鳳陽。又攻雲南,征廣南蠻,俘斬數萬。二十二年詔還鄉,賜鈔五萬,置第於巢,未行卒。子祖,病不能嗣。逾年,追論胡黨,以通源死不問,爵除。
淵以父兄故,充參侍舍人。從征,積功授都督僉事。通源既坐黨,太祖念廷玉、通海功,二十五年封淵越巂侯,歲祿二千五百石,予世券。帥師討建昌叛賊,城越巂。明年坐累失侯,遣還里。建文元年召復爵,隨大軍征燕,戰沒於白溝河。次子靖嗣官。
胡大海,字通甫,虹人。長身鐵面,智力過人。太祖初起,大海走謁滁陽,命為前鋒。從渡江,與諸將略地,以功授右翼統軍元帥,宿衞帳下。從破寧國,副院判鄧愈戍之,遂拔徽州,略定其境內。元將楊完者以十萬衆來攻,大海戰城下,大破走之。遂與鄧愈、李文忠自昱嶺關攻建德。敗元師於淳安,遂克建德。再敗楊完者,降溪洞兵三萬人。進樞密院判官。克蘭溪,從取婺州,遷僉樞密院事。
下諸暨,守將宵遁,萬戶沈勝既降復叛。大海擊敗之,生擒四千餘人。改諸暨為諸全州,移兵攻紹興,再破張士誠兵。太祖以寧、越重地,召大海使守之。士誠將呂珍圍諸全,大海救之。珍堰水灌城,大海奪堰反灌珍營。珍勢蹙,於馬上折矢誓,請各解兵。許之。郎中王愷曰:「珍猾賊不可信,不如因擊之。」大海曰:「言出而背之,不信。既縱而擊之,不武。」師還,人皆服其威信。尋攻處州,走元將石抹宜孫,遂定處州七邑。
陳友諒寇龍江,命分軍擣信州,以牽制敵。大海用王愷言,親引兵往,遂克信州,以為廣信府。信方絕糧,或勸還師。大海曰:「此閩、楚襟喉地也,可棄之乎?」築城浚隍以守之。先是,軍糧少,所得郡縣,將士皆徵糧於民,名曰寨糧,民甚病之。大海以為言,始命罷去。進江南行省參知政事,鎮金華。
初,嚴州既下,苗將蔣英、劉震、李福皆自桐廬來歸。大海喜其驍勇,留置麾下。至是,三人者謀作亂,晨入分省署,請大海觀弩於八詠樓。大海出,英遣其黨跪馬前,詐訴英過。大海未及答,反顧英。英出袖中槌擊大海,中腦仆地,幷其子關住、郎中王愷皆遇害。英等大掠城中,奔於吳。其後李文忠攻杭州,杭人執英以降。太祖命誅英,刺其血以祭大海。
大海善用兵,每自誦曰:「吾武人不知書,惟知三事而已:不殺人,不掠婦女,不焚毀廬舍。」以是軍行遠近爭附。及死,聞者無不流涕。又好士,所至輒訪求豪雋。劉基、宋濂、葉琛、章溢之見聘也,大海實薦之。追封越國公,諡武莊,肖像功臣廟,配享太廟。初,太祖克婺州,禁釀酒,大海子首犯之。太祖怒,欲行法。時大海方征越,都事王愷請勿誅,以安大海心。太祖曰:「寧可使大海叛我,不可使我法不行。」竟手刃之。及關住復被殺,大海遂無後。
養子德濟,字世美,不知何許人,大海帥以歸太祖。從攻婺州,為誘兵,大破元兵於梅花門外,擒其將季彌章,由是知名。既下信州,太祖以德濟為行樞密院同僉,使守之。陳友諒將李明道來寇,德濟與力戰。大海來援,夾擊之,擒明道及其宣慰王漢二。及大海為蔣英所害,處州降將李祐之亦殺院判耿再成以叛。張士誠聞浙東亂,遣其弟士信寇諸全。德濟自信州往救,乘懈得入城,與知州欒鳳、院判謝再興分門守。夜半,出敵不意,砍士信營,破走之。擢浙江行省參知政事,移守新城。士誠將李伯昇帥步騎大入寇。德濟固守,乞師於李文忠。文忠馳救,德濟出兵夾擊,大破之,詳文忠傳。
時德濟所部有潛移家入新城者,文忠疑德濟使然,誅其都事羅彥敬,欲微戒德濟。將士皆怒,走告德濟。德濟怡然曰:「右丞殺彥敬,自為廣信作戰衣有弊耳,再言者斬。」於是太祖召德濟褒諭之,而責文忠失將士心,且曰:「胡德濟之量,汝不及也。」擢浙江行省右丞,賜駿馬。未幾,改左丞,移鎮杭州。從大將軍徐達出定西。德濟軍失利,達斬其部將數人,械至京師。帝念舊功,釋之。復以為都指揮使,鎮陝西,卒。
欒鳳,高郵人,知諸全,有能聲。方士信來攻,與謝再興力守,數出奇兵挫敵。再興使部校鬻貨於杭,太祖慮其輸我軍虛實,召再興還,而以參軍李夢庚總制諸全軍馬。既而念再興功,為兄子文正娶其長女,命徐達娶其幼女,復遣守諸全。再興忿夢庚出己上,鳳復以細故繩之,遂叛,殺鳳。鳳妻王氏以身蔽鳳,並殺之。執夢庚,降於士誠,夢庚亦死之。太祖以再興數有功,叛非其志,故鳳與夢庚皆不得卹云。
耿再成,字德甫,五河人。從太祖於濠,克泗、滁州。元兵圍六合。太祖救之,與再成軍瓦梁壘,力戰,度不敵引還。元兵尾至,太祖設伏澗側,令再成誘敵,大敗之。以鎮撫從渡江,下集慶。以元帥守鎮江,以行樞密院判官守長興,再守揚州。從取金華,為前鋒,屯縉雲之黃龍山以遏敵衝。與胡大海破石抹宜孫於處州,克其城,守之。宜孫來攻,又敗之慶元。
再成持軍嚴。士卒出入民間,蔬果無所捐。金華苗帥蔣英等叛,殺胡大海。處州苗帥李祐之等聞之,亦作亂。再成方對客飯,聞變上馬,收戰卒不滿二十人,迎賊罵曰:「賊奴!國家何負汝,乃反。」賊攢槊刺再成。再成揮劍連斷數槊,中傷墜馬,大罵不絕口死。胡深等收其屍,藁葬之。後改葬金陵聚寶山,追封高陽郡公,侑享太廟,肖像功臣廟。洪武十年加贈泗國公,諡武壯。
子天璧,聞父難,糾部曲殺賊。比至,李文忠已破賊斬之。遂以天璧守處州,拒方國珍、張士誠皆有功,擢指揮副使。克浦城,搗建寧,走陳友定。征襄陽,進至西安,招諭河州、臨洮,皆下。改杭州指揮同知。七年出海捕倭,深入外洋,溺死。
張德勝,字仁輔,合肥人。才略雄邁。與俞通海等以舟師自巢來歸。從渡江,克采石、太平。陳埜先來攻,與湯和等破擒之,授太平興國翼總管。破蠻子海牙水寨,擒陳兆先。下集慶,克鎮江,授秦淮翼元帥。取常州,擢樞密院判。克寧國,收長槍兵。下太湖,略馬蹟山。攻宜興,取馬馱沙及石牌寨。進僉樞密院事。趙普勝陷池州,德勝往援,弗及,還從徐達拔宜興。普勝復掠青陽、石埭。德勝與戰柵江口,破走之。已,復同通海擊敗其衆,遂復池州。引兵自無為趨浮山,走普勝將胡總管,追敗之青山,逐北至潛山。陳友諒將郭泰逆戰沙河,破斬之,遂克潛山。友諒犯龍江,德勝總舟師迎戰,殺傷相當。德勝大呼,麾諸將奮擊。友諒軍披靡,遂大敗。與諸將追及之慈湖,縱火焚其舟。至采石,大戰,沒於陣。追封蔡國公,諡忠毅,肖像功臣廟,侑享太廟。子宣幼,養子興祖嗣職。
興祖,巢人。本汪姓。既嗣職,從破安慶,克江州,拔蘄、黃,取南昌。從援安豐,大敗張士誠兵。鄱陽之戰,與廖永忠等以六舟深入,又邀擊友諒於涇江口,功最,擢湖廣行省參政。從平武昌,遂克廬州,略地至通州而還。進大都督府僉事。從徐達取淮東,下浙西。進同知大都督府事。大軍北征,別將衞軍由徐州克沂、青、東平,乘勝至東阿,降元參政陳璧及所部五萬餘人。孔子五十六世孫衍聖公希學帥曲阜知縣希舉、鄒縣主簿孟思諒等迎謁於軍門,興祖禮之。兗東州縣聞風皆下,遂取濟寧、濟南。
洪武元年,以都督兼右率府使,從攻樂安,克汴梁、河、洛,還守濟寧。與大將軍會師德州,帥舟師並河進,遂克元都。徇下永平,西取大同,將三衞卒守之。再敗元兵,斬獲無算。時德勝子宣已長,命為宣武衞指揮同知。而興祖復姓為汪。三年進克武、朔二州,獲元知院馬廣等。帥兵至大同北口,大敗元兵,獲擴廓弟金剛奴等四百餘人。未幾,命為晉王武傅,兼山西行都督府僉事。四年從前將軍傅友德合兵伐蜀,克階、文,乘勝至五里關,中飛石死。蜀平,詔都督興祖歿於王事,優賞其子,追封東勝侯,予世券。興祖子幼,命與宣同居。以疾卒,爵除。
趙德勝,濠人。為元義兵長,善馬槊,每戰先登。隸王忙哥麾下,察其必敗。太祖取滁陽,德勝母在軍中,乃棄其妻來從。太祖喜,賜之名,為帳前先鋒。從取鐵佛岡,攻三汊河,破張家寨,克全椒、後河諸寨。援六合,中流矢,幾殆。擊雞籠山,搗烏江,下和州、含山。夜襲陳埜先營,拔板門、鐵長官二寨,遂取儀真。授總管府先鋒。從渡江,下太平,克蕪湖、句容、溧水、溧陽,皆有功。從常遇春敗蠻子海牙於采石,破陳兆先營於方山,下集慶,功最。從徐達取鎮江,破苗軍水寨。下丹陽、金壇,平寧國。轉領軍先鋒。取廣德,破張士誠水寨,復從遇春攻常州,解牛塘圍,復廣德、寧國。取江陰,攻常熟,擒張士德。從攻湖州。宜興叛,還兵定之。擢中翼左副元帥。陳友諒犯龍江。龍江第一關曰虎口城,太祖以屬德勝。友諒至,力戰。伏兵起,友諒大敗,遂復太平。下銅陵臨山寨,略黃山橋及馬馱沙,征高郵有功。進後翼統軍元帥。
從太祖西征,破安慶水寨,乘風泝小孤山。距九江五里,友諒始知,倉皇遁去。遂克九江,徇黃梅、廣濟,克瑞昌、臨江、吉安,還下安慶,進克撫州,取新淦。討南昌叛將,復其城,礮傷肩。授僉江南行樞密院事。與朱文正、鄧愈共守南昌。平羅友賢於池州,破友諒將於西山,復臨江、吉安、撫州。未幾,友諒大舉兵圍南昌,德勝帥所部數千背城逆戰,射殺其將,敵大沮。明日復合,環城數匝。友諒親督戰,晝夜攻,城且壞。德勝帥諸將死戰,且戰且築,城壞復完。暮坐城門樓,指揮士卒,弩中腰膂,鏃入六寸,拔出之,歎曰:「吾自壯歲從軍,傷矢石屢矣,無重此者。丈夫死不恨,恨不能掃清中原耳。」言畢而絕,年三十九。追封梁國公,諡武桓,列祀功臣廟,配享太廟。
德勝剛直沉鷙,馭下嚴肅。未嘗讀書,臨機應變,動合古法。平居篤孝友如修士。
友諒圍南昌八十五日,先後戰死者凡十四人。
張子明者,領兵千戶也。洪都圍久,內外隔絕,朱文正遣子明告急於應天。以東湖小漁舟從水關潛出,夜行晝止,半月始得達。太祖問友諒兵勢。對曰:「兵雖盛,戰鬬死者不少。今江水日涸,賊巨艦將不利,援至可破也。」太祖謂子明:「歸語而帥,堅守一月,吾自取之。」還至湖口,為友諒所獲,令誘城中降,子明佯諾。至城下,大呼:「我張大舍。已見主上,令諸公堅守,救且至。」賊怒,攢槊殺之。追封忠節侯。
友諒攻撫州,樞密院判李繼先乘城戰死;左翼元帥牛海龍突圍死;左副元帥趙國旺引兵燒戰艦,敵追至,投橋下死;百戶徐明躍馬出射賊,賊知明名,併力攻,被執死;軍士張德山夜半潛出城,焚賊舟,賊覺,死;夏茂成守城樓,中飛礮死;右翼元帥同知朱潛、統軍元帥許珪俱戰死。蔣必勝陷吉安,參政劉齊、知府朱文華被執,不屈死。趙天麟守臨江,友諒攻之,城陷不屈死。祝宗、康泰叛,陷洪都,知府葉琛與行省都事萬思誠迎戰,皆死。事平,皆贈爵侯伯以下有差,立忠臣廟於豫章,並祠十四人,以德勝為首。而康郎山戰死者三十五人,首丁普郎。
普郎初為陳友諒將,守小孤山,偕傅友德來降,授行樞密院同知,數有功。及援南昌,大戰鄱陽湖,自辰至午,普郎身被十餘創,首脫猶直立,執兵作鬬狀,敵驚為神。時七月己丑也。追贈濟陽郡公。張志雄亦友諒將,素驍勇,號長張。從趙普勝守安慶。友諒殺普勝,志雄怨來降,為樞密院判。至是舟檣折,敵攢刺之,知不能脫,遂自刎。元帥余昶、右元帥陳弼、徐公輔皆以其日戰沒。先一日,左副指揮韓成,元帥宋貴、陳兆先戰沒。兆先者,埜先從子,既被擒,太祖以其兵備宿衞,感帝大度,効死力,至是戰死。韓成子觀至都督,別有傳。越四日,辛卯,復大戰,副元帥昌文貴、左元帥李信、王勝、劉義死。八月壬戌扼敵涇江口,同知元帥李志高、副使王咬住亦戰死。其他偏裨死事者,千戶姜潤、王鳳顯、石明、王德、朱鼎、王清、常德勝、袁華、陳沖、王喜仙、汪澤、丁宇、史德勝、裴軫、王理、王仁,鎮撫常惟德、鄭興、逯德山、羅世榮、曹信。凡贈公一人、侯十二人、伯二人、子十五人、男六人,肖像康郎山忠臣廟,有司歲致祭。
又程國勝者,徽人。以義兵元帥來歸,敗楊完者,累功至萬戶,守南昌。與牛海龍夜劫友諒營。海龍中流矢死,國勝泅水得脫,抵金陵。從太祖戰鄱陽。張定邊直前犯太祖舟。國勝與韓成、陳兆先駕舸左右奮擊。太祖舟脫,國勝等繞出敵艦後,援絕力戰死。而南昌城中謂國勝已前死,故豫章、康山兩廟俱得預祀云。
桑世傑,無為人,亦自巢湖來歸。趙普勝有異志,世傑發其謀,普勝逸去。從渡江,以舟師破元水軍。授秦淮翼元帥。下鎮江,徇金壇、丹陽,攻寧國長槍諸軍,克水陽,平常州。判行樞密院事。略地江陰、宜興。
初,石牌民朱定販鹽無賴,與富民趙氏有隙,遂告變,滅趙氏,授江陰判官。尋復為盜,元遣兵捕之。定聞張士誠據高郵,乃導士誠由通州渡江。遂陷平江,以定為參政,而遣元帥欒瑞戍石牌。及大兵既取江陰,瑞尚據石牌,導舟師往來。太祖命永安及世傑擊之,世傑力戰死,瑞亦降,張氏窺江路絕。太祖念其功,贈安遠大將軍、輕車都尉、永義侯,侑享太廟。
子敬以父死事,累官都督府僉事。洪武二十三年封徽先伯,歲祿千七百石,予世券。明年同徐輝祖等防邊,尋令屯軍平陽,坐藍玉黨死。
又劉成者,靈璧人。以統兵總管從耿炳文定長興,為永興翼左副元帥,數佐炳文敗士誠兵。李伯昇以十萬衆來攻,城中兵僅七千。太祖遣兵援之,未至,炳文嬰城守。成引數十騎出西門,擊敗伯昇兵,擒其將宋元帥,轉至東門。敵悉兵圍之,遂戰死。贈懷遠將軍,立廟長興。
茅成,定遠人。自和州從軍,隸常遇春麾下,克太平,始授萬戶。從定常州、寧國,進總管。克衢州,授副元帥。守金華,改太平興國翼元帥。從克安慶,援安豐,戰鄱陽,克武昌,授武德衞千戶。尋進指揮副使。取贛州、安陸、襄陽、泰州,皆有功。從徐達攻平江,焚張士誠戰船,築長圍困之。達攻婁門,士誠出兵戰,成擊敗之,突至外郛,中叉死。贈東海郡公,祀功臣廟。
同時死者,有楊國興,亦定遠人,以右翼元帥守宜興。初,常州人陳保二聚衆號「黃包軍」,既降復叛,誘執詹、李二將,國興執斬之。授神武衞指揮使。至是攻閶門戰死,以其子益襲指揮使。
胡深,字仲淵,處州龍泉人。穎異有智略,通經史百家之學。元末兵亂,嘆曰:「浙東地氣盡白,禍將及矣。」乃集里中子弟自保。石抹宜孫以萬戶鎮處州,辟參軍事,募兵數千,收捕諸山寇。溫州韓虎等殺主將叛,深往諭之。軍民感泣,殺虎以城降。已,偕章溢討龍泉之亂,搜旁縣盜,以次平之。宜孫時已進行省參政,承制命深為元帥。戊戌十二月,太祖親征婺州,深帥兵車數百輛往援,至松溪不能救,敗去,婺遂下。明年,耿再成侵處州,宜孫分遣元帥葉琛、參謀林彬祖、鎮撫陳中真及深帥兵拒戰。會胡大海兵至,與再成合,大破之,進抵城下。宜孫戰敗,與葉琛、章溢走建寧,處州遂下。深以龍泉、慶元、松陽、遂昌四縣降。
太祖素知深名,召見,授左司員外郎,遣還處州,招集部曲。從征江西,既定,命以親軍指揮守吉安。處州苗軍叛,殺守將耿再成,深從平章邵榮討誅之。會改中書分省為浙東行中書省,遂以深為行省左右司郎中,總制處州軍民事。時山寇竊發,人情未固。深募兵萬餘人,捕誅渠帥。沿海軍素驍,誅其尤橫者數人,患遂息。癸卯九月,諸全叛將謝再興以張士誠兵犯東陽。左丞李文忠令深引兵為前鋒,再興敗走。深建議以諸全為浙東藩屏,乃度地去諸全五十里並五指山築新城,分兵戍守。太祖初聞再興叛,急馳使詣文忠,別為城守計,至則工已竣。後士誠將李伯昇大舉來侵,頓新城下,不能拔,敗去。太祖嘉深功,賜以名馬。
太祖稱吳王,以深為王府參軍,仍守處州。溫州豪周宗道聚衆據平陽,數為方國珍從子明善所偪,以城來歸。明善怒攻之。深遣兵擊走明善,遂下瑞安,進兵溫州。方氏懼,請歲輸銀三萬充軍實。乃命深班師,復還鎮。陳友定兵至,破之,追至浦城,又敗其守兵,城遂下。進拔松溪,獲其守將張子玉。因請發廣信、撫州、建昌三路兵,規取八閩。太祖喜曰:「子玉驍將,擒之則友定破膽,乘勢攻之,理無不克。」因命廣信指揮朱亮祖由鉛山、建昌,左丞王溥由杉關,會深齊進。
已,亮祖等克崇安,進攻建寧。友定將阮德柔固守。深視氛祲不利,欲緩之。亮祖曰:「師已至此,庸可緩乎?且天道幽遠,山澤之氣變態無常,何足徵也。」時德柔兵屯錦江,逼深陣後,亮祖督戰益急。深引兵還,擊破其二柵。德柔軍力戰,友定自以銳師夾擊。日已暮,深突圍走,馬蹶被執,遂遇害,年五十二,追封縉雲郡伯。
太祖嘗問宋濂曰:「胡深何如人?」對曰:「文武才也。」太祖曰:「誠然。浙東一障,吾方賴之。」而深以久任鄉郡,志圖平閩以報効,竟以死徇。深馭衆寬厚,用兵十餘年,未嘗妄戮一人。守處州,興學造士。縉雲田稅重,以新沒入田租償其數。鹽稅什一,請半取之,以通商賈。軍民皆懷其惠云。
孫興祖,濠人。從太祖渡江,積功為都先鋒。戰龍江,遷統軍元帥。破瑞昌八陣營,擢天策衞指揮使。興祖沉毅有謀,大將軍徐達雅重之。克泰州,以達請,命守海陵。海陵,士誠兵入淮要地也,興祖整軍令,練士伍,防禦甚嚴。吳兵自海口來侵,擊敗之,擒彭元帥。平江既下,命興祖取通州,士誠守將已詣徐達降。進大都督府副使,移鎮彭城。達既定關陝,旋師北向,檄興祖會東昌。從克元都,置燕山六衞,留兵三萬人,命興祖守之,領大都督分府事。大兵西征,擴廓由居庸窺北平,達謂諸將「北平有孫都督,不足慮」,遂直搗太原,語詳達傳。洪武三年帥六衞卒從達出塞,次三不剌川,遇敵力戰死,年三十五。太祖悼惜之,追封燕山侯,諡忠愍,配享通州常遇春祠。
未幾,中書省以都督同知汪興祖兼俸事入奏。帝聞奏興祖名,歎息,命以月俸給故燕山侯興祖家。以其長子恪襲武德衞指揮使。久之,歷都督僉事。二十一年,以右參將從藍玉北征,至捕魚兒海,論功封全寧侯,歲祿二千石,予世券。恪謹敏有儒將風。從征楚、蜀,還駐沔陽,簡閱各衞所軍士備邊。二十五年進兼太子太保。未幾,籍兵山西,從宋國公勝練兵。旋召還,賜第中都。後坐藍玉黨死。
曹良臣,安豐人。潁寇起,聚鄉里築堡自固。歸太祖於應天,為江淮行省參政。從取淮東,收浙西,進行省左丞。從大軍取元都,略地至澤、潞。進山西行省平章,還守通州。時大兵出山西,通州守備單弱,所部不滿千人。元丞相也速將萬騎營白河。良臣曰:「吾兵少不可與戰。彼衆雖多,亡國之餘,敗氣不振,當以計走之。」乃密遣指揮仵勇等於瀕河舟中多立赤幟,亙三十餘里,鉦鼓聲相聞。也速大駭,遁去。良臣出精騎逐北百餘里,元兵自是不敢窺北平。復從大將軍達擊擴廓帖木兒於定西,敗之。
洪武三年封宣寧侯,歲祿九百石,予世券。明年從伐蜀,克歸州山寨,取容美諸土司。會周德興拔茅岡覃垕寨,自白鹽山伐木開道,出紙坊溪以趨夔州,進克重慶。明年從副將軍文忠北征,至臚朐河,收其部落。文忠帥良臣持二十日糧,兼程進至土剌河。哈剌章渡河拒戰,少却。追至阿魯渾河,敵騎大集。將士皆殊死戰,敵大敗走,而良臣與指揮周顯、常榮、張耀皆戰死。事聞,贈良臣安國公,諡忠壯,列祀功臣廟。子泰襲侯,坐藍玉黨死,爵除。
顯,合肥人。從渡江,累功至指揮同知。洪武三年以收應昌紅羅山寨,遷指揮使。榮,開平王遇春再從弟,歷指揮僉事。遇春卒於軍,榮護喪還。從朱亮祖平蜀,累官至振武衞指揮同知。耀,壽州人,初從陳埜先。建康下,始歸附。累功為守禦福建指揮使,守興化。至是俱戰沒,帝厚卹諸臣家,命有司各表其墓。
濮英,廬州人。初以勇力為百夫長,積功至西安衞指揮,坐軍政不修,召還詰責,遣葉昇代之。昇更言其賢,令還衞。洪武十九年,太祖命耿炳文選陝西都司衞所卒備邊,惟英所練稱勁旅,加都督僉事。明年命帥所部隨大將軍馮勝北征。抵金山,降納哈出,遂班師,而以英將奇兵三千人為殿。納哈出餘衆竄匿者尚數十萬,聞師旋,設伏於途,謀俟大軍過竄取之,未發。英後至,猝為所乘,衝突不能出,馬踣遂見執。敵既得英,思挾為質。英絕食不言,乘間引佩刀剖腹死。事聞,贈金山侯,諡忠襄。明年進贈樂浪公。封其子璵為西涼侯,祿二千五百石,予世券。二十三年,命練兵東昌,又令駐臨清,訓練士卒。二十五年,召還,同宋國公勝等簡閱山西士馬。璵能修父職,帝甚嘉之。復令籍山西民兵,所籍州縣最多,事集而不擾。明年坐藍玉黨,戍五開死。
洪武中指揮使死事者,又有于光、嚴德、孫虎。
光,都昌人。初事徐壽輝,鎮浮梁。陳友諒弒壽輝,光以浮梁來降,授樞密院判,積功為鷹揚衞指揮,鎮鞏昌。擴廓圍蘭州,光赴援,至馬蘭灘,戰敗被執,以徇城下。光大呼曰:「公等但堅守,徐將軍將大軍旦夕至矣。」賊怒,批其頰,遂被殺,祀功臣廟。
嚴德,太平人。從起兵,積功為海寧衞指揮。從朱亮祖討方國珍,戰歿於台州。追封天水郡公。
孫虎,不知何許人。從援池州,下於潛、昌化,定建德、諸全,皆有功,授千戶。克新城、桐、廬,進海寧衞指揮使。平嘉興盜。從副將軍李文忠北征,由東道入應昌,至落馬河與元兵戰死。追封康安郡伯。
又指揮僉事劉廣,戍永平,禦寇戰死。涼州衞百戶劉林戍涼州,也先帖木兒叛,戰死。邊人壯之,名其所居竇融臺為劉林臺。錢塘衞千戶袁興,全椒人,從征雲南,自請為前鋒,陷陣死。並褒贈有差。
贊曰:明祖之興,自決策渡江,始力爭於東南數千里之內,摧友諒,滅士誠,然後北定中原,南圖閩、粵,則廖永安胡大海以下諸人,厥功豈細哉!計不旋踵,効命疆埸,雖勳業未竟,然褒崇廟祀,竹帛爛然。以視功成命爵、終罹黨籍者,其猶幸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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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三十四‧列傳第二十二 何文輝徐司馬 葉旺馬雲 繆大亨武德 蔡遷陳文 王銘 甯正袁義 金興旺費子賢 花茂 丁玉 郭雲王溥
何文輝,字德明,滁人。太祖下滁州,得文輝,年十四,撫為己子,賜姓朱氏。太祖初起,多蓄義子。及長,命偕諸將分守諸路。周舍守鎮江,道舍守寧國,馬兒守婺州,柴舍、真童守處州,金剛奴守衢州,皆義子也。金剛奴後無考。周舍即沐英,軍中又呼沐舍。柴舍者,朱文剛,與耿再成死處州難。又有朱文遜,史不傳其小字,亦以義子死太平。自沐英外,最著者唯道舍、馬兒,馬兒即徐司馬,而道舍即文輝也。
文輝以天寧翼元帥守寧國,進江西行省參政。數攻江西未下州縣,討新淦鄧仲廉,斬之。援安福,走饒鼎臣,平山尖寨。從徐達取淮東,復從下平江。賜文綺,進行省左丞,復其姓。以征南副將軍與平章胡美由江西取福建,度杉關,入光澤,徇邵武、建陽,直趨建寧。元同僉達里麻、參政陳子琦閉門拒守。文輝與美環攻之。踰十日,達里麻不能支,夜潛至文輝營乞降。詰旦,總管翟也先不花亦以衆降於文輝。美怒兩人不詣己,欲屠其城。文輝馳告美曰:「與公同受命至此,為安百姓耳。今既降,奈何以私忿殺人。」美乃止。師入城,秋毫無所犯。汀、泉諸州縣聞之,皆相次歸附。會車駕幸汴梁,召文輝扈從,因命為河南衞指揮使,定汝州餘寇。從大將軍取陝西,留守潼關。洪武三年授大都督府都督僉事,予世襲指揮使。復以參將從傅友德等平蜀,賜金幣,留守成都。
文輝號令明肅,軍民皆德之。帝嘗稱其謀略威望。遷大都督府同知。五年命帥山東兵從李文忠出應昌。明年移鎮北平。文忠北征,文輝督兵巡居庸關,以疾召還。九年六月卒,年三十六。遣官營葬滁州東沙河上,卹賚甚厚。子環,成都護衞指揮使,征迤北陣歿。
徐司馬,字從政,揚州人。元末兵亂,年九歲,無所依。太祖得之,養為子,亦賜姓。既長,出入侍左右。及取婺州,除總制,命助元帥常遇春守婺。吳元年授金華衞指揮同知。洪武元年從副將軍李文忠北征,擒元宗王慶生。擢杭州衞指揮使,尋進都指揮使。詔復姓。
九年遷鎮河南。時新建北京於汴梁,號重地,帝素賢司馬,特委任之。宋國公馮勝方練兵河南。會有星變,占在大梁。帝使使密敕勝,且曰:「幷以此語馬兒知之。」既復敕二人曰:「天象屢見,大梁軍民錯處,尤宜慎防。今秦、晉二王還京,當嚴兵宿衞。王抵汴時,若宋國公出迓,則都指揮居守;都指揮出迓,則宋國公亦然。」敕書官而不名,倚重與宋公等。十九年入覲,遂擢中軍都督府僉事。二十五年,以左副總兵從藍玉征建昌,討越巂。明年正月還至成都卒。追坐藍玉黨,二子皆獲罪。
司馬好文學,性謙厚,所至撫循士卒,甚得衆心。在河南久,尤有惠政。公暇退居,一室蕭然如寒素。雖戰功不及文輝,而雅量過之,並稱賢將云。
葉旺,六安人。與合肥人馬雲同隸長鎗軍謝再興為千戶。再興叛,二人自拔歸。數從征,積功並授指揮僉事。洪武四年偕鎮遼東。初,元主北走,其遼陽行省參政劉益屯蓋州,與平章高家奴相為聲援,保金、復等州。帝遣斷事黃儔齎詔諭益。益籍所部兵馬、錢糧、輿地之數來歸。乃立遼陽指揮使司,以益為指揮同知。未幾,元平章洪保保、馬彥翬合謀殺益。右丞張良佐、左丞商暠擒彥翬殺之,保保挾儔走納哈出營。良佐因權衞事,以狀聞。且言:「遼東僻處海隅,肘腋皆敵境。平章高家奴守遼陽山寨,知院哈剌章屯瀋陽古城,開元則右丞也先不花,金山則太尉納哈出,彼此相依,時謀入犯。今保保逃往,釁必起,乞留斷事吳立鎮撫軍民。而以所擒平章八丹、知院僧孺等械送京師。」帝命立、良佐、暠俱為蓋州衞指揮僉事。既念遼陽重地,復設都指揮使司統轄諸衞,以旺及雲並為都指揮使往鎮之。已,知儔被殺,納哈出將內犯,敕旺等預為備。
未幾,納哈出果以衆至,見備禦嚴,不敢攻,越蓋至金州。金州城未完,指揮韋富、王勝等督士卒分守諸門。乃剌吾者,敵驍將也,率精騎數百挑戰城下,中伏弩仆,為我兵所獲。敵大沮。富等縱兵擊,敵引退,不敢由故道,從蓋城南十里沿柞河遁。旺先以兵扼柞河。自連雲島至窟駝寨十餘里,緣河壘冰為牆,沃以水,經宿凝冱如城。布釘板沙中,旁設坑穽,伏兵以伺。雲及指揮周鶚、吳立等建大旗城中,嚴兵不動,寂若無人。已,寇至城南,伏四起,兩山旌旗蔽空,矢石雨下。納哈出倉皇趨連雲島,遇冰城,旁走,悉陷於穽,遂大潰。雲自城中出,合兵追擊至將軍山、畢栗河,斬獲及凍死者無算,乘勝追至猪兒峪。納哈出僅以身免。第功,進旺、雲俱都督僉事。時洪武八年也。
十二年命雲征大寧。捷聞,受賞,召還京。後數年卒。旺留鎮如故。會高麗遣使致書及禮物,而龍州鄭白等請內附。旺以聞。帝謂人臣無外交,此間諜之漸,勿輕信,彼特示弱於我,以窺邊釁,還之,使無所藉口。明年,旺復送高麗使者周誼入京。帝以其國中弒逆,又詭殺朝使,反覆不可信,切責旺等絕之,而留誼不遣。十九年召旺為後軍都督府僉事。居三月,遼東有警,復命還鎮。二十一年三月卒。
旺與雲之鎮遼也,翦荊棘,立軍府,撫輯軍民,墾田萬餘頃,遂為永利。旺尤久,先後凡十七年。遼人德之。嘉靖初,以二人有功於遼,命有司立祠,春秋祀之。
繆大亨,定遠人。初糾義兵為元攻濠,不克,元兵潰,大亨獨以衆二萬人與張知院屯橫澗山,固守月餘。太祖以計夜襲其營,破之,大亨與子走免。比明,復收散卒,列陣以待。太祖遣其叔貞諭降之,命將所部從征,數有功,擢元帥。總兵取揚州,克之。降青軍元帥張明鑑。
初,明鑑聚衆淮西,以青布為號,稱「青軍」,又以善長鎗,稱「長鎗軍」。由含山轉掠揚州,元鎮南王孛羅普化招降之,以為濠、泗義兵元帥。踰年,食盡,謀擁王作亂。王走死淮安,明鑑遂據城,屠居民以食。大亨言於太祖,賊饑困,若掠食四出則難制矣,且驍鷙可用,無為他人得。太祖命大亨亟攻,明鑑降,得衆數萬、馬二千餘匹,悉送其將校妻子至應天。改淮海翼元帥府為江南分樞密院,以大亨為同僉樞密院事,總制揚州、鎮江。
大亨有治略,寬厚不擾,而治軍嚴肅,禁暴除殘,民甚悅之。未幾卒。太祖過鎮江,嘆曰:「繆將軍生平端直,未嘗有過,惜不見矣。」遣使祭其墓。
武德,安豐人。元至正中為義兵千戶。知元將亡,言於其帥張鑑曰:「吾輩才雄萬夫,今東衄西挫,事勢可知,不如早擇所依。」鑑然其言,相率歸太祖。隸李文忠,從赴池州,力戰,流矢中右股,拔去,戰自若。取於潛、昌化,克嚴州,皆預,進萬戶。苗帥楊完者軍烏龍嶺,德請曰:「此可襲而取也。」文忠問故。對曰:「乘高覘之,其部曲徙舉不安而聲囂。」文忠曰:「善。」即襲完者,覆其營。取蘭溪,克諸暨,攻紹興,皆先登陷陣,傷右臂不顧。文忠嘆曰:「將士人人如此,何戰不捷哉。」
蔣英、賀仁德之叛,浙東大震。從文忠定金華,又從攻處州,遇仁德於劉山,戈中右股。德引刀斷戈,追擊之。仁德再戰,再敗走,遂為其下所殺。德還師守嚴。後二年,定官制,改管軍百戶。從文忠破張士誠兵於諸暨,與諸將援浦城,所過山寨皆下。復從文忠下建、延、汀三州,悉定閩溪諸寨,進管軍千戶,移守衢,予世襲。最後從靖海侯吳禎巡海上。禎以德可任,令守平陽。在任八年,致仕。及征雲南,帝以德宿將,命與諸大帥偕行。
張鑑,又名明鑑,淮西人。既歸太祖,每攻伐必與德俱,先德卒。官至江淮行樞密院副使。
蔡遷,不詳其鄉里,元末從芝麻李據徐州。李敗,歸太祖,為先鋒。從渡江,下采石,克太平,取溧水,破蠻子海牙水寨及陳埜先,皆有功。定集慶,授千戶。從徐達取廣德、寧國,遷萬戶。進攻常州,獲黃元帥,遂為都先鋒。從征馬馱沙,克池州,攻樅陽,從征衢、婺二州,授帳前左翼元帥。敗陳友諒於龍江,進復太平,取安慶水寨,收九江,敗友諒八陣指揮於瑞昌,遂克南昌。從援安豐,攻合肥,戰鄱陽,從征武昌,進指揮同知。從常遇春討平鄧克明餘黨,進攻贛州,取南安、南雄諸郡,還兵追饒鼎臣於茶陵,遷龍驤衞同知。從徐達克高郵,破馬港,授武德衞指揮使,守淮安,移守黃州。從下湘潭、辰、全、道、永諸州,轉荊州衞指揮。進克廣西,遷廣西行省參政,兼靖江王相,討平諸叛蠻。洪武三年九月卒,詔歸葬京師,贈安遠侯,諡武襄。
遷為將十五年,未嘗獨任,多從諸將征討。身經數十戰,輒奮勇突出,橫刀左右擊,敵皆披靡不敢近。既還,金瘡滿體,人視之不可堪,而遷略不為意,為太祖所愛重。及卒,尤痛惜之,親製文祭焉。
合肥陳文者,南北征伐,累立戰功,亦遷亞也。文少孤,奉母至孝,元季挈家歸太祖,積官都督僉事。卒,追封東海侯,諡孝勇。明臣得諡孝者,文一人而已。
王銘,字子敬,和州人。初隸元帥俞通海麾下,從攻蠻子海牙於采石。以銘驍勇,選充奇兵。戰方合,帥敢死士大譟突之,拔其水寨,自是數有功。與吳軍戰太湖,流矢中右臂,引佩刀出其鏃,復戰。通海勞之。復拔通州之黃橋、鵝項諸寨。賜白金文綺。龍灣之戰,逐北至采石,銘獨突敵陣。敵兵攢 3bb6.gif 刺銘,傷頰。銘三出三入,所殺傷過當。賜文綺銀椀,選充宿衞。從取江州,戰康郎山及涇江口,復克英山諸寨,擢管軍百戶。從副將軍常遇春戰湖州之昇山,再戰舊館,已,又戰烏鎮。前後數十戰,功多,命守松江。移太倉,捕斬倭寇千餘人,再賜金幣。
洪武四年都試百戶諸善用槍者,率莫能與銘抗。累官至長淮衞指揮僉事,移守溫州。上疏曰:「臣所領鎮,外控島夷,城池樓櫓仍陋襲簡,非獨不足壯國威,猝有風潮之變,捍禦無所,勢須改為。」帝報可。於是繕城濬濠,悉倍於舊。加築外垣,起海神山屬郭公山,首尾二千餘丈,宏敞壯麗,屹然東浙巨鎮。帝甚嘉之,予世襲。銘嘗請告暫還和州。溫士女遮道送迎。長吏皆相顧歎曰:「吾屬為天子牧民,民視吾屬去來漠然,愧王指揮多矣。」歷右軍都督僉事,二十六年坐藍玉黨死。
甯正,字正卿,壽州人。幼為韋德成養子,冒韋姓。元末隨德成來歸,從渡江。德成戰歿宣州,以正領其衆,積功授鳳翔衞指揮副使。從定中原,入元都,招降元將士八千餘人。傅友德自真定略平定州,以正守真定。已,從大軍取陝西。馮勝克臨洮,留正守之。大軍圍慶陽,正駐邠州,絕敵聲援。慶陽下,還守臨洮。從鄧愈破定西,克河州。
洪武三年授河州衞指揮使。上言:「西民轉粟餉軍甚勞,而茶布可易粟。請以茶布給軍,令自相貿易,省輓運之苦。」詔從之。正初至衞,城邑空虛,勤於勞徠。不數年,河州遂為樂土。璽書嘉勞,始復甯姓。兼領寧夏衞事,修築漢、唐舊渠,引河水溉田,開屯數萬頃,兵食饒足。
十三年從沐英北征,擒元平章脫火赤、知院愛足,取全寧四部。十五年遷四川都指揮使,討平松、茂諸州。雲南初定,命正與馮誠共守之。思倫發作亂,正破之於摩沙勒寨,斬首千五百。已,敵衆大集,圍定邊。沐英分兵三隊,正將左軍,鏖戰,大敗之,語在英傳。土酋阿資叛,復從英討降之。英卒,詔授正左都督代鎮。已,復命為平羌將軍,總川、陝兵討平階、文叛寇張者。二十八年從秦王討平洮州番,還京。明年卒。
又袁義,廬江人,本張姓,德勝族弟也。初為雙刀趙總管,守安慶,敗趙同僉、丁普郎於沙子港。左君弼招之,弗從。德勝戰死。始來附,為帳前親軍元帥,賜姓名。數從征伐,積功為興武衞指揮僉事。從大將軍北征,敗元平章俺普達等於通州,走賀宗哲、詹同於澤、潞,功最。復從定陝西,敗元豫王兵。與諸將合攻慶陽。張良臣兵驟薄義營,義堅壁不為動,俟其懈,力擊破之。走擴廓軍於定西,南取興元,進本衞同知,調羽林衞,移鎮遼東。
已,從沐英征雲南,克普定諸城,留鎮楚雄。蠻人屢叛,義積糧高壘,且守且戰,以功遷楚雄衞指揮使。嘗入朝,帝厚加慰勞。以其老,命醫為染鬚鬢,俾還任以威遠人,且特賜銀印寵異之。歷二十年,墾田築堰,治城郭橋梁,規畫甚備。軍民德之。建文元年徵還,為右軍都督府僉事,進同知,卒官。
金興旺,不詳所始。為威武衞指揮僉事,進同知。洪武元年,大將軍徐達自河南至陝西,請益兵守潼關,以興旺副郭興守之,進指揮使。明年攻臨洮,移興旺守鳳翔,轉軍餉。未幾,賀宗哲攻鳳翔,興旺與知府周煥嬰城守。敵編荊為大箕,形如半舫。每箕五人,負之攻城,矢石不能入。投藁焚之,輒颺起。乃置鉤藁中,擲著其隙,火遂熾,敵棄箕走。復為地道薄城,城中以矛迎刺,敵死甚衆,而攻不已。興旺與煥謀曰:「彼謂我援師不至,必不敢出。乘其不意擊之,可敗也。」潛出西北門,奮戰,敵少却。會百戶王輅自臨洮收李思齊降卒東還,即以其衆入城共守。敵拔營去,衆欲追之,輅曰:「未敗而退,誘我也。」遣騎偵之,至五里坡,伏果發,還師復圍城。衆議欲走,興旺叱曰:「天子以城畀我,寧可去耶!」以輅所將皆新附,慮生變,乃括城中貲畜積庭中,令曰:「敵少緩,當大犒新兵。」新兵喜,協力固守。相持十五日,敵聞慶陽下,乃引去。帝遣使以金綺勞興旺等。
明年,達入沔州,遣興旺與張龍由鳳翔入連雲棧,合攻興元。守將降,以興旺守之,擢大都督府僉事。蜀將吳友仁帥衆三萬寇興元,興旺悉城中兵三千禦敵。面中流矢,拔矢復戰,斬數百人。敵益衆,乃斂兵入城。友仁決濠填塹,為必克計。達聞之,令傅友德夜襲木槽關,攻斗山寨,人持十炬,連亙山上。友仁驚遁。興旺出兵躡之,墜崖石死者無算,友仁自是氣奪。時興旺威鎮隴、蜀。而國初諸都督中,城守功,興旺外尤推費子賢。
子賢,亦不詳所始。從渡江,為廣德翼元帥,數有功。取武康,又取安吉,築城守之。張士誠兵數來犯,輒敗去。最後張左丞以兵八萬來攻,子賢所部僅三千人,而守甚固。設車弩城上,射殺其梟將二人,敵乃解去。以功進指揮同知。取福建,克元都、定西俱有功,授大都督府僉事,世指揮使。
花茂,巢縣人。初從陳埜先,已而來歸。從定江左,滅陳友諒,平中原、山西、陝西,積功授武昌衞副千戶。征西蜀,克瞿唐關,入重慶,下左、右兩江及田州,進神策衞指揮僉事,調廣州左衞。平陽春、清遠、英德、翁源、博羅諸山寨叛蠻及東莞、龍川諸縣亂民,進指揮同知。平電白、歸善賊,再遷都指揮同知,世襲指揮使。數剿連州、廣西、湖廣諸瑤賊。上言:「廣東南邊大海,姦宄出沒,東莞、筍岡諸縣逋逃蜑戶,附居海島,遇官軍則詭稱捕魚,遇番賊則同為寇盜,飄忽不常,難於訊詰。不若籍以為兵,庶便約束。」又請設沿海依山廣海、碣石、神電等二十四衞所,築城浚池,收集海島隱料無籍等軍,仍於山海要害地立堡屯軍,以備不虞,皆報可。進都指揮使。久之卒,賜葬安德門。
長子榮襲職。次子英,果毅有父風,亦以軍功為廣東都指揮使,有聲永樂中。
丁玉,初名國珍,河中人。仕韓林兒為御史,才辨有時譽。呂珍破安豐,玉來歸。隨征彭蠡,為九江知府。大兵還建康,彭澤山民叛,玉聚鄉兵討平之。太祖嘉其武略,命兼指揮,更名玉。從傅友德克衡州,以指揮同知鎮其地,復調守永州。玉有文武才,撫輯新附,威望甚著。
洪武元年進都指揮使,尋兼行省參政,鎮廣西。十年召為右御史大夫。四川威茂土酋董貼里叛,以玉為平羌將軍討之。至威州,貼里降。承制設威州千戶所。十二年平松州,玉遣指揮高顯等城之,請立軍衞。帝謂松州山多田少,耕種不能贍軍,守之非策。玉言松州為西羌要地,軍衞不可罷,遂設官築戍如玉議。會四川妖人彭普貴為亂,焚掠十四州縣,指揮普亮等不能克,命玉移軍討滅之。帝手敕褒美,轉左御史大夫。師還,拜大都督府左都督。十三年坐胡惟庸姻誅。
郭雲,南陽人。長八尺餘,狀貌魁偉。元季聚義兵保裕州泉白寨,累官湖廣行省平章政事。元主北奔,河南郡縣皆下,雲獨堅守。大將軍徐達遣指揮曹諒圍之,雲出戰,被執。大將軍呵之跪。雲植立,嫚罵求死。脅以刃,不動。大將軍壯之,繫送京師。太祖奇其狀貌,釋之。時帝方閱漢書,問識字否,對曰:「識。」因以書授之。雲誦其書甚習。帝大喜,厚加賞賜,用為溧水知縣,有政聲。帝益以為賢,特擢南陽衞指揮僉事,使還鄉收故部曲,就戍其地,凡數年卒。
長子洪,年甫十三。帝為下制曰:「雲出田間,倡義旗保鄉曲,崎嶇累年,竭心所事。王師北伐,人神嚮應,而雲數戰不屈,勢窮援絕,終無異志。朕嘉其節概,試之有司,則閭閻頌德,俾鎮故鄉,則軍民樂業。雖無汗馬之勳,倒戈之效,治績克著,忠義凜然。子洪可入開國功臣列,授宣武將軍、飛熊衞親軍指揮使司僉事,世襲。」其同時以降將予世職者有王溥。
溥,安仁人。仕陳友諒為平章,守建昌。太祖命將攻之,不克。朱亮祖擊於饒之安仁港,亦失利。友諒將李明道之寇信州也,溥弟漢二在軍,俱為胡大海擒,歸於行省李文忠,文忠命二人招溥。是歲太祖拔江州,友諒走武昌,溥乃遣使降,命仍守建昌。明年,太祖次龍興,帥其衆來見,數慰勞。從歸建康,賜第聚寶門外,號其街曰「宰相街」,以寵異之。尋遣取撫州及江西未附郡縣。從克武昌,進中書右丞。洪武元年命兼詹事府副詹事。從大將軍北征,屢有功。賜文幣,擢河南行省平章,不署事,歲祿視李伯昇、潘元明。
初,溥未仕時,奉母葉氏避兵貴溪,遇亂與母相失,凡十八年,嘗夢母若告以所在。至是從容言於帝,請歸省墳墓。許之,且命禮官具祭物。溥率士卒之貴溪,求不得,晝夜號泣。居人吳海言夫人為賊逼,投井中死矣。溥求得井,有鼠自井出,投溥懷中,旋復入井。汲井索之,母屍在焉,哀呼不自勝。乃具棺斂,即其地以葬。溥卒,子孫世襲指揮同知。
贊曰:文輝、司馬任寄股肱,葉旺、馬雲效著邊域,大亨以端直見思,郭雲以政績蒙寵。他如蔡遷、王銘、甯正、金興旺輩,或善戰,或善守,或善撫綏,要皆一時良將也。蓋明運初興,人材蔚起,鐵券、丹符之外,其可稱者猶如此。以視詩人兔罝之詠,何多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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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三十五‧列傳第二十三 陳遇秦從龍 葉兌 范常潘庭堅 宋思顏夏煜 郭景祥李夢庚 王濂 毛騏 楊元杲阮弘道 汪河 孔克仁
陳遇,字中行,先世曹人。高祖義甫,宋翰林學士,徙居建康,子孫因家焉。遇天資沉粹,篤學博覽,精象數之學。元末為溫州教授,已而棄官歸隱,學者稱為靜誠先生。太祖渡江,以秦從龍薦,發書聘之,引伊、呂、諸葛為喻。遇至,與語大悅,遂留參密議,日見親信。太祖為吳王,授供奉司丞,辭。即皇帝位,三授翰林學士,皆辭。乃賜肩輿一乘,衞士十人護出入,以示榮寵。
洪武三年奉命至浙江廉察民隱,還賜金帛。除中書左丞,又辭。明年召對華蓋殿,賜坐,命草平西詔。授禮部侍郎,兼弘文館大學士,復辭。西域進良馬,遇引漢故事以諫。除太常少卿,固辭。強之,不可。最後除禮部尚書,又固辭。帝沉吟良久,從之。自是不復強以官。帝嘗從容言欲官其子,遇曰:「臣三子皆幼,學未成,請俟異日。」帝亦弗強也。
遇自開基之始,即侍帷幄。帝嘗問保國安民至計。遇對以不嗜殺人,薄斂任賢,復先王禮樂為首務。廷臣或有過被譴責,遇力為解,多得全釋。其計畫多秘不傳,而寵禮之隆,勳戚大臣無與比者。數臨幸其第,語必稱先生,或呼為君子。命爵輒辭,終成其高。十七年卒,賜葬鍾山。
子恭,舉人,累官工部尚書,有能聲。遇弟遠,字中復,嘗隨遇侍帝。永樂初,為翰林待詔,精繪事。遠子孟顒,善書。
秦從龍,字元之,洛陽人。仕元,官江南行臺侍御史。兵亂,避居鎮江。徐達之攻鎮江也,太祖謂之曰:「聞有秦元之者,才器老成,汝當詢訪,致吾欲見意。」達下鎮江,訪得之。太祖命從子文正、甥李文忠奉金綺造其廬聘焉。從龍與妻陳偕來,太祖自迎之於龍江。
時太祖居富民家,因邀從龍與同處,朝夕訪以時事。已,即元御史臺為府,居從龍西華門外,事無大小悉與之謀。嘗以筆書漆簡,問答甚密,左右皆不能知。從龍生日,太祖與世子厚有贈遺,或親至其家燕飲。至正二十五年冬,從龍子澤死,請告歸。太祖出郊握手送之。尋病卒,年七十,太祖驚悼。時方督軍至鎮江,親臨哭之,厚卹其家,命有司營葬。
葉兌,字良仲,寧海人。以經濟自負,尤精天文、地理、卜筮之書。元末知天運有歸,以布衣獻書太祖,列一綱三目,言天下大計。時太祖已定寧越,規取張士誠、方國珍,而察罕兵勢甚盛,遣使至金陵招太祖,故兌書於三者籌之為詳。其略曰:
愚聞取天下者,必有一定之規模。韓信初見高祖,畫楚、漢成敗,孔明臥草廬,與先主論三分形勢者是也。今之規模,宜北絕李察罕,南併張九四,撫溫、台,敗閩、越,定都建康,拓地江、廣,進則越兩淮以北征,退則畫長江而自守。夫金陵古稱龍蟠虎踞,帝王之都,藉其兵力資財,以攻則克,以守則固,百察罕能如吾何哉。江之所備,莫急上流。今義師已克江州,足蔽全吳。況自滁、和至廣陵,皆吾所有,非直守江,兼可守淮矣。張氏傾覆可坐而待,淮東諸郡亦將來歸。北略中原,李氏可併也。今聞察罕妄自尊大,致書明公,如曹操之招孫權。竊以元運將終,人心不屬,而察罕欲效操所為,事勢不侔。宜如魯肅計,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釁,此其大綱也。
至其目有三。張九四之地,南包杭、紹,北跨通、泰,而以平江為巢穴。今欲攻之,莫若聲言掩取杭、紹、湖、秀,而大兵直擣平江。城固難以驟拔,則以鎖城法困之。於城外矢石不到之地別築長圍,分命將卒四面立營,屯田固守,斷其出入之路,分兵略定屬邑,收其稅糧以贍軍中。彼坐守空城,安得不困?平江既下,巢穴已傾,杭、越必歸,餘郡解體,此上計也。
張氏重鎮在紹興。紹興懸隔江海,所以數攻而不克者,以彼糧道在三江斗門也。若一軍攻平江,斷其糧道,一軍攻杭州,絕其援兵,紹興必拔。所攻在蘇、杭,所取在紹興,所謂多方以誤之者也。紹興既拔,杭城勢孤,湖、秀風靡,然後進攻平江,犁其心腹,江北餘孽隨而瓦解,此次計也。
方國珍狼子野心,不可馴狎。往年大兵取婺州,彼即奉書納欵。後遣夏煜、陳顯道招諭,彼復狐疑不從。顧遣使從海道報元,謂江東委之納欵,誘令張昹齎詔而來,且遣韓叔義為說客,欲說明公奉詔。彼既降我,而反欲招我降元,其反覆狡獪如是。宜興師問罪。然彼以水為命,一聞兵至,挈家航海,中原步騎無如之何。夫上兵攻心,彼言杭、越一平,即當納土,不過欲欵我師耳。攻之之術,宜限以日期,責其歸順。彼自方國璋之沒,自知兵不可用,又叔義還稱義師之盛,氣已先挫。今因陳顯道以自通,正可脅之而從也。事宜速不宜緩。宣諭之後,更置官吏,拘集舟艦,潛收其兵權,以消未然之變,三郡可不勞而定。
福建本浙江一道,兵城陋。兩浙既平,必圖歸附,下之一辯士力耳。如復稽遲,則大兵自溫、處入,奇兵自海道入,福州必不支,福州下,旁郡迎刃解矣。威聲已震,然後進取兩廣,猶反掌也。
太祖奇其言。欲留用之,力辭去。賜銀幣襲衣。後數歲,削平天下,規模次第略如兌言。
范常,字子權,滁人。太祖軍滁,杖策謁軍門。太祖夙知其名,與語意合,留置幕下,有疑輒問,常悉以實對。諸將克和州,兵不戢。常言於太祖曰:「得一城而使人肝腦塗地,何以成大事?」太祖乃切責諸將,搜軍中所掠婦女,還其家,民大悅。太祖以四方割據,戰爭無虛日,命常為文,禱於上帝。其辭曰:「今天下紛紜,生民塗炭,不有所屬,物類盡矣。倘元祚未終,則羣雄當早伏其辜,某亦在羣雄中,請自某始。若已厭元德,有天命者宜歸之,無使斯民久阽危苦。存亡之機,驗於三月。」太祖嘉其能達己意,命典文牘,授元帥府都事。取太平,命為知府,諭之曰:「太平吾股肱郡,其民數困於兵,當令得所。」常以簡易為治,興學恤民。官廩有穀數千石,請給民乏種者,秋稔輸官,公私皆足。居三年,民親愛之,召入為侍儀。
洪武元年擢翰林直學士兼太常卿。帝銳意稽古禮文。羣臣集議,間有異同,常能參合衆言,委曲當上意。尋以病免歸。歲餘,手詔徵詣闕,仍故官。帝宴閒,輒命儒臣列坐賦詩為樂。常每先成,語多率。帝笑曰:「老范詩質樸,殊似其為人也。」遷起居注。常有足疾,數在告,賜以安車。尋乞歸,帝賦詩四章送之,賜宅於太平。子祖,歷官雲南左參政,有修潔稱。
潘庭堅,字叔聞,當塗人。元末為富陽教諭,謝去。太祖駐太平,以陶安薦,徵庭堅為帥府教授,慎密謙約,為太祖所稱。下集慶,擢中書省博士。婺州下,改為金華府,以庭堅同知府事。時上游諸郡次第平定,擇儒臣撫綏之,先後用陶安、汪廣洋於江西,而庭堅與王愷守浙東。太祖為吳王,設翰林院,與安同召為學士,而庭堅已老,遂告歸。洪武四年復召至,主會試。
子黼,字章甫,有文名,官至江西按察使。會修律令,留為議律官。書成,卒。黼謹飭類父,而文采清雅過之。父子皆以鄉校顯,時以為榮。
宋思顏,不知何許人。太祖克太平,以思顏居幕府。及定集慶,置江南行中書省,太祖總省事,以李善長及思顏為參議。同時所設省中官李夢庚、郭景祥、侯元善、楊元杲、陶安、阮弘道、孔克仁、王愷、欒鳳、夏煜等數十人,而思顏獨與善長並授參議,其任較諸人為重。已,建大都督府,以思顏兼參軍事。
太祖嘗視事東閣,天暑,汗沾衣。左右更以衣進,皆數經浣濯者。思顏曰:「主公躬行節儉,真可示法子孫,惟願終始如一。」太祖嘉其直,賜之幣。他日又進曰:「句容虎為害,既捕獲,宜除之,今豢養民間何益?」太祖欣然,即命殺虎。其隨事納忠類如此。後出為河南道按察僉事,坐事死。
夏煜,字允中,江寧人。有俊才,工詩,辟為中書省博士。婺州平,調浙東分省,兩使方國珍,咸稱旨。太祖征陳友諒,儒臣惟劉基與煜侍。鄱陽戰勝,太祖所與草檄賦詩者,煜其一也。洪武元年使總制浙東諸府,與高見賢、楊憲、凌說四人以伺察搏擊為事,後俱以不良死。
郭景祥,濠人。與鳳陽李夢庚皆從渡江,典文書,佐謀議,分任行中書省左右司郎中。既同調浙東分省,尋復同入為大都督府參軍。景祥性諒直,博涉書史,遇事敢言,太祖親信之。嘗曰:「景祥文吏,而有折衝禦侮才,能盡忠於我,可大任也。」先是,克滁州、太平、溧陽,以城郭不完,輒命景祥董治之。既而和州守臣言州城久廢,命景祥相度,即故址城之,九旬而工畢。太祖以為能,授和州總制。景祥益治城隍樓櫓,廣屯田,練士卒,威望肅然。和遂為重鎮,璽書褒勞。仕終浙江行省參政。
謝再興之守諸全也,部將私販易吳境。太祖怒殺部將,召諭再興,命夢庚往諸全總制軍事。再興還鎮,忿夢庚出己上,遂叛,執夢庚降於吳,夢庚死之。其時,參佐行省者,又有毛騏、王濂。
濂,字習古,定遠人,李善長婦兄也。少嗜學,事親孝。初從汝、潁賊,太祖克集慶,乃渡江來歸。善長為言,得召見,除執法官,讞獄平允。遷中書省員外郎,出為浙江按察僉事,治行著聞。大風晝晦,濂應詔言民瘼,請緩征。太祖納之。洪武三年卒。帝謂善長曰:「濂有王佐才,今死,朕失一臂。」後善長坐事,帝歎曰:「使王濂在,必不至是。」
騏,字國祥,與濂同里。太祖自濠引兵趨定遠,騏扶縣令出降。太祖喜,留與飲食,籌兵事,悉當意。取滁州,擢總管府經歷,典倉廩,兼掌晨昏曆,稽將帥之失伍者。從渡江,擢行省郎中。是時太祖左右,惟善長及騏,文書機密,皆兩人協贊。尋授參議官。征婺州,命權理中書省事,委以心膂。俄病卒,太祖親為文哭之,臨視其葬。
子驤,管軍千戶,積功擢親軍指揮僉事。從定中原,進指揮使。滕州段士雄反,驤討平之。捕倭浙東,斬獲多,擢都督僉事,見親任,嘗掌錦衣衞事,典詔獄。後坐胡惟庸黨死。
楊元杲、阮弘道,皆滁人,家世皆儒者。從渡江,同為行省左右司員外郎,與陶安等更番掌行機宜文字。元杲以郎中擢理軍儲於金華,而弘道亦於是歲以郎中從大都督文正守南昌,皆有功。二人皆於太祖最故,又皆儒雅嗜文學,練達政體,而元杲知慮尤周密。帝嘗曰:「文臣從渡江,掌簿書文字,勤勞十餘年,無如楊元杲、阮弘道、李夢庚、侯元善、樊景昭者。」其後,元杲歷應天府尹,弘道歷福建、江西行省參政,皆卒官。
元杲子賁,博學強記,以詞翰知名,薦授大名知縣,仕至周府紀善。
元善,全椒人,歷官參知政事,與樊景昭俱無所表見。
又汪河者,舒城人,嘗師余闕,以文章名。從渡江,為行中書省掾,數陳時務。太祖高其才,進大都督府都事。使察罕,議論稱旨。後奉命偕錢楨至河南,報擴廓聘,為所留。太祖前後七致擴廓書,終不報。洪武元年,大軍下河、洛,擴廓走定西,河始得歸,被拘凡六年。帝甚嘉之,進吏部侍郎,備陳西征方略。二年改御史臺侍御史。九年拜晉王左相,親御便殿諭遣之。居數歲,卒於官。
孔克仁,句容人。由行省都事進郎中。嘗偕宋濂侍太祖,太祖數與論天下形勢及前代興亡事。陳友諒既滅,太祖志圖中原,謂克仁曰:「元運既隳,豪傑互爭,其釁可乘。吾欲督兩淮、江南諸郡之民,及時耕種,加以訓練,兵農兼資,進取退守。仍於兩淮間餽運可通之處,儲糧以俟。兵食既足,中原可圖,卿以為何如?」克仁對曰:「積糧訓兵,觀釁待時,此長策也。」當是時,江左兵勢日盛,太祖以漢高自期,嘗謂克仁曰:「秦政暴虐,漢高帝起布衣,以寬大馭羣雄,遂為天下主。今羣雄起,皆不知修法度以明軍政,此其所以無成也。」因感歎久之。又曰:「天下用兵,河北有孛羅帖木兒,河南有擴廓帖木兒,關中有李思齊、張良弼。然有兵而無紀律者河北也,稍有紀律而兵不振者河南也,道途不通、餽餉不繼者關中也。江南則惟我與張士誠耳。士誠多奸謀,尚間諜,御衆無紀律。我以數十萬衆,修軍政,任將帥,相時而動,其勢有不足平者。」克仁頓首曰:「主上神武,當定天下於一矣。」
嘗閱漢書,濂與克仁侍。太祖曰:「漢治道不純者何?」克仁對曰:「王霸雜故也。」太祖曰:「誰執其咎?」克仁曰:「責在高祖。」太祖曰:「高祖創業,遭秦滅學,民憔悴甫蘇,禮樂之事固所未講。孝文為令主,正當制禮作樂,以復三代之舊,乃逡巡未遑,使漢業終於如是。帝王之道,貴不違時。三代之王有其時而能為之,漢文有其時而不為,周世宗則無其時而為之者也。」又嘗問克仁:「漢高起徒步為萬乘主,所操何道?」克仁對曰:「知人善任使。」太祖曰:「項羽南面稱孤,仁義不施,而自矜功伐。高祖知其然,承以柔遜,濟以寬仁,卒以勝之。今豪傑非一,我守江左,任賢撫民,以觀天下之變,若徒與角力,則猝難定也。」
及徐達等下淮東、西,又謂克仁曰:「壬辰之亂,生民塗炭。中原諸將,孛羅擁兵犯闕,亂倫干紀,行已夷滅。擴廓挾太子以稱戈,急私讐,無敵愾之志。思齊輩碌碌,竊據一方,民受其害。士誠外假元名,反覆兩端。明玉珍父子據蜀僭號,喜於自用而無遠謀。觀其所為,皆不能有成。予揆天時,審人事,有可定之機。今師西出襄、樊,東踰淮、泗,首尾相應,擊之必勝,大事可成,天下不難定。既定之後,生息猶難,方勞思慮耳。」克仁侍帷幄最久,故獲聞太祖謀略居多。洪武二年四月命克仁等授諸子經,功臣子弟亦令入學。已,出知江州,入為參議,坐事死。
贊曰:太祖起布衣,經營天下。渡江以來,規模宏遠,聲教風馳。雖曰天授,抑亦左右丞弼多國士之助歟。陳遇見禮不下劉基,而超然利祿之外。葉兌於天下大計,籌之審矣,亦能抗節肥遯,其高致均非人所易及。孔克仁無可稱述,以太祖之雄謀大略具其事中,故叙列於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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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三十六‧列傳第二十四 陶安錢用壬 詹同 朱升 崔亮牛諒 答祿與權 張籌 朱夢炎 劉仲質 陶凱 曾魯 任昂 李原名 樂韶鳳
陶安,字主敬,當塗人。少敏悟,博涉經史,尤長於易。元至正初,舉江浙鄉試,授明道書院山長,避亂家居。太祖取太平,安與耆儒李習率父老出迎。太祖召與語。安進曰:「海內鼎沸,豪傑並爭,然其意在子女玉帛,非有撥亂救民安天下心。明公渡江,神武不殺,人心悅服,應天順人,以行弔伐,天下不足平也。」太祖問曰:「吾欲取金陵何如?」安曰:「金陵古帝王都,取而有之,撫形勝以臨四方,何向不克?」太祖曰:「善。」留參幕府,授左司員外郎,以習為太平知府。習字伯羽,年八十餘矣,卒於官。
安從克集慶,進郎中。及聘劉基、宋濂、章溢、葉琛至,太祖問安:「四人者何如?」對曰:「臣謀略不如基,學問不如濂,治民之才不如溢、琛。」太祖多其能讓。黃州初下,思得重臣鎮之,無逾安者,遂命知黃州。寬租省徭,民以樂業。坐事謫知桐城,移知饒州。陳友定兵攻城。安召吏民諭以順逆,嬰城固守。援兵至,敗去。諸將欲盡戮民之從寇者,安不可。太祖賜詩褒美。州民建生祠事之。
吳元年,初置翰林院,首召安為學士。時徵諸儒議禮,命安為總裁官。尋與李善長、劉基、周禎、滕毅、錢用壬等刪定律令。洪武元年命知制誥兼修國史。帝嘗御東閣,與安及章溢等論前代興亡本末。安言喪亂之源,由於驕侈。帝曰:「居高位者易驕,處佚樂者易侈。驕則善言不入,而過不聞。侈則善道不立,而行不顧。如此者,未有不亡。卿言甚當。」又論學術。安曰:「道不明,邪說害之也。」帝曰:「邪說害道,猶美味之悅口,美色之眩目。邪說不去,則正道不興,天下何從治?」安頓首曰:「陛下所言,可謂深探其本矣。」安事帝十餘歲,視諸儒最舊。及官侍從,寵愈渥。御製門帖子賜之曰:「國朝謀略無雙士,翰苑文章第一家。」時人榮之。御史或言安隱過。帝詰曰:「安寧有此,且若何從知?」曰:「聞之道路。」帝大怒,立黜之。
洪武元年四月,江西行省參政闕,帝以命安,諭之曰:「朕渡江,卿首謁軍門,敷陳王道。及參幕府,裨益良多。繼入翰林,益聞讜論。江西上游地,撫綏莫如卿。」安辭。帝不許。至任,政績益著。其年九月卒於官。疾劇,草上時務十二事。帝親為文以祭,追封姑孰郡公。
子晟,洪武中為浙江按察使,以貪賄誅。其兄昱亦坐死,發家屬四十餘人為軍。後死亡且盡,所司復至晟家勾補。安繼妻陳詣闕訴,帝念安功,除其籍。
初,安之裁定諸禮也,廣德錢用壬亦多所論建。
用壬,字成夫,元南榜進士第一,授翰林編修。出使張士誠,留之,授以官。大軍下淮、揚,來歸。累官御史臺經歷,預定律令。尋與陶安等博議郊廟、社稷諸儀。其議釋奠、耤田,皆援據經文及漢、魏以來故事以定其制,詔報可,語詳禮志。洪武元年分建六部官,拜用壬禮部尚書。凡禮儀、祭祀、宴享、貢舉諸政,皆專屬禮官。又詔與儒臣議定乘輿以下冠服諸式。時儒生多習古義,而用壬考証尤詳確,然其後諸典禮亦多有更定云。其年十二月,請告歸。
詹同,字同文,初名書,婺源人。幼穎異,學士虞集見之曰「才子也」,以其弟槃女妻之。至正中,舉茂才異等,除郴州學正。遇亂,家黃州,仕陳友諒為翰林學士承旨。太祖下武昌,召為國子博士,賜名同。時功臣子弟教習內府,諸博士治一經,不盡通貫。同學識淹博,講易、春秋最善。應教為文,才思泉湧,一時莫與並。遷考功郎中,直起居注。會議祫禘禮,同議當,遂用之。洪武元年與侍御史文原吉、起居注魏觀等循行天下,訪求賢才。還進翰林直學士,遷侍讀學士。
帝御下峻,御史中丞劉基曰:「古者公卿有罪,盤水加劍,詣請室自裁,所以勵廉恥,存國體也。」同時侍側,遂取戴記及賈誼疏以進,復剴切言之。帝嘗與侍臣言聲色之害甚於鴆毒,創業之君為子孫所承式,尤不可不謹。同因舉成湯不邇聲色,垂裕後昆以對。其因事納忠如此。
四年進吏部尚書。六年兼學士承旨,與學士樂韶鳳定釋奠先師樂章。又以渡江以來,征討平定之蹟,禮樂治道之詳,雖有紀載,尚未成書,請編日曆。帝從之,命同與宋濂為總裁官,吳伯宗等為纂修官。七年五月書成,自起兵臨濠至洪武六年,共一百卷。同等又言,日曆秘天府,人不得見,請仿唐貞觀政要,分輯聖政,宣示天下。帝從之。乃分四十類,凡五卷,名曰皇明寶訓。嗣後凡有政蹟,史官日記錄之,隨類增入焉。是年賜敕致仕,語極褒美。未行,帝復命與濂議大祀分獻禮。久之,起承旨,卒。
同以文章結主知,應制占對,靡勿敏贍。帝嘗言文章宜明白顯易,通道術,達時務,無取浮薄。同所為多稱旨,而操行尤耿介,故至老眷注不衰。
子徽,字資善,洪武十五年舉秀才。官至太子少保兼吏部尚書。有才智,剛決不可犯,勤於治事,為帝所任。然性險刻。李善長之死,徽有力焉。藍玉下獄,語連徽及子尚寶丞紱,並坐誅。
同從孫希原,為中書舍人,善大書。宮殿城門題額,往往皆希原筆也。
朱升,字允升,休寧人。元末舉鄉薦,為池州學正,講授有法。蘄、黃盜起,棄官隱石門。數避兵逋竄,卒未嘗一日廢學。太祖下徽州,以鄧愈薦,召問時務。對曰:「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太祖善之。吳元年授侍講學士,知制誥,同修國史。以年老,特免朝謁。洪武元年進翰林學士,定宗廟時享齋戒之禮。尋命與諸儒修女誡,采古賢后妃事可法者編上之。大封功臣,制詞多升撰,時稱典核。踰年,請老歸,卒年七十二。
升自幼力學,至老不倦。尤邃經學。所作諸經旁注,辭約義精。學者稱楓林先生。子同官禮部侍郎,坐事死。
崔亮,字宗明,藁城人。元浙江行省掾。明師至舊館,亮降,授中書省禮曹主事。遷濟南知府。以母憂歸。洪武元年冬,禮部尚書錢用壬請告去,起亮代之。初,亮居禮曹時,即位、大祀諸禮皆其所條畫,丞相善長上之朝,由是知名。及為尚書,一切禮制用壬先所議行者,亮皆援引故實,以定其議。考證詳確,逾於用壬。
二年,議上仁祖陵曰英陵,復請行祭告禮。太常博士孫吾與以漢、唐未有行者,駁之。亮曰:「漢光武加先陵曰昌,宋太祖亦加高祖陵曰欽,曾祖陵曰康,祖陵曰定,考陵曰安,蓋創業之君尊其祖考,則亦尊崇其陵。既尊其陵,自應祭告,禮固緣人情而起者也。」廷議是亮。頃之,亮言:「禮運曰『禮行於郊,則百神受職。』今宜增天下神祇壇於圜丘之東,方澤之西。」又言:「郊特牲『器用陶匏』,周禮疏『外祀用瓦』,今祭祀用瓷,與古意合。而槃盂之屬,與古尚異,宜皆易以瓷,惟籩用竹。」又請大祀前七日,陪祀官詣中書受誓戒,戒辭如唐禮。又依周禮定五祀及四時薦新、祼禮、圭瓚、鬱鬯之制,幷言旗纛月朔望致祭,煩而瀆,宜止行於當祭之月。皆允行。帝嘗謂亮:「先賢有言『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今祭祀省牲於神壇甚邇,心殊未安。」亮乃奏考古省牲之儀,遠神壇二百步。帝大喜。
帝慮郊社諸祭,壇而不屋,或驟雨沾服。亮引宋祥符九年南郊遇雨,於太尉廳望祭,及元經世大典壇垣內外建屋避風雨故事,奏之。遂詔建殿於壇南,遇雨則望祭。而靈星諸祠亦皆因亮言建壇屋焉。時仁祖已配南北郊,而郊祀禮成後,復詣太廟恭謝。亮言宜罷,惟先祭三日,詣太廟以配享告。詔可。帝以日中有黑子,疑祭天不順所致,欲增郊壇從祀之神。亮執奏漢、唐煩瀆,不宜取法,乃止。
帝一日問亮曰:「朕郊祀天地,拜位正中,而百官朝參則班列東西,何也?」亮對曰:「天子祭天,升自午陛,北向,答陽之義也。祭社,升自子陛,南向,答陰之義也。若羣臣朝參,當避君上之尊,故升降皆由卯陛,朝班分列東西,以避馳道,其義不同。」亮倉卒占對,必傅經義,多此類。
自郊廟祭祀外,朝賀山呼、百司箋奏、上下冠服、殿上坐墩諸儀及大射軍禮,皆亮所酌定。惟言大祀帝親省牲,中祀、小祀之牲當遣官代,帝命親祭者皆親省。又請依唐制,令郡國奏祥瑞。帝以災異所係尤重,命有司驛聞,與亮議異焉。三年九月卒於官。其後牛諒、答祿與權、張籌、朱夢炎、劉仲質之屬,亦各有所論建。
牛諒,字士良,東平人。洪武元年舉秀才,為典簿。與張以寧使安南還,稱旨,三遷至禮部尚書。更定釋奠及大祀分獻禮,與詹同等議省牲、冠服。御史答祿與權請祀三皇。太祖下其議禮官,併命考歷代帝王有功德者廟祀之。七年正月,諒奏三皇立廟京師,春秋致祭,漢、唐以下,就陵立廟。帝為更定行之,亦詳禮志。是年怠職,降主事。未幾,復官,後仍以不任職罷。諒著述甚多,為世傳誦。
答祿與權,字道夫,蒙古人。仕元為河南北道廉訪司僉事。入明,寓河南永寧。洪武六年用薦授秦府紀善,改御史。請重刊律令。盱眙民進瑞麥,與權請薦宗廟。帝曰:「以瑞麥為朕德所致,朕不敢當,其必歸之祖宗。御史言是也。」明年出為廣西按察僉事。未行,復為御史。上書請祀三皇。下禮官議,遂幷建帝王廟。且遣使者巡視歷代諸陵寢,設守陵戶二人,三年一祭,其制皆由此始。又請行禘禮,議格不行。改翰林修撰,坐事降典籍,尋進應奉。十一年以年老致仕。禘禮至嘉靖中始定。
張籌,字惟中,無錫人。父翼,嘗勸張士誠將莫天佑降,復請於平章胡美勿僇降人,城中人得完。以詹同薦,授翰林應奉,改禮部主事。奉詔與尚書陶凱編集漢、唐以來藩王事蹟為昭鑑錄。洪武九年由員外郎進尚書,與學士宋濂定諸王妃喪服之制。籌記誦淹博,在禮曹久,諳於歷代禮文沿革。然頗善附會。初,陶安等定圜丘、方澤、宗廟、社稷諸儀,行數年矣。洪武九年,籌為尚書,乃更議合社稷為一壇,罷勾龍、棄配位,奉仁祖配饗,以明祖社尊而親之之道,遂以社稷與郊廟祀並列上祀。識者竊非之。已,出為湖廣參政。十年坐事罰輸作。十二年仍起禮部員外郎。後復官,以事免。
朱夢炎,字仲雅,進賢人。元進士,為金谿丞。太祖召居賓館,命與熊鼎集古事為質直語,教公卿子弟,名曰公子書。洪武十一年,自禮部侍郎進尚書。帝方稽古右文,夢炎援古証今,剖析源流,如指諸掌,文章詳雅有根據。帝甚重之。卒於官。
劉仲質,字文質,分宜人。洪武初,以宜春訓導薦入京,擢翰林典籍,奉命校正春秋本末。十五年拜禮部尚書,命與儒臣定釋奠禮,頒行天下學校,每歲春秋仲月通祀孔子如儀。時國子學新成,帝將行釋菜。侍臣有言,孔子雖聖,人臣也,禮宜一奠再拜。帝曰:「昔周太祖如孔子廟,左右謂不宜拜。周太祖曰:『孔子百世帝王師,何敢不拜。』今朕有天下,敬禮百神,於先師禮宜加崇。」乃命仲質詳議。仲質請帝服皮弁執圭,詣先師位前再拜,獻爵,又再拜,退易服,乃詣彝倫堂命講,庶典禮隆重。詔曰「可」。又立學規十二條,合欽定九條,頒賜師生。已,復奉命頒劉向說苑、新序於學校,令生員講讀。是年冬改華蓋殿大學士,帝為親製誥文。坐事貶御史,後以老致仕。仲質為人厚重篤實,博通經史,文體典確,常當帝意焉。
陶凱,字中立,臨海人。領至正鄉薦,除永豐教諭,不就。洪武初,以薦徵入,同修元史。書成,授翰林應奉,教習大本堂,授楚王經。三年七月與崔亮並為禮部尚書,各有敷奏。軍禮及品官墳塋之制,凱議也。其年,亮卒,凱獨任,定科舉式。明年會試,以凱充主考官,取吳伯宗等百二十人程文進御,凱序其首簡,遂為定例。帝嘗諭凱曰:「事死如事生,朕養已不逮,宜盡追遠之道。」凱以太廟已有常祀,乃請於乾清宮左,別建奉先殿以奉神御。明奉先殿之制自此始。
五年,凱言:「漢、唐、宋時皆有會要,紀載時政。今起居注雖設,其諸司所領諭旨及奏事簿籍,宜依會要,編類為書,庶可以垂法後世。下臺省府者,宜各置銅櫃藏之,以備稽考,俾無遺闕。」從之。明年二月出為湖廣參政。致仕。八年起為國子祭酒。明年改晉王府左相。
凱博學,工詩文。帝嘗厭前代樂章多諛辭,或未雅馴,命凱與詹同更撰,甚稱旨。長至侍齋宮,言宜有篇什以紀慶成。遂命凱首唱,諸臣俱和,而宋濂為之序。其後扈行陪祀,有所獻,帝輒稱善。一時詔令、封冊、歌頌、碑誌多出其手云。凱嘗自號耐久道人。帝聞而惡之。坐在禮部時、朝使往高麗、主客曹誤用符驗,論死。
曾魯,字得之,新淦人。年七歲,能暗誦五經,一字不遺。稍長,博通古今。凡數千年國體人才,制度沿革,無不能言者。以文學聞於時。元至正中,魯帥里中豪,集少壯保鄉曲。數具牛酒,為開陳順逆。衆皆遵約束,無敢為非義者。人號其里曰君子鄉。
洪武初,修元史,召魯為總裁官。史成,賜金帛,以魯居首。乞還山,會編類禮書,復留之。時議禮者蜂起。魯衆中揚言曰:「某禮宜據某說則是,從某說則非。」有辨詰者,必歷舉傳記以告。尋授禮部主事。開平王常遇春薨,高麗遣使來祭。魯索其文視之,外襲金龍黃帕,文不署洪武年號。魯讓曰:「龍帕誤耳,納貢稱藩而不奉正朔,於義何居?」使者謝過,即令易去。安南陳叔明篡立,懼討,遣使入貢以覘朝廷意。主客曹已受其表,魯取副封視之,白尚書詰使者曰:「前王日熞,今何驟更名?」使者不敢諱,具言其實。帝曰:「島夷乃狡獪如此耶!」卻其貢。由是器重魯。
五年二月,帝問丞相:「魯何官?」對曰:「主事耳。」即日超六階,拜中順大夫、禮部侍郎。魯以順字犯其父諱辭,就朝請下階。吏部持典制,不之許。戍將捕獲倭人,帝命歸之。儒臣草詔,上閱魯藁大悅曰:「頃陶凱文已起人意,魯復如此,文運其昌乎!」未幾,命主京畿鄉試。甘露降鍾山,羣臣以詩賦獻,帝獨褒魯。是年十二月引疾歸,道卒。淳安徐尊生嘗曰:「南京有博學士二人,以筆為舌者宋景濂,以舌為筆者曾得之也。」魯屬文不留藁,其徒間有所輯錄,亦未成書云。
洪武中,禮部侍郎二十餘人,其知名者,自曾魯外,有劉崧、秦約、陳思道、張衡數人。崧自有傳。
約,崇明人,字文仲。博學,工辭章。洪武初,以文學舉,召試慎獨箴,約文第一,立擢禮部侍郎。母老乞歸。已,復召入陳三事,皆切直,仍乞歸,卒。
思道,山陰人,字執中。以進士授刑部主事。帝賞其執法,超拜兵部侍郎,益勵風節,人莫敢干以私。改禮部,乞歸。居家不殖生產,守令造門不得見。久之,卒。
衡事別載。
任昂,字伯顒,河陰人。元末舉進士,除知寧晉縣,不赴。洪武初,薦起為襄垣訓導,擢御史。十五年拜禮部尚書。帝加意太學,罷祭酒李敬、吳顒,命昂增定監規八條。遂以曹國公李文忠、大學士宋訥兼領國子監事。會司諫關賢上言:「邇來郡邑所司非人,師道不立,歲選士多缺;甚至俊秀生員,點充承差,乖朝廷育賢意。」昂乃奏定天下歲貢士從翰林院考試,以為殿最。明年,命科舉與薦舉並行。昂條上科場成式,視前加詳,取士制始定。廣東都指揮狄崇、王臻以妾為繼室乞封。下廷議,昂持不可。從之。遂命昂及翰林院定嫡妾封贈例,因詔偕吏部定文官封贈例十一,廕叙例五,頒示中外。
尋請更定冕服之制,及朝參坐次。又奏毀天下淫祠,正祀典稱號。「蜀祀秦守李冰,附以漢守文翁、宋守張詠,密縣祀太傅卓茂,鈞州祀丞相黃霸,彭澤祀丞相狄仁傑,皆遺愛在民。李龍遷祀於隆州,謝夷甫祀於福州,皆為民捍患。吳丞相陸遜以勞定國,宜祀於吳,以子抗、從子凱配。元總管李黼立祀江州,元帥余闕立廟安慶,皆以死勤事。從闕守皖,全家殉義者,有萬戶李宗可,宜配享闕廟。」皆報可。明年命以鄉飲酒禮頒天下,復令制大成樂器,分頒學宮。是時,以八事考課外吏,及次第雲南功賞,事不隸禮部,帝皆令昂主其議。尋予告歸。
李原名,字資善,安州人。洪武十五年以通經儒士舉為御史。二十年使平緬歸,言:「思倫發懷詐窺伺,宜嚴邊備。靖江王以大理印行令旨,非法,為遠人所輕。」稱旨,擢禮部尚書。自是遠方之事多咨之。高麗奏遼東文、高、和、定州皆其國舊壤,乞就鐵嶺屯戍。原名言:「數州皆入元版圖,屬於遼,高麗地以鴨綠江為界。今鐵嶺已置衞,不宜復有陳請。」帝命諭其國守分土,無生釁。安南歲貢方物,帝念其勞民,原名以帝意諭之,令三年一貢,自是為定制。又以帝命行養老之政,申明府州縣歲貢多寡之數,定官民巾服之式,皆著為令。
初,以答祿與權言,建歷代帝王廟,至是原名請以風后、力牧等三十六人侑享。帝去趙普、安童、阿术而增陳平、馮異、潘美、木華黎,餘悉如原名奏。魯王薨,定喪服之制。進士王希曾請喪出母,原名謂非禮,宜禁。凡郊祀、宗廟、社稷、嶽瀆諸制,先後儒臣論定,時有詳略,帝悉令原名更正之。諸禮臣惟原名在任久。二十三年以老致仕。
樂韶鳳,字舜儀,全椒人。博學能文章。謁太祖於和陽,從渡江,參軍事。洪武三年授起居注,數遷。六年拜兵部尚書,與中書省、御史臺、都督府定教練軍士法。改侍講學士,與承旨詹同正釋奠先師樂章,編集大明日曆。七年,帝以祭祀駕還,應用樂舞前導,命韶鳳等撰詞,因撰神降祥、神貺惠、酣酒、色荒、禽荒諸曲以進,凡三十九章,曰回鑾樂歌,皆寓規諫。禮部具樂舞圖以上,命太常肄習之。
明年,帝以舊韻出江左,多失正,命與廷臣參考中原雅音正之。書成,名洪武正韻。又命考陵寢朔望祭祀及登壇脫舄諸禮儀,皆詳稽故實,俱從之。尋病免,未幾,復起為祭酒。奉詔定皇太子與諸王往復書劄禮,考據精詳,屢被褒答。十三年致仕歸,以壽終。弟暉、禮、毅,皆知名。
贊曰:明初之議禮也,宋濂方家居,諸儀率多陶安裁定。大祀禮專用安議,其餘參彙諸說,從其所長:祫禘用詹同,時享用朱升,釋奠、耕耤用錢用壬,五祀用崔亮,朝會用劉基,祝祭用魏觀,軍禮用陶凱。皆能援據經義,酌古準今,郁然成一代休明之治。雖折中斷制,裁自上心,諸臣之功亦曷可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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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三十七‧列傳第二十五 劉三吾汪叡 朱善 安然王本等 吳伯宗鮑恂 任亨泰 吳沉 桂彥良李希顏 徐宗實 陳南賓 劉淳 董子莊 趙季通 楊黼 金實等 宋訥許存仁 張美和 聶鉉 貝瓊 趙俶錢宰 蕭執 李叔正 劉崧 羅復仁孫汝敬
劉三吾,茶陵人。初名如孫,以字行。兄耕孫、燾孫皆仕元。耕孫,寧國路推官,死長槍賊難。燾孫,常寧州學正,死僚寇。三吾避兵廣西,行省承制授靜江路儒學副提舉。明兵下廣西,乃歸茶陵。
洪武十八年以茹瑺薦召至,年七十三矣,奏對稱旨,授左贊善,累遷翰林學士。時天下初平,典章闕略。帝銳意制作,宿儒凋謝,得三吾晚,悅之。一切禮制及三場取士法多所刊定。三吾博學善屬文。帝製大誥及洪範注成,皆命為序。敕修省躬錄、書傳會選、寰宇通志、禮制集要諸書,皆總其事,賜賚甚厚。帝嘗曰:「朕觀奎壁間嘗有黑氣,今消矣,文運其興乎。卿等宜有所述作,以稱朕意。」帝製詩,時令屬和,嘗賜以朝鮮玳瑁筆。朝參,命列侍衞前。燕享,賜坐殿中。與汪叡、朱善稱「三老」。既而三吾年日益老,才力日益減,往往忤意,禮遇亦漸輕。二十三年授晉世子經,吏部侍郎侯庸劾其怠職。降國子博士,尋還職。
三吾為人慷慨,不設城府,自號坦坦翁。至臨大節,屹乎不可奪。懿文太子薨,帝御東閣門,召對羣臣,慟哭。三吾進曰:「皇孫世嫡承統,禮也。」太孫之立由此。戶部尚書趙勉者,三吾壻也,坐贓死。三吾引退。許之。未幾,復為學士。三十年偕紀善白信蹈等主考會試。榜發,泰和宋琮第一,北士無預者。於是諸生言三吾等南人,私其鄉。帝怒,命侍講張信等覆閱,不稱旨。或言信等故以陋卷呈,三吾等實屬之。帝益怒,信蹈等論死,三吾以老戍邊,琮亦遣戍。帝親賜策問,更擢六十一人,皆北士,時謂之「南北榜」,又曰「春夏榜」云。建文初,三吾召還,久之卒。
琮起刑部檢校。鄉人楊士奇輩貴顯,琮無所攀援。宣德中猶以檢討掌助教事,卒官。
汪叡,字仲魯,婺源人。元末與弟同集衆保鄉邑,助復饒州,授浮梁州同知,不就。胡大海克休寧,叡兄弟來附,設星源翼分院於婺源,以同為院判。叡歸田里。庚子秋,同將兵爭鄱陽,不克,棄妻孥,亡之浙西。幕府疑之,檄叡入應天為質。已,聞同為張士誠所殺,乃授叡安慶稅令。未幾,徵參贊川、蜀軍事,以疾辭去。洪武十七年復召見,命講西伯戡黎篇,授左春坊左司直。常命續薰風自南來詩及他應制,皆稱旨。請春夏停決死罪,體天地生物之仁。從之。踰年,疾作,請假歸。叡敦實閒靜,不妄言笑,及進講,遇事輒言。帝嘗以「善人」呼之。
朱善,字備萬,豐城人。九歲通經史大義,能屬文。元末兵亂,隱山中,事繼母以孝聞。洪武初,為南昌教授。八年,廷對第一,授修撰。踰年,奏對失旨,改典籍,放還鄉。復召為翰林待詔。上疏論婚姻律曰:「民間姑舅及兩姨子女,法不得為婚。家詆訟,或已聘見絕,或既婚復離,甚至兒女成行,有司逼奪。按舊律,尊長卑幼相與為婚者有禁。蓋謂母之姊妹,與己之身,是為姑舅兩姨,不可以卑幼上匹尊屬。若姑舅兩姨子女,無尊卑之嫌。成周時,王朝相與為婚者,不過齊、宋、陳、 233cc.gif ,故稱異姓大國曰伯舅,小國曰叔舅。列國齊、宋、魯、秦、晉亦各自為甥舅之國。後世,晉王、謝,唐崔、盧,潘、楊之睦,朱、陳之好,皆世為婚媾。溫嶠以舅子娶姑女,呂滎公夫人張氏即其母申國夫人姊女。古人如此甚多,願下羣臣議,弛其禁。」帝許之。十八年擢文淵閣大學士。嘗講家人卦、心箴,帝大悅。未幾,請告歸。卒年七十二。著有詩經解頤、史輯傳於世。正德中,諡文恪。
安然,祥符人,徙居潁州。元季以左丞守萊州。明兵下山東,率衆歸附。累官山東參政。撫綏流移,俸餘悉給公用,帝聞而嘉之。洪武二年召為工部尚書,出為河南參政,歷浙江布政使,入為御史臺右大夫。十三年改左中丞,坐事免。未幾,召為四輔官。
先是,胡惟庸謀反伏誅,帝以歷代丞相多擅權,遂罷中書省,分其職於六部。既又念密勿論思不可無人,乃建四輔官,以四時為號,詔天下舉賢才。戶部尚書范敏薦耆儒王本、杜佑、龔斆、杜斆、趙民望、吳源等。召至,告於太廟,以本、佑、龔斆為春官,杜斆、民望、源為夏官,秋、冬闕,命本等攝之。位都督次,屢賜敕諭,隆以坐論之禮,命協贊政事,均調四時。會立冬,朔風釀寒。帝以為順冬令,乃本等功,賜敕嘉勉。又月分三旬,人各司之,以雨暘時若,驗其稱職與否。刑官議獄,四輔及諫院覆覈奏行,有疑讞,四輔官封駁。居無何,斆等四人相繼致仕,召然代之。本後坐事誅。諸人皆老儒,起田家,惇朴無他長。獨然久歷中外,練達庶務,眷注特隆。十四年八月卒。帝念然來歸之誠,親製文祭之。繼然為四輔者,李幹、何顯周。幹出為知府,佑、顯周俱罷去,是官遂廢不復設。
本不詳其籍里。佑,安邑人。嘗三主本布政司鄉試,稱得人。龔斆,鉛山人。以行誼重於鄉。致仕後,復起為國子司業,歷祭酒。坐放諸生假不奏聞,免。杜斆,字致道,壺關人。舉元鄉試第一,歷官臺州學正。歸家教授,通易、詩、書三經。源,莆田人。亦再徵為國子司業,卒於官。民望,藁城人。幹,絳州人。顯周,內黃人。
吳伯宗,名祐,以字行,金谿人。洪武四年,廷試第一。時開科之始,帝親製策問,得伯宗甚喜,賜冠帶袍笏,授禮部員外郎,與修大明日曆。胡惟庸用事,欲人附己,伯宗不為屈。惟庸銜之,坐事謫居鳳陽。上書論時政,因言惟庸專恣不法,不宜獨任,久之必為國患。辭甚愷切。帝得奏召還,賜衣鈔。奉使安南,稱旨。除國子助教,命進講東宮,首陳正心誠意之說。改翰林典籍。帝製十題命賦,援筆立就,詞旨雅潔,賜織金錦衣。除太常司丞,辭。改國子司業,又辭。忤旨,貶金縣教諭。未至,召還為翰林檢討。十五年進武英殿大學士。明年冬,坐弟仲實為三河知縣薦舉不實,詞連伯宗,降檢討。
伯宗為人溫厚,然內剛,不苟媕阿,故屢躓。踰年,卒於官。伯宗成進士,考試官則宋濂、鮑恂也。
恂,字仲孚,崇德人。受易於臨川吳澄,好古力行,著大易傳義,學者稱之。元至正中,以薦授溫州路學正。尋召入翰林,不就。洪武四年,初科舉取士,召為同考官。試已,辭去。十五年與安吉余詮、高郵張長年、登州張紳,皆以明經老成為禮部主事劉庸所薦,召至京。恂年八十餘,長年、詮亦皆踰七十矣,賜坐顧問。翌日並命為文華殿大學士。皆以老疾固辭,遂放還。紳後至,以為鄠縣教諭,尋召為右僉都御史,終浙江左布政使。其明年以耆儒徵者,曰全思誠,字希賢,上海人,亦授文華殿大學士。又明年請老,賜敕致仕。
伯宗之使安南也,以名德為交人所重。其後,襄陽任亨泰亦舉洪武二十一年進士第一,以禮部尚書使安南,交人以為榮。前後使安南者,並稱吳、任云。
亨泰為禮部尚書時,日照民江伯兒以母病殺其三歲子祀岱嶽。有司以聞。帝怒其滅絕倫理,杖百,戍海南,因命亨泰定旌表孝行事例。亨泰議曰:「人子事親,居則致其敬,養則致其樂,有疾則謹其醫藥。臥氷割股,事非恒經。割股不已,至於割肝,割肝不已,至於殺子,違道傷生,莫此為甚。墮宗絕祀,尤不孝之大者,宜嚴行戒諭。倘愚昧無知,亦聽其所為,不在旌表之例。」詔曰「可」。明年,議秦王喪禮,因定凡世子襲爵之禮。會討龍州趙宗壽,命偕御史嚴震直使安南,諭以謹邊方,無納逋逃。時帝以安南篡弒,絕其貢使。至是聞詔使至,震恐。亨泰為書,述朝廷用兵之故以安慰之,交人大悅。使還,以私市蠻人為僕,降御史。未幾,思明土官與安南爭界,詞復連亨泰,坐免官。
吳沉,字濬仲,蘭溪人。元國子博士師道子也,以學行聞。太祖下婺州,召沉及同郡許元、葉瓚玉、胡翰、汪仲山、李公常、金信、徐孳、童冀、戴良、吳履、孫履、張起敬會食省中,日令二人進講經史。已,命沉為郡學訓導。
洪武初,郡以儒士舉,誤上其名曰信仲,授翰林院待制。沉謂修撰王釐曰:「名誤不更,是欺罔也。」將白於朝。釐言恐觸上怒。沉不從,牒請改正。帝喜曰:「誠人也。」遂眷遇之,召侍左右。以事降編修。給事中鄭相同言:「故事啟事東宮,惟東宮官屬稱臣,朝臣則否。今一體稱臣,於禮未安。」沉駁之曰:「東宮,國之大本。尊東宮。所以尊主上也。相同言非是。」帝從之。尋以奏對失旨,降翰林院典籍。已,擢東閣大學士。
初,帝謂沉曰:「聖賢立教有三:曰敬天,曰忠君,曰孝親。散在經卷,未易會其要領,爾等以三事編輯。」至是書成,賜名精誠錄,命沉撰序。居一年,降翰林侍書,改國子博士,以老歸。沉嘗著辯,言孔子封王為非禮。後布政使夏寅、祭酒丘濬皆沿其說。至嘉靖九年更定祀典,改稱「至聖先師」,實自沉發之也。
桂彥良,名德偁,以字行,慈谿人。元鄉貢進士,為平江路學教授,罷歸。張士誠、方國珍交辟,不就。洪武六年徵詣公車,授太子正字。帝嘗出御製詩文,彥良就御座前朗誦,聲徹殿外。左右驚愕,帝嘉其朴直。時選國子生蔣學等為給事中,舉人張唯等為編修,肄業文華堂。命彥良及宋濂、孔克表為之師。嘗從容有所咨問,彥良對必以正。帝每稱善,書其語揭便殿。七年冬至,詞臣撰南郊祝文用「予」「我」字。帝以為不敬。彥良曰:「成湯祭上帝『予小子履』,武王祀文王之詩曰『我將我享』,古有此言。」帝色霽曰:「正字言是也。」時御史臺具獄,令詞臣覆讞。彥良所論釋者數十人。
遷晉王府右傅。帝親為文賜之。彥良入謝。帝曰:「江南大儒,惟卿一人。」對曰:「臣不如宋濂、劉基。」帝曰:「濂,文人耳。基峻隘,不如卿也。」彥良至晉,製格心圖獻王。後更王府官制,改左長史。朝京師,上太平十二策。帝曰:「彥良所陳,通達事體,有裨治道。世謂儒者泥古不通今,若彥良可謂通儒矣。」十八年請告歸,越二年卒。
明初,特重師傅。既命宋濂教太子,而諸王傅亦慎其選。彥良與陳南賓等皆宿儒老生,而李希顏與駙馬都尉胡觀傅徐宗實,尤以嚴見憚。
李希顏,字愚菴,郟人。隱居不仕。太祖手書徵之,至京,為諸王師。規範嚴峻。諸王有不率教者,或擊其額。帝撫而怒。高皇后曰:「烏有以聖人之道訓吾子,顧怒之耶?」太祖意解,授左春坊右贊善。諸王就藩,希顏歸舊隱。閭里宴集,常著緋袍戴笠往。客問故,笑曰:「笠本質,緋君賜也。」
徐宗實,名垕,以字行,黃巖人。少穎悟,篤於學。洪武中,被薦,除銅陵簿。請告迎養,忤帝意,謫戍淮陰驛。會東川侯胡海子觀選尚主,帝為觀擇師,難其人,以命宗實。中使援他府例,置駙馬位中堂南向,而布師席於西階上東向。宗實手引駙馬位使下,然後為說書。左右大驚,相顧以目。帝聞而嘉之,召宗實慰勞數四。洪武末,授蘇州通判,奏發官粟二十萬石以活饑民。春水暴齧隄,倡議修築。吳人皆以為便。請旌元節婦王氏,禮部以前朝事不當允。宗實言:「武王封比干墓,獨非前朝事乎!」遂得旌。建文二年,超擢兵部右侍郎坐事貶官,尋復職。燕事急,使兩浙招義勇。成祖即位,疏乞歸。逾二年,以事被逮,道卒。
陳南賓,名光裕,以字行,茶陵人。元末為全州學正。洪武三年聘至都,除無棣丞,歷膠州同知,所至以經術為治。召為國子助教。嘗入見。講洪範九疇。帝大喜,書姓名殿柱。後御注洪範,多採其說。擢蜀府長史。蜀獻王好學,敬禮尤至,造安車以賜。為搆第,名「安老堂」。二十九年,與方孝孺同為四川考試官。詩文清勁有法。卒年八十。其後諸王府長史劉淳、董子莊、趙季通、楊黼、金實、蕭用道、宋子環之屬,皆有名。
劉淳,南陽人。洪武末為原武訓導,周王聘為世子師。尋言於朝,補右長史,以正輔王。端禮門槐盛夏而枯。淳陳咎徵進戒。王用其言修省,枯枝復榮。王旌其槐曰「攄忠」。致仕十餘年而卒,年九十有七。
董子莊,名琰,以字行,江西樂安人。有學行。洪武中,以學官遷知茂名縣。永樂時,由國子司業出為趙王府右長史,隨事匡正。王多過,帝輒以責長史。子莊以能諫,得無過。十八年春當陪祀國社,夙起,衣冠端坐而卒。
趙季通,字師道,天台人。亦由教官歷知永豐、龍溪,與修太祖實錄,累進司業。出為趙王府左長史,與子莊同心輔導,藩府賢僚首稱趙、董云。
楊黼,吉水人。官御史。仁宗即位,上疏言十事。擢衞王府右長史。盡心獻替,未嘗苟取一錢。宣德初,卒。
金實,開化人。永樂初,上書言治道。帝嘉之。復對策稱旨,除翰林典籍。與修太祖實錄、永樂大典,選為東宮講官,歷左春坊左司直。仁宗立,除衞府左長史。正統初,卒。為人孝友,敦行誼,閱經史,日有程限,至老不輟。
蕭用道,泰和人。建文中,舉懷才抱德,詣闕試文章。擢靖江王府長史,召入翰林,修類要。燕師渡淮,與周是修同上書,指斥用事者。永樂時,預修太祖實錄,改右長史,從王之藩桂林。嘗為王陳八事,曰:慎起居,寡嗜慾,勤學問,養德性,簡鞭扑之刑,無侵下人利,常接府僚以通羣情,簡擇謹厚人以備差遣。又作端禮、體仁、遵義、廣智四門箴獻王。久之,以疾乞歸。成祖怒,貶宣府鷂兒嶺巡檢,卒。子晅,由進士官湖廣左布政使。天順四年舉治行卓異,拜禮部尚書。初,兩京尚書缺,多用布政使為之。自晅後,遂無拜尚書者。晅重厚廉靜,而不善奏對,調南京,卒。
宋子環,廬陵人。由庶吉士歷考功郎中。從師逵採木湖廣,以寬厚得衆心。仁宗即位,授梁府右長史,改越府。和易澹泊,所至有賢聲。宣德中,卒官。自是以後,王府官不為清流,遂無足紀者矣。
宋訥,字仲敏,滑人。父壽卿,元侍御史。訥性持重,學問該博。至正中,舉進士,任鹽山尹,棄官歸。洪武二年徵儒士十八人編禮、樂諸書,訥與焉。事竣,不仕歸。久之,用四輔官杜斆薦,授國子助教,以說經為學者所宗。十五年超遷翰林學士,命撰宣聖廟碑。稱旨,賞賚甚厚。改文淵閣大學士。嘗寒附火,燎脅下衣,至膚始覺。帝製文警之。未幾,遷祭酒。時功臣子弟皆就學,及歲貢士嘗數千人。訥為嚴立學規,終日端坐講解無虛晷,夜恒止學舍。十八年復開進士科,取士四百七十有奇,由太學者三之二。再策士,亦如之。帝大悅,製詞褒美。
助教金文徵等疾訥,搆之吏部尚書余熂,牒令致仕。訥陛辭。帝驚問,大怒,誅熂、文徵等,留訥如故。訥嘗病,帝曰:「訥有壽骨,無憂也。」尋愈。帝使畫工瞷訥圖其像,危坐有怒色。明日入對,帝問昨何怒。訥驚對曰:「諸生有趨踣者,碎茶器。臣愧失教,故自訟耳。且陛下何自知之?」帝出圖。訥頓首謝。
長子麟,舉進士,擢御史,出為望江主簿。帝念訥老,召還侍。二十三年春,訥病甚,乃止學舍。麟請歸私第,叱曰:「時當丁祭,敢不敬耶!」祭畢,舁歸舍而卒,年八十。帝悼惜,自為文祭之。又遣官祭於家,為治葬地。文臣四品給祭葬者,自訥始。正德中,諡文恪。
訥嘗應詔陳邊事,言;「海內乂安,惟沙漠尚煩聖慮。若窮追遠擊,未免勞費。陛下為聖子神孫計,不過謹邊備而已。備邊在乎實兵,實兵在乎屯田。漢趙充國將四萬騎,分屯緣邊九郡,而單于引却。陛下宜於諸將中選謀勇數人,以東西五百里為制,立法分屯,布列要害,遠近相應,遇敵則戰,寇去則耕,此長策也。」帝頗採用其言。訥既卒,帝思之,官其次子復祖為司業,誡諸生守訥學規,違者罪至死。
明開國時即重師儒官,許存仁、魏觀為祭酒,老成端謹。訥稍晚進,最蒙遇。與訥定學規者,司業王嘉會、龔斆。三人年俱高,鬚髮皓白,終日危坐,堂上肅然。而張美和、聶鉉、貝瓊等皆名儒,當洪武時,先後為博士、助教、學錄,以故諸生多所成就。魏觀事別載。
嘉會,字原禮,嘉興人。以薦徵,累官國子監司業。十六年,亦以老請歸,優詔留之。年八十卒,賻卹甚厚。
許存仁,名元,以字行,金華許謙子也。太祖素聞謙名,克金華,訪得存仁,與語大悅,命傅諸子。擢國子博士。嘗命講尚書洪範休咎徵之說。又嘗問孟子何說為要。存仁以行王道、省刑、薄賦對。吳元年擢祭酒。存仁出入左右垂十年,自稽古禮文事,至進退人才,無不與論議。既將議即大位,而存仁告歸。司業劉丞直曰:「主上方應天順人,公宜稍待。」存仁不聽,果忤旨。僉事程孔昭劾其隱事,遂逮死獄中。
張美和,名九韶,以字行,清江人。能詞賦。元末,累舉不仕。洪武三年,以薦為縣學教諭,後遷國子助教,改翰林院編修。致仕歸,帝親為文賜之。復與錢宰等並徵修書傳,既成,遣還。
聶鉉,字器之,美和同邑人。洪武四年進士。為廣宗丞,疏免旱災稅。秩滿入覲,獻南都賦及洪武聖德詩。授翰林院待制,改國子助教,遷典籍,與美和同賜歸。十八年復召典會試,欲留用之。乞便地自養。令食廬陵教諭俸,終其身。
貝瓊,字廷琚,崇德人。性坦率,篤志好學,年四十八,始領鄉薦。張士誠屢辟不就。洪武初,聘修元史。既成,受賜歸。六年以儒士舉,除國子助教。瓊嘗慨古樂不作,為大韶賦以見志。宋濂之為司業也,建議立四學,並祀舜、禹、湯、文為先聖。太祖既絀其說,瓊復為釋奠解駁之,識者多是瓊議。與美和、鉉齊名,時稱「成均三助」。九年改官中都國子監,教勳臣子弟。瓊學行素優,將校武臣皆知禮重。十一年致仕。卒。
趙俶,字本初,山陰人。元進士。洪武六年徵授國子博士。帝嘗御奉天殿,召俶及錢宰、貝瓊等曰:「汝等一以孔子所定經書為教,慎勿雜蘇秦、張儀縱橫之言。」諸臣頓首受命。俶因請頒正定十三經於天下,屏戰國策及陰陽讖卜諸書,勿列學宮。明年擇諸生穎異者三十五人,命俶專領之,教以古文。尋擢李擴、黃義等入文華、武英二堂說書,皆見用。九年,御史臺言博士俶以詩經教成均四年,其弟子多為方岳重臣及持節各部者,今年逾懸車,請賜骸骨。於是以翰林院待制致仕,賜內帑錢治裝。宋濂率同官暨諸生千餘人送之。卒年八十一。子圭玉,兵部侍郎,出知萊州,有聲。
錢宰,字子予,會稽人。吳越武肅王十四世孫。至正間中甲科,親老不仕。洪武二年徵為國子助教。作金陵形勝論、歷代帝王廟樂章,皆稱旨。十年乞休。進博士,賜敕遣歸。至二十七年,帝觀蔡氏書傳,象緯運行,與朱子詩傳相悖,其他註與鄱陽鄒季友所論有未安者,徵天下宿儒訂正之。兵部尚書唐鐸舉宰及致仕編修張美和、助教靳權等。行人馳傳徵至,命劉三吾總其事。江東諸門酒樓成,賜百官鈔,宴其上。宰等賦詩謝。帝大悅。諭諸儒年老願歸者,先遣之。宰年最高,請留。帝喜。書成,賜名書傳會選,頒行天下。厚賜,令馳驛歸。卒年九十六。
又蕭執者,字子所,泰和人。洪武四年鄉舉。為國子學錄。明年夏至,帝有事北郊,召尚書吳琳、主事宋濂率文學士以從。執偕陶凱等十二人入見齋所。令賦詩,復令賦山梔花。獨喜執作,遍示諸臣,寵眷傾一時。時帝留意文學,往往親試廷臣,執與陳觀知遇尤異。
觀以訓導入覲,試王猛捫蝨論,立擢陝西參政。尋召還侍左右,應制作鍾山賦,賜金幣。在陝以廉謹稱。或問陝產金何狀。觀大驚曰:「吾備位藩寮,何金之問。」其卒也,妻子幾無以自存。而執以親老乞歸,親沒廬墓側。申國公鄧鎮剿龍泉寇,不戢下。執往責之,鎮為禁止,邑人以安。兩人皆篤行君子也。
李叔正,字克正,初名宗頤,靖安人。年十二能詩,長益淹博。時江西有十才子,叔正其一也。以薦授國子學正。洪武初,告歸。
未幾,復以薦為學正,遷渭南丞。同州蒲城人爭地界,累年不決,行省以委叔正。單騎至,剖數語立決。渭南歲輸糧二萬,豪右與猾吏為奸,田無定額。叔正履畝丈量,立法精密,諸弊盡剔。
遷興化知縣。尋召為禮部員外郎,以年老乞歸,不許,改國子助教,於是叔正三至太學矣。帝方銳意文治,於國學人材尤加意。然諸生多貴冑,不率教。叔正嚴立規條,旦夕端坐,督課無倦色。朝論賢之。
擢監察御史,奉命巡嶺表。瓊州府吏訐其守踞公座簽表文。叔正鞫之。守得白,抵吏罪。太祖嘉之曰:「人言老御史懦,乃明斷如是耶。」累官禮部侍郎。十四年進尚書,卒於官。叔正妻夏氏,陳友諒陷南昌時,投井死。叔正感其義,終身不復娶。
劉崧,字子高,泰和人,舊名楚。家貧力學,寒無罏火,手皸裂,而鈔錄不輟。元末舉於鄉。洪武三年舉經明行修,改今名。召見奉天殿,授兵部職方司郎中。奉命徵糧鎮江。鎮江多勳臣田,租賦為民累,崧力請得少減。遷北平按察司副使,輕刑省事,招集流亡,民咸復業。立文天祥祠於學宮之側。勒石學門,示府縣勿以徭役累諸生。嘗請減僻地驛馬以益宛平。帝可其奏,顧謂侍臣曰:「驛傳勞逸不均久矣,崧能言之,牧民不當如是耶。」為胡惟庸所惡,坐事謫輸作,尋放歸。十三年,惟庸誅,徵拜禮部侍郎。未幾,擢吏部尚書。雷震謹身殿,帝廷諭羣臣陳得失。崧頓首,以修德行仁對。尋致仕。
明年三月與前刑部尚書李敬並徵。拜敬國子祭酒,而崧為司業。賜鞍馬,令朝夕見,見輒燕語移時。未旬日卒。疾作,猶強坐訓諸生。及革,敬問所欲言。曰:「天子遣崧教國子,將責以成功,而遽死乎!」無一語及家事。帝命有司治殯殮,親為文祭之。
崧幼博學,天性廉慎。兄弟三人共居一茅屋,有田五十畝。及貴,無所增益。十年一布被,鼠傷,始易之,仍葺以衣其子。居官未嘗以家累自隨。之任北平,攜一童往,至則遣還。晡時吏退,孤燈讀書,往往達旦。善為詩,豫章人宗之為「西江派」云。
羅復仁,吉水人。少嗜學,陳友諒辟為編修。已,知其無成,遁去。謁太祖於九江,留置左右。從戰鄱陽,齎蠟書諭降江西未下諸郡。授中書諮議。從圍武昌。太祖欲招陳理降,以復仁故友諒臣也,遣入城諭,且曰:「理若來,不失富貴。」復仁頓首曰:「如陳氏遺孤得保首領,俾臣不食言於異日,臣死不憾。」太祖曰:「汝行,吾不汝誤也。」復仁至城下,號慟者竟日。理縋之入。見理大哭,陳太祖意,且曰:「大兵所向皆摧,不降且屠,城中民何罪?」理聽其言,遂率官屬出降。
遷國子助教,以老特賜乘小車出入。每宴見,賜坐飲食。已,復使擴廓。前使多拘留,復仁議論慷慨,獨得還。洪武元年擢編修,復偕主事張福往諭安南還占城侵地。安南奉詔,遺復仁金、貝、土產甚厚,悉却不受。帝聞而賢之。
三年置弘文館,以復仁為學士,與劉基同位。在帝前率意陳得失,嘗操南音。帝顧喜其質直,呼為「老實羅」而不名。間幸其舍,負郭窮巷,復仁方堊壁,急呼其妻抱杌以坐帝。帝曰:「賢士豈宜居此。」遂賜第城中。天壽節製水龍吟一闋以獻。帝悅,厚賜之。尋乞致仕。陛辭,賜大布衣,題詩衣襟上褒美之。已,又召至京師,奏減江西秋糧。報可。留三月,賜玉帶、鐵拄杖、坐墩、裘馬、食具遣還,以壽終。
孫汝敬,名簡,以字行。永樂二年庶吉士,就學文淵閣,誦書不稱旨,即日遣戍江南,數日復之。自此刻厲為學,累遷侍講。仁宗時,上言時政十五事,忤旨下獄。既與李時勉同改御史,直聲震一時。宣宗初,上書大學士楊士奇曰:「太祖高皇帝奄有四海,太宗文皇帝再造寰區,然猶翼翼兢兢,無敢豫怠。先皇帝嗣統未及期月,奄棄羣臣。揆厥所由,皆憸壬小夫,獻金石之方以致疾也。去冬,簡以愚戇應詔上書,言涉不敬,罪當萬死。先皇帝憐其孤直,寬雷霆之誅,俾居言路,撫躬循省,無可稱塞。伏見今年六月,車駕幸天壽山,躬謁二陵,京師之人瞻望咨嗟,以為聖天子大孝。既而道路喧傳,禮畢即較獵講武,扈從惟也先土干與其徒數百人,風馳電掣,馳逐先後。某聞此言,心悸膽落。夫蒐苗獮狩,固有國之常經。然以謁陵出,而與降將較獵於山谷間,垂堂之戒,銜橛之虞,不可不深慮也。執事四朝舊臣,二聖元輔,於此不言,則孰得而言之者?惟特加採納,以弘靖獻之思,光弼直之義。」
尋擢工部右侍郎,兩使安南。時黎利言其主陳暠已死,而張筵設女樂。汝敬叱之,利懼謝。還督兩浙漕運,理陝西屯田,多所建置。坐受餽,充為事官。英宗立,遇赦,汝敬誤引詔復職,復逮繫。以在陝措置勞,宥死戍邊。尋復職,蒞故任。塞上有警,汝敬往督餉。遇敵紅城子,中流矢,墜馬得免。以疾告歸,卒。
贊曰:明始建國,首以人材為務,徵辟四方,宿儒羣集闕下,隨其所長而用之。自議禮定制外,或參列法從,或預直承明,而成均冑子之任尤多稱職,彬彬乎稱得人焉。夫諸臣當元之季世,窮經績學,株守草野,幾於沒齒無聞。及乎泰運初平,連茹利見,乃各展所蘊,以潤色鴻猷,黼黻文治。昔人謂天下不患無才,惟視上之網羅何如耳,顧不信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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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三十八‧列傳第二十六 陳修滕毅 趙好德 翟善 李仁 吳琳 楊思義滕德懋 范敏 費震 張琬 周禎劉惟謙 周湞 端復初 李質 黎光 劉敏 楊靖凌漢 嚴德珉 單安仁朱守仁 薛祥秦逵 趙翥 趙俊 唐鐸沈溍 開濟
陳修,字伯昂,上饒人。從太祖平浙東,授理官,援引律令,悉本寬厚,盡改元季弊政。擢兵部郎中,遷濟南知府。時亂後比戶彫殘,且多衞將練兵屯田其間,修撫治有方,兵民相安,流亡復業。帝嘉之。洪武四年拜吏部尚書。
六部之設,始自洪武元年。鎮江滕毅首長吏部,佐省臺裁定銓除考課諸法略具。至是修與侍郎李仁詳考舊典,參以時宜,按地衝僻,為設官煩簡。凡庶司黜陟及課功覈實之法,皆精心籌畫,銓法秩然。未幾,卒官。其後部制屢創。令入覲官各舉所知,定內外封贈廕叙之典,自浮山李信始。天下朝正官各造事蹟文冊圖畫土地人民以進,及撥用吏員法,自崑山余熂始。倣唐六典,自五府、六部、都察院以下諸司設官分職,編集為書曰諸司職掌,定吏役考滿給由法以為司、衞、府、縣首領,選監生能文章者兼除州縣官及學正、教諭,自泰興翟善始。三年一朝,考覈等第,自沂水杜澤始。此洪武時銓政大略也。
六部初屬中書省,權輕,多仰承丞相意指。毅、修及詹同、吳琳、趙好德輩,居吏部稱賢,然亦無大建豎。至十三年,中書省革,部權乃專,而銓衡為尤要。顧帝用法嚴,熂以排宋訥誅,善貶,澤拜尚書,未數月罷。惟信歷侍郎,拜尚書,幾二載,卒於官云。
滕毅,字仲弘。太祖征吳,以儒士見,留徐達幕下。尋除起居注,命與楊訓文集古無道之君若桀、紂、秦始皇、隋煬帝行事以進,曰:「吾欲觀喪亂之由,以為炯戒耳。」吳元年出為湖廣按察使。尋召還,擢居吏部一月,改江西行省參政,卒。
趙好德,字秉彝,汝陽人。由安慶知府入為戶部侍郎。進尚書,改吏部。帝嘉其典銓平,嘗召與四輔官入內殿,坐論治道,命畫史圖像禁中。終陝西參政。子毅,永樂中,官至工部侍郎。
翟善,字敬夫,以貢舉歷官吏部文選司主事。二十六年,尚書詹徽、侍郎傅友文誅,命善署部事,再遷至尚書。明於經術,奏對合帝意。帝曰:「善雖年少,氣宇恢廓,他人莫及也。」欲為營第於鄉,善辭。又欲除其家戍籍,善曰:「戍卒宜增,豈可以臣破例。」帝益以為賢。二十八年坐事降宣化知縣以終。
李仁,唐縣人。初仕陳友諒。王師克武昌,來歸。以常遇春薦,代陶安知黃州府。歷官侍郎,進尚書。坐事謫青州,政最,擢戶部侍郎,致仕。
吳琳,黃崗人。太祖下武昌,以詹同薦,召為國子助教,經術逾于同。吳元年除浙江按察司僉事,復入為起居注,命齎幣帛求書於四方。洪武六年,自兵部尚書改吏部,嘗與同迭主部事。踰年,乞歸。帝嘗遣使察之。使者潛至旁舍,一農人坐小杌,起拔稻苗布田,貌甚端謹。使者前曰:「此有吳尚書者,在否?」農人斂手對曰:「琳是也。」使者以狀聞。帝為嘉歎。
楊思義,不詳其籍里。太祖稱吳王,授起居注。初,錢穀隸中書省。吳元年始設司農卿,以思義為之。明年設六部,改為戶部尚書。大亂之後,人多廢業。思義請令民間皆植桑麻,四年始徵其稅,不種桑者輸絹,不種麻者輸布,如周官里布法。詔可。帝念水旱不時,緩急無所恃,命思義令天下立預備倉,以防水旱。思義首邦計,以農桑積貯為急。凡所興設,雖本帝意,而經畫詳密,時稱其能。調陝西行省參政,卒於官。
終洪武朝,為戶部尚書者四十餘人,皆不久於職,績用罕著。惟茹太素、楊靖、滕德懋、范敏、費震之屬,差有聲。太素、靖自有傳。
德懋,字思勉,吳人。由中書省掾歷外任。洪武三年召拜兵部尚書,尋改戶部。為人有才辨,器量弘偉,長於奏疏,一時招徠詔諭之文多出其手。以事免官,卒。
范敏,閿鄉人。洪武八年舉秀才,擢戶部郎中。十三年授試尚書。薦耆儒王本等,皆拜四輔官。帝以徭役不均,命編造黃冊。敏議百一十戶為里,丁多者十人為里長,鳩一里之事以供歲役,十年一周,餘百戶為十甲,後遂仍其制不廢。明年以不職罷。
費震,鄱陽人。洪武初以賢良徵,為吉水知州,寬惠得民,擢知漢中。歲凶盜起,發倉粟十餘萬斛貸民,俾秋成還倉。盜聞,皆來歸。令占宅自為保伍,得數千家。帝聞而嘉之。後坐事被逮,以有善政,特釋為寶鈔提舉。十一年,帝謂吏部曰:「資格為常流設耳,有才能者當不次用之。」超擢者九十五人,而拜震戶部侍郎,尋進尚書。奉命定丞相、御史大夫以下歲祿之制。出為湖廣布政使,以老致仕。
洪武初,有張琬者,鄱陽人。以貢士試高等,授給事中,改戶部主事。一日,帝問天下財賦、戶口之數。口對無遺。帝悅,立擢左侍郎。謹身殿災,上言時政。歲饑,請蠲民租百萬餘石。俱見嘉納。琬才敏有心計,年二十七,卒於官。時人惜之。
周禎,字文典,江寧人。元末流寓湖南。太祖平武昌,用為江西行省僉事,歷大理卿。太祖以唐、宋皆有成律斷獄,惟元以一時行事為條格,胥吏易為奸。詔禎與李善長、劉基、陶安、滕毅等定律令,少卿劉惟謙、丞周湞與焉。書成,太祖稱善。
洪武元年設刑部,以禎為尚書,尋改治書侍御史。明年出為廣東行省參政。時省治初開,正官多缺,吏治鮮勸懲。香山丞沖敬有治行,以勞卒官,禎為文祭之。聞者感動。一時郡邑良吏雷州同知余騏孫、惠州知府萬迪、乳源知縣張安仁、清流知縣李鐸、揭陽縣丞許德、廉州知府脫因、歸善知縣木寅,禎皆列其政績以聞。寅,土司。脫因,蒙古人也。於是屬吏益勸。三年九月召為御史中丞。尋引疾致仕。帝初即位,懲元寬縱,用法太嚴,奉行者重足立。律令既具,吏士始知循守。其後數有釐正,皆以禎書為權輿云。
劉惟謙,不詳何許人。吳元年以才學舉。洪武初,歷官刑部尚書。六年命詳定新律,刪繁損舊,輕重得宜。帝親加裁定頒行焉。後坐事免。
周湞,字伯寧,鄱陽人,江西十才子之一也,官亦至刑部尚書。
終洪武世,為刑部者亦幾四十人,楊靖最著,而端復初、李質、黎光、劉敏亦有名。
復初,字以善,溧水人。子貢裔也,從省文,稱端氏。元末為小吏。常遇春鎮金華,召致幕下。未幾,辭去。太祖知其名,召為徽州府經歷。令民自實田,彙為圖籍,積弊盡刷。稍遷至磨勘司令。時官署新立,案牘填委,復初稽無遺。帝嘗廷譽之。性嚴峭,人不敢干以私。僚屬多貪敗,復初獨以清白免。洪武四年超拜刑部尚書,用法平。杭州飛糧事覺,逮繫百餘人。詔復初往治,誠偽立辨,知府以下皆服罪。明年出為湖廣參政,令民來歸者,復其賦一年。流亡畢集,以治辦聞。坐事召還,卒。子孝文,翰林待詔;孝思,翰林侍書。先後使朝鮮,並著清節,朝鮮人為立雙清館云。
李質,字文彬,德慶人。有材略。元末居何真麾下,嘗募兵平德慶亂民,旁郡多賴其保障。名士客嶺南者,茶陵劉三吾、江右伯顏子中、羊城孫蕡、建安張智等,皆禮之。洪武元年從真降,授中書斷事。明年改都督府斷事,強力執法。五年擢刑部侍郎,進尚書,治獄平恕。遣振饑山東,御製詩餞之。尋出為浙江行省參政。居三年,惠績著聞。帝念質老,召還。嘗入見便殿,訪時政。質直言無隱。拜靖江王右相。王罪廢,質竟坐死。
黎光,東莞人。以鄉薦拜御史,巡蘇州,請振水災,全活甚衆。巡鳳陽,上封事,悉切時弊。帝嘉之。洪武九年擢刑部侍郎,執法不阿,為御史大夫陳寧所忌,坐事死貶所。
劉敏,肅寧人。舉孝廉,為中書省吏。嘗暮市蘆龍江,旦載於家,俾妻織蓆,鬻以奉母,而後入治事。性廉介,或遺之瓷瓦器,亦不受。為楚相府錄事,中書以沒官女婦給文臣家,衆勸其請給以事母。敏固辭曰:「事母,子婦事,何預他人。」及省臣敗,吏多坐誅,敏獨無所預。帝賢之,擢工部侍郎,改刑部。出為徽州府同知,有惠政,卒於官。
楊靖,字仲寧,山陽人。洪武十八年進士,選吏科庶吉士。明年擢戶部侍郎。時任諸司者,率進士及太學生,然時有不法者。帝製大誥,舉通政使蔡瑄、左通政茹瑺、工部侍郎秦逵及靖以諷厲之曰:「此亦進士太學生也,能率職以稱朕心。」其見稱如此。
二十二年進尚書。明年五月詔在京官三年皆遷調,著為令。乃以刑部尚書趙勉與靖換官。諭曰:「愚民犯法,如啗飲食。設法防之,犯者益衆。推恕行仁,或能感化。自今惟犯十惡並殺人者死,餘罪皆令輸粟北邊。」又曰:「在京獄囚,卿等覆奏,朕親審決,猶恐有失。在外各官所擬,豈能盡當?卿等當詳讞,然後遣官審決。」靖承旨研辨,多所平反。帝嘉納之。嘗鞫一武弁,門卒撿其身,得大珠,屬僚驚異。靖徐曰:「偽也,安有珠大如此者乎。」碎之。帝聞,歎曰:「靖此舉,有四善焉。不獻朕求悅,一善也。不窮追投獻,二善也。不獎門卒,杜小人僥倖,三善也。千金之珠卒然而至,略不動心,有過人之智,應變之才,四善也。」
二十六年兼太子賓客,並給二祿。已,坐事免。會征龍州趙宗壽,詔靖諭安南輸粟餉師。以白衣往。安南相黎一元以陸運險艱,欲不奉詔。靖宣示反覆開諭,且許以水運。一元乃輸粟二萬至沲海江,別造浮橋以達龍州。帝大悅,拜靖左都御史。靖公忠有智略,善理繁劇,治獄明察而不事深文。寵遇最厚,同列無與比。三十年七月坐為鄉人代改訴冤狀草,為御史所劾。帝怒,遂賜死。時年三十八。
時有凌漢,字斗南,原武人。以秀才舉,獻烏鵲論。授官,歷任御史。巡按陝西,疏所部疾困數事。帝善之,召其子賜衣鈔。漢鞫獄平允。及還京,有德漢者,邀置酒,欲厚贈以金。漢曰:「酒可飲,金不可受也。」帝聞之嘉歎,擢右都御史。時詹徽為左,論議不合,每面折徽,徽銜之。左遷刑部侍郎,改禮部。後為徽所劾,降左僉都御史。帝憫其衰,令歸田里。漢以徽在,有後憂,不敢去。歲餘徽誅,復擢右僉都御史,尋致仕歸。漢出言不檢,居官屢躓。然以廉直見知於帝,故終得保全。
又吳人嚴德珉,由御史擢左僉都御史,以疾求歸。帝怒,黥其面,謫戍南丹,遇赦放還。布衣徒步,自齒齊民,宣德中猶存。嘗以事為御史所逮。德珉跪堂下,自言曾在臺勾當公事,曉三尺法。御史問何官。答言:「洪武中臺長,所謂嚴德珉是也。」御史大驚,揖起之。次日往謁,則擔囊徙矣。有教授與飲,見其面黥,戴敝冠,問:「老人犯何法?」德珉述前事,因言「先時國法甚嚴,仕者不保首領,此敝冠不易戴也。」乃北面拱手,稱「聖恩,聖恩」云。
單安仁,字德夫,濠人。少為府吏。元末江淮兵亂,安仁集義兵保鄉里,授樞密判官。從鎮南王孛羅普化守揚州。時羣雄四起,安仁歎曰:「此輩皆為人驅除耳。王者之興,當自有別。」鎮南王為長槍軍所逐,安仁無所屬,聞太祖定集慶,乃曰:「此誠是已。」率衆歸附。太祖悅,即命將其軍守鎮江。嚴飭軍伍,敵不敢犯。移守常州,其子叛降張士誠,太祖知安仁忠謹,弗疑也。久之,遷浙江副使。悍帥橫斂民,名曰寨糧,安仁置於法。進按察使,徵為中書左司郎中,佐李善長裁斷。調瑞州守禦千戶,入為將作卿。
洪武元年擢工部尚書,仍領將作事。安仁精敏多智計,諸所營造,大小中程,甚稱帝意。逾年改兵部尚書,請老歸。賜田三千畝,牛七十角,歲給尚書半俸。六年起山東參政。懇辭,許之。家居,嘗奏請濬儀真南壩至朴樹灣以便官民輸輓,疏轉運河江都深港以防淤淺,移瓜州倉厫置揚子橋西,免大江風潮之患。帝善其言。再授兵部尚書,致仕。初,尚書階正三品。十三年,中書省罷,始進為正二,而安仁致仕在前。帝念安仁勳舊,二十年特授資善大夫。其年十二月卒,年八十五。
徐州朱守仁者,字元夫,元末亦以保障功官樞密同知,守舒城。明兵下廬州,以城來歸,歷官工部侍郎。洪武四年進尚書,奉命察山東官吏,稱旨。尋改北平行省參政。以餽餉不繼,謫蒼梧知縣。初,守仁知袁州,撫安創殘,民甚德之。至是連知容州、高唐州,皆有善政。十年進四川布政使,治尚簡嚴。以年老致仕。坐事罰輸作,特宥之。十五年,雲南平,改威楚、開南等路宣撫司為楚雄府,遂命守仁知府事。招集流移,均徭役,建學校,境內大治。二十八年上計入朝,郡人垂涕送之。拜太僕卿。首請立牧馬草場於江北滁州諸處。所轄十四監九十八羣,馬大蕃息。馬政之修,自守仁始。久之,致仕。永樂初,入朝,遇疾卒。
薛祥,字彥祥,無為人。從俞通海來歸,渡江為水寨管軍鎮撫,數從征有功。洪武元年轉漕河南。夜半抵蔡河,賊驟至。祥不為動,好語諭散之。帝聞大喜。以方用兵,供億艱,授京畿都漕運使,分司淮安。濬河築堤,自揚達濟數百里,徭役均平,民無怨言。有勞者立奏,授以官。元都下,官民南遷,道經淮安,祥多方存恤。山陽、海州民亂,駙馬都尉黃琛捕治,詿誤甚衆。祥會鞫,無驗者悉原之。治淮八年,民相勸為善。及考滿還京,皆焚香祝其再來,或肖像祀之。
八年授工部尚書。時造鳳陽宮殿。帝坐殿中,若有人持兵鬬殿脊者。太師李善長奏諸工匠用厭鎮法,帝將盡殺之。祥為分別交替不在工者,並鐵石匠皆不預,活者千數。營謹身殿,有司列中匠為上匠。帝怒其罔,命棄市。祥在側爭曰:「奏對不實,竟殺人,恐非法。」得旨用腐刑。祥復徐奏曰:「腐,廢人矣,莫若杖而使工。」帝可之。明年改天下行省為承宣布政司。以北平重地,特授祥,三年治行稱第一。為胡惟庸所惡,坐營建擾民,謫知嘉興府。惟庸誅,復召為工部尚書。帝曰:「讒臣害汝,何不言?」對曰:「臣不知也。」明年坐累杖死,天下哀之。子四人,謫瓊州,遂為瓊山人。
孫遠,正統七年進士,景泰時,官戶部郎中。天順元年擢本部右侍郎,改工部。奉詔塞開封決河。還,仍改戶部。成化初,督兩廣軍餉,位至南京兵部尚書,以忤汪直免官。
其繼祥為工部尚書有名者,有秦逵等。
逵,字文用,宣城人。洪武十八年進士。歷事都察院。奉檄清理囚徒,寬嚴得宜。帝嘉其能,擢工部侍郎。時營繕事繁,部中缺尚書,凡興作事皆逵領之。初,議籍四方工匠,驗其丁力,定三年為班,更番赴京,三月交代,名曰「輪班匠」,未及行。至是逵議量地遠近為班次,置籍,為勘合付之,至期齎至部,免其家徭役,著為令。帝念逵勤勩,詔有司復其家。二十二年進尚書。明年改兵部。未幾,復改工部。帝以學校為國儲材,而士子巾服無異胥吏,宜更易之,命逵製式以進。凡三易,其製始定。賜監生藍衫縧各一,以為天下先。明代士子衣冠,蓋創自逵云。
有趙翥者,永寧人。有志節,以學行聞。由訓導舉賢良,擢贊善大夫,拜工部尚書。奏定天下歲造軍器之數,及議定藩王宮城制度。
趙俊者,不知何許人。自工部侍郎進尚書。帝以國子監所藏書板,歲久殘剝,命諸儒考補,工部督匠修治。俊奉詔監理,古籍始備。洪武十二年,翥改署刑部,尋致仕去,俊,十七年免。而逵於二十五年九月坐事自殺。
唐鐸,字振之,虹人。太祖初起兵,即侍左右。守濠州,從定江州,授西安縣丞,召為中書省管勾。洪武元年,湯和克延平,以鐸知府事,拊輯新附,士民安之。居三年,入為殿中侍御史。復出知紹興府。六年十二月召拜刑部尚書。明年改太常卿。丁母憂,特給半俸。
十四年,服闋,起兵部尚書。明年,初置諫院,以為諫議大夫。帝嘗與侍臣論歷代興廢曰:「使朕子孫如成、康,輔弼如周、召,則可祈天永命。」鐸因進曰:「豫教元良,選左右為輔導,宗社萬年福也。」帝又謂鐸曰:「人有公私,故言有邪正。正言務規諫,邪言務謗諛。」鐸曰:「謗近忠,諛近愛,不為所眩,則讒佞自遠。」未幾,左遷監察御史。請選賢能京官徧歷郡縣,訪求賢才,體察官吏,選歷練老成望隆名重者,居布政、按察之職。帝從之。既復擢為右副都御史,歷刑、兵二部尚書。二十二年,置詹事院,命吏部曰:「輔導太子,必擇端重之士。三代保傅,禮甚尊嚴。兵部尚書鐸,謹厚有德量,以為詹事,食尚書俸如故。」以鐸嘗請豫教故也。其年,致仕。
二十六年起太子賓客,進太子少保。二十八年,龍州土官趙宗壽以奏鄭國公常茂死事不實,被召又不至,帝怒,命楊文統大軍往討,而命鐸招諭。鐸至,廉得茂實病死,宗壽亦伏罪來朝。乃詔文移兵征奉議諸州叛蠻,即以鐸參議軍事。逾月,諸蠻平。鐸相度形勢,請設奉議衞及向武、河池、懷集、武仙、賀縣諸處守禦千戶所,鎮以官軍。皆報可。
鐸為人長者,性慎密,不妄取予。帝以故舊遇之,嘗曰:「鐸自友及臣至今三十餘年,其與人交,不至變色,絕亦不出惡聲。」又曰:「都御史詹徽剛斷嫉惡,胥吏不得肆其貪,謗訕滿朝。唐鐸重厚,又謂懦而無為。人心不古,有若是耶!」後徽卒坐罪誅死,而鐸恩遇不替。三十年七月卒於京師,年六十九。賻贈甚厚,命有司護其喪歸葬。
沈溍,字尚賢,錢塘人。與鐸同官兵部,以明敏稱。帝嘗以勳臣子弟多骫法,撰大誥二十二篇,諭天下武臣皆令誦習,使知儆惕。已,又以諭戒八條,頒示將士。時溍以試兵部侍郎掌部事,一切訓飭事宜,皆承旨行之。尋進尚書。廣西都司建譙樓,青州衞造軍器,皆擅科民財。溍請凡都司衞所營作,必都督府奏准,官給物料,毋擅役民,違者治罪,仍禁武臣預民事。時干戈甫息,武臣暴橫,數扞文法,至是始戢,溍力也。帝嘗諭致治之要,在進賢退不肖。溍因言:「君子常少,小人常多,在上風厲之耳,賢者舉而不仁者遠矣。」帝善其言。二十三年以溍與工部尚書秦逵換官,賜誥獎諭。尋復舊任,後以事免。
明初,衞所世籍及軍卒勾補之法,皆溍所定。然名目瑣細,簿籍煩多,吏易為奸,終明之世頗為民患,而軍衞亦日益耗減,語詳兵志。潮州生陳質,父在戍籍。父沒,質被勾補,請歸卒業。帝命除其籍。溍以缺軍伍,持不可。帝曰:「國家得一卒易,得一士難。」遂除之。然此皆特恩云。
開濟,字來學,洛陽人。元末為察罕帖木兒掌書記。洪武初,以明經舉。授河南府訓導,入為國子助教。以疾罷歸。十五年七月,御史大夫安然薦濟有吏治才,召試刑部尚書,踰年實授。
濟以綜覈為己任,請天下諸司設文簿,日書所行事,課得失,又各部勘合文移,立程限,定功罪。又言,軍民以細故犯罪者,宜即決遣。數月間,滯牘一清。帝大以為能。會都御史趙仁言,曩者以「賢良方正」、「孝弟力田」諸科所取士列置郡縣,多不舉職,宜覈其去留。濟條議,以「經明行修」為一科,「工習文詞」為一科,「通曉書義」為一科,「人品俊秀」為一科,「練達治理」為一科,「言有條理」為一科,六科備者為上,三科以上為中,不及三科者為下。從之。
濟敏慧有才辯,凡國家經制、田賦、獄訟、工役、河渠事,衆莫能裁定,濟一算畫,即有條理品式,可為世守。以故帝甚信任,數備顧問,兼預他部事。人以是忌之,謗議滋起。然濟亦深刻,好以法中傷人。嘗奉命定詐偽律。濟議法巧密。帝曰:「張密網以羅民,可乎?」又設籍曰「寅戌之書」,以程僚屬出入。帝切責曰:「古人以卯酉為常,今使趨事者朝寅暮戌,奉父母,會妻子,幾何時耶!」又為榜戒其僚屬,請揭文華殿。帝曰:「告誡僚屬之言,欲張殿廷,豈人臣禮。」濟慚謝。
尋令郎中仇衍脫囚死,為獄官所發。濟與侍郎王希哲、主事王叔徵執獄官斃之。其年十二月,御史陶垕仲等發其事。且言「濟奏事時,置奏劄懷中,或隱而不言,覘伺上意,務為兩端,奸狡莫測。役甥女為婢。妹早寡,逐其姑而略其家財。」帝怒,下濟獄,併希哲、衍等皆棄市。
贊曰:六部之制仿於周官,所以佐王理邦國,熙庶績,任至重也。明興,建官分職,立法秩然。又三途用人,求賢彌廣。若陳修、滕毅之典銓法,楊思義、范敏之治賦役,周禎之定律令,單安仁之領將作,以至沈溍、開濟輩之所經畫,皆委曲詳備,細大不遺。考其規模,固一代政治之權輿者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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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三十九‧列傳第二十七 錢唐程徐 韓宜可周觀政 歐陽韶 蕭岐門克新 馮堅 茹太素曾秉正 李仕魯陳汶輝 葉伯巨 鄭士利方徵 周敬心 王朴
錢唐,字惟明,象山人。博學敦行。洪武元年舉明經。對策稱旨,特授刑部尚書。二年詔孔廟春秋釋奠,止行於曲阜,天下不必通祀。唐伏闕上疏言:「孔子垂教萬世,天下共尊其教,故天下得通祀孔子,報本之禮不可廢。」侍郎程徐亦疏言:「古今祀典,獨社稷、三皇與孔子通祀。天下民非社稷、三皇則無以生,非孔子之道則無以立。堯、舜、禹、湯、文、武、周公,皆聖人也,然發揮三綱五常之道,載之於經,儀範百王,師表萬世,使世愈降而人極不墜者,孔子力也。孔子以道設教,天下祀之,非祀其人,祀其教也,祀其道也。今使天下之人,讀其書,由其教,行其道,而不得舉其祀,非所以維人心扶世教也。」皆不聽。久之,乃用其言。帝嘗覽孟子,至「草芥」「寇讐」語,謂非臣子所宜言,議罷其配享,詔有諫者以大不敬論。唐抗疏入諫曰:「臣為孟軻死,死有餘榮。」時廷臣無不為唐危。帝鑒其誠懇,不之罪。孟子配享亦旋復。然卒命儒臣修孟子節文云。
唐為人強直。嘗詔講虞書,唐陛立而講。或糾唐草野不知君臣禮,唐正色曰:「以古聖帝之道陳於陛下,不跪不為倨。」又嘗諫宮中不宜揭武后圖。忤旨,待罪午門外竟日。帝意解,賜之食,即命撤圖。未幾,謫壽州,卒。
程徐,字仲能,鄞人。元名儒端學子也。至正中,以明春秋知名。歷官兵部尚書,致仕。明兵入元都,妻金抱二歲兒與女瓊赴井死。洪武二年偕危素等自北平至京。授刑部侍郎,進尚書,卒。徐精勤通敏,工詩文,有集傳於世。
韓宜可,字伯時,浙江山陰人。元至正中,行御史臺辟為掾,不就。洪武初,薦授山陰教諭,轉楚府錄事。尋擢監察御史,彈劾不避權貴。時丞相胡惟庸、御史大夫陳寧、中丞涂節方有寵於帝,嘗侍坐,從容燕語。宜可直前,出懷中彈文,劾三人險惡似忠,奸佞似直,恃功怙寵,內懷反側,擢置臺端,擅作威福,乞斬其首以謝天下。帝怒曰:「快口御史,敢排陷大臣耶!」命下錦衣衞獄,尋釋之。
九年出為陝西按察司僉事。時官吏有罪者,笞以上悉謫屯鳳陽,至萬數。宜可疏爭之曰:「刑以禁淫慝,一民軌,宜論其情之輕重,事之公私,罪之大小。今悉令謫屯,此小人之幸,君子殆矣,乞分別以協衆心。」帝可之。已,入朝京師。會賜諸司沒官男女,宜可獨不受。且極論:「罪人不孥,古之制也。有事隨坐,法之濫也。況男女,人之大倫,婚姻踰時,尚傷和氣。合門連坐,豈聖朝所宜。」帝是其言。後坐事將刑,御謹身殿親鞫之,獲免。復疏陳二十餘事,皆報可。未幾,罷歸。已,復徵至,命撰祀鍾山、大江文,諭日本、征烏蠻詔,皆稱旨,特授山西右布政使。尋以事安置雲南。惠帝即位,用檢討陳性善薦,起雲南參政,入拜左副都御史,卒於官。是夜大星隕,櫪馬皆驚嘶,人謂宜可當之云。
帝之建御史臺也,諸御史以敢言著者,自宜可外,則稱周觀政。
觀政亦山陰人。以薦授九江教授,擢監察御史。嘗監奉天門。有中使將女樂入,觀政止之。中使曰:「有命。」觀政執不聽。中使慍而入,頃之出報曰:「御史且休,女樂已罷不用。」觀政又拒曰:「必面奉詔。」已而帝親出宮,謂之曰:「宮中音樂廢缺,欲使內家肄習耳。朕已悔之,御史言是也。」左右無不驚異者。觀政累官江西按察使。
前觀政者,有歐陽韶,字子韶,永新人。薦授監察御史。有詔,日命兩御史侍班。韶嘗侍直,帝乘怒將戮人。他御史不敢言,韶趨跪殿廷下,倉卒不能措詞,急捧手加額,呼曰:「陛下不可。」帝察韶朴誠,從之。未幾,致仕,卒於家。
蕭岐,字尚仁,泰和人。五歲而孤,事祖父母以孝聞,有司屢舉不赴。洪武十七年詔徵賢良,強起之。上十便書,大意謂帝刑罰過中,訐告風熾,請禁止實封以杜誣罔,依律科獄以信詔令,凡萬餘言。召見,授潭王府長史。力辭,忤旨,謫雲南楚雄訓導。岐即日行,遣騎追還。歲餘,改授陝西平涼,再歲致仕。復召與錢宰等考定書傳,賜幣鈔,給驛歸。嘗輯五經要義,又取刑統八韻賦,引律令為之解,合為一集。嘗曰:「天下之理本一,出乎道必入乎刑。吾合二書,使觀者有所省也。」學者稱正固先生。
當是時,太祖治尚剛嚴,中外凜凜,奉法救過不給,而岐所上書過切直,帝不為忤。厥後以言被超擢者,有門克新。
克新,鞏昌人。泰州教諭也。二十六年,秩滿來朝。召問經史及政治得失。克新直言無隱。授贊善。時紹興王俊華以善文辭,亦授是職。上諭吏部曰:「左克新,右俊華,重直言也。」初,教官給由至京,帝詢民疾苦。岢嵐吳從權、山陰張桓皆言臣職在訓士,民事無所與。」帝怒曰:「宋胡瑗為蘇、湖教授,其教兼經義治事。漢賈誼、董仲舒皆起田里,敷陳時務。唐馬周不得親見太宗,且教武臣言事。今既集朝堂,朕親詢問,俱無以對,志聖賢之道者固如是乎!」命竄之邊方,且榜諭天下學校,使為鑒戒。至是克新以亮直見重。不數年,擢禮部尚書。尋引疾,命太醫給藥物,不輟其俸。及卒,命有司護喪歸葬。
馮堅,不知何許人,為南豐典史。洪武二十四年上書言九事。一曰養聖躬。請清心省事,不與細務,以為民社之福。二曰擇老成。諸王年方壯盛,左右輔導,願擇取老成之臣出為王官,使得直言正色以圖匡救。三曰攘要荒。請務農講武,屯戍邊圉,以備不虞。四曰勵有司。請得廉正有守之士,任以方面,旌別屬吏,具實以聞而黜陟之,使人勇於自治。五曰褒祀典。請敕有司採歷代忠烈諸臣,追加封諡,俾末俗有所興勸。六曰省宦寺。晨夕密邇,其言易入,養成禍患而不自知。請裁去冗員,可杜異日陵替之弊。七曰易邊將。假以兵柄,久在邊圉,多致縱佚。請時遷歲調,不使久居其任。不惟保全勳臣,實可防將驕卒惰、內輕外重之漸。八曰訪吏治。廉幹之才,或為上官所忌,僚吏所嫉,上不加察,非激勸之道。請廣布耳目,訪察廉貪,以明黜陟。九曰增關防。諸司以帖委胥吏,俾督所部,輒加箠楚,害及於民。請增置勘合以付諸司,聽其填寫差遣,事訖繳報,庶所司不輕發以病民,而庶務亦不致曠廢。書奏,帝嘉之,稱其知時務,達事變。又謂侍臣曰:「堅言惟調易邊將則未然。邊將數易,則兵力勇怯,敵情出沒,山川形勝,無以備知。倘得趙充國、班超者,又何取數易為哉!」乃命吏部擢堅左僉都御史,在院頗持大體。其明年,卒於任。
茹太素,澤州人。洪武三年鄉舉,上書稱旨,授監察御史。六年擢四川按察使,以平允稱。七年五月召為刑部侍郎,上言:「自中書省內外百司,聽御史、按察使檢舉,而御史臺未有定考,宜令守院御史一體察核。磨勘司官吏數少,難以檢覈天下錢糧,請增置若干員,各分為科。在外省衞,凡會議軍民事,各不相合,致稽延,請用按察司一員糾正。」帝皆從之。明年,坐累降刑部主事,陳時務累萬言。太祖令中書郎王敏誦而聽之。中言才能之士,數年來幸存者百無一二,今所任率迂儒俗吏。言多忤觸。帝怒,召太素面詰,杖於朝。次夕,復於宮中令人誦之,得其可行者四事,慨然曰:「為君難,為臣不易。朕所以求直言,欲其切於情事。文詞太多,便至熒聽。太素所陳,五百餘言可盡耳。」因令中書定奏對式,俾陳得失者無繁文。摘太素疏中可行者下所司,帝自序其首,頒示中外。
十年,與同官曾秉正先後同出為參政,而太素往浙江。尋以侍親賜還里。十六年召為刑部試郎中。居一月,遷都察院僉都御史,復降翰林院檢討。十八年九月擢戶部尚書。
太素抗直不屈,屢瀕於罪,帝時宥之。一日,宴便殿,賜之酒曰:「金盃同汝飲,白刃不相饒。」太素叩首,即續韻對曰:「丹誠圖報國,不避聖心焦。」帝為惻然。未幾,謫御史,復坐排陷詹徽,與同官十二人俱鐐足治事。後竟坐法死。
曾秉正,南昌人。洪武初,薦授海州學正。九年,以天變詔羣臣言事。秉正上疏數千言,大略曰:「古之聖君不以天無災異為喜,惟以祗懼天譴為心。陛下聖文神武,統一天下,天之付與,可謂盛矣。兵動二十餘年,始得休息。天之有心於太平,亦已久矣,民之思治亦切矣。創業與守成之政,大抵不同。開創之初,則行富國強兵之術,用趨事赴功之人。大統既立,邦勢已固,則普天之下,水土所生,人力所成,皆邦家倉庫之積,乳哺之童,垂白之叟,皆邦家休養之人。不患不富庶,惟保成業於永久為難耳。於此之時,當盡革向之所為,何者足應天心,何者足慰民望,感應之理,其效甚速。」又言天既有警,則變不虛生。極論大易、春秋之旨。帝嘉之,召為思文監丞。未幾,改刑部主事。十年擢陝西參政。會初置通政司,即以秉正為使。在位數言事,帝頗優容之。尋竟以忤旨罷。貧不能歸,鬻其四歲女。帝聞大怒,置腐刑,不知所終。
李仕魯,字宗孔,濮人。少穎敏篤學,足不窺戶外者三年。聞鄱陽朱公遷得宋朱熹之傳,往從之遊,盡受其學。太祖故知仕魯名,洪武中,詔求能為朱氏學者,有司舉仕魯。入見,太祖喜曰:「吾求子久,何相見晚也。」除黃州同知,曰:「朕姑以民事試子,行召子矣。」期年,治行聞。十四年,命為大理寺卿。
帝自踐阼後,頗好釋氏教,詔徵東南戒德僧,數建法會於蔣山,應對稱旨者輒賜金襴袈裟衣,召入禁中,賜坐與講論。吳印、華克勤之屬,皆拔擢至大官,時時寄以耳目。由是其徒橫甚,讒毀大臣。舉朝莫敢言,惟仕魯與給事中陳汶輝相繼爭之。汶輝疏言:「古帝王以來,未聞縉紳緇流,雜居同事,可以相濟者也。今勳舊耆德咸思辭祿去位,而緇流憸夫乃益以讒間。如劉基、徐達之見猜,李善長、周德興之被謗,視蕭何、韓信,其危疑相去幾何哉?伏望陛下於股肱心膂,悉取德行文章之彥,則太平可立致矣。」帝不聽。諸僧怙寵者,遂請為釋氏創立職官。於是以先所置善世院為僧錄司,設左右善世、左右闡教、左右講經覺義等官,皆高其品秩。道教亦然。度僧尼道士至踰數萬。
仕魯疏言:「陛下方創業,凡意指所向,即示子孫萬世法程,奈何捨聖學而崇異端乎!」章數十上,亦不聽。
仕魯性剛介,由儒術起,方欲推明朱氏學,以闢佛自任。及言不見用,遽請於帝前曰:「陛下深溺其教,無惑乎臣言之不入也。還陛下笏,乞賜骸骨,歸田里。」遂置笏於地。帝大怒,命武士捽搏之,立死階下。
陳汶輝,字耿光,詔安人。以薦授禮科給事中,累官至大理寺少卿,數言得失,皆切直。最後忤旨,懼罪,投金水橋下死。
仕魯與汶輝死數歲,帝漸知諸僧所為多不法,有詔清理釋道二教云。
葉伯巨,字居升,寧海人。通經術。以國子生授平遙訓導。洪武九年星變,詔求直言。伯巨上書,略曰:
臣觀當今之事,太過者三:分封太侈也,用刑太繁也,求治太速也。
先王之制,大都不過三國之一,上下等差,各有定分,所以強幹弱枝,遏亂源而崇治本耳。今裂土分封,使諸王各有分地,蓋懲宋、元孤立,宗室不競之弊。而秦、晉、燕、齊、梁、楚、吳、蜀諸國,無不連邑數十,城郭宮室亞於天子之都,優之以甲兵衞士之盛。臣恐數世之後,尾大不掉,然後削其地而奪之權,則必生觖望,甚者緣間而起,防之無及矣。議者曰,諸王皆天子骨肉,分地雖廣,立法雖侈,豈有抗衡之理?臣竊以為不然。何不觀於漢、晉之事乎?孝景,高帝之孫也,七國諸王,皆景帝之同祖父兄弟子孫也,一削其地,則遽構兵西向。晉之諸王,皆武帝親子孫也,易世之後,迭相攻伐,遂成劉、石之患。由此言之,分封踰制,禍患立生,援古証今,昭昭然矣。此臣所以為太過者也。昔賈誼勸漢文帝,盡分諸國之地,空置之以待諸王子孫。向使文帝早從誼言,則必無七國之禍。願及諸王未之國之先,節其都邑之制,減其衞兵,限其疆理,亦以待封諸王之子孫。此制一定,然後諸王有賢且才者入為輔相。其餘世為藩屏,與國同休。割一時之恩,制萬世之利,消天變而安社稷,莫先於此。
臣又觀歷代開國之君,未有不以任德結民心,以任刑失民心者。國祚長短,悉由於此。古者之斷死刑也,天子撤樂減膳,誠以天生斯民,立之司牧,固欲其並生,非欲其即死。不幸有不率教者入於其中,則不得已而授之以刑耳。議者曰,宋、元中葉,專事姑息,賞罰無章,以致亡滅。主上痛懲其弊,故制不宥之刑,權神變之法,使人知懼而莫測其端也。臣又以為不然。開基之主垂範百世,一動一靜,必使子孫有所持守。況刑者,民之司命,可不慎歟!夫笞、杖、徒、流、死,今之五刑也。用此五刑,既無假貸,一出乎大公至正可也。而用刑之際,多裁自聖衷,遂使治獄之吏務趨求意旨,深刻者多功,平反者得罪,欲求治獄之平,豈易得哉!近者特旨,雜犯死罪免死充軍,又刪定舊律諸則,減宥有差矣。然未聞有戒敕治獄者務從平恕之條,是以法司猶循故例。雖聞寬宥之名,未見寬宥之實。所謂實者,誠在主上,不在臣下也。故必有罪疑惟輕之意,而後好生之德洽於民心,此非可以淺淺期也。
何以明其然也。古之為士者,以登仕為榮,以罷職為辱。今之為士者,以溷跡無聞為福,以受玷不錄為幸,以屯田工役為必獲之罪,以鞭笞捶楚為尋常之辱。其始也,朝廷取天下之士,網羅捃摭,務無餘逸,有司敦迫上道,如捕重囚。比到京師,而除官多以貌選,所學或非其所用,所用或非其所學。洎乎居官,一有差跌,苟免誅戮,則必在屯田工役之科。率是為常,不少顧惜,此豈陛下所樂為哉?誠欲人之懼而不敢犯也。竊見數年以來,誅殺亦可謂不少矣,而犯者相踵。良由激勸不明,善惡無別,議賢議能之法既廢,人不自勵,而為善者怠也。有人於此,廉如夷、齊,智如良、平,少戾於法,上將錄長棄短而用之乎?將舍其所長、苛其所短而置之法乎?苟取其長而舍其短,則中庸之材爭自奮於廉智。倘苛其短而棄其長,則為善之人皆曰某廉若是,某智若是,朝廷不少貸之,吾屬何所容其身乎!致使朝不謀夕,棄其廉恥,或事掊克,以備屯田工役之資者,率皆是也。若是非用刑之煩者乎?漢嘗徙大族於山陵矣,未聞實之以罪人也。今鳳陽皇陵所在,龍興之地,而率以罪人居之,怨嗟愁苦之聲充斥園邑,殆非所以恭承宗廟意也。
且夫強敵在前,則揚精鼓銳,攻之必克,擒之必獲,可也。今賊突竄山谷,以計求之,庶或可得。顧勞重兵,彼方驚散,入不可蹤跡之地。捕之數年,既無其方,而乃歸咎於新附戶籍之細民,而遷徙之。騷動數千里之地,室家不得休居,雞犬不得寧息。況新附之衆,向者流移他所,朝廷許其復業。今附籍矣,而又復遷徙,是法不信於民也。夫戶口盛而後田野闢,賦稅增。今責守令年增戶口,正為是也。近者已納稅糧之家,雖承旨分釋還家,而其心猶不自安。已起戶口,雖蒙憐恤,而猶見留開封祗候,訛言驚動,不知所出。況太原諸郡,外界邊境,民心如此,甚非安邊之計也。臣願自今朝廷宜存大體,赦小過,明詔天下,修舉「八議」之法,嚴禁深刻之吏。斷獄平允者超遷之,殘酷裒斂者罷黜之。鳳陽屯田之制,見在居屯者,聽其耕種起科。已起戶口、見留開封者,悉放復業。如此則足以隆好生之德,樹國祚長久之福,而兆民自安,天變自消矣。
昔者周自文、武至於成、康,而教化大行,漢自高帝至於文、景,而始稱富庶。蓋天下之治亂,氣化之轉移,人心之趨向,非一朝一夕故也。今國家紀元,九年於茲,偃兵息民,天下大定,紀綱大正,法令修明,可謂治矣。而陛下切切以民俗澆漓,人不知懼,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詐起。故或朝信而暮猜者有之,昨日所進,今日被戮者有之。乃至令下而尋改,已赦而復收,天下臣民莫之適從。臣愚謂天下之趨於治,猶堅冰之泮也。冰之泮,非太陽所能驟致,陽氣發生,土脈微動,然後得以融釋。聖人之治天下,亦猶是也。刑以威之,禮以導之,漸民以仁,摩民以義,而後其化熙熙。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此非空言也。
求治之道,莫先於正風俗。正風俗之道,莫先於守令知所務。使守令知所務,莫先於風憲知所重。使風憲知所重,莫先於朝廷知所尚。古郡守縣令,以正率下,以善導民,使化成俗美。征賦期會獄訟簿書,固其末也。今之守令以戶口錢糧獄訟為急務,至於農桑學校,王政之本,乃視為虛文而置之,將何以教養斯民哉?以農桑言之,方春州縣下一白帖,里甲回申文狀而已,守令未嘗親視種藝次第、旱澇戒備之道也。以學校言之,廩膳諸生,國家資之以取人才之地也。今四方師生,缺員甚多,縱使具員,守令亦鮮有以禮讓之實,作其成器者。朝廷切切於社學,屢行取勘師生姓名,所習課業。乃今社鎮城郭,或但置立門牌,遠村僻處則又徒存其名,守令不過具文案,備照刷而已。上官分部按臨,亦但循習故常,依紙上照刷,未嘗巡行點視也。興廢之實,上下視為虛文。小民不知孝弟忠信為何物,而禮義廉恥掃地矣。風紀之司,所以代朝廷宣導德化,訪察善惡。聽訟讞獄,其一事耳。今專以獄訟為要。忠臣孝子義夫節婦,視為末節而不暇舉,所謂宣導風化者安在哉?其始但知以去一贓吏、決一獄訟為治,而不知勸民成俗,使民遷善遠罪,乃治之大者。此守令風憲未審輕重之失也。
王制論鄉秀士升於司徒曰選士,司徒論其秀士而升於太學曰俊士,大樂正又論造士之秀升之司馬曰進士,司馬辨論官材,論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爵之。其考之之詳若此,故成周得人為盛。今使天下諸生考於禮部,升於太學,歷練衆職,任之以事,可以洗歷代舉選之陋,上法成周。然而升於太學者,或未數月,遽選入官,間或委以民社。臣恐其人未諳時務,未熟朝廷禮法,不能宣導德化,上乖國政,而下困黎民也。開國以來,選舉秀才不為不多,所任名位不為不重,自今數之,在者有幾?臣恐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昔年所舉之人,豈不深可痛惜乎!凡此皆臣所為求治太速之過也。
昔者宋有天下蓋三百餘年。其始以禮義教其民,當其盛時,閭閻里巷皆有忠厚之風,至於恥言人之過失。洎乎末年,忠臣義士視死如歸,婦人女子羞被污辱,此皆教化之效也。元之有國,其本不立,犯禮義之分,壞廉恥之防。不數十年,棄城降敵者不可勝數。雖老儒碩臣甘心屈辱,此禮義廉恥不振之弊。遺風流俗至今未革,深可怪也。臣謂莫若敦仁義,尚廉恥,守令則責其以農桑學校為急,風憲則責其先教化、審法律,以平獄緩刑為急。如此則德澤下流,求治之道庶幾得矣。郡邑諸生升於太學者,須令在學肄業,或三年,或五年,精通一經,兼習一藝,然後入選,或宿衞,或辦事,以觀公卿大夫之能,而後任之以政,則其學識兼懋,庶無敗事。且使知祿位皆天之祿位,而可以塞覬覦之心也。治道既得,陛下端拱穆清,待以歲月,則陰陽調而風雨時,諸福吉祥莫不畢至,尚何天變之不消哉?
書上,帝大怒曰:「小子間吾骨肉,速逮來,吾手射之。」既至,丞相乘帝喜以奏,下刑部獄,死獄中。
先是,伯巨將上書,語其友曰:「今天下惟三事可患耳,其二事易見而患遲,其一事難見而患速。縱無明詔,吾猶將言之,況求言乎。」其意蓋謂分封也。然是時諸王止建藩號,未曾裂土,不盡如伯巨所言。迨洪武末年,燕王屢奉命出塞,勢始強。後因削奪稱兵,遂有天下,人乃以伯巨為先見云。
鄭士利,字好義,寧海人。兄士元,剛直有才學,由進士歷官湖廣按察使僉事。荊、襄卒乘亂掠婦女,吏不敢問,士元立言於將領還所掠。安陸有冤獄,御史臺已讞上,士元奏其冤,得白。會考校錢穀冊書,空印事覺,凡主印者論死,佐貳以下榜一百,戍遠方。士元亦坐是繫獄。
時帝方盛怒,以為欺罔,丞相御史莫敢諫。士利歎曰:「上不知,以空印為大罪。誠得人言之,上聖明,寧有不悟。」會星變求言。士利曰「可矣」。既而讀詔,有假公言私者罪。士利曰:「吾所欲言,為天子殺無罪者耳。吾兄非主印者,固當出。需吾兄杖出乃言,即死不恨。」
士元出,士利乃為書數千言,言數事,而於空印事尤詳。曰:「陛下欲深罪空印者,恐奸吏得挾空印紙,為文移以虐民耳。夫文移必完印乃可。今考較書策,乃合兩縫印,非一印一紙比。縱得之,亦不能行,況不可得乎?錢穀之數,府必合省,省必合部,數難懸決,至部乃定。省府去部遠者六七千里,近亦三四千里,冊成而後用印,往返非期年不可。以故先印而後書,此權宜之務,所從來久,何足深罪。且國家立法,必先明示天下而後罪犯法者,以其故犯也。自立國至今,未嘗有空印之律。有司相承,不知其罪。今一旦誅之,何以使受誅者無詞。朝廷求賢士,置庶位,得之甚難。位至郡守,皆數十年所成就。通達廉明之士,非如草菅然,可刈而復生也。陛下奈何以不足罪之罪,而壞足用之材乎?臣竊為陛下惜之。」
書成,閉門逆旅泣數日。兄子問曰:「叔何所苦?」士利曰:「吾有書欲上,觸天子怒必受禍。然殺我生數百人,我何所恨。」遂入奏。帝覽書,大怒,下丞相御史雜問,究使者。士利笑曰:「顧吾書足用否耳。吾業為國家言事,自分必死,誰為我謀?」獄具,與士元皆輸作江浦,而空印者竟多不免。
方徵,字可久,莆田人。以鄉舉授給事中。嘗侍遊後苑,與聯詩句。太祖知其有母在,賜白金,馳驛歸省。還改監察御史,出為懷慶知府。徵志節甚偉,遇事敢直言。居郡時,因星變求言,疏言:「風憲官以激濁揚清為職。今不聞旌廉拔能,專務羅織人罪,多徵贓罰,此大患也。朝廷賞罰明信,乃能勸懲。去年各行省官吏以用空印罹重罪,而河南參政安然、山東參政朱芾俱有空印,反遷布政使,何以示勸懲?」帝問羅織及多徵贓罰者為誰。徵指河南僉事彭京以對。貶沁陽驛丞。十三年,以事逮至京,卒。
周敬心,山東人,太學生也。洪武二十五年詔求曉曆數者,敬心上疏極諫,且及時政數事。略曰:
臣聞國祚長短,在德厚薄,不在曆數。三代尚矣,三代而下,最久莫如漢、唐、宋,最短莫如秦、隋、五代,其久也以有道,其短也以無道。陛下膺天眷命,救亂誅暴,然神武威斷則有餘,寬大忠厚則不足。陛下若效兩漢之寬大,唐、宋之忠厚,講三代所以有道之長,則帝王之祚可傳萬世,何必問諸小道之人耶?
臣又聞陛下連年遠征,北出沙漠,為恥不得傳國璽耳。昔楚平王時,琢卞和之玉,至秦始名為璽,歷代遞嬗以訖後唐。治亂興廢,皆不在此。石敬瑭亂,潞王攜以自焚,則秦璽固已毀矣。敬瑭入洛,更以玉製,晉亡入遼,遼亡遺於桑乾河。元世祖時,札剌爾者漁而得之。今元人所挾,石氏璽耳。昔者三代不知有璽,仁為之璽,故曰「聖人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陛下奈何忽天下之大璽,而求漢、唐、宋之小璽也?
方今力役過煩,賦斂過厚,教化溥而民不悅,法度嚴而民不從。昔汲黯言於武帝曰:「陛下內多欲而外施仁義,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方今國則願富,兵則願強,城池則願高深,宮室則願壯麗,土地則願廣,人民則願衆。於是多取軍卒,廣籍資財,征伐不休,營造無極,如之何其可治也。臣又見洪武四年錄天下官吏,十三年連坐胡黨,十九年逮官吏積年為民害者,二十三年罪妄言者。大戮官民,不分臧否。其中豈無忠臣烈士善人君子?於茲見陛下之薄德而任刑矣。水旱連年,夫豈無故哉!
言皆激切。報聞。
王朴,同州人。洪武十八年進士。本名權,帝為改焉。除吏科給事中,以直諫忤旨罷。旋起御史,陳時事千餘言。性鯁直,數與帝辨是非,不肯屈。一日,遇事爭之強。帝怒,命戮之。及市,召還,諭之曰:「汝其改乎?」朴對曰:「陛下不以臣為不肖,擢官御史,奈何摧辱至此!使臣無罪,安得戮之?有罪,又安用生之?臣今日願速死耳。」帝大怒,趣命行刑。過史館,大呼曰:「學士劉三吾志之:某年月日,皇帝殺無罪御史朴也!」竟戮死。帝撰大誥,謂朴誹謗,猶列其名。
有張衡者,萬安人,朴同年進士。授禮科給事中。奏疏剴切。擢禮部侍郎。以清慎見褒,載於大誥。後亦以言事坐死。
贊曰:太祖英武威斷,廷臣奏對,往往失辭。而錢唐、韓宜可、李仕魯輩,抱其朴誠,力諍於堂陛間,可謂古之遺直矣。伯巨、敬心以縫掖諸生言天下至計,雖違於信而後諫之義,然原厥本心,由於忠愛,以視末季沽名賣直之流,有不可同日而語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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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四十‧列傳第二十八 魏觀 陶垕仲王佑 劉仕貆王溥 徐均 王宗顯王興宗 呂文燧 王興福 蘇恭讓 趙庭蘭 王觀楊卓 羅性 道同歐陽銘 盧熙兄熊 王士弘 倪孟賢 郎敏 青文勝
魏觀,字 233cc.gif 山,蒲圻人。元季隱居蒲山。太祖下武昌,聘授國子助教,再遷浙江按察司僉事。吳元年遷兩淮都轉運使,入為起居注。奉命偕吳琳以幣帛求遺賢於四方。洪武元年建大本堂,命侍太子說書,及授諸王經。未幾,又命偕文原吉、詹同、吳輔、趙壽等分行天下,訪求遺才,所舉多擢用。三年轉太常卿,考訂諸祀典。稱旨,改侍讀學士,尋遷祭酒。明年坐考祀孔子禮不以時奏,謫知龍南縣,旋召為禮部主事。
五年,廷臣薦觀才,出知蘇州府。前守陳寧苛刻,人呼陳烙鐵。觀盡改寧所為,以明教化、正風俗為治。建黌舍,聘周南老、王行、徐用誠,與教授貢潁之定學儀,王彝、高啟、張羽訂經史,耆民周壽誼、楊茂、林文友行鄉飲酒禮。政化大行,課績為天下最。明年擢四川行省參知政事。未行,以部民乞留,命還任。
初,張士誠以蘇州舊治為宮,遷府治於都水行司。觀以其地湫隘,還治舊基。又濬錦帆涇,興水利。或譖觀興既滅之基。帝使御史張度廉其事,遂被誅。帝亦尋悔,命歸葬。
陶垕仲,名鑄,以字行,鄞人。洪武十六年,以國子生擢監察御史。糾彈不避權貴,劾刑部尚書開濟至死,直聲動天下。未幾,擢福建按察使,誅贓吏數十人,興學勸士,撫恤軍民。帝下詔褒異。布政使薛大方貪暴,垕仲劾奏之。大方辭相連,幷逮至京。訊實,坐大方罪,詔垕仲還官。垕仲言:「臣父昔為方氏部曲,以故官例徙鳳陽。臣幼弱,依兄撫養,至於有成,今兄亦為鳳陽軍吏。臣叨聖恩,備位司憲,欲推祿養報生育恩,使父母兄弟得復聚處,實戴聖天子孝治天下至意。」帝特許迎養,去徙籍。垕仲清介自持,祿入悉以贍賓客。未幾,卒官。
時廣西僉事王佑,泰和人。按察使尋适嘗咨以政體。佑曰:「蠻方之人瀆倫傷化,不及此時明禮法,示勸懲,後難治。」适從之,廣西稱治。蜀平,徙佑知重慶州,招徠撫輯,甚得民和,坐事免官,卒。
劉仕貆,字伯貞,安福人。父閈,元末隱居不仕。仕貆少受父學。紅巾賊亂,掠其鄉,母張氏率羣婦女沉茨潭死。賊械仕貆,久之得釋。洪武初,以供役為安福丞張禧所辱,仕貆憤,益力學。
十五年應「賢良」舉,對策稱旨,授廣東按察司僉事,分司瓊州。瓊俗善蠱。上官至,輒致所產珍貨為贄。受則喜,不受則懼按治,蠱殺之,仕瓊者多為所汙。仕貆廉且惠,輕徭理枉,大得民和。雖却其贄,夷人不忍害也。辱仕貆者張禧,適調丞瓊山,以屬吏謁,大慚怖。仕貆待之與他吏等。未幾,朝議省僉事官,例降東莞河泊使。渡河遇風,歿於水。同僚張仕祥葬之鴉磯。
後有王溥者,桂林人。洪武末為廣東參政,亦以廉名。其弟自家來省,屬吏與同舟,贈以布袍。溥命還之,曰:「一衣雖微,不可不慎,此汙行辱身之漸也。」糧運由海道多漂沒。溥至庾嶺,相度形勢,命有司鑿石填塹,修治橋梁,易以車運。民甚便之。居官數年,笥無重衣,庖無兼饌。以誣逮下詔獄,僚屬餽贐皆不受,曰:「吾豈以患難易其心哉!」事白得歸,卒。
時有徐均者,陽春主簿也。地僻,土豪得盤踞為姦。邑長至,輒餌以厚賂,從而把持之。均至,吏白應往視莫大老。莫大老者,洞主也。均曰:「此非王民邪,不來且誅。」出雙劍示之。大老恐,入謁。均廉得其不法事,繫之獄。詰朝,以兩瓜及安石榴數枚為饋,皆黃金美珠也。均不視,械送府。府官受賕縱之歸,復致前饋。均怒,欲捕治之,而府檄調均攝陽江,陽江大治。以憂去官。
王宗顯,和州人,僑居嚴州。胡大海克嚴,禮致幕中。太祖征婺州,大海以宗顯見,太祖曰:「我鄉里也。」命至婺覘敵。宗顯潛得城中虛實及諸將短長,還白太祖。太祖喜曰:「我得婺,以爾為知府。」既而元樞密同僉甯安慶與守將帖木烈思貳,遣都事縋城請降,開東門納兵,與宗顯所刺事合。改婺州為寧越府,以宗顯知府事。宗顯故儒者,博涉經史,開郡學,聘葉儀、宋濂為五經師,戴良為學正,吳沉、徐源等為訓導。自兵興,學校久廢,至是始聞絃誦聲。未幾,卒官。
太祖之下婺也,又以王興宗為金華知縣。興宗,故隸人也,李善長、李文忠皆以為不可。太祖曰:「興宗從我久,勤廉能斷,儒生法吏莫先也。」居三年,果以治行聞。遷判南昌,改知嵩州。時方籍民為軍,興宗奏曰:「元末聚民為兵,散則仍為民。今軍民分矣,若籍為軍,則無民,何所徵賦?」帝曰:「善。」遷懷慶知府。上計至京,帝以事詰諸郡守,至興宗,獨曰:「是守公勤不貪,不須問。」再遷蘇州,擢河南布政使。陛辭,帝曰:「久不見爾,老矣,我鬚亦白。」宴而遣之,益勤其職。後坐累得白,卒於官。
同時有呂文燧,字用明,永康人。元末盜起,文燧散家財,募壯士得三千人,與盜連戰,破走之。三授以官,皆不受。太祖定婺,置永康翼,以文燧為左副元帥兼知縣事。尋召為營田司經歷,擢知廬州府。浙西平,徙知嘉興。松江民作亂,寇嘉興,文燧柵內署,帥壯士拒守。李文忠援至,賊就擒,諸將因欲屠城。文燧曰:「作亂者賊也。民何罪?」力止之。滿三載,入朝。奉詔持節諭闍婆國,次興化,疾卒。明年,嘉興佐貳以下坐鹽法死者數十人,有司以文燧嘗署名公牘,請籍其家。帝曰:「文燧誠信,必不為姦利,且沒於使事,可念也,勿籍。」
一時郡守以治行稱者,又有王興福、蘇恭讓二人。
興福,隨人。初守徽州,有善政,遷杭州。杭初附,人心未安,興福善撫輯。民甚德之。秩滿當遷,郡人遮道攀留。興福諭遣之曰:「非余能惠父老,父老善守法耳。」太祖嘉之,擢吏部尚書。坐事左遷西安知府,卒官。
恭讓,玉田人。舉「聰明正直」。任漢陽知府,為治嚴明而不苛。有重役,輒詣上官反復陳說,多得減省。
而知漢陽縣者趙庭蘭,徐人,亦能愛民任事。朝廷嘗遣使徵陳氏散卒,他縣多以民丁應,庭蘭獨言縣無有。漢陽人言郡守則稱恭讓,言縣令則稱庭蘭云。
王觀,字尚賓,祥符人。性耿介,儀度英偉,善談論。由鄉薦入太學,擢知蘇州府,公廉有威。黠吏錢英屢陷長官,觀捶殺之。事聞,太祖遣行人齎敕褒之,勞以御酒。歲大侵,民多逋賦,部使者督甚急。觀置酒,延諸富人,勸貸貧民償,辭指誠懇,富人皆感動,逋賦以完。朝廷嘉其能,榜以勵天下。守蘇者前有季亨、魏觀,後有姚善、況鍾,皆賢,稱「姑蘇五太守」,並祀學宮。
楊卓,字自立,泰和人。洪武四年進士,授吏部主事。踰年,遷廣東行省員外郎。田家婦獨行山中,遇伐木卒,欲亂之。婦不從,被殺。官拷同役卒二十人,皆引服。卓曰:「卒人衆,必善惡異也,可盡抵罪乎?」列二十人庭下,熟視久之,指兩卒曰:「殺人者汝也。」兩卒大驚,服罪。坐事謫田鳳陽,復起為杭州通判。有兄弟爭田者,累歲不決,卓至垂涕開諭,遂罷爭。卓精吏事,吏不能欺。而治平恕,民悅服焉。病免,卒。
卓同邑羅性,字子理。洪武初舉於鄉,授德安同知。有大盜久不獲,株連繫獄者數百人。性至郡,悉出所繫,約十日得賊即盡貸。衆叩頭願盡力,七日果得。嘗治蔬圃,得窖鐵萬餘斤。會方賦鐵造軍器,民爭求售。性曰:「此天所以濟民也,吾何預焉。」悉以充賦。秩滿赴京,坐用棗木染軍衣,謫戍西安。性博學。時四方老師宿儒在西安者數十人,吳人鄒奕曰:「合吾輩所讀書,庶幾羅先生之半。」年七十卒。
道同,河間人。其先蒙古族也。事母以孝聞。洪武初,薦授太常司贊禮郎,出為番禺知縣。番禺故號煩劇,而軍衞尤橫,數鞭辱縣中佐吏,前令率不能堪。同執法嚴,非理者一切抗弗從,民賴以少安。
未幾,永嘉侯朱亮祖至,數以威福撼同,同不為動。土豪數十輩抑買市中珍貨,稍不快意,輒巧詆以罪。同械其魁通衢,諸豪家爭賄高祖求免。亮祖置酒召同,從容言之。同厲聲曰:「公大臣,奈何受小人役使!」亮祖不能屈也。他日,亮祖破械脫之,借他事笞同。富民羅氏者,納女於亮祖,其兄弟因怙勢為奸。同復按治,亮祖又奪之去。同積不平,條其事奏之。未至,亮祖先劾同訕傲無禮狀。帝不知其由,遂使使誅同。會同奏亦至,帝悟,以為同職甚卑,而敢斥言大臣不法事,其人骨鯁可用,復使使宥之。兩使者同日抵番禺,後使者甫到,則同已死矣。縣民悼惜之,或刻木為主祀於家,卜之輒驗,遂傳同為神云。
當同未死時,布政使徐本雅重同。同方笞一醫未竟,而本急欲得醫,遣卒語同釋之。同岸然曰:「徐公乃亦效永嘉侯耶?」笞竟始遣。自是上官益嚴憚,然同竟用此取禍。
先是有歐陽銘者,亦嘗以事抗將軍常遇春。
銘,字日新,泰和人。以薦除江都縣丞。兵燹後,民死徙者十七八。銘招徠拊循,漸次復業。有繼母告子不孝者。呼至案前,委曲開譬,母子泣謝去,卒以慈孝稱。嘗治廨後隙地,得白金百兩,會部符徵漆,即市之以輸。
遷知臨淄,遇春師過其境,卒入民家取酒,相毆擊,一市盡譁。銘笞而遣之。卒訴令罵將軍,遇春詰之。曰:「卒,王師,民亦王民也。民毆且死,卒不當笞耶?銘雖愚,何至詈將軍。將軍大賢,奈何私一卒撓國法。」遇春意解,為責軍士以謝。後大將軍徐達至,軍士相戒曰:「是健吏,曾抗常將軍者,毋犯也。」銘為治廉靜平恕,暇輒進諸生講文藝,或單騎行田間,課耕穫,邑大治。秩滿入覲,卒。
盧熙,字公暨,崑山人。兄熊,字公武,為兗州知府。時兵革甫定,會營魯王府,又濬河,大役並興。熊竭心調度,民以不擾。後坐累死。熙以薦授睢州同知,有惠愛,命行知府事。適御史奉命搜舊軍,睢民濫入伍者千人,檄熙追送。熙令民自實,得嘗隸尺籍者數人畀之。御史怒,繫曹吏,必盡得,不則以格詔論。同官皆懼。熙曰:「吾民牧也。民散,安用牧。」乃自詣御史曰:「州軍籍盡此矣。迫之,民且散,獨有同知在耳,請以充役。」御史怒斥去,堅立不動。已,知不能奪,乃罷去。後卒於官,貧不能喪,官為具殮。喪歸,吏民挽哭者塞道,大雨,無一人却者。
又王士弘者,知寧海縣。靖海侯吳禎奉命收方氏故卒。無賴子誣引平民,台、溫騷然。士弘上封事,辭極懇切。詔罷之,民賴以安。
倪孟賢,南昌人。知麗水縣。民有賣卜者,干富室不應,遂詣京告大姓陳公望等五十七人謀亂。命錦衣衞千戶周原往捕之。孟賢廉得實,謂僚屬曰:「朝廷命孟賢令是邑,忍坐視善良者橫被荼毒耶?」即具疏聞。復令耆老四十人赴闕訴。下法司鞫實,論告密者如律。
又樂平奸民亦詣闕訴大姓五十餘家謀逆,饒州知州郎敏力為奏辨。詔誅奸民,而被誣者得盡釋。
青文勝,字質夫,夔州人。仕為龍陽典史。龍陽瀕洞庭,歲罹水患,逋賦數十萬,敲扑死者相踵。文勝慨然詣闕上疏,為民請命。再上,皆不報。歎曰:「何面目歸見父老!」復具疏,擊登聞鼓以進,遂自經於鼓下。帝聞大驚,憫其為民殺身,詔寬龍陽租二萬四千餘石,定為額。邑人建祠祀之。妻子貧不能歸,養以公田百畝。萬曆十四年詔有司春秋致祭,名其祠曰惠烈。
贊曰:太祖起閭右,稔墨吏為民害,嘗以極刑處之。然每旌舉賢能,以示勸勉,不專任法也。嘗遣行人齎敕併鈔三十錠,內酒一尊,賜平陽知縣張礎。又建陽知縣郭伯泰、丞陸鎰,為政不避權勢,遣使勞以酒醴,遷其官。丹徒知縣胡夢通、丞郭伯高,金壇丞李思進,坐事當逮,民詣闕,言多善政,帝並賜內尊,降敕褒勞。永州守余彥誠、齊東令鄭敏等十人坐事下獄,部民列政績以請,皆復官。宜春令沈昌等四人更擢郡守。其自下僚不次擢用者,寧遠尉王尚賢為廣西參政,祥符丞鄒俊為大理卿,靜寧州判元善為僉都御史,芝陽令李行素為刑部侍郎。至如懷寧丞陳希文、宜興簿王復春,先以善政擢,已知其貪肆,旋置重典。所以風厲激勸者甚至,以故其時吏治多可紀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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