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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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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九十二‧列傳第七十九  良吏二
耶律伯堅字壽之,桓州人。氣豪俠,喜與名士游。用薦舉入官,為工部主事。至元九年,轉保定路清苑縣尹。
初,安肅州苦徐水之害,訴於大司農司,大司農司欲奪水故道,導水使東。東則清苑境也,地勢不利,果導之,則清苑被其害,而水亦必反故道為災。伯堅陳其形勢,圖其利害,要大司農司官及郡守行視可否,事遂得已。
縣西有塘水,溉民田甚廣,勢家據以為磑,民以失利來訴。伯堅命毀磑,決其水而注之田,許以溉田之餘月,乃得堰水置磑。仍以其事聞于省部,著為定制。
縣居南北之衝,歲為親王大官治供帳於縣西,限以十月成,至明年復撤而新之,吏得並緣侵漁,其費不貲。伯堅命築公館,以代供帳,其弊遂絕。凡郡府賦役,於縣有重於他縣者,輒曰:「寧得罪於上,不可得罪於下。」必詣府力爭之。
在清苑四年,民親戴之如父母,比去而猶思之,立石頌其德焉。擢為恩州同知。
段直字正卿,澤州晉城人。至元十一年,河北、河東、山東盜賊充斥,直聚其鄉黨族屬,結壘自保。世祖命大將略地晉城,直以其衆歸之,幕府承制,署直潞州元帥府右監軍。其後論功行賞,分土世守,命直佩金符,為澤州長官。
澤民多避兵未還者,直命籍其田廬於親戚鄰人之戶,且約曰:「俟業主至,當析而歸之。」逃民聞之,多來還者,命歸其田廬如約,民得安業。素無產者,則出粟賑之;為他郡所俘掠者,出財購之;以兵死而暴露者,收而瘞之。
未幾,澤為樂土。大修孔子廟,割田千畝,置書萬卷,迎儒士李俊民為師,以招延四方來學者,不五六年,學之士子,以通經被選者,百二十有二人。在官二十年,多有惠政。朝廷特命提舉本州學校事,未拜而卒。
諳都剌字瑞芝,凱烈氏。祖阿思蘭,嘗從大將阿朮伐宋,仕至冀寧路達魯花赤,子孫因其名蘭,遂以蘭為氏。
諳都剌通經史,兼習諸國語。成宗時,為翰林院札爾里赤,職書制誥。會有旨命書藩王添力聖旨,諳都剌曰:「此旨非惟有虧國體,行且為民殃矣。」帝聞之,謂近臣曰:「小吏如此,真難得也。」事乃止。尋授應奉翰林文字,凡蒙古傳記,多所校正。陞待制。時方選守令,除遼州達魯花赤,以最聞,賜上尊名幣,除集賢直學士。
至順元年,遷襄陽路達魯花赤。山西大饑,河南行省恐流民入境為變,檄守武關,諳都剌驗其良民,輒聽其度關,吏曰:「得無違上命乎?」諳都剌曰:「吾防姦耳,非仇良民也,可不開其生路耶!」既又煮粥以食之,所活數萬人。又城臨漢水,歲有水患,為築堤城外,遂以無虞。
元統二年,除益都路緫管。俗頗悍黠,而諳都剌務興學校,以平易治之。有上馬賊白晝劫人,久不能捕,諳都剌生擒之,其黨賂宣慰使羅鍋,誣以枉勘,縱其賊,已而賊劫河間,復被獲,乃盡輸其情,而諳都剌之誣始白,俾再任一考。親王買奴鎮益都,其府屬病民,諳都剌裁抑之,民以無擾。至正六年卒,年七十。
子燮徹堅,同知新喻州事,以孝稱。
楊景行字賢可,吉安太和州人。登延祐二年進士第,授贛州路會昌州判官。會昌民素不知井飲,汲于河流,故多疾癘;不知陶瓦,以茅覆屋,故多火災。景行教民穿井以飲,陶瓦以代茅茨,民始免於疾癘火災。豪民十人,號十虎,干政害民,悉捕置之法。乃創學舍,禮師儒,勸民斥腴田以膳士,弦誦之聲遂盛。
調永新州判官,奉郡府命,覈民田租,除宿弊,奸欺不容,細民賴焉。改江西行省照磨,轉撫州路宜黃縣尹,理白冤獄之不決者數十事。
陞撫州路緫管府推官,發擿奸伏,郡無冤獄。金溪縣民陶甲,厚積而兇險,嘗屢誣陷其縣長吏罷去之,由是官吏畏其人,不敢詰治,陶遂暴橫於一郡。景行至,以法痛繩之,徙五百里外。金溪豪僧雲住,發人冢墓取財物,事覺,官吏受賄,緩其獄,景行急按之,僧以賄動之,不聽,乃賂當道者,以危語撼之,一不顧,卒治之如法。由是豪猾屏跡,良民獲安。轉湖州路歸安縣尹,奉行省命,理荒田租,民無欺弊。
景行所歷州縣,皆有惠政;所去,民皆立石頌之。以翰林待制、朝列大夫致仕,年七十四卒。
林興祖字宗起,福州羅源人。至治二年,登進士第,授承事郎、同知黃巖州事,三遷而知鉛山州。鉛山素多造偽鈔者,豪民吳友文為之魁,遠至江淮、燕薊,莫不行使。友文奸黠悍鷙,因偽造致富,乃分遣惡少四五十人,為吏於有司,伺有欲告之者,輒先事戕之,前後殺人甚衆,奪人妻女十一人為妾,民罹其害,銜冤不敢訴者十餘年。興祖至官,曰:「此害不除,何以牧民!」即張牓禁偽造者,且立賞募民首告,俄有告者至,佯以不實斥去;又有告獲偽造二人并贓者,乃鞫之,款成。友文自至官,為之營救,興祖命併執之,須臾,來訴友文者百餘人,擇其重罪一二事鞫之,獄立具,逮捕其黨二百餘人,悉置之法。民害既去,政聲籍甚。江浙行省丞相別兒怯不花薦諸朝,陞南陽知府,改建德路同知,俱未任。
至正八年,特旨遷為道州路緫管,行至城外,撞賊已迫其後,相去僅二十里。時湖南副使哈剌帖木兒屯兵城外,聞賊至,以乏軍需,欲退兵,興祖聞,即夜詣說留之。哈剌帖木兒曰:「明日得鈔五千錠、桐盾五百,乃可破賊。」興祖許之,明日甫入城視事,即以恩信勸諭鹽商,貸鈔五千錠,且取郡樓舊桐板為盾,日中皆備。哈剌帖木兒得鈔、盾,大喜,遂留,為禦賊計。賊聞新緫管至,一日具五百盾,以為大軍且至,中夕遁去。永明縣洞徭屢竊發為民害,興祖以手牓諭之。皆曰:「林緫管廉而愛民,不可犯也。」三年不入境。春旱,蟲食麥苗,興祖為文禱之,大雨三日,蟲死而麥稔。已而罷興作,賑貧乏,輕徭薄斂,郡中大治,憲司考課,以道州為最。以年老致仕,終于家。
觀音奴字志能,唐兀人氏,居新州。登泰定四年進士第。由戶部主事,再轉而知歸德府。廉明剛斷,發擿如神。民有銜冤不直者,雖數十年前事,皆千里奔走來訴,觀音奴立為剖決,旬日悉清。
彰德富商任甲,抵睢陽,驢斃,令乙剖之,任以怒毆,經宿而死。有妻王氏、妾孫氏,孫訴于官,官吏納任賄,謂非傷死,反抵孫罪,置之獄。王來訴冤,觀音奴立破械出孫于獄,呼府胥語之曰:「吾為文具香幣,若為吾以事禱諸城隍神,令神顯於吾。」有睢陽小吏,亦預事,畏觀音奴嚴明,且懼神顯其事,乃以任所賂鈔陳首曰:「實傷死,任賂上下匿其實,吾亦得賂,敢以首。」於是罪任商而釋孫妾。
寧陵豪民楊甲,夙嗜王乙田三頃,不能得。值王以饑攜其妻就食淮南,而王得疾死,其妻還,則田為楊據矣。王妻訴之官,楊行賄,偽作文憑,曰:「王在時已售我。」觀音奴令王妻挽楊,同就崔府君神祠質之,楊懼神之靈,先期以羊酒浼巫囑神勿泄其事,及王與楊詣祠質之,果無所顯明。觀音奴疑之,召巫詰問,巫吐其實曰:「楊以羊酒浼我囑神曰:『我實據王田,幸神勿泄也。』」觀音奴因訊得其實,坐楊罪,歸其田王氏,責神而撤其祠。
亳州有蝗食民禾,觀音奴以事至亳,民以蝗訴,立取蝗向天祝之,以水研碎而飲,是歲蝗不為災。後陞為都水監官。
周自強字剛善,臨江路新喻州人。好學能文,練於吏事,以文法推擇為吏。泰定間,廣西洞徭反,自強往見徭酋,說以禍福,中其要害,徭酋立為罷兵,貢方物,納款請命。事聞于朝,特旨超授廣西兩江道宣慰司都事。
轉饒州路經歷,遷婺州路義烏縣尹。周知民情,而性度寬厚,不為刻深。民有以爭訟訴于庭者,一見即能知其曲直,然未遽加以刑責,必取經典中語,反覆開譬之,令其誦讀講解。若能悔悟首實,則原其罪;若迷謬怙惡不悛,然後繩之以法不少貸。民畏且愛,獄訟頓息。民間田稅之籍多失實,以故差徭不平,自強出令履畝覈之,民不能欺,文簿井井可考,於是賦役平均,貧富樂業。其聽訟決獄,物無遁情,黠吏欲以片言欺惑之不可得。由是政治大行,聲譽籍甚。部使者數以廉能舉于朝,選授撫州路金溪縣尹,階奉議大夫,政績愈著。以亞中大夫、江州路緫管致仕。
白景亮字明甫,南陽人。明法律,善書筭。由征東行省譯史有勞,超遷南恩知州,陞沔陽府尹,奏最于朝,特授衢州路緫管。
先是,為郡者於民間徭役,不盡校田畝以為則,吏得並緣高下其手,富民或優有餘力,而貧弱不能勝者,多至破產失業。景亮深知其弊,乃始覈驗田畝以均之,役之輕重,一視田之多寡,大小家各使得宜,咸便安之,由是民不勞而事易集,他郡邑皆取以為法。郡學之政久弛,從祀諸賢無塑像,諸生無廩膳,祭服樂器有缺,景亮皆為備之,儒風大振,縉紳稱頌焉。
景亮性廉介勤苦,自奉甚薄,妻尤儉約,惟以脫粟對飯而已。部使者嘗上其事,特詔褒美,賜以宮錦,改授台州路緫管。卒于官。
王艮字止善,紹興諸暨人。尚氣節,讀書務明理以致用,不苟事言說。淮東廉訪司辟為書吏,遷淮西。會例革南士,就為吏於兩淮都轉運鹽使司,以歲月及格,授廬州錄事判官。淮東宣慰司辟為令史,以廉能稱。再調峽州緫管府知事,又辟江浙行省掾史。會朝廷復立諸市舶司,艮從省官至泉州,建言:「若買舊有之船以付舶商,則費省而工易集,且可絕官吏侵欺掊克之弊。」中書省報如艮言。凡為船六,省官錢五十餘萬緡。
歷建德縣尹,除兩浙都轉運鹽使司經歷。紹興路緫管王克敬,以計口食鹽不便,嘗言於行省,未報,而克敬為轉運使,集議欲稍損其額,以紓民力。沮之者以為有成籍不可改,艮毅然曰:「民實寡而強賦多民之錢,今死、徙已衆矣,顧重改成籍而輕棄民命乎!且浙右之郡,商賈輻輳,未嘗以口計也。移其所賦,散於商旅之所聚,實為良法。」於是議歲減紹興食鹽五千六百引。尋有復排前議者,艮欲辭職去,丞相聞之,亟遣留艮,而議遂定。
遷海道漕運都萬戶府經歷。紹興之官糧入海運者十萬石,城距海十八里,歲令有司拘民船以備短送,吏胥得並緣以虐民,及至海次,主運者又不即受,有折缺之患。艮執言曰:「運戶既有官賦之直,何復為是紛紛也!」乃責運戶自載糧入運船。運船為風所敗者,當覈實除其數,移文往返,連數歲不絕,艮取吏牘披閱,即除其糧五萬二千八百石、鈔二百五十萬緡,運戶乃免於破家。
遷江浙行省檢校官。有詣中書訴松江富民包隱田土,為糧一百七十餘萬石;沙蕩,為鈔五百餘萬緡;宜立官府糾察收追之。中書移行省議,遣官驗視,而松江獨當十九。艮至松江,條陳曲折,以破其誑妄,言其「不過欲竦朝廷之聽而報宿怨,且冀創立衙門,為徼名爵計耳。萬一民心動搖,患生不測,豈國家培養根本之策哉」。艮言上,事遂寢。
除江西行省左右司員外郎。吉之安福有小吏,誣民欺隱詭寄田租九千餘石,初止八家,前後數十年,株連至千家,行省數遣官按問,吏已伏其虛誑,而有司喜功生事者,復勒其民報合徵糧六百餘石,憲司援詔條革去,終莫能止。艮到官,首言:「是州之糧,比元經理已增一千一百餘石,豈復有欺隱詭寄者乎?准憲司所擬可也。」行省用艮言,悉蠲之。艮在任歲餘,以中憲大夫、淮東道宣慰副使致仕。卒年七十一。
盧琦字希韓,惠安人,登至正二年進士第。十二年,稍遷至永春縣尹。始至,賑饑饉,止橫斂,均賦役,減口鹽一百餘引,蠲包銀榷鐵之無徵者。已而訟息民安,乃新學宮,延師儒課子弟,月書季考,文風翕然。
鄰邑仙遊盜發,琦適在邑境,盜遙見之,迎拜曰:「此永春大夫也。為大夫百姓者,何幸之大乎!吾邑長乃以暴毒驅我,故至此耳。」琦因立馬喻以禍福,衆皆投刃槊,請縛其酋以自新,琦許之,酋至,琦械送帥府,自是威惠行於境外。
十三年,泉郡大饑,死者相枕籍。其能行者,皆老幼扶攜,就食永春。琦命分諸浮屠及大家使食之,所存活不可勝計。
十四年,安溪寇數萬人,來襲永春。琦聞,召邑民喻之曰:「汝等能戰,則與之戰;不能,則我當獨死之爾。」衆皆感憤,曰:「使君何言也!使君父母,我民赤子,其忍以父母畀賊邪!且彼寇方將虜掠我妻子,焚毀我室廬,乃一邑深仇也。今日之事,有進無退,使君其勿以為憂。」因踴躍爭奮,琦率以攻賊,大破之。明日,賊復傾巢而至,又破之。大小三十餘戰,斬獲一千二百餘人,而邑民無死傷者,賊大衄,遂遁去。時兵革四起,列郡皆洶洶不寧,獨永春晏然,無異承平時。
十六年,改調寧德縣尹而去。
鄒伯顏字從吉,高唐人。為建寧崇安縣尹。崇安之為邑,區別其土田,名之曰都者五十,五十都之田上送官者,為糧六千石。其大家以五十餘家,而兼五千石;細民以四百餘家,而合一千石。大家之田,連跨數都,而細民之糧,或僅升合。有司常以四百之細民,配五十大家之役,故貧者受役旬日,而家已破。伯顏曰:「貧弱之受困,一至此乎!」乃取其糧籍而分計從,有糧一石者,受一石之役,有糧升斗者,受升斗之役。田多者受數都之役而不可辭,田少者稱其所出而無倖免。貧困無告之民,始得以休息。崇安賦役之均,遂為四方最。
邑有宋趙抃所鑿溝,溉民田數千畝。歲久,溝湮而田廢。伯顏修長溝十里,繞楓樹陂,累石以為固,溝悉復抃遺跡,而田為常稔,民賴其利。
安慶路嘗得造偽鈔者,遣卒械其囚至崇安,求其黨而執之,囚與卒結謀,望風入良民家肆虐。伯顏捕訊得其狀,即執而歸諸安慶,自是偽造之連逮無濫及崇安者。於是行省帥府、御史憲府咸舉其能。選調漳州路判官。
劉秉直字清臣,大都武清人。至正八年,來為衛輝路緫管,平徭役,興教化,敦四民之業,崇五土之利,養鰥寡,恤孤獨。
賊劫汲縣民張聚鈔一千二百錠而殺之,賊不獲,秉直具詞致禱城隍祠,而使人伺于死所,忽有村民阿蓮者,戰怖仆地,具言賊之姓名及所在,乃命尉襲之,果得賊于汴,遂正其罪。
秋七月,蟲螟生,民患之,秉直禱于八蜡祠,蟲皆自死。歲大饑,人相食,死者過半,秉直出俸米,倡富民分粟,餒者食之,病者與藥,死者與棺以葬。天不雨,禾且槁,秉直詣城北太行之蒼峪神祠,具詞祈祝,有青蛇蜿蜒而出,觀者異之,辭神而還,行及數里,雷雨大至。秩滿,以親老,去官侍養。
許義夫,碭山人。為夏邑縣尹,每親詣鄉社,教民稼穡。見民勤謹者,出己俸賞之,怠惰者罰之。三年之間,境內豐足。
後為封丘縣尹,值至正四年大饑,盜賊群起,抄掠州縣。義夫聞賊至近境,乃單馬出郊十里外迎之,見賊數百人,義夫力言:「封丘縣小民貧,皆已驚惶逃竄,幸無入吾境也。」言辭愿款,賊遂他往。封丘之民,得免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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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九十三‧列傳第八十  忠義一
李伯溫,守賢之孫,彀之子也。長兄惟則,懷遠大將軍、平陽征行萬戶;次伯通。歲甲戌,錦州張致叛,國王木華黎命擊之,大戰城北,伯通死焉。伯溫行平陽元帥府事,鎮青龍堡,專任東征。知平陽已陷,弟守忠被執,選驍勇拒守,久之,金人盡銳來攻,守卒夜多遁去,李成開水門導敵入,伯溫登堞樓,謂左右曰:「吾兄弟仗節擁麾,受方面之寄,今不幸失利,當以死報國。吾弟已被執,我不可再辱,汝等宜自逃生。」士卒皆猶豫不忍去,伯溫即拔劍殺家屬,投井中,以刃植柱,刺心而死。金人登樓,見伯溫抱柱如生,無不嗟歎。
子守正,自幼時嘗質於木華黎,後為平陽守,活俘虜甚衆,以功授銀青榮祿大夫、河東南路兵馬都元帥。歲庚寅,上黨、晉陽合兵攻汾州,將陷,守正以義赴援,衆寡不敵,別遣老弱百人,曳薪揚塵,多張旗幟,敵懼,遂解去。汾人持牛酒迎犒者,道不絕,且泣謝曰:「幸公完是州,德甚大,願奉是州以從。」關中兵屯吉州,酋領楊鐵槍以數千人叛,守正出兵擒之。軒成據隰州,守正往擊之,中矢傷足,及歸,瘡甚,會金人完顏合達攻平陽,守正裹瘡戰歿。大帥以其兄守忠代之。
守忠官至銀青榮祿大夫、河東南路兵馬都元帥,兼知平陽府事。壬午冬,平陽公胡景山以青龍堡降。嘗從攻益都,北還,軍將彭智孫,乘間據義州叛,守忠聞之,長驅抵城下,力戰,復之。丁亥夏四月,金紇石烈真襲擊平陽行營招討使權國王按察兒於洪洞,守忠出援之,會於高梁,師潰入城。平陽副帥夾谷常德潛獻東門以納金兵,城遂陷。金人執守忠至汴,誘以高爵,使降,守忠罵之,語惡,金人怒,置守忠鐵籠中,火炙死。
石珪,泰安新泰人,宋徂徠先生守道之裔孫也,世以讀書力田為業。體貌魁偉,膂力過人,倜儻不羈。金貞祐南渡,兵戈四起,珪率少壯,負險自保,與滕陽陳敬宗聚兵山東,破張都統、李霸王兵於龜蒙山。宋將鄭元龍以兵迎敵,珪敗之於亳陽,遂乘勝引兵入盱眙。會宋賈涉誘殺漣水忠義軍統轄季先,人情不安,衆迎珪為帥,呼為太尉。
歲戊寅,太祖使葛葛不罕與宋議和。己卯,珪令麾下劉順直抵尋斯干城,入覲,太祖慰勞順,且敕珪曰:「如宋和議不成,吾與爾永結一家,吾必榮汝。」順還告珪,珪心感服,日夜思降。庚辰,宋果渝盟,珪棄其妻孔氏、子金山,杖劍渡淮,宋將追之曰:「太尉迴,完汝妻子。」珪不顧,宋將沉珪妻子於淮。遂率順及李溫,因孛里海歸木華黎。木華黎悅之,謂曰:「若得東平、南京,授汝判之。」
辛巳,木華黎承制授珪光祿大夫、濟兗單三州兵馬都緫管、山東路行元帥,佩金虎符,便宜從事。後金棄東平,珪與嚴實分據,收輯濟、兗、沂、滕、單諸州。癸未,太祖詔曰:「石珪棄妻子,提兵歸順,戰勝攻取,加授金紫光祿大夫、東平兵馬都緫管、山東諸路都元帥,餘如故。」
秋七月,珪領兵破曹州,與金將鄭從宜連戰數晝夜,糧絕,援兵不至,軍無叛意,珪臨陣馬仆被擒。囚至汴,金主壯其為人,誘以名爵,欲使揖,珪憤然曰:「吾身事大朝,官至光祿,復能受封他國耶!假我一朝,當縛爾以獻。」金主大怒,蒸殺于市,珪怡然就死,色不變。其麾下立社兗州祀焉。
攸哈剌拔都,渤海人。初名興哥,世農家,善射,以武斷鄉井。金末,避地大寧。國兵至,出保高州富庶寨,射獵以食。屢奪大營孳畜,又射死其追者。國王木華黎率兵攻寨,寨破,奔高州,國兵圍城,下令曰:「能斬攸興哥首以降,則城中居民皆獲生。」守者召謂曰:「汝奇男子,吾寧忍斷汝首以獻,汝其往降乎!不然,吾一城生靈,無類矣。」興哥乃折矢出降。諸將怒,欲殺之,木華黎曰:「壯士也,留之為吾用。」俾隸麾下。
從木華黎攻通州,獻計,一夕造砲三十、雲梯數十,附城,州將懼,出寶貨以降。木華黎命興哥恣取之,興哥獨取良馬三,以賞兵士。木華黎以其功聞太祖,賜名哈剌拔都。從木華黎略地燕南,為先鋒,至大名,金將徒單登城督戰,哈剌拔都射之,中左目,其部將開門南奔,追殺將盡。論功,賜金符,充隨營監察。戊寅,授金虎符、龍虎衛上將軍、河東北路兵馬都元帥,鎮太原。
時太原新破,哈剌拔都修城池,繕兵甲,招降屬邑,市肆不改,遠近聞之,皆相率來歸。嘗微服夜出,聞民間語曰:「吾屬父母子女相失矣,死者不可復生,生者無以為贖,奈何!」明日,下令軍中,凡俘獲有親者聽贖,無貲者官為贖之,民得完聚者衆。庚辰二月,金梁知府立西風寨,奪居民耕牛,民群訴之,哈剌拔都領數騎,追殺梁知府,梟首西門,驅耕牛還。
木華黎由葭州渡河西行,哈剌拔都迎之,道破隰州及懸窯、地洞諸寨。辛巳三月,金兵攻壽陽縣王胡莊,垂破,時左右裨將各分兵守險,城中見卒不滿百,哈剌拔都夜半引甲騎十餘人救之,道三交,見金兵舉烽東、西兩山,哈剌拔都趨之,大戰。天將明,金兵遁去,擣太原之虛,由西門俘獲哈剌拔都家屬。哈剌拔都聞之,徑趨西山,復奪以還。
五月,金趙權府率兵三萬圍太原,哈剌拔都將騎三十,出西門,令騎曳柴揚塵,聲言曰:「國兵三萬至矣。」金兵懼,潰去。癸未,金馬武京來攻太谷縣桑梓寨,哈剌拔都設伏于險,將輕騎衝其陣,伏發,大敗之。時太原諸邑皆平,唯石家昂及盂州陵井寨、忻州清泉寨為唇齒,皆未下。甲申十月,將兵至陵井,遣卒叩寨門,詐曰納糧芻,守者弗悟,門啟,徑入,蹂踐之,衆潰,其酋長走石家昂,遂平陵井寨。乙酉二月,清泉寨酋長王殼降,石家昂亦降。
丁亥五月,姦人夜獻太原東門于武仙,仙引兵入,哈剌拔都鏖戰。仙兵大至,諸將自城外呼曰:「攸哈剌拔都,汝當出!」哈剌拔都曰:「真定史天倪,平陽李守忠,隰州田雄,皆失守矣,我又棄太原,將何面目見主上及國王乎!家屬任公等所俘,哈剌拔都誓與城同存亡。」遂歿于陣。
太祖以其子幼,命其表弟王七十復立太原。己丑,攻鳳翔府,中砲死。哈剌拔都長子忙兀台,嗣鎮太原。
任志,潞州人。歲戊寅,太師、國王木華黎略地至潞州,志首迎降,國王授以虎符,俾充元帥,收輯山寨。數與金兵戰,比有功。金嘗擒其長子如山以招之,曰:「降則爾子得生,不降則死。」志曰:「我為大朝之帥,豈愛一子!」親射其子殪之。
木華黎嘗召諸將議事,志亦預徵,道經武安,其縣已反為金,志死之。國王閔之,令其子存襲。庚寅歲,金將武仙攻潞州,存戰死。辛卯正月,有旨潞州元帥任存妻孥家屬,令有司廩給,仍賜第以居之。十一月,以存父子死事,子立尚幼,先官其姪成為潞州長官,待立長而還授之。成卒,授立潞州長官,佩金符。後歷澤州尹,遷陳州,卒。
耶律忒末,契丹人。父丑哥仕遼為都統,遼亡,不屈節,夫婦俱死焉。金主憫其忠義,授忒末都統。歲甲戌,國兵至,金徙于汴,忒末及子天祐率衆三萬內附,授帥府監軍,天祐招討使,從元帥史天倪略趙州平棘、欒城、元氏、柏鄉、贊皇、臨城等縣,籍其民五千餘,置吏安輯焉。
歲辛巳,太師木華黎統領諸道兵馬,承制加忒末洺州等路征行元帥,與天祐略邢、洺、磁、相、懷、孟,昭花馬劉元帥,有功。木華黎又承制授忒末真定路安撫使、洺州元帥,進兵臨澤潞,降其民六千餘戶,以功遷河北西路安撫使,兼澤潞元帥府事。壬午,致仕,退居真定。
天祐襲職,從天倪攻取益都諸城,略滄、棣,得戶七千,兼滄、棣州達魯花赤,佩金符。時金鹽山衛鎮鹽場未下,天祐以計克之,歲運鹽四千席,以佐軍儲。甲申,攻大名,拔之。乙酉,金降將武仙據真定以叛,殺守將史天倪。忒末父子夜踰城而出,將以聞,會天倪弟天澤還自北京,遇諸滿城,合蒙古諸軍南與賊戰,走武仙,復真定。朝廷以天澤襲兄爵,而以天祐鎮趙州。
明年,仙復犯真定,天澤潛師出藁城,忒末與其妻石抹氏,及家孥在真定者,皆陷焉。仙遣其僕劉攬兒,持書誘天祐曰:「汝能誅趙州官吏以降,當活汝父母,仍授汝元帥;不爾,盡烹之。」忒末密令攬兒語天祐曰:「仙賊狡猾,汝所知也,毋以我故,墮其機阱,以虧忠節。且忠孝難兩全,汝能固守,不失國家大計,我視刀鋸甘如蜜矣。」天祐慟哭承命,馳至藁城,以賊書示天澤。天澤曰:「王陵之事,照耀史冊,汝能遵父命,忠誠許國,功不在王陵下。」天祐乃趨還趙壁,率衆殊死戰,仙怒,盡殺忒末家一十八人。戰于欒城、元氏、高邑、柏鄉,仙兵屢挫。監軍張林密搆仙黨,啟關納賊。天祐倉皇巷戰,手殺數十人,身被十餘瘡,斬關出,復收散卒圍城。丁亥,賊棄城走,追至藁城,會天澤兵夾擊,殺林。加奉國上將軍、洺州征行元帥,兼趙州安撫使。以傷憊致仕,居趙,卒。孫世枻,朝列大夫、江西榷茶都轉運使。
伯八,晃合丹氏。祖明里也赤哥,嘗隸太祖帳下。初,怯列王可罕與太祖為鄰國,誓相親好,既而敗盟,與其子先髡潛謀,欲襲太祖,因遣使通問,許以女妻太祖弟合撒兒。至期,太祖欲往,明里也赤哥疑其詐,諫止之。王可罕知謀泄,遂謀入寇,後為太祖所滅。父脫倫闍里必,扈從太祖征西域,累立奇功。
世祖即位,以伯八舊臣子孫,擢為萬戶,命領諸部軍馬屯守欠欠州。至元十二年,親王昔列吉、脫鐵木兒叛,奔海都。伯八以聞,且願提兵往討之,未得命,為彼所襲,死焉。
脫鐵木兒虜其二子八剌、不蘭奚,分置左右,居歲餘,待之頗厚。八剌陰結脫鐵木兒近侍也里伯禿,謀報父仇,後為也伯里禿家人泄其謀。八剌知事不成,將家族南奔,脫鐵木兒遣騎追之,至一河,八剌馬驚,不能渡,回拒之,射中數人,力窮,兄弟就擒。脫鐵木兒責之曰:「我待汝厚甚,而汝反為此耶!」八剌曰:「汝背叛君上,害我父,掠我親屬,我誓欲殺汝,以報君父之讎,今力窮被執,從汝所為!」逼令跪,不屈,以鐵撾碎其膝,終不跪,與弟不闌奚同被害。幼子何都兀赤,官至河北河南道肅政廉訪使。
合剌普華,岳璘帖木爾子也。幼侍母奧敦氏居益都,嘗歎曰:「幼而不學,有不墮吾宗者乎!」父時以斷事官建牙保定,合剌普華往白其志。父奇之,俾習畏兀書及經史,記誦精敏,出於天性。李璮畔,其母攜季子脫烈普華避地登、萊間,音問隔絕,號泣徹晝夜。繼從從叔父撒吉思平賊山東,卒奉其母以歸。
撒吉思深加器重,自謂其才不及,言於世祖,召給宿衛。嘗以事至益都,於四腳山下置廣興、商山二冶,以勞授金符,為商山鐵冶都提舉;未及代,以職讓其弟。時兵南伐,餽運繁興,被選為行都漕運使,帥諸翼兵萬五千人,從事飛輓。江南平,上疏言:「親肺腑,禮大臣,以存國家之體。興學校,獎名節,以勵天下之士。正名分,嚴考課,以定百官之法。通泉幣,却貢獻,以厚生民之本。」又言:「江南新附,宜招舊族,力穡通商,弛征薄入,以撫馴其民,不然,恐尚煩宵旰之慮。」帝多采用其言。
屬漕米二十萬,繇邗溝達于河,舟覆,損十之一,而又每斛視都斛虧三升。時阿合馬專政,責償舟人。合剌普華伏闕抗言:「量之踦贏,出於元降,而水道之虞,非人力所及。且彼雖罄其家,不足以償,苟朝廷必不任虧損,臣獨當其辜。」詔勿治。阿合馬憤之,乃出合剌普華為寧海路達魯花赤,後遷江西宣慰使,未至官,改廣東都轉運鹽使,兼領諸番市舶。
時盜梗鹽法,陳良臣扇東莞、香山、惠州負販之徒萬人為亂,江西行省命與招討使荅失蠻討捕之,先驅斬渠魁,以訊馘告,躬抵賊巢,招誘餘黨復業,仍條言鹽法之不便者,悉除其害。按察使脫歡大為姦利,遂奏罷之。群盜歐南喜僭王號,偽署丞相、招討,衆號十萬。因圖上其山川形勢,及攻取之策三十餘條,遂與都元帥課兒伯海牙、宣慰都元帥白佐、萬戶王守信等,分兵搤之。
未幾,右丞唆都督兵征占城、交阯,屬護餉道。比至東莞、博羅二界中,遇劇賊歐、鍾等,橫絕石灣,其鋒銳甚。合剌普華身先士卒,且戰且行,矢竭馬創,徒步格鬪,殺數十人,勇氣益厲,以衆寡不敵,為所執。賊欲奉之為主,不屈,遂遇害于中心岡。是夕,其妻希台特勒氏,夢其來告曰:「吾死矣。」知事張德、劉閏亦夢之,二人相繼死。而軍中往往見其乘騅督戰云。後贈戶部尚書、守忠全節功臣,諡忠愍。
子二人:偰文質,越倫質。偰文質官至吉安路達魯花赤,贈宣惠安遠功臣、禮部尚書,追封雲中郡侯,謚忠襄。子六人,偰玉立、偰直堅、偰哲篤、偰朝吾、偰列箎,皆第進士。偰哲篤官至江西行省右丞,以文學政事稱于時。越倫質子善著,偰哲篤子偰百僚遜,善著子正宗、阿兒思蘭,皆相繼登第。一門世科之盛,當時所希有,君子蓋以為其忠義之報云。
劉天孚字裕民,大名人。由中書譯史為東平緫管府判官,改都漕運司判官,知冠州,再知許州,所至有治績。
時檢核屯田,臨潁鄧艾口民稻田三百頃,有欲害之者,指為古屯,陳于中書,請復築之。中書下天孚按實,天孚為辨其非,章數上,乃止。
襄城與葉縣接壤,其南為湛河,襄城民食滄鹽,葉縣民食解鹽,刻石河南岸以為界。葉縣令有貪污者,妄徙石於北二里,誣其民食私鹽,繫治百餘家。兩縣鬪辯,葉縣倚陝漕勢以凌襄城。中書遣官察其實,天孚為考其元界,移石故處,而葉縣令被罪去。
歲大旱,天孚禱即雨。野有蝗,天孚令民出捕,俄群烏來,啄蝗為盡。明年麥熟時,有青蟲如蟊,食麥,人無可奈何,忽生大華蟲,盡嚼之。許人立碑頌焉。
轉萬億寶源庫同提舉,遷江西行省左右司郎中,以母老不赴。俄丁母憂。服除,起知河中府,視事始兩月,陝西行省丞相阿思罕為亂,舉兵至河中。時事起不虞,達魯花赤朶兒只趨晉寧告亂,天孚日夜治戰守具,選丁壯,分守要害。令河東縣達魯花赤脫因都守大慶關津口,盡收船舫東岸。令判官孫伯帖木兒守汾陰,推官程謙守禹門,河東縣尹王文義守風陵等渡。
阿思罕軍列柵河西岸,使來索舟,天孚度不能拒,凡八遣人至晉寧乞援兵,不報。居七日,阿思罕縛筏河上,欲縱火屠城,同知府事鐵哥,與河東廉訪副使明安荅見事急,且患城中人偪,乃詣阿思罕軍,阿思罕囚之,而斂船濟兵。兵既入城,阿思罕以扼河渡、鎖舟楫為天孚罪,欲脅使附己。方坐府治,號令諸軍,天孚佩刀直前,衆遏之,不得進。退謂幕僚王從善等曰:「吾家本微賤,荷朝命至此,今不幸遭大變,吾何忍從之,而負上恩哉!且與其辱於阿思罕之手,吾寧蹈河以死。」遂拂衣出。時天寒,河冰方堅,天孚拔所佩刀斫冰開,北望為國語若祝謝者,再拜已,脫衣帽岸滸,乃投水中。阿思罕大怒,籍其家。郡人咸哀痛之。
事平,詔其弟天惠,給驛以歸其柩,葬于大名。贈推誠秉節功臣、中奉大夫、河東山西道宣慰使、護軍、彭城郡侯,諡忠毅。
蕭景茂,漳州龍溪人也。性剛直孝友。家貧力農。
重改至元四年,南勝縣民李智甫作亂,掠龍溪。景茂與兄佑集鄉丁拒之,據觀音山橋險,與賊戰。衆敗,景茂被執。賊脅使從己,景茂罵曰:「狗盜!我生為大元民,死作隔洲鬼,豈從汝為逆耶!」隔洲,其所居里也。賊怒,縛景茂於樹,臠其肉,使自啖。景茂益憤罵,賊遂以刀決其口,至耳傍,景茂罵不絕聲而死。有司上其事,朝廷命褒表之,仍給錢以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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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九十四‧列傳第八十一  忠義二
張桓字彥威,真定藁城人。父木,知汝寧府,因家焉。桓以國子生釋褐授滑之白馬丞,入補中書掾,擢國子典簿。拜陝西行臺監察御史,以言事不合去。
未幾,汝寧盜起,桓避之確山。賊久知桓名,襲獲之,羅拜請為帥,弗聽。囚六日,擁至渠魁前,桓直趨據榻坐,與之抗論逆順。其徒捽桓起跪,桓仰天大呼,詈叱彌厲,且屢唾賊面。賊猶不忍殺,謂桓曰:「汝但一揖,亦恕汝死。」桓瞋目曰:「吾恨不能手斬逆首,肯聽汝誘脅而折腰哉!」賊知終不可屈,遂刺之。年四十八。賊後語人曰:「張御史真鐵漢,害之可惜!」事聞,贈禮部尚書,諡忠潔。
李黼字子威,潁人也。工部尚書守中之子,守中性卞急,遇諸子極嚴,每一飲酒,輒半月醉不解,黼百計承順,求寧親心,終不可得,跪而自訟,往往達旦,無幾微厭怠之意。
初補國學生。泰定四年,遂以明經魁多士,授翰林修撰。明年,代祠西嶽,省臣謂黼曰:「敕使每後我,今可易邪?」黼曰:「王人雖微,春秋序於諸侯之上,尊君也,奈何後乎!」省臣不敢對。
改河南行省檢校官,遷禮部主事,拜監察御史。首言:「禴祠烝嘗,古今大祭,今太廟唯二祭,而日享佛祠、神御,非禮也,宜據經行之。成均,教化之基,不當隸集賢,宜屬省臣兼領。諸侯王歲賜有定額,分封易代之際,陳請恩例,世系戚疏,無成書可考,宜倣先代,修正玉牒。」皆不報。
轉江西行省郎中,入為國子監丞,遷宣文閣監書博士,兼經筵官。數與勸講,每以聖賢心法為帝言之。俄中書命黼巡視河渠,黼上言曰:「蔡河源出京西,宋以轉輸之故,平地作堤,今河底填淤,高出地面,秋霖一至,橫潰為災,宜按故跡修浚。他日東河或有不測之阻,江、淮運物,當由此分道達京,萬世之利也。」亦不報。升祕書太監,拜禮部侍郎。奉旨詳定中外所上封事。已而廷議內外官通調,授黼江州路緫管。
至正十一年夏五月,盜起河南,北據徐、蔡,南陷蘄、黃,焚掠數千里,造船北岸,銳意南攻。九江居下流,實江東、西襟喉之地,黼治城壕,修器械,募丁壯,分守要害,且上攻守之策於江西行省,請兵屯江北,以扼賊衝,庶幾大江之險,賊不得共之,不報。黼嘆曰:「吾不知死所矣。」乃獨椎牛饗士,激忠義以作士氣,數日之間,紀綱粗立。
十二年正月己未,賊渡江,陷武昌,威順王及省臣相繼遁,舳艫蔽江而下,江西大震。賊乘勝破瑞昌,右丞孛羅帖木兒方軍于江,聞之,遁。黼雖孤立,辭氣愈奮厲。
時黃梅縣主簿也孫帖木兒,願出擊賊,黼大喜,向天瀝酒與之誓。言始脫口,賊游兵已至境,急檄諸鄉落聚木石於險塞處,遏賊歸路。倉卒無號,乃墨士卒面,統之出戰,黼身先士卒,大呼陷陣,也孫帖木兒繼進,賊大敗,逐北六十里。鄉丁依險阻,乘高下木石,橫屍蔽路,殺獲二萬餘。黼還,謂左右曰:「賊不利於陸,必由水道以舟薄我,苟失備禦,吾屬無類矣。」乃以長木數千,冒鐵椎於杪,暗植沿岸水中,逆刺賊舟,謂之七星樁。會西南風急,賊舟數千,果揚帆順流鼓譟而至,舟遇樁不得動,進退無措,黼帥將士奮擊,發火翎箭射之,焚溺死者無筭,餘舟散走。行省上黼功,請拜江西行省參政、行江州、南康等路軍民都緫管,便宜行事。
已而賊勢更熾,西自荊湖,東際淮甸,守臣往往棄城遁,黼守孤城,提孱旅,斬馘扶傷,無日不戰,中外援絕。二月甲申,賊將薄城,分省平章政事禿堅不花自北門遁,黼引兵登陴,布戰具,賊已至甘棠湖,焚西門,乃張弩箭射之,賊趄未敢進,轉攻東門,黼救東門,賊已入,與之巷戰,知力不敵,揮劍叱賊曰:「殺我!毋殺百姓!」賊自巷背來,刺黼墮馬,黼與從子秉昭俱罵賊而死。郡民聞黼死,哭聲震天,相率具棺,葬于東門外。黼死踰月,參政之命始下,年五十五。
黼兄冕居潁,亦死于賊。秉昭,冕季子也。事聞,贈黼攄忠秉義效節功臣、資德大夫、淮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左丞、上護軍,追封隴西郡公,諡忠公。詔立廟江州,賜額曰崇烈。官其子秉方集賢待制。
李齊字公平,廣平人。家甚貧,客授江南,工辭章。元統元年進士第一。歷僉河南淮西廉訪司事,移知高郵府,有政聲。至正十年,盜突入府驛,取十二馬去,齊躬追謝長等殺之。十一年,州人秦觀保造兵仗,將圖劫掠,復獲而行誅。
十三年,泰州白駒場亭民張士誠為亂,破泰州。河南行省遣齊往招降,被拘。久之,賊酋自相殺,始縱齊來歸。泰州平,賊徒尚蜂聚,士誠復鼓變,殺參知政事趙璉,掠官庫民財,走入得勝湖,俄陷興化縣。行省以左丞偰哲篤偕宗王鎮高郵,使齊出守甓社湖。
夏五月乙未,數賊入城,一譟呼而省憲官皆遁。齊急還救城,賊已閉門拒我,遂連興化接得勝湖,舟艦四塞,蔓延入寶應縣。已而有詔:凡叛逆者赦之。詔至高郵,不得入,賊紿曰:「請李知府來,乃受命。」行省強齊往,至則下齊獄中,齊益辯說,士誠本無降意,特遷延為繕飭計耳。官軍諜知之,乃進攻城,士誠呼齊使跪,齊叱曰:「吾膝如鐵,豈肯為賊屈!」士誠怒,扼之跪,齊立而詬之,乃曳倒,搥碎其膝而咼之。
論者謂大科三魁,若泰不華沒海上,李黼隕九江,洎齊之死,皆不負所學云。
褚不華字君實,隰州石樓人,沉默有器局。泰定初,補中瑞司譯史,授海道副千戶,轉嘉興路治中,連拜南臺、西臺監察御史,遷河西道廉訪僉事,移淮東。未幾,陞副使。
汝、潁盜發,勢張甚。不華行郡至淮安,極力為守禦計。賊至,多所斬獲。且請知樞密院老章、判官劉甲守韓信城,相掎角為聲援。復上章,劾緫兵及諸將逗撓之罪。朝廷錄其功,陞廉訪使,階中奉大夫。甲有智勇,與賊戰輒勝,賊憚之,號曰劉鐵頭,不華頗賴之。緫兵者聞不華劾己,益恚嫉,乃檄甲別將兵擊賊,冀以困不華。甲去,韓信城陷,賊乃掘塹相銜,揵水寨以圍我。
既而天長青軍叛,普顏帖木爾所統黃軍復叛,賊皆挾之來攻,不華知事危,退入哈剌章營。賊稍引去,乃出,抵楊村橋,賊奄至,殺廉訪副使不達失里,啖其屍。不華以餘兵入淮安,時城之東、西、南三面皆賊,惟北門通沭陽,阻赤鯉湖,指揮使魏岳、楊暹駐兵沭陽,淮安倚其芻餉,而赤鯉湖為賊據,沭陽之路又絕。賊計孤城可取,進柵南瑣橋。不華與元帥張存義出大西門,會僉事忽都不花兵突賊柵,殊死戰,賊敗走,追北二十餘里。
城中食且絕,元帥吳德琇運糧萬斛入河,竟為賊所掠,德琇僅以身免。賊與青軍攻圍,日益急,緫兵者屯下邳,相去五百里,按兵不出,凡遣使十九輩告急,皆不聽。城中餓者仆道上,即取啖之,一切草木、螺蛤、魚蛙、燕烏,及鞾皮、鞍韂、革箱、敗弓之筋皆盡,而後父子夫婦老稚更相食,撤屋為薪,人多露處,坊陌生荊棘。力既盡,城陷,不華猶據西門力鬪,中傷見執,為賊所臠。次子伴哥,冒刃護之,亦見殺。時至正十六年十月乙丑也。
不華守淮安五年,殆數十百戰,精忠大節,人比之張巡云。朝廷聞之,贈翰林學士承旨、榮祿大夫、柱國,追封衛國公,諡曰忠肅,賻鈔二百錠,以卹其家。
郭嘉字元禮,濮陽人。祖昂,父惠,俱以戰功顯。嘉慷慨有大志,始由國子生登泰定三年進士第,授彰德路林州判官,累遷翰林國史院編修官,除廣東道宣慰使司都元帥府經歷。未幾,入為京畿漕運使司副使,尋拜監察御史。
會朝廷以海寇起,欲於浙東溫、台、慶元等路立水軍萬戶鎮之,衆論紛紜莫定。擢嘉禮部員外郎,乘驛至慶元,與江浙行省會議可否。嘉至,首詢父老,知其弗便,請罷之。
會方擇守令綏靖遼東,乃授嘉廣寧路緫管,兼諸奧魯勸農防禦。屬盜起,軍旅數興,供餉無虛日。民苦和糴轉輸,而吏胥得因時為奸。嘉設法計其戶口,第其甲乙,民甚便之。有詔團結義兵,嘉招集民數千,教以坐作進退,萬、千、百夫各統以長,號令齊一,賞罰明信。故東方諸郡,錢糧之富,甲兵之精,稱嘉為最。
十八年,寇陷上京,嘉聞之,躬率義兵出禦。既而遼陽陷,嘉將衆巡邏,去城十五里,遇青號隊伍百餘人,紿言官軍,嘉疑其詐,俄果脫青衣變紅,嘉出馬射賊,分兵兩隊而夾攻之,生擒賊數百,死者無筭。嘉見賊勢日熾,孤城無援,乃集同官議攻守之計,衆皆失措,嘉曰:「吾計決矣。」因竭家所有衣服財物犒義士,以勵其勇敢,且曰:「自我祖宗,有勳王室,今之盡忠,吾分內事也。況身守此土,當生死以之,餘不足恤矣。」
頃之,賊至,圍城亙數十里,有大呼者曰:「遼陽我得矣,何不出降!」嘉挽弓射呼者,中其左頰,墮馬死,賊稍引退,嘉遂開西門逐之,賊大至,力戰以死。事聞,贈崇化宣力效忠功臣、資善大夫、河南江北等處行省左丞、上護軍,封太原郡公,諡忠烈。
喜同,周姓,河西人。初為後宮衛士,衆稱其才,選充承徽寺經歷,再調南陽縣達魯花赤。居二歲,妖賊起,陷鄧州,人情洶洶。
俄而賊鋒抵南陽,南陽無城無兵,賊入之若虛邑。喜同以計獲數賊,詰之,云賊將大至。悉斬之,以安衆心,晝夜督丁壯巡邏守備。時大司農錢木爾,以兵駐于諸葛菴,為賊所襲,死之。賊遂乘銳取南陽,喜同守西門,望見賊勢盛,即以死自許,與家人訣曰:「吾與汝等不能相顧矣,但各逃生,吾分死此,以報國也。」
已而城中皆哭,喜同策厲義兵,奮力與賊搏,賊退去。明日復至,與戰甚力,殺賊凡數百。賊知無後援,戰愈急,南陽遂陷。喜同突圍將自拔,賊橫刺其馬,馬蹶,喜同鞭馬躍而起,手斬刺馬者。俄而為他賊所追,身被數創,不能鬪,遂見執,為所殺。妻邢氏,聞喜同力戰死,帥家僮數人出走,遇賊,奪賊刀斫之,且罵且前,亦見殺。一家死者二十餘人。贈南陽路判官。
時襄陽錄事司達魯花赤塔不台字彥暉者,元統元年進士。魏王軍汝、亳,塔不台來供餉。王嗜酒,輕戰備。一夕,賊劫王,王卧未能起,為所執。塔不台馳騎奪王,亦為賊所得。比明,見賊酋,王拜乞活,塔不台以足蹴王曰:「猶欲生乎!」賊復屈其拜,塔不台拒而詬之,且與縛者角,遂支解。
韓因字可宗,汴梁人。少習舉子業,負氣不群。盜據汝寧,官軍討之,久不下,會朝廷詔赦叛逆,募可持詔入賊者,即借以官。因應命,乃借因以唐州判官,使焉。
賊渠恐其黨心搖,導因止于外,納詔不讀,詰問再三,因荅以「恩宥寬大,禍福所係」甚切。不聽,乃縱因歸報。因出,乘馬周賊屯,大言曰:「汝輩好百姓,何不出降歸田里,而甘從逆賊驅使耶!」衆愕眙相顧。或以告賊渠,渠追因,責其所言。因極口肆詈,賊怒,寸割因。
卞琛,大名人。世為農夫,早游學京師,得補國子生,既而丁母憂,治農于家。
至正十二年,鄰郡盜起。未幾,來剽掠,琛與從子小十、府史李仲亨等協謀,統丁壯數百人擊賊。丁壯皆民兵,無弓矢之備,直以鉤鉏白鋌當賊。賊矢雨集,琛衆潰散,被擒。仲亨、小十皆死。賊素知琛,諭之曰:「汝從我,解汝縛;不從,殺汝。」琛唾罵曰:「我國子生也。視汝逆賊,真狗彘也。吾寧義死,不從賊生!」罵不止,賊屢脅不聽,殺之。
喬彝字仲常,晉寧人。性高介有守,一時名稱籍甚。至正十八年,賊由絳州垣曲縣襲晉寧。城陷,城中死者十二三。彝整冠衣,聚妻子,家有大井,彝坐井上,令妻子婢輩循次投井中,而己隨赴之。彝既死,賊首王士誠使人即彝家邀致之,至則彝已死矣。賊平,朝廷贈彝臨汾縣尹,賜諡純潔。
有張嵓起、王佐者,皆士人也,並以不屈賊而死。嵓起字傅霖,汾州人。累舉不中,嘗用薦者,徵為國子助教。居一歲,免歸。盜既去晉寧,復陷汾州,嵓起與妻赴井死。
王佐字元輔,晉寧人。從父居上都,教授里巷,不與時俯仰。會賊至,倉卒不能避,為所獲,欲降之。佐傲岸自如,詬賊不輟,因見害。
又有吳德新者,字止善,建昌人。工醫,留京師,久之,嘗往寧夏。會盜至,德新見執,脅使降,德新厲聲曰:「我生為皇元人,死作皇元鬼,誓不從爾賊!」賊乃縛其兩手,加白刃頸上,迫其畏屈,德新罵不已。乃曳之井上,陽欲擠之。德新偶得寬,即自投井中,仰罵賊。賊下射,矢貫其頂,罵益力。賊怒,以長槍刺之。然亦壯其志,憐其死,曰:「此真丈夫也!」以土埋井而去。
顏瑜字德潤,袞州曲阜人,袞國復聖公五十七代孫也。以行誼用舉者,為鄒及陽曲兩縣教諭。至正十八年,田豐起山東,瑜攜家走鄆城,道遇賊,以刃來脅瑜曰:「爾何人?」瑜曰:「我東魯書生也。」賊執瑜曰:「爾書生,吾不爾殺,可從我見主帥。」瑜罵曰:「爾賊,何主帥邪!」賊怒,欲殺瑜,瑜無懼色。復使之寫旗,瑜大詬曰:「爾大元百姓,天下亂,募爾為兵,而反為叛逆。我腕可斷,豈能為爾寫旗從逆乎!」賊以槍刺瑜,至死罵不絕口。其妻子皆為所害。
又有曹彥可者,亳州人。會妖寇起里中,多田野無賴子,目不知書者。既破亳,揭帛于竿,皆群趨彥可家劫之,使寫旗。彥可力辭,乃迫以刀斧。彥可唾之曰:「我儒者,知有君父,寧死耳,豈為汝寫旗者耶!」賊怒,遂見害,年七十矣。其家素貧,又死於亂,藁殯其尸。賊既定,有司具以事聞,中書為給貲以葬,賜諡節愍。
王士元字堯佐,恩州人。泰定四年進士,由棣州判官累遷知磁州。值軍興,餽餉需索日繁,民不堪命。士元心念其民,力為區畫,至為將士陵辱訶責,弗避也。改知濬州,州濱黃河,嘗經盜賊,城堞不完,市井空荒,士元邑邑不得志,而臨事未嘗易其素。
至正十七年,賊復迫濬州,州兵悉潰散,士元坐堂上,顧其子致微使避賊,曰:「吾守臣,居此,職也。若可逃生。」子侍立,不忍去。賊前問曰:「爾為誰?」士元叱曰:「我王知州也。強賊識我否?」賊欲縛士元,士元奮拳毆賊,賊怒,并其子殺之。
楊樸字文素,河南人。早以文學得推擇為吏,任至滁州全椒縣尹。滁界廬江,廬江陷於寇,滁人震動。行省參政也先緫兵于滁,不理軍事,唯縱飲,至暮,城門不鑰,寇入縱火,猶張燭揮杯,急踰城出走。樸度必死,乃盡殺其妻女,朝服坐堂上。盜欲降之,樸指妻女示曰:「我已戕我屬,政欲死官守耳,尚何云云!」乃連唾之。賊縶樸,倒懸樹上,而割其肉至盡,猶大罵弗絕。
趙璉字伯器,宏偉之孫也。至治元年,登進士第,授嵩州判官。再調汴梁路祥符縣尹。入為國子助教。累遷湖廣行省左右司郎中。除杭州路緫管。
杭於東南為劇郡,地大民夥,長吏多不稱其職。璉為人強毅開敏,精力絕人,吏莫不服其明決,而不敢欺。浙右病於徭役,民充坊里正者,皆破其家。朝廷令行省召八郡守集議便民之法,璉獻議以屬縣坊正為雇役,里正用田賦以均之,民咸以為便。有盜誘其同惡,持刃出市,斫人以索金,市民乃戶斂以予之,人無敢言者。璉曰:「此不可長也。」遣卒掩捕之,盡戮諸市。踰年,召拜吏部侍郎。杭人思之,刻其政績于碑。
歷中書左司郎中,除禮部尚書。尋遷戶部,拜參議中書省事。出為山北遼東道廉訪使。是時河南兵起,湖廣、荊襄皆陷,而兩淮亦騷動。朝廷乃析河南地,立淮南江北行省于揚州,以璉參知政事。璉方病水腫,即輿疾而行。既至,分省鎮淮安,又移鎮真州。
會張士誠為亂,突起海濱,陷泰州、興化,行省遣兵討之,不克。乃命高郵知府李齊往招諭之。士誠因請降,行省授以民職,且乞從征討以自效。遂移璉鎮泰州,璉乃趣士誠治戈船,趨濠、泗。士誠疑憚不肯發,又覘知璉無備,遂復反。夜四鼓,縱火登城,璉力疾捫佩刀上馬,與賊鬪市衢。賊圍璉,邀至其船,璉詰之曰:「汝輩罪在不赦,今既宥爾誅戮,又錫以名爵,朝廷何負於汝,乃既降復反邪!汝棄信逆天,滅不旋踵。我執政大臣,豈為汝賊輩屈乎!」即馳騎奮擊賊,賊以槊撞璉墜地,欲舁登其舟,璉瞋目大罵,遂死之。其僕揚兒以身蔽璉,亦俱死。及亂定,州民收其屍,歸殯于真州。事聞,賻鈔三百錠,仍官其子錡。
弟琬,字仲德,仕至台州路緫管。至正二十七年,方國瑛以舟挾琬至黃巖。琬潛登白龍奧,舍於民家,絕粒不食。人勸之食,輒瞑目却之,七日而死。
孫撝字自謙,曹州人。至正二年進士,授濟寧路錄事。張士誠據高郵叛,或謂其有降意,朝廷擇烏馬兒為使,招諭士誠,而用撝為輔行。撝家居,不知也。中書借撝集賢待制,給驛,就其家起之。撝強行抵高郵,士誠不迓詔使。撝等既入城,反覆開諭,士誠等皆竦然以聽。已而拘之他室,或日一饋食,或間日一饋食,欲以降撝,撝唯詬斥而已。乃令其黨捶撝,肆其陵辱,撝不卹也。
及士誠徙平江,撝與士誠部將張茂先謀,將撝所授站馬劄子,遣壯士浦四、許誠赴鎮南王府,約日進兵復高郵。謀泄,執撝訊問,撝罵聲不絕,竟為所害。後賊中見失節者,輒自相嗤曰:「此豈孫待制耶!」事聞,贈翰林侍讀學士、中奉大夫、護軍,追封曹南郡公,諡忠烈。賜田三頃恤其家。
石普字元周,徐州人。至正五年進士,授國史院編修官,改經正監經歷。淮東、西盜起,朝廷方用兵,普以將略稱,同僉樞密院事董鑰嘗薦其材,會丞相脫脫討徐州,以普從行。徐平錄功,遷兵部主事,尋陞樞密院都事,從樞密院官守淮安。
時張士誠據高郵,普詣丞相,面陳破賊之策,且曰:「高郵負重湖之險,地皆沮洳,騎兵卒莫能前,與普步兵三萬,保取之。高郵既平,則濠、泗易破,普請先驅,為天下忠義倡。」丞相壯之,命權山東義兵萬戶府事,招民義萬人以行。而汝中柏者方用事,陰沮之,減其軍半。初令普便宜行事,及行,又使聽淮南行省節制。
普行次范水寨,日未夕,普令軍中具食,夜漏三刻,下令銜枚趨寶應,其營中更鼓如平時。抵縣,即登城,樹幟城上,賊大驚潰,因撫安其民。由是諸將疾普功,水陸進兵,乘勝拔十餘寨,斬賊數百。將抵高郵城,分兵三隊:一趨城東,備水戰;一為奇兵,虞後;一普自將,攻北門。遇賊與戰,賊不能支,遁入城。普先士卒躡之,縱火燒關門,賊懼,謀棄城走。而授軍望之,按不進。且忌普成功,緫兵者遣蒙古軍千騎,突出普軍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賊以死扞,蒙古軍恇怯,即馳回,普止之不可,遂為賊所蹂踐,率墜水中。
普軍亂,賊乘之。普勒餘兵,血戰良久,仗劍大呼曰:「大丈夫當為國死,有不進前者,斬!」奮擊,直入賊陣中,從者僅三十人。至日西,援絕,被創墮馬,復步戰數合,賊益至,賊指曰:「此必頭目,不可使逸,須生致之。」普叱曰:「死賊奴,我即石都事,何云頭目!」左脅為賊鎗所中,猶手握其鎗,斫賊死。賊衆攢鎗以刺普,普與從者皆力戰,俱死之。
盛昭字克明,歸德人。由儒學官累遷淮南行省照磨。會詔使往高郵,不得達而還,謬稱賊已迎拜,但乞名爵耳。行省不虞其欺,乃遣昭入高郵,授所與士誠官。士誠拒不聽,拘諸舟中。昭語所從吏曰:「吾之止此,有死而已。」
既而官軍逼高郵,士誠授昭以兵,使出拒官軍,昭叱曰:「吾奉命招諭汝,汝拘留詔使,罪不容斬,又欲吾從汝為賊耶!」大罵不絕口,賊怒,先剜其臂肉,而後磔之。
楊乘字文載,濱州渤海人。至正初,為介休縣尹,民饑散為盜,乘立法招之,使自新,皆棄兵頓首,願為良民。其後累官江浙行省左右司員外郎,坐海寇掠漕糧舟免官,寓居松江。
張士誠入平江,其徒郭良弼、董綬言乘于士誠,士誠遣張經招乘,乘曰:「良弼、綬皆名臣,今已失節,顧欲引我,以濟其惡邪!」且讓經平日讀書云何,經俛首不能對。乘日與客痛飲,竟日不言。客問:「盍行乎?」乘曰:「乘以一小吏致身顯官,有死而已,尚何行之有!」經促其行愈急,乘乃整衣冠,自經死,年六十四。
納速剌丁字士瞻,其父馬合木,從征襄陽,以勞擢濬州達魯花赤,因家大名。納速剌丁起身鄉貢進士,補淮東廉訪司書吏。丁母憂,服闋,補兩浙鹽運司掾,復辟掾淮東宣慰司。
至正十年,賊發真州,納速剌丁以民兵往襲之,獲賊四十二人。已而泰州賊大起,鎮南王府宣慰司請參議軍事,納速剌丁建議築四城,立外寨,揵堤穿河,募兵與賊抗。行省檄其提戰艦六十、海舟十四,上下巡捕,以固江面,且護蒙古軍五百往江寧,道遇賊,斬擊二百餘級,生獲十八人,遂抵龍潭而還。
未幾,出邏江上,賊突至,馳船來鬪,納速剌丁手射死三十賊,奪其放火小船二百,賊因遁走。俄復據龍潭口,又擊走之,追斬三百餘級。其子寶童擒首賊陳亞虎等及其號旗。捷聞,賞賚良渥,且召納速剌丁還真州。而賊犯蕪湖,南行臺檄使來援,乃以兵赴。及至,賊船已薄岸,遂三分戰艦,縱擊之,賊奔潰,俘斬甚衆。賊不得渡江者,多納速剌丁之功也,因留守蕪湖江口。
泰州李二起,行省移之捍高郵得勝湖。賊船七十餘柁,乘風而來,即前擊之,焚其二十餘船,賊潰去。李二失援,遂降。其黨張士誠殺李二,復為亂,戕參政趙璉,入據興化,而水陸襲高郵,屯兵東門。納速剌丁以舟師會諸軍討之。距三垛鎮,賊衆猝至,納速剌丁麾兵挫其鋒。後賊鼓譟而前,乃發火筩火鏃射之,死者蔽流而下。賊繚船於背,盡力來攻,而阿速衛軍及真、滁萬戶府等官,見賊勢熾,皆遁走。納速剌丁顧必死,謂其三子寶童、海魯丁、西山驢曰:「汝輩可脫走。」寶童等不肯去,遂皆死之。省憲為賻其家。事聞,贈納速剌丁淮西元帥府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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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九十五‧列傳第八十二  忠義三
伯顏不花的斤字蒼崖,畏吾兒氏,駙馬都尉、中書丞相、封高昌王雪雪的斤之孫,駙馬都尉、江浙行省丞相、封荊南王朶爾的斤之子也。倜儻好學,曉音律,初用父廕,同知信州路事,又移建德路。會徽寇犯遂安,伯顏不花的斤將義兵平之,又擒淳安叛賊方清之,以功陞本路緫管。
至正十六年,授衢州路達魯花赤。明年,行樞密院判官阿魯灰引兵經衢州,軍無紀律,所過輒大剽掠。伯顏不花的斤曰:「阿魯灰以官軍而為民患,此國賊也,可縱之乎!」乃帥兵逐之出境,郡賴以寧。陞浙東都元帥,守禦衢州。頃之,擢江東道廉訪副使,階中大夫。
十八年二月,江西陳友諒遣賊黨王奉國等,號二十萬,寇信州。明年正月,伯顏不花的斤自衢引兵援焉。及至,遇奉國城東,力戰,破走之。時鎮南王子大聖奴、樞密院判官席閏等屯兵城中,聞伯顏不花的斤至,爭開門出迎,羅拜馬前。伯顏不花的斤登城四顧,誓以破賊自許。後數日,賊復來攻城,伯顏不花的斤大饗士卒,約曰:「今日破賊,不用命者斬!」乃命大都閭將阿速諸軍及民義為左翼,出南門;高義、范則忠將信陽一軍為右翼,出北門;自與忽都不花將沿海諸軍為中軍,出西門。部伍既整,因奮擊入賊營,斬首數千級,賊亂,幾擒奉國。適賊將突至,我軍入其營者咸沒,其勢將殆,忽都不花復勒兵力戰,大破之。
二月,友諒弟友德營于城東,繞城植木柵,攻我益急。又遣偽萬戶周伯嘉來說降,高義潛與之通,紿忽都不花等,謂與奉國相見則兵釁可解。忽都不花信之,率則忠等十人往見,奉國囚之不遣。明日,奉國令高義以計來誘伯顏不花的斤,時伯顏不花的斤坐城上,見高義單騎來,伯顏不花的斤謂曰:「汝誘十帥,無一人還,今復來誘我耶?我頭可斷,足不可移!」乃數其罪,斬之。由是,日夜與賊鏖戰,糧竭矢盡,而氣不少衰。
夏四月,有大呼於城下者,曰:「有詔。」參謀海魯丁臨城問之曰:「何來?」曰:「江西來。」海魯丁曰:「如此,乃賊耳。吾元朝臣子,可受爾偽詔乎?」呼者曰:「我主聞信州久不下,知爾忠義,故來詔。爾徒守空城,欲何為耶?」海魯丁曰:「汝聞張睢陽事乎?」偽使者不荅而去。伯顏不花的斤笑曰:「賊欲我降爾。城存與存,城亡與亡,吾計之熟矣。」時軍民唯食草苗茶紙,既盡,括靴底煮食之,又盡,掘鼠羅雀,及殺老弱以食。
五月,大破賊兵。六月,奉國親來攻城,晝夜不息者踰旬。賊皆穴地百餘所,或魚貫梯城而上。伯顏不花的斤登城,麾兵拒之。已而士卒力疲,不能戰,萬戶顧馬兒以城叛,城遂陷。席閏出降,大聖奴、海魯丁皆死之,伯顏不花的斤力戰不勝,遂自刎。其部將蔡誠,盡殺妻子,及蔣廣奮力巷戰,誠遇害死,廣為奉國所執,愛廣勇敢,使之降,廣曰:「我寧為忠死,不為降生。汝等草中一盜爾,吾豈屈汝乎!」賊怒,磔廣于竿,廣大罵而絕。
有陳受者,信小民也。伯顏不花的斤知受有膂力,募為義兵。尋戰敗,為賊擒,痛罵不屈,賊焚殺之。
先是,伯顏不花的斤之援信州也,嘗南望泣下,曰:「我為天子司憲,視彼城之危急,忍坐視乎!吾知上報天子,下拯生民,餘皆無可恤。所念者,太夫人耳。」即日入拜其母鮮于氏曰:「兒今不得事母矣。」母曰:「爾為忠臣,吾即死,復何憾!」鮮于氏,太常典簿樞之女也。伯顏不花的斤因命子也先不花,奉其母間道入福建,以江東廉訪司印送行御史臺,遂力守孤城而死。朝廷賜諡曰桓敏。
樊執敬字時中,濟寧鄆城人。性警敏好學,由國子生擢授經郎。嘗見帝師不拜,或諗之曰:「帝師,天子素崇重,王公大臣見必俯伏作禮,公獨不拜,何也?」執敬曰:「吾孔氏之徒,知尊孔氏而已,何拜異教為?」歷官至侍御史。至正七年,擢山南道廉訪使,俄移湖北道。十年,授江浙行省參知政事。
十二年二月,督海運于平江,卜日將發,官大宴犒于海口。俄有客船自外至,驗其券信令入,而不虞其為海寇也。既入港,即縱火鼓譟。時變起倉猝,軍民擾亂,賊竟焚舟劫糧以去。執敬既走入崑山,自咎於失防,心鬱鬱不解。及還省,而昱嶺關有警,平章政事月魯帖木兒引軍拒之,賊不得進。
月魯帖木兒俄以疾卒,賊遂犯餘杭。執敬時已被命討賊海上,至是事急,不得舍去,與平章政事定定治事省中,調兵出戰,皆不利。掾史蘇友龍素抗直有為,進言於執敬曰:「賊且至,城內空虛無備,奈何?」執敬曰:「吾淬礪戈矛,當殲賊以報國,儻或不克,有死而已,何畏哉!」俄報賊已至,執敬遽上馬,帥衆而出,中塗與賊遇,乃射死賊四人,賊又逐之,射死三人。已而賊來方盛,填咽街巷,且縱火,衆皆潰去。賊知其無援,呼執敬降,執敬怒叱之曰:「逆賊!守關吏不謹,汝得至此,恨不碎汝萬段,何謂降耶!」乃奮刀斫賊,因中槍而墮。從僕田也先馳救之,亦中槍死。事聞,贈翰林學士承旨、榮祿大夫、柱國,追封魯國公,諡。
全普庵撒里字子仁,高昌人。初為中書省檢校,時太師汪家奴擅權用事,臺諫無敢言者,普庵撒里獨於衆中歷數其過,諤諤無懼色。拜監察御史,即首劾汪家奴十罪,乃見黜。然而氣節益自振,不以摧衄遂阻,歷詆權貴,朝臣莫不畏慄。出為廣東廉訪使,尋除兵部尚書。未幾,授贛州路達魯花赤。至郡,發摘奸惡,一郡肅然。
至正十一年,潁州盜起,即修築城壘,旬月之間守禦之具畢備。於是發公帑,募勇士,得兵三千人,日練習之,皆可用。屬邑有為賊所陷者,往往遣兵復之,境內悉安。十六年,以功拜江西行省參政,分省於贛。
十八年,江西下流諸郡皆為陳友諒所據,乃與緫管哈海赤戮力同守。友諒遣其將幸文才率兵圍贛,使人脅之降。普庵撒里斬其使,日擐甲登城拒之。力戰凡四月,兵少食盡,義兵萬戶馬合某沙欲舉城降賊,普庵撒里不從,遂自剄。事聞,朝廷贈諡曰儆哀。
哈海赤守贛尤有功,城陷之日,賊將脅之使降,哈海赤謂之曰:「與汝戰者我也,爾賊毋殺贛民,當速殺我耳。」遂見殺。
周鏜字以聲,瀏陽州人。篤學通春秋,登泰定四年進士第,授衡陽縣丞,再調大冶縣尹。縣有豪民,持官府短長,號為難治,鏜狀若懦,而毅然有威不可犯,抑豪強,惠窮民,治行遂為諸縣最。累遷國子助教。會修功臣列傳,擢翰林國史編修官。乃出為四川行省儒學提舉,便道還家。無何,盜起,湖南、北郡縣皆陷,瀏陽無城守。盜至,民皆驚竄。鏜告其兄弟使遠引,自謂「我受國恩,脫不幸,必死,毋為相累也」。賊至,得鏜,欲推以為主,鏜唯瞠目厲聲大罵,賊知其不可屈,乃殺之。
鏜同時有謝一魯字至道者,亦瀏陽人。至元乙亥鄉貢進士,嘗為石林書院山長。賊陷潭州,一魯奉親匿巖谷中。官兵復郡邑,亡者稍歸,乃還理故業。俄而賊復至,生縛一魯。一魯罵賊甚厲,舉家咸遇害。
聶炳字韞夫,江夏人。元統元年進士,授承事郎、同知平昌州事。炳蚤孤,其母改適,自平昌還,始知之,即迎其母以歸。久之,轉寶慶路推官。會峒猺寇邊,湖廣行省右丞禿赤統兵討之,屯于武岡,以炳攝分省理問官。悍卒所至掠民為俘,炳言于禿赤,釋其無驗者數千人。
至正十二年,遷知荊門州,纔半歲,淮、漢賊起,荊門不守,炳出,募土兵,得衆七萬,復荊門。又與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咬住復江陵,其功居多。既而蘄、黃、安陸之賊,其勢復振,賊將俞君正合兵來攻荊門,炳率孤軍晝夜血戰,援絕城陷為賊所執。極口罵不絕,賊以刀抉其齒盡,乃斷左臂而支解之。
未幾,賊陷潛江縣,達魯花赤明安達爾率勇敢出擊,擒其偽將劉萬戶。進營蘆洑,賊衆奄至,出鬪死,其家殲焉。一子桂山海牙懷印綬去,得免。明安達爾,唐兀氏,字士元,炳同年進士,由宿州判官再轉為潛江云。
劉畊孫字存吾,茶陵州人。至順元年進士,授承事郎、桂陽路臨武縣尹。臨武近蠻獠,畊孫至,召父老告之曰:「吾儒士也,今為汝邑尹,爾父老當體吾教,訓其子弟,孝弟力田,暇則事詩、書,毋自棄以干吾政。」乃為建學校,求民間俊秀教之,設俎豆習禮讓,三年文化大興。邑有茶課,歲不過五錠,後增至五十錠,畊孫言于朝,除其額。歷建德、徽州、瑞州三路推官,所至詳讞疑獄,其政績卓然者甚衆。
至正十二年春,蘄黃賊攻破湖南。畊孫傾家貲募義丁,以援茶陵,賊至輒却,故茶陵久不失守。十五年,轉儒林郎、寧國路推官。歲饑,勸富民發粟賑之,活者萬計。會長鎗瑣南班、程述、謝璽等攻寧國,畊孫分守城西南,日署府事,夜率兵乘城固守。江浙行省遣參知政事吉尼哥兒來援,至則兵已疲矣。城恃有援,不為備。瑣南班知之,夜四鼓,引衆緣堞而上,城遂陷。畊孫力戰遇害。
弟燾孫,以國學生下第,授常寧州儒學正。湖南陷,常寧長吏棄城走,民奉印請燾孫為城守,城賴以完者一年,外援俱絕,死之。長子碩,為武昌江夏縣魯湖大使,起義兵援茶陵,亦死之。
俞述祖字紹芳,慶元象山人。由翰林書寫考滿,調廣東元帥府都事,入為國史院編修官,已而出為沔陽府推官。
至正十二年,蘄黃賊迫州境,述祖領民兵守綠水洪,并力捍禦之。兵力不支,沔陽城陷,民兵悉潰。述祖為賊所執,械至其偽主徐壽輝所,誘之使降,述祖罵不輟,壽輝怒,支解之。有子方五歲,亦死。事聞,贈奉訓大夫、禮部郎中、象山縣男。
桂完澤者,永嘉人。嘗從江西左丞李朶兒留京師,得為平江路管軍鎮撫,為仇家所訴,免官。會賊攻昱嶺關,行省遂假前官,令從征。完澤勇于討賊,凡再戰關下,皆勝。尋又與賊鬪,為所執;其妻弟金德亦被擒,皆反縛于樹,臨以白刃,脅之降。金德意未決,完澤呼曰:「金舅,男子漢即死,不可聽賊。」德曰:「此言最是。」因大罵。賊怒,剖二人之腹而死。
丑閭字時中,蒙古氏。登元統元年進士第。累官京畿漕運副使,出知安陸府。至正十二年,蘄賊曾法興犯安陸,時丑閭募兵得數百人,帥以拒賊。敗賊前隊,乘勝追之。而賊自他門入,亟還兵,則城中火起,軍民潰亂,計不可遏乃歸,服朝服出坐公堂。賊脅以白刃,丑閭猶喻以逆順。一賊排丑閭下,使拜,不屈,且怒罵。賊酋不忍害,拘之。明日,又逼其從亂,丑閭疾叱曰:「吾守土臣,寧從汝賊乎!」賊怒,以刀斫丑閭左脅,斷而死。賊憤其不降,復以布囊囊其屍,舁置其家。丑閭妻侯氏出,大哭,且列酒肉滿前,渴者令飲酒,饑者令食肉,以紿賊之不防己。至夜,自經死。事聞,贈丑閭河南行省參知政事,贈侯氏寧夏郡夫人。立表其門曰雙節。
有馮三者,湖廣省一公使也。素不知書。湖廣為寇陷,皁隸輩悉起,剽殺為盜,亦拉三以從。三辭曰:「賊名惡,我等豈可為!」衆初強之,終弗從,怒將殺之,三遂唾罵,賊乃縛諸十字木,舁之以行,而刲其肉,三益罵不止。抵江上,斷其喉,委去。其妻隨三號泣,俯拾刲肉,納布裙中。伺賊遠,收三血骸,脫衣裹之,大泣,投江而死。
孛羅帖木兒字國賓,高昌人。由宿衛補官,十三轉而為江東廉訪副使。以選為襄陽路達魯花赤。
至正十一年,盜起汝、潁,均州鄖縣人田端子等亦聚衆殺官吏,孛羅帖木兒將民兵捕斬之。未幾,行省、廉訪司同檄孛羅帖木兒,以其所領兵會諸軍於均、房同討賊,賊始退。而穀城、光化以急告,即帥兵趨穀城,而分遣樊城主簿脫因等趨光化,且遣使求糧於襄陽,不應;遣同知也先不花促之,又不應。軍乏食,不能行,乃駐于柴店。復遣從子馬哈失力往告,詞甚苦切。廉訪分司王僉事、本路緫管柴順禮,怒其責望,械之。適紐真來獻光化所獲首級,且言:「孛羅帖木兒在穀城與賊相持,未知存歿,宜急濟其糧,少緩,恐弗及矣。」於是脫二人械,遣還,而命也先不花與萬戶也先帖木耳率數千人,會孛羅帖木兒以討賊。
明年正月,襄陽失守,也先不花等聞之驚潰。孛羅帖木兒領義兵二百人,且戰且引至監利縣,遇沔陽府達魯花赤咬住、同知三山、安陸府同知燕只不花、荊襄提舉相哥失力之師。時濱江有船千餘,乃糾合諸義兵丁壯水工五千餘人。畀以軍號,給以刀槊,具哨馬五十,水陸繼進。比至石首縣,聞中興路亦陷,乃議趨岳州就元帥帖桀,而道阻不得前,仍趨襄陽。賊方駐楊湖港,乘其不虞擊之,獲其船二十七艘,生擒賊黨劉咬兒。訊得其情,進次潛江縣,又斬賊數百級,獲三十餘船,梟賊將劉萬戶、許堂主等。
是日,甫止兵未食而賊大至,與戰抵暮,咬住等軍各當一面,不能救。孛羅帖木兒被重創,麾馬哈失力使去,曰:「吾以死報國,汝無留此。」馬哈失力泣曰:「死生從叔父。」既而孛羅帖木兒被執,賊請同為逆,孛羅帖木兒怒罵之,遂遇害。馬哈失力帥家奴求其尸,復與賊戰,俱沒于陣。舉家死者,凡二十六人。
彭庭堅字允誠,溫州瑞安人。擢至正四年進士第,授承事郎、同知沂州事,毀牛皇神祠,驅鄰郡上馬賊,免民橫急徵斂,民甚便之。俄以平反獄囚忤上官意,遂棄去。十年,詔選守令,以建寧路崇安縣尹起庭堅于家。屬鉛山寇周良竊發,犯閩關,庭堅禦之有法,寇不入境。十一年,陞同知建寧路緫管府事。江西寇熾,庭堅率民兵克復建陽,又進兵平浦城。
十二年,攝僉都元帥府事,與邵武路緫管吳按攤不花夾攻邵武,庭堅設雲梯火砲,晝夜攻擊,寇遁,追斬渠兇董元帥、鐵和尚、童昌,邵武悉平。緫兵官江浙參政章嘉上功于朝,陞同知福建道宣慰使司副都元帥,鎮邵武。冬,寇陷建寧縣。十三年,庭堅統建陽、崇安、浦城三縣民兵,次泰寧,寇懼請降,復建寧縣,還師邵武。江浙行省檄庭堅節制建寧、邵武二郡諸軍。
十四年,盜侵政和、松溪,江南行臺中丞吳鐸督軍建寧,檄庭堅至。時鎮撫萬戶岳煥隸麾下,煥素悍,縱卒為暴,庭堅欲繩以法,煥懼,使部卒乘其不備,詐為賊兵,突入交鋒,衆皆潰,庭堅獨留不去,遂遇害,死年四十三。故吏張椿,儒士夏志行、江晃,奉柩還崇安,民哀泣如喪父母,立祠像,歲時祭禱,數降靈響,旁邑立祠亦如之。南行臺監察御史余觀行部巡察,獲其賊斬之。為上其事,贈中奉大夫、福建道宣慰使都元帥,封忠愍侯。
王伯顏字伯敬,濱州霑化人。由湖廣省宣使歷永州祁陽、湖州烏程縣尹,信州推官。至正九年,遷知福寧州,居三歲,陞福建鹽運副使,將行,憲府以時方俶擾,留伯顏仍領州事。
未幾,賊自邵武間道偪福寧,乃與監州阿撒都剌募壯兵五萬,分扼險阻。賊至楊梅嶺,立柵,伯顏與子相馳破之。賊帥王善,俄擁衆直壓州西門,胥隸皆解散,伯顏麾下唯白挺市兒數百人爾。伯顏射賊,不復反顧,賊以長鎗舂馬,馬仆,遂見執。善說伯顏曰:「聞公有惠政,此州那可無尹,公為我尹,可乎?」伯顏訶善曰:「我天子命官,不幸失守,義當死,肯從汝反乎?」善怒,叱左右搤以跪,弗屈,遂毆之。伯顏嚼舌出血噀善面,罵曰:「反賊,殺即殺,何以毆為!吾民天民也,汝不可害。大丞相親討叛逆,百萬之師,雷擊電掃,汝輩小醜,將無遺種,顧敢爾邪!」賊亦執阿撒都剌至,善厲聲責其拒鬪,噤不能對,伯顏復唾善曰:「我殺賊,何言拒邪!我死,當為神以殺汝。」言訖,挺頸受刃,頸斷,涌白液如乳,暴屍數日,色不變,州人哭聲連巷。賊既殺阿撒都剌,欲釋相官之,相詈曰:「吾與汝不共戴天,恨不寸斬汝,我受汝官邪!」賊殺之。相妻潘氏,挈二女,為賊所獲,亦罵賊,母子同死。
伯顏既死,賊時睹其引兵出入。明年,州有僧林德誠者,起兵討賊,乃望空呼曰:「王州尹,王州尹,宜率陰兵助我斬賊。」時賊正祠神,睹紅衣軍來,以為偽帥康將軍,亟往迎之,無有也,四面皆青衣官軍,賊大敗,斬其酋江二蠻,福寧遂平。
事聞,贈嘉議大夫、濟南路緫管、上輕車都尉,追封太原郡侯。
劉濬字濟川,其先興州人。曾祖海,金進士第一人,仕至河南府尹,死于國難,子孫遂家河南。濬由廉訪司書吏,調連江縣寧善鄉巡檢。
至正十三年,江西賊帥王善寇閩,官軍守羅源縣拒之。羅源與連江接壤,勢將迫。濬妻真定史氏,故相家女也,有才識,謂濬曰:「事急矣,可聚兵以捍一方。」於是盡出奩中物,募壯士百餘,命仲子健將之。浹旬間,衆至數萬。
賊尋破羅源,分兩道攻福州,濬拒之辰山,三戰三捷。俄聞福州陷,衆多潰去,濬獨帥健兵進,遇賊于中麻,突其陣,斬前鋒五人,賊兵大至,鏖戰三時頃,濬中箭墮馬,健下馬掖之,俱被獲。濬忿,戟手大罵,賊縛濬階下,先斫手一指,罵彌厲,再斫一指,亦如之,指且盡,斫兩腕,次及兩足,濬色不少變,罵聲猶不絕,遂割其喉舌而死。健亦以死拒賊,善義之,舍健,使斂濬屍瘞之。
健歸,請兵於帥府,以復父讎,弗聽,健盡散家貲,結死士百人,詐為工商流丐,入賊中,夜半,發火大譟,賊驚擾,自相屠戮,健手斬殺其父者張破四,并擒善及寇首陳伯祥來獻,磔之。事聞,贈濬福建行省檢校官,授健古田縣尹。官為濬立祠福州北門外,有司歲時致祭云。
朶里不花字端甫,蒙古人。始為宿衛官,累歷顯要,擢遼陽行省右丞,陞平章政事。
陳友諒陷江西,詔拜江西行省平章政事,與平章政事阿兒渾沙等,分道進討。遂泛海南下,趨廣東,駐師揭陽,降土寇金元祐,招復循、梅、惠三州之寇。承制官其酋長,俾治賊以給兵食。又別規粟四千石,輸送京師。自是英、肇、欽、連諸郡皆附,且治兵由梅嶺以圖江西。而元祐有異志,託以鎮服其土,遮道固留。
先是,制書命劉巨海僉廣東元帥府事,未發,元祐竊取,易其名,私徭賊劉文遠,誘與偕亂,事覺,文遠伏誅,而元祐及其弟元泰、子榮,竄匿不獲。
俄榮率外賊突入,奪符信,殺官吏,變起倉卒,衆莫能支。朶里不花與參政楊泰元等,勒兵拒戰,而賊來益衆,朶里不花為鎗所中,創甚。其子達蘭不花率麾下力與抗,死之。朶里不花遂被執,擁至太平橋,罵不絕口,遂為賊殺。其妻卜顏氏、妾高麗氏在側,不去,皆大罵曰:「我平章遇爾父子厚矣,爾父子何暴逆至此!」亦皆遇害。其部將哈乞、吳普顏、阿剌不花、歹不花等,俱戰死。
野峻台,其父世延自有傳。由四川行省左右司郎中、西行臺監察御史、河西廉訪使轉黃州路緫管。湖廣既陷,朝廷察其材,升四川行省參政,命與平章咬住討賊。咬住軍五千,及分銳卒八百,使野峻台為前驅,賊方據巴東縣,攻拔之。是時,歸、峽等州皆為賊所守,野峻台破賊江上,斬溺無筭,已而歸、峽平。
又進拔枝江、松滋兩縣,乘勝趨江陵,賊出陣清水門,鏖戰至夕,賊退入城,乃據其門,俟咬住軍至。黎明,賊出戰,三時頃,咬住軍止百步外,不救,賊飛槍刺之,遂死。事聞,贈榮祿大夫、陝西行省平章政事、柱國,追封涼國公,諡忠壯。
陳君用字子材,延平人。少負氣,勇猛過人。紅巾起江淮,由撫、旴入閩,閩閫授君用南平縣尹,給錢五萬緡,俾募千兵,君用散家財繼之,導官軍復建陽、浦城等縣。以功授同知建寧路事。
亡何,賊圍福州,君用率兵往援,大敗賊衆,廉訪僉事郭興祖,佩君用明珠虎符,使權同知副都元帥。遂引兵踰北嶺,至連江,阻水而陣,君用曰:「今日不盡殺賊,吾不復生還矣。」乃率壯士六十人,徒涉斬殺,賊稍潰,既而復合,君用大呼轉戰,中槍而死。事聞,贈懷遠大將軍、浙東道宣慰司同知、副元帥、輕車都尉、潁川郡侯,諡忠毅。
卜理牙敦,北庭人,累官至山南廉訪使,治中興。中興為江漢藩屏,卜理牙敦每按臨所部,威惠翕然。至正十二年,寇犯中興,卜理牙敦以兵與抗,射賊多死,賊稍退。明日,復擁衆來襲東門,卜理牙敦力與之戰,被執,不屈而死。
又明日,賊復來攻,前中興判官上都統兵出擊之,既而東門失守,上都倉黃反鬪,力屈,賊執之使降,上都大罵,賊怒,刳其腹、刲其肉而死。
潮海,扎剌台氏,由國子生入官,為靖安縣達魯花赤。至正十二年,蘄黃賊起,潮海與縣尹黃紹同集義兵,為禦賊計。未幾,賊兵數萬由武寧來寇,紹赴行省求援,潮海獨率衆與戰于象湖,大破之。乃起進士胡斗元、塗淵、舒慶遠、甘棠等謀畫,而以勇士黃雲為前鋒,自二月至于八月,戰屢捷,擒賊將洪元帥,而賊黨益盛,黃雲戰死,我軍挫衄,潮海遂被圍,尋為賊所執,殺于富州。
子民安圖,襲父職,為本縣達魯花赤。十三年,帥衆敗走賊將,復縣治。十四年,賊兵復至,民安圖迎戰,力竭,賊執而咼之。
紹字仲先,臨川人。登至正八年進士第,以求援出靖安,而道阻絕,遇官軍,護紹得入龍興。而龍興亦被圍,其後圍解,紹乃與民安圖招諭叛境,過建昌之高坪,遇賊,紹與戰不勝,正衣冠怒罵,為賊所害。
斗元字元浩,靖安人。至正十年,領江西鄉薦第一,下第,署鰲溪書院山長。賊至靖安,掠斗元鄉里,斗元以鄉兵擊敗之。入縣治,與潮海共圖戰守,及潮海被執,賊脅之使降,斗元罵不屈,乃以土埋其腰,不死,又縛置暗室,斗元仆牆以出,逃入深山,狂罵而死。
黃雲,撫州人,寓靖安,素以勇捷稱,每接戰,獨以身當敵。嘗為數十人所圍,即奮身躍出。至是,身中數十鎗,噴血罵賊而死。
魏中立字伯時,濟南人。由國子伴讀歷官至陝西行臺御史中丞,遷守饒州。賊既陷湖廣,分攻州郡,官軍多疲懦不能拒,所在無賴子多乘間竊發,不旬日,衆輒數萬,皆短衣草屨,齒木為杷,削竹為槍,截緋帛為巾襦,彌野皆赤。中立聞警,即率丁壯,分塞險要,戒守備。俄而賊至,達魯花赤馬來出戰,不能發一矢,賊愈偪。中立以義兵擊却之,已而賊復合,遂為所執,以紅衣被其身,中立叱之,須髯盡張。賊執歸蘄水,欲屈其從己。中立大罵不已,遂被害。
未幾,賊又犯信州,信州緫管于大本以土兵備禦。賊首項甲破東門而入,執大本,至蘄水為俘獻。偽主釋其縛,偽印一紐,且命以官。大本投印于地,而指偽主痛詈之,遂亦遇害。大本字德中,密州人,始由儒學教諭入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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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九十六‧列傳第八十三  忠義四
普顏不花字希古,蒙古氏。倜儻有大志。至正五年,由國子生登右牓進士第一人,授翰林修撰,調河南行省員外郎。十一年,遷江西行省左右司郎中。蘄黃徐壽輝來寇,普顏不花戰守之功為多,語在道童傳。十六年,除江西廉訪副使。頃之,召還,授益都路達魯花赤,遷山東廉訪使,再轉為中書參知政事。
十八年,詔與治書侍御史李國鳳同經略江南。至建寧,江西陳友諒遣鄧克明來寇,而平章政事阿魯溫沙等皆夜遁。國鳳時分鎮延平,城陷,遁去。普顏不花曰:「我承制來此,去將何之。誓與此城同存亡耳。」命築各門甕城,前後拒戰六十四日,既而大敗賊衆。
明年,召還,授山東宣慰使,再轉知樞密院事、平章山東行省,守禦益都。大明兵壓境,普顏不花捍城力戰。城陷,而平章政事保保出降。普顏不花還告其母曰:「兒忠孝不能兩全,有二弟,當為終養。」拜母,趨官舍,坐堂上,主將素聞其賢,召之再三,不往。既而面縛之,普顏不花曰:「我元朝進士,官至極品,臣各為其主。」不屈,死之。
先是,其妻阿魯真,歷呼家人告之曰:「我夫受國恩,我亦封齊國夫人,今事至此,唯有死耳。」家人莫不歎息泣下。已而普顏不花二弟之妻,各抱幼子,及婢妾,溺舍南井死。比阿魯真欲下,而井填咽不可容,遂抱子投舍北井。其女及妾女、孫女,皆隨溺焉。
是時有申榮者,平章山東行省,守東昌,榮見列郡皆降,告其父曰:「人生世間,不能全忠孝者,兒也。」父曰:「何為?」榮曰:「城中兵少不敵,戰則萬人之命由兒而廢,但有一死報國耳。」遂自經。
閔本字宗先,河內人。性剛正敏給,而刻志於學。早歲,得推擇為禮部令史,御史大夫不花奇本之才,辟以為掾,平反冤獄,甚有聲。擢御史臺照磨。頃之,遷樞密院都事,拜監察御史,遷中書左司都事,五轉為吏部尚書,移刑、戶二部,皆以能見稱。本素貧,且有目疾,嘗上章乞謝事,不允,詔授集賢侍講學士。
大明兵薄京師,本謂其妻程氏曰:「國事至此,吾知之久矣。愧不能立功補報,敢愛六尺軀苟活哉!」程氏曰:「君能死忠,我尚有愛於君乎!」本乃朝服,與程氏北向再拜,大書于屋壁曰:「元中奉大夫、集賢侍講學士閔本死。」遂各縊焉。二女:長真真,次女女,見本死,呼天號泣,亦自縊於其傍。
有拜住者,康里人也,字聞善。以材累官至翰林國史院都事,為太子司經。兵至,拜住謂家人曰:「吾始祖海藍伯封河東公者,與太祖同事王可汗,太祖取王可汗,收諸部落,吾祖引數十騎馳西北方,太祖使人追問之,曰:『昔者與皇帝同事王可汗,王可汗今已滅,欲為之報仇,則帝乃天命;欲改事帝,則吾心有所不忍,故避之於遠地,以沒吾生耳。』此吾祖之言也。且吾祖生朔漠,其言尚如此,今吾生長中原,讀書國學,而可不知大義乎!況吾上世受國厚恩,至吾又食祿,今其國破,尚忍見之!與其苟生,不如死。」遂赴井死。其家人瘞之舍東,悉以其書籍焚之為殉云。
趙弘毅字仁卿,真定晉州人。少好學,家貧無書,傭於巨室,晝則為役,夜則借書讀之,或閔其志,但使緫其事而不役焉。嘗受經於臨川吳澄,始辟翰林書寫,再轉為國史院編修官,調大樂署令。大明兵入京城,弘毅嘆息曰:「忠臣不二君,烈女不二夫,此古語也。我今力不能救社稷,但有一死報國耳。」乃與妻解氏,皆自縊。
其子恭,中書管勾,與妻子訣曰:「今乘輿北奔,我父子食祿,不能效尺寸力,吾父母已死,尚何敢愛死乎!」或止之曰:「我曹官卑,何自苦如此。」恭叱曰:「爾非我徒也。古者,忠義人各盡自心,豈問職之崇卑乎!」遂公服北向再拜,亦縊死。
恭女官奴,年十七,見恭死,方大泣,適鄰嫗數輩來,相率出避,曰:「我未適人,避將何之。」不聽,嫗欲力挽之,女曰:「人生在世,便百歲亦須一死。」乃潛入中堂,解衣帶自經。
鄭玉字子美,徽州歙縣人。幼敏悟嗜學,既長,覃思六經,尤邃於春秋,絕意仕進,而勤於教。學者門人受業者衆,所居至不能容。學者相與即其地搆師山書院以處焉。
玉為文章,不事雕刻鍛煉,流傳京師,揭徯斯、歐陽玄咸加稱賞。至正十四年,朝廷除玉翰林待制、奉議大夫,遣使者賜以御酒名幣,浮海徵之。玉辭疾不起,而為表以進曰:「名爵者,祖宗之所以遺陛下,使與天下賢者共之者,陛下不得私予人。待制之職,臣非其才,不敢受。酒與幣,天下所以奉陛下,陛下得以私與人,酒與幣,臣不敢辭也。」玉既不仕,則家居,日以著書為書,所著有周易纂註。
十七年,大明兵入徽州,守將將要致之,玉曰:「吾豈事二姓者耶!」因被拘囚。久之,親戚朋友攜具餉之,則從容為之盡歡,且告以必死狀。其妻聞之,使語之曰:「君苟死,吾其相從地下矣。」玉使謂之曰:「若果從吾死,吾其無憾矣。」明日,具衣冠,北向再拜,自縊而死。
黃字殷士,撫州金谿人。博學明經,善屬文,尤長於詩。至正十七年,用左丞相太平奏,授淮南行省照磨,未行,除國子助教,遷太常博士,轉國子博士,陞監丞,擢翰林待制,兼國史院編修官。
二十八年,京城既破,歎曰:「我以儒致身,累蒙國恩,為冑子師,代言禁林。今縱無我戮,何面目見天下士乎!」遂赴井而死,年六十一。有詩文傳于世。
柏帖穆爾字君壽,蒙古人。家世歷履無所考。居官所至,以廉能著聲。至正中,累遷為福建行省左右司郎中。行省治福州。二十七年,大明以騎兵出杉關,取邵武,以舟師由海道趣閩,奄至城下。柏帖穆爾知城不可守,引妻妾坐樓上,慷慨謂曰:「丈夫死國,婦人死夫,義也。今城且陷,吾必死於是,若等能吾從乎?」皆泣曰:「有死而已,無他志也。」縊而死者六人。
有十歲女,度其不能自死,則紿之曰:「汝稽顙拜佛,庶保我無恙也。」甫拜,即挈米囊壓之死。乳媼抱其幼子,旁立以泣,柏帖穆爾熟視之,歎曰:「父死國,母死夫,妾與女,從父者也,皆當死。汝三歲兒,於義何所從乎?為宗祀計可也。」乃命媼抱匿旁近民舍,而斂金珠之曰:「即有緩急,可以此贖兒命。」有頃,兵入城,即舉燈自燃,四圍火大發,遂自焚死。
迭里彌實字子初,回回人。性剛介,事母至孝。年四十,猶不仕,或問之,曰:「吾不忍舍吾母以去也。」以宿衛年勞,授行宣政院崇教,三遷為漳州路達魯花赤,居三年,民甚安之。
時陳有定據全閩,八郡之政,皆用其私人以緫制之。朝廷命官,不得有所與。大明兵既取福州,興化、泉州皆納款。或以告,迭里彌實仰天歎曰:「吾不材,位三品,國恩厚矣,其何以報乎!報國恩者,有死而已。」亡何,吏走白招諭使者至,請出城迓之,迭里彌實從容語之曰:「爾第往,吾行出矣。」乃詣廳事,具公服,北面再拜畢,引斧斫其印文,又大書手版曰「大元臣子」。即入位端坐,拔所佩刀,剚喉中以死。既死,猶手執刀按膝坐,儼然如生時。郡民相聚哭庭中,斂其屍,葬東門外。
時又有獲獨步丁者,回回人,舊進士,累官僉廣東廉訪司事;有呂復者,為江西行省左右司都事。皆閑居,寓福州。而復以行省命,攝長樂縣尹。福州既下,獲獨步丁曰:「吾兄弟三人,皆忝進士,受國恩四十年,今雖無官守,然大節所在,其可辱乎!」以石自繫其腰,投井死。復亦曰:「吾世食君祿,今雖攝官,若不以死報國,則無以見先人于地下。」引繩自經死。獲獨步丁兄曰穆魯丁者,官建康;曰海魯丁者,官信州。先是 亦皆死國難云。
朴賽因不花字德中,肅良合台人。有膂力,善騎射。由速古兒赤授利器庫提點,再轉為資正院判官,累遷同知樞密院事,遷翰林學士,尋陞承旨,賜虎符,兼巡軍合浦全羅等處軍民萬戶都元帥,除大司農,出為嶺北行省右丞,陞平章政事。
至正二十四年,甘肅行省以孛羅帖木兒矯弒皇后、皇孫,遣人白事,平章政事也速荅兒即欲署諭衆榜,朴賽因不花持不可曰:「此大事,何得輕信,況非符驗公文。」卒不署牓。既而果妄傳。會皇太子撫軍冀寧,承制拜朴賽因不花翰林學士承旨,遷集賢大學士,又為宣政院使,遂拜中書平章政事。大明兵逼京師,詔朴賽因不花以兵守順承門,其所領兵僅數百羸卒而已。乃嘆息謂左右曰:「國事至此,吾但知與此門同存亡也。」城陷被執,以見主將,唯請速死,不少屈。主將命留營中,終不屈,殺之。
是時有張庸者,字存中,溫州人。性豪爽,精太乙數,會世亂,以策干經略使李國鳳,承制授庸福建行省員外郎,治兵杉關。
頃之,計事赴京師,因進太乙數圖,順帝喜之,擢祕書少監。皇太子立大撫軍院,命庸團結房山,遷同僉將作院事,又除刑部尚書,仍領團結。會諸寨既降,庸守駱駝谷,遣從事段禎請援於擴廓帖木兒,不報。庸獨堅守拒戰,衆將潰,庸無去志。已而寨民李世傑執庸出降,以見主將,庸不屈,與禎同被殺。
丁好禮字敬可,真定蠡州人。精律筭,初試吏於戶部,辟中書掾,授戶部主事,擢江南行臺監察御史,復入戶部為員外郎,拜監察御史,又入戶部為郎中,陞侍郎。除京畿漕運使,建議置司於通州,重講究漕運利病,著為成法,人皆便之。除戶部尚書,時國家多故,財用空乏,好禮能撙節浮費,國家用度,賴之以給。拜參議中書省事,遷治書侍御史,出為遼陽行省左丞,未行,留為樞密副使。
至正二十年,遂拜中書參知政事。時京師大饑,天壽節,廟堂欲用故事大讌會,好禮言:「今民父子有相食者,君臣當修省,以弭大患,讌會宜減常度。」不聽,乞謝事,乃以集賢大學士致仕,給全俸家居。擴廓帖木兒扈從皇太子還京,輸山東粟以遺朝貴,饋好禮麥百石,好禮不受。
二十七年,復起為中書平章政事,尋以論議不合,謝政去,特封趙國公。大明兵入京城,或勉其謁大將,好禮叱之曰:「我以小吏,致位極品,爵上公,今老矣,恨無以報國,所欠惟一死耳。」後數日,大將召好禮,不肯行,舁至齊化門,抗辭不屈而死,年七十五。
是日,中書參知政事郭庸亦舁至齊化門,衆叱之拜,庸曰:「臣各為其主,死自吾分,何拜之有!」語不少屈而死。
庸字允中,蒙古氏,由國學生釋褐出身,累遷為陝西行臺監察御史,與同列劾知樞密院事也先帖木兒喪師,左遷中興緫管府判官。其後也先帖木兒以罪黜,召拜監察御史,累轉參政中書,其節義與好禮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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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九十七‧列傳第八十四  孝友一
世言先王沒,民無善俗。元有天下,其教化未必古若也,而民以孝義聞者,蓋不乏焉。豈非天理民彝之存於人心者,終不可泯歟。上之人,苟能因其所不泯者,復加勸獎而興起之,則三代之治,亦可以漸復矣。
今觀史氏之所載,其事親篤孝者,則有臨江劉良臣,汴梁陳善,同官強安,瀋州高守質,安豐高澤,鞏昌王欽,修武員思忠,榆縣王士寧,河南朱友諒,泉州葉森,寧陵呂德,汲縣劉淇,建昌鄭佛生,堂邑張復亨,保定邢政,寧夏趙那海,臨潼任居敬,隴西周慶、徐德興,汝寧李從善,華州要敬,色目氏沙的。
其居喪廬墓者,則有太原王構,萊州任梓,平灤王振,北京張洪範,登封王佐,下蔡許從政、張鐩,富平王賈僧,鄭州段好仁、趙璧、薛明善、張齊,汴梁韓榮、劉斌、張裕、何泰、史恪、高成、鄧孝祖、李文淵、杜天麟、張顯祖,涇陽張國祥,延安王旻,東昌張翬,永平梁訥,高唐鄭榮、劉居敬,同州趙良,南陽周郁、陳介、劉權,大同高著、江郁、毛翔,歸德葛祥、張德成、張遜、王珪、劉弼,汲縣徐昌祖,真定宋貞、王世賢,晉寧史貴,保定耿德溫、張行一、賈秉實、張勖、河南王宗道、孫裔、夾谷天祐,趙州趙德隆,安豐王德新、石思讓、翼寧、何溥,大都王麟、李簡,華陰李寧、屈秀,懷慶侯榮、丁用、郭天一,耀州王思,中牟閻讓,曹州鄧淵、呂政,徐州胡居仁、張允中,衛輝王慶,福建朱虞龍,隨州高可燾,濟寧魏鐸,武康王子中,淮安翟諟,汶上趙恒,須城許時中,衡山歐陽誠復,江陵穆堅,薊州王欽,定陶元顯祖,絳州姚好智,宿州孫克忠,集慶傅霖,濟南宋懷忠、牟克孝,汝寧張郁,泉州黃道賢、谷城、王福,解州靖與曾,般陽戴貞,袞州王治,沔陽徐勝祖,興中石抹昌齡,峽州秦桂華,蒙古、色目氏納魯丁、赤思馬、改住、阿合馬、拜住、木八剌、玉龍帖木兒、鎖住、唐兀歹、晏只哥、李朶羅歹、塔塔思歹。
其累世同居者,則有休寧朱震雷,池州方時發,河南李福,真定杜良,華州王顯政,建寧王貴甫,句容王榮、周成,鄢陵夏全,保定成珪,開平溫義,大同王瑞之,平江湯文英,鄜州員從政,江州范士奇,涇州李子才,宿州王珍。
其散財周急者,則有河南高顏和,台州程遠大,潭州湯居恭、李孔英,建康湯大有,吉州劉如翁、嚴用父,高唐孟恭,松江管仲德、章夢賢、夏椿,江陵陳一寧,中興傅文鼎,永州唐必榮,濟南李恭,寧夏何惠月。
天子皆嘗表其門閭,或復其家。故援唐史之例,具列姓名於篇端。擇其事蹟尤彰著者,復別為之傳云。
王閏,東平須城人。父素多資,既老,盡廢之,不甘淡薄,每食必需魚肉,閏朝夕勤苦入市,營奉無闕。父性復乖戾,閏左右承順,甚得其歡心,鄉里稱焉。父嘗卧疾,夜燃長明燈室中,火延籬壁間。閏聞火聲,驚起馳救,火已熾,煙焰蔽寢戶。閏突入火中,解衣蒙父,抱而出,肌體灼爛,而父無少傷。一女不能救,遂焚死。中統二年,復其役。
郭道卿,興化莆田人。四世祖義重至孝,宋紹興間有詔旌之,鄉里為立孝子祠。至元初內附。閩盜起,居人竄匿,道卿與弟佐卿獨守孝子祠不忍去,遂俱被執。盜將殺佐卿,道卿泣告曰:「吾有兒已長,弟弱子幼,請代弟死。」佐卿亦泣告曰:「吾家事賴兄以理,請殺我。」道卿固引頸請刃。盜相顧曰:「汝孝門兄弟若此,吾何忍害。」兩釋之。
道卿年八十,子廷煒為建寧路平準行用庫使,辭歸侍養。道卿嘗病疝,危甚,廷煒憂瘁扶護,一夕髮盡白。有司言狀,旌之。
蕭道壽,京兆興平人。家貧,鬻以自給。母年八十餘,道壽事養盡禮。每旦,候母起,夫婦親侍盥櫛。日三飯,必待母食,然後退就食。至夕,必待母寢,然後退就寢。出外必以告,母許乃敢出。母或怒,欲罰之,道壽自進杖,伏地以受。杖足,母命起,乃起。起復再拜,謝違教,拱立左右,俟色喜乃退。母嘗有疾,醫累歲不能療,道壽刲股肉啖之而愈。至元八年,賜羊酒,表其門。
郭狗狗,平陽翼城人。父寧,為欽察先鋒使首領官,戍大良平。宋將史太尉來攻,夜陷大良平,寧全家被俘。史將殺寧,狗狗年五歲,告史曰:「勿殺我父,當殺我。」史驚問寧曰:「是兒幾歲耶?」寧曰:「五歲。」史曰:「五歲兒能為是言,吾當全汝家。」即以騎送寧等往合州。道遇國兵,騎驚散,寧家俱得還。御史以事聞,命旌之。
張閏,延安延長縣人,隸軍籍。八世不異爨,家人百餘口,無間言。日使諸女諸婦各聚一室為女功,工畢,斂貯一庫,室無私藏。幼稚啼泣,諸母見者即抱哺。一婦歸寧,留其子,衆婦共乳,不問孰為己兒,兒亦不知孰為己母也。閏兄顯卒,即以家事付姪聚,聚辭曰:「叔,父行也,叔宜主之。」閏曰:「姪,宗子也,姪宜主之。」相讓既久,卒以付聚。縉紳之家,自謂不如。至元二十八年,旌表其門。
又有蕪湖芮世通,十世同居;峽州向存義、汴梁丁煦,八世同居。州縣請於朝,並加旌美。
田改住,汶上人。父病不能愈,禱于天,去衣卧冰上一月。
同縣王住兒,母病,卧冰上半月。
寗豬狗,山丹州人。母年七十餘,患風疾,藥餌不效,豬狗割股肉進啖,遂愈。歲餘復作,不能行,豬狗手滌溷穢,護視甚周,造板輿載母,夫婦共舁,行園田以娛之。後卒,居喪有禮,鄉閭稱焉。
潭州萬戶移剌瓊子李家奴,九歲,母病,醫言不可治,李家奴刲股肉,煮糜以進,病乃痊。撫州路緫管管如林、渾州民朱天祥,並以母疾刲股,旌其家。
畢也速荅立,迷裏氏,家秦州。父喪,廬墓次,晝夜悲號,有飛烏翔集,墳土踴起。
又有尹夢龍,中興人。母喪,負土為墳,結廬居其側。手書孝經千餘卷,散鄉人讀之。有群烏集其冢樹。
樊淵,建康句容人。幼失父,事母篤孝。至元十二年,奉母避兵茅山。兵至,欲殺其母。淵抱母號哭,以身代死,兵兩釋之。三十年,江東廉訪使者辟為吏。母亡,奔喪,哀感行路。服闋,奉神主事之,起居飲食,十年如平生。臺憲交薦,淵不忍去墳墓,終不起。
延祐間,汀州寧化人賴祿孫,母病,值蔡五九作亂,負母從邑人避南山。盜至,衆散走,祿孫守母不去。盜將刃其母,祿孫以身翼蔽曰:「勿傷吾母,寧殺我。」母渴,不得水,祿孫含唾煦之。盜相顧駭歎,不忍害,反取水與之。有掠其妻去者,衆責之曰:「奈何辱孝子婦!」使歸之。
事聞,並賜褒表。
劉德泉,汴梁杞縣人。早喪母,父榮再娶王氏,生二子居敬、居元,俱幼,德泉甚撫之。及王氏病卒,乃益相友愛。至元末,歲饑,父欲使析居,德泉泣止不能得,乃各受其業以去。久之,父卒,兄弟相約同爨,和好如初。
至治三年,真定朱顯,自至元間,其祖父已分財。至顯,念姪彥昉等年幼無恃,謂弟耀曰:「父子兄弟,本同一氣,可異處乎!」乃會拜祖墓下,取分券焚之,復與同居。
延祐間,蔚州吳思達兄弟六人,嘗以父命析居。思達為開平縣主簿,父卒,還家。治葬畢,會宗族,泣告其母曰:「吾兄弟別處十餘年矣,今多破產,以一母所生,忍使兄弟苦樂不均耶!」即以家財代償其逋,更復共居。母卒,哀毀甚。宅後柳連理,人以為友義所感。
又有朱汝諧,濮州人。父子明嘗命與兄汝弼別產。子明卒,汝弼家盡廢,汝諧泣請共居。仲父子昭、子玉貧病,汝諧迎至家,奉湯藥甘旨甚謹,後卒,喪葬盡禮。鄉人賢之。
州縣各以名聞,表其閭。
郭回,邵武人。素貧,年六十無妻,奉母寄宿神祠中,營養甚艱。母年九十八卒,回傭身得錢葬之。每旦,詣墳哭祭,十四年不輟。州上狀,命給衣糧贍濟,仍表異之。
孔全,亳州鹿邑人。父成病,刲股肉啖之,愈。後卒,居喪盡哀。廬墓左,負土為墳,日六十肩,風雨有虧,俟霽則補之。三年,起墳廣一畝,高三丈餘。
張子夔,安西人。父喪,每夜半,以背負土,肘膝行地,匍匐至葬所,篩細土為墳。
陳乞兒,歸德夏邑人。年九歲,母喪,哀毀,親負土為墳,高一丈,廣十六步。人憫其幼,欲助之,則泣拜而辭。
又有峨眉趙國安、解州張琛、南陽李庭瑞、息州移剌伯顏、南陽怯烈歹,皆居喪有至行,廬墓次,負土為墳。並以有司所請,表異之。
楊一,懷孟人。至元間,憐其叔清家貧,密以分契詣神祠焚之,與清同居者三十年,無間言。
張本,東昌茌平人。篤孝,事伯父、叔父皆甚謹。伯父嘗病,本晝夜不去側。復載以巾車,步挽詣岱嶽禱之。
張慶,真定人。善事繼母。伯父泰異居河南,慶聞其貧,迎歸養之。供膳豐備,過於所生。
元善,大名人。父有昆弟五人,因貧流散江淮。久之,遂客死。至大四年,善往尋其骸骨,并迎弟姪等一十五喪而歸,改葬祖父母,以諸喪序列祔於塋次。
州縣以聞,並旌其家。
趙毓,唐州人。父福遷鄭之管城。其先,三世同爨。毓官福州司獄,滿歸,以母老不復仕。一日,會諸弟,泣申遺訓,願世世無異處,且祝天歃血以盟。自是大小百口,略無間言,同力合作,家道以殷。毓長兄瑞早世,嫂劉氏守志,毓率家人事之甚恭。次兄選繼歿,嫂王氏,毓母以其少,許歸改嫁,王氏曰:「婦無再嫁之義,願終事姑。」毓妹贅王佑,佑亡,妹念佑母無子,乞歸朱氏養之。人謂孝友節義,萃毓一家。元貞初,旌之。
胡光遠,太平人。母喪廬墓。一夕,夢母欲食魚,晨起號天,將求魚以祭,見生魚五尾列墓前,俱有囓痕。鄰里驚異,方共聚觀,有獺出草中,浮水去。衆知是獺所獻。以狀聞于官,表其閭。
至順間,永平龐遵,母病腫,三年不能起。忽思食魚,遵求于市不得。歸途歎恨,忽有鯉躍入其舟。作羹以獻,母悅,病瘥。
陳韶孫,廣州番禺人。父瀏以罪流肇州。韶孫年十歲,不忍父遠謫,朝夕號泣願從。父不能奪,遂與俱往。跋涉萬里,不憚勞苦,道過遼陽,平章塔出見而憫焉,語之曰:「天子寬仁,罰不及嗣。邊地苦寒,非汝所堪。吾返汝故鄉,汝願之乎?」韶孫曰:「既不能以身代父,當死生以之,歸非所願也。」塔出驚異,以錢賞之。大德六年,瀏死,韶孫哀慟,見者皆為之泣下。肇州萬戶府以聞,命遣還鄉里,仍旌異之。
李忠,晉寧人。幼孤,事母至孝。大德七年,地大震,郇保山移,所過居民廬舍,皆摧壓傾圮。將近忠家,分為二,行五十餘步復合,忠家獨完。
吳國寶,雷州人。性孝友,父喪廬墓。大德八年,境內蝗害稼,惟國寶田無損。人皆以為孝感所致云。
李茂,大名人,徙家揚州。父興壽臨卒,語茂曰:「吾病且死,爾善事母。」茂泣受命,奉母孟氏益謹。母嘗病目失明,茂禱于泰安山,三年復明。又願母壽,每夕祝天,乞損己年益母。孟氏竟年八十四而歿,居喪哀慟,聞者傷之。大德九年,揚州再火,延燒千餘家,火及茂廬,皆風返而滅。事聞,旌之。
羊仁,廬州廬江人。至元初,阿朮兵南下,仁家為所掠,父被殺,母及兄弟皆散去。仁年七歲,賣為汴人李子安家奴,力作二十餘年,子安憐之,縱為良。仁蹟得母於潁州蒙古軍塔海家,兄於睢州蒙古軍岳納家,弟於邯鄲連大家,皆為役,尚無恙。乃遍懇親故,貸得鈔百錠,歷詣諸家求贖之。經營百計,更六年,乃得遂。大小二十餘口,復聚居為良,孝友甚篤,鄉里美之。大德十二年,旌其家。
又有黃覺經,建昌人。五歲,因亂失母。稍長,誓天誦佛書,願求母所在。乃渡江涉淮,行乞而往,衝冒風雨,備歷艱苦,至汝州梁縣春店,得其母以歸。
章卿孫,蜀人,本劉氏。幼為章提刑養子,與母富氏相失三十八年,遍訪於江西諸郡,迎歸養之。
俞全,杭州人。幼被掠賣為劉糕家奴。後獲為良,自汴步歸杭,尋其母及姊,得之,事母以孝聞。
李鵬飛,池州人。生母姚氏,為嫡母不容,改嫁為朱氏妻。鵬飛幼,不知也。年十九,思慕哀痛,誓學醫以濟人,願早見母。行求三歲,至蘄州羅田縣得焉。時朱氏家方疫,鵬飛起之,遂迎還奉養。久之,復歸朱氏,時渡江省覲。既卒,歲時攜子孫往祭墓,終其身。
並以有司所請,旌其閭。
趙一德,龍興新建人。至元十二年,國兵南伐,被俘至燕,為鄭留守家奴。歷事三世,號忠幹。至大元年,一日,拜請於其主鄭阿思蘭及其母澤國太夫人曰:「一德自去父母,得全生依門下者,三十餘年矣,故鄉萬里,未獲歸省,雖思慕刻骨,未嘗敢言。今父母已老,脫有不幸,則永為天地間罪人矣。」因伏地涕泣,不能起。阿思蘭母子皆感動,許之歸,期一歲而返。
一德至家,父兄已沒,惟母在,年八十餘。一德卜地葬二柩畢,欲少留事母,懼得罪,如期還燕。阿思蘭母子嘆曰:「彼賤隸,乃能是,吾可不成其孝乎!」即裂券縱為良。
一德將辭歸,會阿思蘭以冤被誅,詔簿錄其家。群奴各亡去,一德獨奮曰:「主家有禍,吾忍同路人耶!」即留不去,與張錦童詣中書,訴枉狀,得昭雪,還其所籍。太夫人勞一德曰:「當吏籍吾家時,親戚不相顧,汝獨冒險以白吾枉,疾風勁草,於汝見之。令吾家業既喪而復存者,皆汝力也,吾何以報汝?」因分美田廬遺之。一德謝曰:「一德雖鄙人,非有利於是也。重哀吾主無罪而受戮,故留以報主。今老母八十餘,得歸侍養,主之賜已厚矣,何以田廬為!」遂不受而去。皇慶元年,旌其門。
王思聰,延安安塞人。素力田,農隙則教諸生,得束脩以養親。母喪,盡哀。父繼娶楊氏,事之如所生。以家多幼稚,侵父食,別築室曰養老堂奉之,朝夕定省,愈久不怠。父嘗病劇,思聰憂甚,拜祈于天,額膝皆成瘡,得神泉飲之,愈。後復失明,思聰舐之,即能視。縣上狀,命表異之。
徹徹,捏古思氏。幼喪父,事母篤孝。稍壯,母歿,慟哭頓絕,水漿不入口者三日。既葬,居喪有禮,每節序祭祀,哭泣常如袒括時。年四十餘,思慕猶如孩童。每見人父母,則嗚咽流涕。人問其故,曰:「人皆有父母,我獨無,是以泣耳。」至大三年,褒異。
王初應,漳州長泰人。至大四年二月,從父義士樵劉嶺山,有虎出叢棘中,搏義士,傷右肩,初應赴救,抽鎌刀剌虎鼻殺之,義士得生。
泰定二年,同縣施合德,父真祐嘗出耘,為虎扼于田,合德與從弟發仔,持斧前殺虎,父得生。
並旌其門。
鄭文嗣,婺州浦江人。其家十世同居,凡二百四十餘年,一錢尺帛無敢私。至大間表其門。
文嗣歿,從弟大和繼主家事,益嚴而有恩,家庭中凜如公府,子弟稍有過,頒白者猶鞭之。每遇歲時,大和坐堂上,群從子皆盛衣冠,雁行立左序下,以次進。拜跪奉觴上壽畢,皆肅容拱手,自右趨出,足武相銜,無敢參差者。見者嗟慕,謂有三代遺風。狀聞,復其家。部使者余闕為書「東浙第一家」以褒之。
大和方正,不奉浮屠、老子教,冠昏喪葬,必稽朱熹家禮而行執。親喪,哀甚,三年不御酒肉,子孫從化,皆孝謹。雖嘗仕宦,不敢一毫有違家法。諸婦唯事女工,不使預家政。宗族里閭,皆懷之以恩。家畜兩馬,一出,則一為之不食,人以為孝義所感。有家範三卷,傳于世。
王薦,福寧人。性孝而好義。父嘗疾甚,薦夜禱於天,願減己年益父壽。父絕而復甦,告其友曰:「適有神人,黃衣紅帕首,恍惚語我曰:汝子孝,上帝命錫汝十二齡。」疾遂愈,後果十二年而卒。母沈氏病渴,語薦曰:「得瓜以啖我,渴可止。」時冬月,求於鄉不得,行至深奧嶺,值大雪,薦避雪樹下,思母病,仰天而哭。忽見巖石間青蔓離披,有二瓜焉,因摘歸奉母。母食之,渴頓止。
兄孟韐早世,嫂林氏更適劉仲山。仲山嘗以田鬻於薦,及死,不能葬,且無子,族以其貧,莫肯為之後。薦即以田還之,使置後,且治葬焉。州禁民死不葬者,時民貧未葬者衆,畏令,悉焚柩,棄骨野中。薦哀之,以地為義阡收瘞之。有死不能斂者,復買棺以贈,人皆感焉。至大四年,其鄉旱,民艱糴,薦盡出儲粟賑之。有施福等十一家,饑欲死,薦聞,惻然欲濟之,家粟已竭,即以己田易穀百石分給之。福等德其活己,每月朔,會佛祠為祈福。福建宣慰司上狀旌之。
郭全,遼陽人。幼喪母,哀戚如成人。及壯,父庭玉又卒,居廬三載,啜粥面墨。事繼母唐古氏甚孝,唐古氏生四子,皆幼,全躬耕以養。既長娶婦,各求分財異居,全不能止,凡田廬器物,悉自取朽弊者,奉唐古氏以居,甘旨無乏。唐古氏卒,全年六十餘,哀痛毀瘠,廬其墓終喪。
又有劉德,奉元人。父娶後妻何氏,德事之如所生。家貧,傭工取直,寸錢尺帛皆上之。四弟並何出,德撫愛尤篤。年五十未娶,稱貸得錢先為弟求婦,諸弟亦化其德,一門藹然。鄉里稱為劉佛子。
馬押忽,也里可溫氏。素貧,事繼母張氏、庶母呂氏,克盡子職。
劉居敬,大都人。年十歲,繼母郝氏病,居敬憂之,懇天以求代。
狀聞,並褒表之。
楊皞,扶風人。父清,母牛氏。牛氏嘗病劇,皞叩天求代,遂痊,如是者再。後牛氏失明,皞登太白山取神泉洗之,復如故。牛氏歿,哀毀特甚。葬之日,大雨,獨皞墓前後數里,密雲蔽之,雨不沾土,送者大悅。葬畢,令妻衛氏家居養清,皞獨廬墓上,負土為墳,蔬食水飲,終其喪。清卒,亦如之。
丁文忠,許州偃城人,業鼓冶。母和氏疾,與弟文孝竭力調侍。母卒,文忠廬墓側,不與妻面者三年。父貴又疾,醫不能療,文忠造車一輛,兄弟共御之,載父禱于嵩山、五臺、泰安、河瀆諸祠,途遇異僧遺藥而愈。延祐七年,旌之。
邵敬祖,宛丘人。父喪廬墓。母繼歿,河決,不克葬,殯于城西。敬祖露宿依其側,風雨不去。友人哀之,為縳草舍庇之,前後居廬六年,兩髀俱成濕疾。至治三年,旌其家。
其後又有永平李彥忠,父喪廬墓,八年不至家。
茶陵譚景星,幼失父,追念之,廬其墓十年。
亳州郭成,年七十一,母喪,食粥廬墓一年,朝夕哭臨。人哀其老而能孝。
扈鐸,汴梁蘭陽人。蚤孤,育於伯父。及壯,事伯父如所生。伯父老無子,鐸為買妾,歲餘,產一女。其妾性頗不慧,熟寐,壓女死。久之,伯父卒,鐸喪之甚哀。遺腹生一男,鐸懲前失,告其母及妻妹護視之,己復廬戶外,中夜審察,不敢安寢。弟能食,常自抱哺,與同卧起,十年不少怠。弟有疾,鐸夜稽顙星斗哀禱曰:「天不伐余家,鐸父子間可去一人,勿喪吾弟,使伯父無後也。」明旦,弟愈。母卒,哀毀踰禮,廬于墓側,不理家事,宗族勸之歸,鐸曰:「今歲凶多盜,吾家雖貧,安知墓中無可欲乎!倘驚吾親之靈,雖生何為!」卒守廬不去。
孫秀實,大寧人。性剛毅,喜周人急。里人王仲和嘗托秀實貸富人鈔二千錠,貧不能償,棄其親逃去。數年,其親思之,疾,秀實日饋薪米存問,終不樂。秀實哀之,悉為代償,取券還其親,復命奴控馬齎金,訪仲和使歸,父子歡聚,聞者莫不嗟美。又李懷玉等貸秀實鈔一千五百錠,度無以償,盡還其券不徵。
復有賈進,大同人。大德九年,地震,民居多傷,且乏食,進給酒藥炭米濟之。每歲冬,製木綿裘數百襲衣寒者。買地為義阡,使無墓者葬之。
李子敬,陝西三原人。嫁不能嫁者五十餘人,葬不能葬者五十餘喪,焚逋券四萬餘貫。
有司以名聞,並旌之。
宗杞,大都人。年十九,父內宰卒,擗踊號泣,絕而復甦,水漿不入口者三日。哀氣傷心,遂成疾。伏卧床榻,猶哭不止,淚盡,繼之以血。既葬,疾轉甚。杞有繼母,無他兄弟,度不能自起,作遺書囑其妻楊氏曰:「汝善守志,以事吾母。」遂卒。楊氏遺腹生一男,人以為孝感,天不絕其嗣云。泰定三年,旌其門。
趙榮,扶風人。母強氏有疾,榮割股肉啖之者三。復負母登太白山,禱于神,得聖水飲之,乃痊。後年七十五卒,榮號痛不食,三日方飲水,七日乃食粥。葬之日,白雲庇其墓前後十五里,葬畢而散。榮負土成墳,廬其側終喪。
吳好直,華州蒲城人。父歿,事繼母孝,兄弟嘗求分財,好直勸諭不能止,即以己所當得,悉推與之。出從師學,澹泊三十年,無少悔。又有甄城柴郁、陳舜咨,皆能孝友,以己產分讓兄弟。縣令言狀,並表美之。
余丙,建德遂安人。幼喪母,泣血成疾。父亡,不忍葬,結廬古山下,殯其中,日閉戶守視。有牧童遺火,延殯廬,丙與子慈亟撲不止,欲投身火中,與柩俱焚。俄暴雨,火滅。
徐鈺,鎮江人。始冠,侍父鎮,將之婺源,過丹陽小谿,鎮乘橋失足,墮水中。同行者立岸上,不能救。鈺投谿擁鎮出,鎮得挽行舟以升。鈺力憊,且水勢湍急,遂溺死,屍流四十五里,得于灘。江浙行省言狀,表異之。
尹莘,汴梁洧川人。至治初,遊學於京師,忽夢母疾,心怪之。馳歸,母已亡。居廬蔬食,哀毀骨立,每雞鳴而起,手治祭饌,詣墓所哭奠之,風雪不廢。父輔臣嘗病疫,莘侍奉湯藥,衣不解帶,嘗其糞以驗差劇,夜則禱於天曰:「莘母亡不能見,父病不能治,為人子若此,何以自立於世,願死以代父命。」數日愈,鄉里嗟異之。
又有高唐孫希賢,母病痢,希賢閱方書,有曰「血溫身熱者死,血冷身涼者生」。希賢嘗之,其血溫,乃號泣祈天,求身代之,母遂愈。
高郵卜勝榮,母痢,不能藥,日嘗痢以求愈。兄疾,禮北辰,乞減己年延之。並痊。
劉廷讓,大寧武平人。至順初,北方兵起,民被殺掠。廷讓挈家避山中,有幼弟方乳,母王氏置于懷,兵急,廷讓乃棄己子,一手抱幼弟,一手扶母,疾驅得免。事聞,旌之。
劉通,亳州譙縣人。家貧業農。母卜氏,好聲樂,每眩技者以簫鼓至門,必令娛侍,或自歌舞,以悅母心。卜氏目失明,通誓斷酒肉,禱之三十年不懈,卜氏年八十五,忽復明。至大間鄱陽黃鎰,皇慶間諸暨丁祥一,皆以親喪明,以舌舐之,復能視。並命褒表。
張旺舅,安豐霍丘人。幼失父,母陳氏居貧守志,旺舅九歲,賣餳以養。及長,母病,伏枕數月,旺舅無貲命醫,惟日夜痛哭,禮天求代,未幾遂愈。又自以生業微不能多給,竟不娶,以終母年。縣令言于朝,旌之。
張思孝,華州人。母喪,以孝聞。父疾,調護甚至,不愈,以父涕洟半器,垂泣盡飲之,復潔齋致禱,乞以身代,未幾,遂痊。至順三年,表其門。
杜佑,邳州人。河南行省署為三叉口水、馬站提領。父成病于家,佑忽心驚,舉體沾汗,即棄職歸。父病始三日,遂禱神求代,且嘗糞以驗疾。父卒,廬墓盡哀,有馴兔之瑞。
長壽,父帖住,官平章政事,生五子。長山壽早世,次即長壽,次永壽、福壽、忙古海牙。元統間,帖住歿,長壽哀毀盡禮。服闋,當蔭敘,與弟羅拜母前曰:「吾父廉貧,諸弟未有所立,願以職讓永壽。」永壽讓福壽,福壽曰:「二兄能讓,福壽獨不能耶!」以讓忙古海牙,母從之。忙古海牙遂告蔭,為太禧宗禋院神御殿侍禮佐郎,階奉議大夫。兄弟奉母尤篤,邦閭美之。
至大間,河中梁外僧,親喪廬墓,兄那海為奧魯官,自以嘗遠仕,不得養其親,即棄職,舉外僧代之。人稱外僧能孝,那海能義。又有畏吾氏秋秋,及濠州高中、嘉定武進,皆以侍親不願仕,以祖父蔭讓叔父昆弟云。
孫瑾,鎮江丹徒人。父喪,哀毀,嚴冬跣足而步,停柩四載,衣不解帶,常食粥,誦佛書。及葬,載柩渡江,潮波方湧,俄順風翼帆,如履平地。事繼母唐氏尤孝,嘗患癰,瑾親吮之;又喪目,瑾舐之復明。唐氏卒,卜日將葬,時春苦雨,瑾夜號天乞霽,至旦,雲日開朗,甫掩壙,陰氣復合,雨注數日不止。
又有吳希曾,睢寧人。父卒,葬之日大雨,希曾跪柩前,炷艾燃腕,火熾,雨止。既葬,廬於墓左。
縣上狀,並旌之。
張恭,河南偃師人。以兵部符署鷹房府案牘,親老,辭歸侍養,墾理先墓,身負水灌松柏。父喪,過哀。侍母馮氏尤謹。歲凶,恭夫婦采野菜為食,而營奉甘旨無乏。母有疾,恭手除溷穢,喂哺飲食,且嘗糞以驗疾勢。天曆初,西兵至河南,居民悉竄。恭守視母病,項中一劍,不去,母驚悸而歿,恭居喪盡禮,人稱孝焉。有詔旌其閭。
訾汝道,德州齊河人。父興卒,居喪,以孝聞。母高氏治家嚴,汝道承順甚恭。母嘗寢疾,晝夜不去側。一日,母屏人授以金珠若干曰:「汝素孝,室無私蓄,我一旦不諱,此物非汝有矣,可善藏之,毋令他兄弟知也。」汝道泣拜曰:「吾父母起艱難,成家業,今田宅牛羊已多,汝道恨無以報大恩,尚敢受此,以重不孝之罪乎!」竟辭之。母卒,哀毀,終喪不御酒肉。
性尤友愛,二弟將析居,汝道悉以美田廬讓之;二弟早世,撫諸孤如己子。鄉人劉顯等貧無以為生,汝道割己田各畀之,使食其租終身。里中嘗大疫,有食瓜得汗而愈者,汝道即多市瓜及攜米,歷戶饋之。或曰:「癘氣能染人,勿入也。」不聽,益周行問所苦,然卒無恙。有死者,復贈以槥櫝,人咸感之。嘗出麥粟貸人,至秋,蝗食稼,人無以償,汝道聚其券焚之。縣令李讓為請旌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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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九十八‧列傳第八十五  孝友二
王庸字伯常,雄州歸信人。事母李氏以孝聞。母有疾,庸夜禱北辰,至叩頭出血,母疾遂愈。及母卒,哀毀幾絕,露處墓前,旦夕悲號。一夕,雷雨暴至,鄰人持寢席往,欲蔽之,見庸所坐卧之地獨不霑濕,咸嘆異而去。復有蜜蜂數十房,來止其家,歲得蜜蠟,以供祭祀。
黃贇字止敬,臨江人。父君道,延祐間求官京師,留贇江南。時贇年幼,及既長,聞其父娶後妻居永平,乃往省之,則父歿已三年矣。庶母聞贇來,盡挾其貲去,更嫁,拒不見贇。贇號哭語人曰:「吾之來,為省吾父也。今不幸吾父已歿,思奉其柩歸而窆之,莫知其墓。苟得見庶母示以葬所,死不恨矣,尚忍利遺財邪!」久之,聞庶母居海濱,亟裹糧往,庶母復拒之,三日不納。庶母之弟憐之,與偕至永平屬縣樂亭求父墓,又弗得。贇哭禱于神,一夕夢老父以杖指葬處曰:「見片磚即可得。」明日就其地求之,庶母之弟曰:「真是已,斂時有某物可驗。」啟朽棺,得父骨以歸。
石明三者,與母居餘姚山中。一日明三自外歸,覓母不見,見壁穿而卧內有三虎子,知母為虎所害。乃盡殺虎子,礪巨斧立壁側,伺母虎至,斫其腦裂而死。復往倚巖石傍,執斧伺候,斫殺牡虎。明三亦立死不仆,張目如生,所執斧牢不可拔。
劉琦,岳州臨湘人。生二歲而母劉氏遭亂陷于兵,琦獨事其父。稍長,思其母不置,常歎曰:「人皆有母,而我獨無!」輒歔欷泣下。及冠,請於父,往求其母,遍歷河之南北、淮之東西,數歲不得。後求得於池州之貴池,迎以歸養。其後十五年而父歿,又三年而母歿,終喪猶蔬食。有司上其事,旌表其門曰「孝義」。
劉源,歸德中牟人。母吳氏,年七十餘,病甚不能行。適兵火起,且延至其家,鄰里俱逃,源力不能救,乃呼天號泣,趨入抱母,為火所焚而死。
祝公榮字大昌,處州麗水人。隱居養親,事母甚孝。母歿,居喪盡禮。竈突失火,公榮力不能救,乃伏棺悲哭,其火自滅,鄉里異之。塑二親陶於堂,朝夕事之如事生焉。
陸思孝,紹興山陰樵者,性至孝。母老病痢,思孝醫禱久之,不效。思孝方欲刲股肉為糜以進,忽夢寐間怳若有神人者授以藥劑,思孝得而異之,即以奉母,其疾遂愈。
姜兼,嚴州淳安人。七歲而孤,與二兄養母至孝。母死,兼哀慕幾絕。既葬,獨居墓下,朝夕哭奠,寂焉荒山中,躬自樵爨,蔬食飲水,一衰麻寒暑不易。同里陳氏、戴氏子不能事其父母,聞兼之行,慚感而悔,皆迎養焉。
胡伴侶,鈞州密縣人。其父實嘗患心疾數月,幾死,更數醫俱莫能療。伴侶乃齋沐焚香,泣告于天,以所佩小刀於右脅傍刲其皮膚,割脂一片,煎藥以進,父疾遂瘳,其傷亦旋愈。朝廷旌表其門。
王士弘,延安中部人。父摶有疾,士弘傾家貲求醫,見醫即拜,遍禱諸神,叩額成瘡。父歿,哀毀盡禮,廬墓三年,足未嘗至家。墓廬上有奇鵲來巢,飛鳥翔集,與士弘親近,若相狎然,衆咸異之。終喪,復建祠於塋前,朔望必往奠祭,雖風雨不廢也。有司上其事于朝,旌表之。
何從義,延安洛川人。祖良、祖母李氏偕亡,從義廬於墓側,旦夕哀慕,不脫絰帶,不食菜果,惟啖疏食而已。事父世榮、母王氏,孝養尤至。伯祖溫、伯祖母郝氏,叔祖恭、叔祖母賀氏,叔祖讓、叔祖母姜氏,叔父珍、叔母光氏,皆無子。比其亡也,從義咸為治葬,築高墳,祭奠以禮,時人義之。
哈都赤,大都固安州人。天性篤孝。幼孤,養母,母嘗有疾,醫治不痊,哈都赤礪其所佩小刀,拜天泣曰:「慈母生我劬勞,今當捐身報之。」乃割開左脅,取肉一片,作羹進母,母曰:「此何肉也?其甘如是!」數日而病愈。
高必達,建昌人。五歲時,父明大忽棄家遠遊,莫知所適。必達既長,晝夜哀慕,乃娶妻以養母,而歷往四方求其父,十餘年不得見,心愈悲。忽相傳黃州全真道院中有虛明子者,學道三十年矣,本姓高氏,建昌人也,匿姓名為道人云。必達詢問,知為父,即往拜之,具言家世,及己之所生歲月,大父母之喪葬始末,因哀號叩頭不已。虛明猶瞑坐不顧,久之,斥曰:「我非汝父,不去何為?」必達留侍左右不少懈,辭氣哀惻可矜。其徒謂虛明曰:「師有子如此,忍弗歸乎?」虛明不得已,乃還家。必達孝養篤至,鄉里稱之。
曾德,漁陽人,宗聖公五十七代孫。母早亡,父仲祥再娶左氏。仲祥遊襄陽,樂其土俗,因攜左氏家焉。亂兵陷襄陽,遂失左氏。德遍往南土求之,五年乃得于廣海間,奉迎以歸,孝養甚至。有司以聞,詔旌復其家。
靳昞字克昌,絳州曲沃人。兄榮為奎章閣承制學士,奉母王氏官于朝。母歿,昞與兄榮護喪還家。至平定,大雷雨,流水驟至,昞伏柩上,榮呼之避水,昞不忍舍去,遂為水所漂沒。後得王氏柩於三里外,得昞屍於五里外。詔賜孝子靳昞碑。
黃道賢,泉州人。嫡母唐無子,道賢在襁褓而生母蘇以疾去。既長,思念生母,屢請於父,得召之歸。道賢竭力養二母,得其歡心。父病篤,道賢晝夜奉湯藥,不離膝下,遍求良醫,莫效。乃夜禱于天,願減己一紀之筭,以益父壽,其父遂愈。至元統二年乃歿,果符一紀之數。道賢居喪盡禮,負土築墳,廬于墓側,疏食終制。至元二年,有司上其事,旌其門曰「孝子黃氏之門」。
史彥斌,邳州人。嗜學,有孝行。至正十四年,河溢,金鄉、魚臺墳墓多壞。彥斌母卒,慮有後患,乃為厚棺,刻銘曰「邳州沙河店史彥斌母柩」,仍以四鐵環釘其上,然後葬。明年,墓果為水所漂,彥斌縛草為人,置水中,仰天呼曰:「母棺被水,不知其處,願天矜憐哀子之心,假此芻靈,指示母棺。」言訖,涕泣橫流,乃乘舟隨草人所之,經十餘日,行三百餘里,草人止桑林中,視之,母柩在焉,載歸復葬之。
張紹祖字子讓,潁州人。讀書力學,以孝行聞于朝,特授河南路儒學教授。至正十五年,奉父避兵山間,賊至,執其父將殺之,紹祖泣曰:「吾父耆德善人,不當害,請殺我以代父死。且若等非父母所生乎,何忍害人父也!」賊怒,以戈擊之,戈應手挫鈍,因感而相謂曰:「此真孝子,不可害。」乃釋之。
李明德,瑞州路上高縣人。讀書有志操,孝行篤至。至正十四年,亂兵陷袁州,因抄掠上高,兵執其父欲殺之,明德泣告曰:「子豈不能代父乎,願勿害吾父也!」兵遂殺明德,而免其父,後以高壽終。
張緝字士明,益都膠州人。性孝友,能詩文。至正七年,與兄紳、弟經同領鄉薦,由澤州儒學正轉泰州幕職,棄之,養親居揚州。十五年,揚州亂,緝母姬氏方卧病,賊突入卧內,舉槍欲刺姬,緝以身蔽姬,槍中緝脅,三日而死。
魏敬益字士友,雄州容城人。性至孝,居母喪,哀毀骨立。素好施與,有男女失時者,出貲財為之嫁娶;歲凶,老弱之饑者,為糜以食之。敬益有田僅十六頃,一日語其子曰:「自吾買四莊村之田十頃,環其村之民皆不能自給,吾深憫焉。今將以田歸其人,汝謹守餘田,可無餒也。」乃呼四莊村民諭之曰:「吾買若等業,使若等貧不聊生,有親無以養,吾之不仁甚矣,請以田歸若等。」衆聞皆愕眙不敢受,強與之,乃受而言諸有司。有司以聞于中書,請加旌表。丞相賀太平歎曰:「世乃有斯人哉!」
湯霖字伯雨,龍興新建人。早喪父,事母至孝。母嘗病熱,更數醫弗能效。母不肯飲藥,曰:「惟得冰,我疾乃可愈。」爾時天氣甚燠,霖求冰不得,累日號哭於池上。忽聞池中戞戞有聲,拭淚視之,乃冰澌也。亟取以奉母,其疾果愈。
孫抑字希武,世居晉寧洪洞縣。抑登進士第,歷仕至刑部郎中。關保之變,挈父母妻子避兵平陽之柏村。有亂兵至村剽掠,拔白刃嚇抑母,求財不得,舉刃欲斫之。抑亟以身蔽母,請代受斫,母乃得釋。而抑父被虜去,不知所之。或語之曰:「汝父被驅而東矣,然東軍得所掠民皆殺之,汝慎無往就死也。」抑曰:「吾可畏死而棄吾父乎?」遂往,出入死地,屢瀕危殆,卒得父以歸。
石永,紹興新昌人。性淳厚,事親至孝。值亂兵掠鄉里,永父謙孫年八十,老不能行,永負父匿山谷中。亂兵執其父,欲殺之,永亟前抱父請以身代,兵遂殺永而釋其父。
王克己,延安中部人。父伯通歿,克己負土築墳,廬於墓側。貊高縱兵暴掠,縣民皆逃竄,克己獨守墓不去。家人呼之避兵,克己曰:「吾誓守墓三年,以報吾親,雖死不可棄也。」遂不去。俄而兵至,見其身衣衰絰,形容憔悴,曰:「此孝子也!」遂不忍害,竟終喪而歸。
劉思敬,延安宜君人。事其繼母沙氏、杜氏,孝養之至,無異親母。父年八十,兩目俱喪明,會亂兵剽掠其鄉,思敬負父避于巖穴中。有兵至,欲殺思敬,思敬泣言曰:「我父老矣,又無目,我死不足惜,使我父何依乎?」兵憐其孝,不忍殺,父子皆免於難。
呂祐字伯通,晉安人。至正二十六年,郡城破,有卒入其室,拔白刃脅其母林氏索財寶不得,揮刃欲斫母。祐急以身蔽母,而奪其刃,手指盡裂,被傷仆地。良久而甦,開目視母曰:「母幸無恙,我死無憾矣。」遂瞑目死。
周樂,溫州瑞安人。宋狀元坦之後,父日成,通經能文。海賊竊據溫州,拘日成置海舟上,樂隨往,事其父甚謹。一日賊酋遣人沉日成于水,樂泣請曰:「我有祖母,幸留父侍養,請以己代父死。」不聽,樂抱父不忍捨,遂同死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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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九十九‧列傳第八十六  隱逸
古之君子,負經世之術,度時不可為,故高蹈以全其志。使得其時,未嘗不欲仕,仕而行所學,及物之功豈少哉。後世之士,其所蘊蓄或未至,而好以跡為高,當邦有道之時,且遁世離群,謂之隱士。世主亦苟取其名而強起之,及考其實,不如所聞,則曰「是欺世釣譽者也」,上下豈不兩失也哉!
元之隱士亦多矣,如杜瑛遺執政書,暨張特立居官之政,則非徒隱者也,蓋其得時則行,可隱而隱,頗有古君子之風。而世主亦不強之使起,可謂兩得也已。自是以隱逸稱者,蓋往往而有,今摭其可傳者,作隱逸傳。
杜瑛字文玉,其先霸州信安人。父時昇,金史有傳。瑛長七尺,美鬚髯,氣貌魁偉。金將亡,士猶以文辭規進取,瑛獨避地河南緱氏山中。時兵後,文物凋喪,瑛搜訪諸書,盡讀之,讀輒不忘,而究其指趣,古今得失如指諸掌。間關轉徙,教授汾、晉間。中書粘合珪開府於相,瑛赴其聘,遂家焉。與良田千畝,辭不受。術者言其所居下有藏金,家人欲發視,輒止之。後來居者果得黃金百斤,其不苟取如此。
歲己未,世祖南伐至相,召見問計,瑛從容對曰:「漢、唐以還,人君所恃以為國者,法與兵、食三事而已。國無法不立,人無食不生,亂無兵不守。今宋皆蔑之,殆將亡矣,興之在聖主。若控襄樊之師,委戈下流,以擣其背,大業可定矣。」帝悅,曰:「儒者中乃有此人乎!」瑛復勸帝數事,以謂事不如此,後當如彼。帝納之,心賢瑛,謂可大用,命從行,以疾弗果。
中統初,詔徵瑛。時王文統方用事,辭不就。左丞張文謙宣撫河北,奏為懷孟、彰德、大名等路提舉學校官,又辭,遺執政書,其略曰:「先王之道不明,異端邪說害之也,橫流奔放,天理不絕如線。今天子神聖,俊乂輻湊,言納計用,先王之禮樂教化,興明修復,維其時矣。若夫簿書期會,文法末節,漢、唐猶不屑也,執事者因陋就簡,此焉是務,良可惜哉!夫善始者未必善終,今不能溯流求源,明法正俗,育材興化,以拯數百千年之禍,僕恐後日之弊,將有不可勝言者矣。」人或勉之仕,則曰:「後世去古雖遠,而先王之所設施,本末先後,猶可考見,故為政者莫先於復古。苟因習舊弊,以求合乎先王之意,不亦難乎!吾又不能隨時俛仰以赴機會,將焉用仕!」於是杜門著書,一不以窮通得喪動其志,優游道藝,以終其身。年七十,遺命其子處立、處愿曰:「吾即死,當表吾墓曰『緱山杜處士』。」天曆中,贈資德大夫、翰林學士、上護軍,追封魏郡公,諡文獻。
所著書曰春秋地理原委十卷、語孟旁通八卷、皇極引用八卷、皇極疑事四卷、極學十卷、律呂律曆禮樂雜志三十卷、文集十卷。其於律,則究其始,研其義,長短清濁,周徑積實,各以類分,取經史之說以實之,而折衷其是非。其於曆,則謂造曆者皆從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為曆元,獨邵子以為天開於子,取日甲月子、星甲辰子,為元會運世之數,無朔虛,無閏餘,率以三百六十為歲,而天地之盈虛,百物之消長,不能出乎其中矣。論閉物開物,則曰開於己,閉於戊;五,天之中也;六,地之中也;戊己,月之中星也。又分卦配之紀年,金之大定庚寅,交小過之初六;國朝之甲寅三月二十有三日寅時,交小過之九四。多先儒所未發,掇其要著于篇云。
張特立字文舉,東明人。初名永,避金衛紹王諱,易今名。中泰和進士,為偃師主簿。改宣德州司候。州多金國戚,號難治,特立至官,俱往謁之。有五將軍率家奴劫民群羊,特立命大索閭里,遂過將軍家,溫言誘之曰:「將軍宅寧有盜羊者邪,聊視之以杜衆口。」潛使人索其後庭,得羊數十。遂縛其奴繫獄,其子匿他舍,捕得之,以近族得減死論。豪貴由是遵法,民賴以全。
正大初,遷洛陽令。時軍旅數起,郡縣窘迫,東帥紇石烈牙兀 469f.gif 又侮慢儒士,會移鎮陝右,道經洛陽,見特立淳古,不禮之,遽責令治糗具,期三日足,後期如軍法。縣民素賢特立,爭輸於庭,帥大奇之。既而拜監察御史,首言世宗諸孫不宜幽囚;尚書右丞顏盞石魯與細民爭田,參知政事徒單兀典諂事近習,皆當罷黜。執政者忌之。會平章政事白撒犒軍陝西,特立又劾其掾不法。白撒訴于世宗,言特立所言事失實,世宗宥之,遂歸田里。
特立通程氏易,晚教授諸生,東平嚴實每加禮焉。歲丙午,世祖在潛邸受王印,首傳旨諭特立曰:「前監察御史張特立,養素丘園,易代如一,今年幾七十,研究聖經,宜錫嘉名,以光潛德,可特賜號曰中庸先生。」又諭曰:「先生年老目病,不能就道,故令趙寶臣諭意,且名其讀書之堂曰麗澤。」壬子歲,復降璽書諭特立曰:「白首窮經,誨人不倦,無過不及,學者宗之,昔已賜嘉名,今復諭意。」癸丑,特立卒,年七十五。中統二年,詔曰:「中庸先生學有淵源,行無瑕玷,雖經喪亂,不改故常,未遂丘園之賁,俄興窀穸之悲。可復賜前號,以彰寵數。」特立所著書有易集說、歷年係事記。
  杜本字伯原,其先居京兆,後徙天台,又徙臨江之清江,今為清江人。本博學,善屬文。江浙行省丞相忽剌朮得其所上救荒策,大奇之,及入為御史大夫,力薦于武宗。嘗被召至京師,未幾歸隱武夷山中。文宗在江南時,聞其名,及即位,以幣徵之,不起。
至正三年,右丞相脫脫以隱士薦,詔遣使賜以金織文幣、上尊酒,召為翰林待制、奉議大夫,兼國史院編修官。使者致君、相意,趣之行。至杭州,稱疾固辭,而致書於丞相曰:「以萬事合為一理,以萬民合為一心,以千載合為一日,以四海合為一家,則可言制禮作樂,而躋五帝三王之盛矣。」遂不行。
本湛靜寡欲,無疾言遽色。與人交尤篤於義,有貧無以養親、無貲以為學者,皆濟之。平居書冊未嘗釋手。天文、地理、律曆、度數,靡不通究,尤工於篆隸。所著有四經表義、六書通編、十原等書,學者稱為清碧先生。至正十年卒,年七十有五。
時有張樞子長者,婺之金華人,亦屢徵不起。樞幼聰慧,外家潘氏蓄書數萬卷,樞盡取而讀之,過目輒不忘。既長,肆筆成章,頃刻數千言。有問以古今沿革、政治得失、宇宙之分合、禮樂之廢興,以至帝號官名、歲月先後,歷歷如指諸掌。其為文,務推明經史,以扶翼教道,尤長於敘事。嘗取三國時事撰漢本紀列傳,附以魏吳載記,為續後漢書七十三卷。臨川危素稱其立義精密,可備勸講,朝廷取其書置宣文閣。浙東部使者交薦之,前後章凡九上。
至正三年,命儒臣纂修遼、金、宋三史,右丞相脫脫以監修國史領都緫裁,辟樞本府長史,力辭不拜。七年,申命史臣纂修本朝后妃、功臣傳,復以翰林修撰、儒林郎、同知制誥兼國史院編修官召樞,俾與討論,復避不就。使者強之行,至杭州,固辭而歸。嘗著春秋三傳歸一義三十卷,刊定三國志六十五卷,林下竊議、曲江張公年譜各一卷,弊帚編若干卷。至正八年卒,年五十有七。
孫轍字履常,其先自金陵徙家臨川。轍幼孤,母蔡氏教之,知警策自樹立。比長,學行純篤,事母甚孝。家居教授,門庭蕭然,而考德問業者日盛。郡中俊彥有聲者皆出其門。轍與人言,一以孝弟忠信為本,辭溫氣和,聞者莫不油然感悟。待親戚鄉里禮意周洽,言論間未嘗幾微及人過失長短。士子至郡者必來見,部使者長吏以下仁且賢者,必造焉。轍樂易莊敬,接之以禮,言不及官府。憲司屢辟,皆不就。江西行省特以遺逸舉轍一人。轍善為文章,吳澄嘗敘其集曰:「
所謂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其見稱許如此。元統二年,年七十有三,卒于家。
同郡吳定翁字仲谷,其先當宋初自金陵來徙。定翁幼歲儼如成人,寒暑衣冠不少懈,清修文雅,與孫轍齊名。而最善為詩,揭傒斯稱其幽茂疏澹,可比盧摯。御史及江西之方伯牧守部使者,辟薦相望,終身不為動。程鉅夫嘗貽書曰:「臨川士友及門者,踵相接也,何相望足下耿耿如玉人,而不可得見乎!」定翁嘗曰:「士無求用於世,惟求無媿於世。」人以為名言。
  何中字太虛,撫之樂安人。少穎拔,以古學自任,家有藏書萬卷,手自校讎。其學弘深該博,廣平程鉅夫,清河元明善,柳城姚燧,東平王構,同郡吳澂、揭傒斯,皆推服之。至順二年,江西行省平章全岳柱聘為龍興郡學師。明年六月,以疾卒。所著有易類象二卷、書傳補遺十卷、通鑑綱目測海三卷、知非堂藁十七卷。
同郡危復之字見心。宋末為太學生,師事湯漢,博覽群書,好讀易,尤工於詩。至元初,元帥郭昂屢薦為儒學官,不就。至元中,朝廷累遣奉御察罕及翰林應奉詹玉以幣徵之,皆弗起。隱於紫霞山中,士友私諡曰貞白先生。
  武恪字伯威,宣德府人。初以神童遊學江南,吳澄為江西儒學副提舉,薦入國學肄業。明宗在潛邸,選恪為說書秀才,及出鎮雲南,恪在行。明宗欲起兵陝西,恪諫曰:「太子北行,於國有君命,於家有叔父之命,今若向京師發一箭,史官必書太子反。」左右惡恪言,乃曰:「武秀才有母在京,合遣其回。」恪遂還京師,居陋巷,教訓子弟。
文宗知其名,除祕書監典簿。秩滿,丁內艱,再除中瑞司典簿,改汾西縣尹,皆不起。人或勸之仕,恪曰:「向為親屈,今親已死,不復仕矣。」居數歲,會朝廷選守令,泰不華舉恪為平陽沁水縣尹,亦不赴。近臣又薦為授經郎,恪遂陽為瘖,不就。
恪好讀周易,每日堅坐。或問之曰:「先生之學,以何為本?」恪曰:「以敬為本。」所著有水雲集若干卷。其從之學者多有所成,佛家奴為太尉,完者不花僉樞密院事,皆有賢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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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二百‧列傳第八十七  列女一
古者女子之居室也,必有傅姆師保為陳詩書圖史以訓之。凡左右佩服之儀,內外授受之別,與所以事父母舅姑之道,蓋無所不備也。而又有天子之后妃,諸侯之夫人,躬行於上,以率化之。則其居安而有淑順之稱,臨變而有貞特之操者,夫豈偶然哉。後世此道既廢,女生而處閨闥之中,溺情愛之私,耳不聆箴史之言,目不睹防範之具,由是動踰禮則,而往往自放於邪僻矣。苟於是時而有能以懿節自著者焉,非其生質之美,則亦豈易致哉。史氏之書,所以必錄而弗敢略也。
元受命百餘年,女婦之能以行聞於朝者多矣,不能盡書,采其尤卓異者,具載于篇。其間有不忍夫死,感慨自殺以從之者,雖或失於過中,然較於苟生受辱與更適而不知愧者,有間矣。故特著之,以示勸厲之義云。
崔氏,周朮忽妻也。丁亥歲,從朮忽官平陽。金將來攻城,克之,下令官屬妻子敢匿者死。時朮忽以使事在上黨,崔氏急即抱幼子禎以詭計自言於將,將信之,使軍吏書其臂出之。崔氏曰:「婦人臂使人執而書,非禮也。」以金賂吏,使書之紙。吏曰:「吾知汝誠賢婦,然令不敢違。」命崔自揎袖,吏懸筆而書焉。既出,有言其詐者,將怒,命追之。崔與禎伏土窖三日,得免,既與朮忽會。
未幾,朮忽以病亡,崔年二十九,即大慟柩前,誓不更嫁,斥去麗飾,服皂布弊衣,放散婢僕,躬自紡績,悉以資產遺親舊。有權貴使人諷求娶,輒自爬毀其面不欲生。四十年未嘗妄言笑,預吉會。治家教子有法,人比古烈婦云。
周氏,平灤石城人。年十六適李伯通,生一子,名易。金末,伯通監豐潤縣,國兵攻之,城破,不知所終。周氏與易被虜,謂偕行者曰:「人苟愛其生,萬一受辱,不如死也。」即自投于塹。主者怒,拔佩刀三刃其體而去,得不死。遂攜易而逃,間關至汴,績紝以自給,教易讀書有成。
楊氏,東平須城人。夫郭三,從軍襄陽,楊氏留事舅姑,以孝聞。至元六年,夫死戍所,母欲奪嫁之,楊氏號痛自誓,乃已。久之,夫骨還,舅曰:「新婦年少,終必他適,可令吾子鰥處地下耶!」將求里人亡女骨合瘞之。楊氏聞,益悲,不食五日,自經死,遂與夫共葬焉。
胡烈婦,渤海劉平妻也。至元七年,平當戍棗陽,車載其家以行。夜宿沙河傍,有虎至,銜平去。胡覺起追及之,持虎足,顧呼車中兒,取刀殺虎,虎死,扶平還至季陽城求醫,以傷卒。縣官言狀,命恤其母子,仍旌異之。
至大間,建德王氏女,父出耘舍傍,遇豹,為所噬,曳之升山。父大呼,女識父聲,驚趨救,以父所棄鋤擊豹腦,殺之,父乃得生。
闞文興妻王氏,名醜醜,建康人也。文興從軍漳州,為其萬戶府知事,王氏與俱行。至元十七年,陳吊眼作亂,攻漳州,文興率兵與戰,死之。王氏被掠,義不受辱,乃紿賊曰:「俟吾葬夫,即汝從也。」賊許之,遂脫,得負屍還,積薪焚之。火既熾,即自投火中死。至順三年,事聞,贈文興侯爵,諡曰英烈;王氏曰貞烈夫人。有司為立廟祀之,號「雙節」云。
郎氏,湖州安吉人,宋進士朱甲妻也。朱嘗仕浙東,以郎氏從。至元間,朱歿,郎氏護喪還至玉山里,留居避盜。勢家柳氏欲強聘之,郎誓不從,夜棄裝奉柩遁。柳邀之中道,復死拒,得免。家居,養姑甚謹。姑嘗病,郎禱天,刲股肉進啖而愈。後姑喪,以哀聞。大德十一年,旌美之。又有東平鄭氏、大寧杜氏、安西楊氏,並少寡守志,割體肉療姑病。
秦氏二女,河南宜陽人,逸其名。父嘗有危疾,醫云不可攻。姊閉戶默禱,鑿己腦和藥進飲,遂愈。父後復病欲絕,妹刲股肉置粥中,父小啜即甦。
孫氏女,河間人。父病癩十年,女禱于天,求以身代,且吮其膿血,旬月而愈。
許氏女,安豐人。父疾,割股啖之乃痊。
張氏女,廬州人,嫁為高垕妻。母病目喪明,張氏歸省,抱母泣,以舌舐之,目忽能視。
州縣各以狀聞,褒表之。
焦氏,涇陽袁天祐妻也。天祐祖、父始皆從軍役,祖母楊氏、母焦氏並家居守志。至元二十三年,天祐復從征死甘州,妻焦氏年少,宗族欲改嫁之。焦氏哭且言曰:「袁氏不幸三世早寡,自祖姑以來,皆守節義,豈可至吾而遂廢乎!吾生為袁氏婦,死則葬袁氏土爾,終不能改容事他人也。」衆不敢復言。
周氏,澤州人,嫁為安西張興祖妻。年二十四,興祖歿,舅姑欲使再適,周氏弗從,曰:「妾家祖、父皆早世,妾祖母、妾母並以貞操聞,妾或中道易節,是忘故夫而辱先人也。夫忘故夫不義,辱先人不孝,不孝不義,妾不為也。」遂居嫠三十年,奉舅姑,生事死葬無違禮。其父與外祖皆無後,葬祭之禮亦周氏主之。
有司以聞,並賜旌異。
趙孝婦,德安應城人。早寡,事姑孝。家貧,傭織於人,得美食必持歸奉姑,自啖粗糲不厭。嘗念姑老,一旦有不諱,無由得棺,乃以次子鬻富家,得錢百緡,買杉木治之。棺成,置于家。南鄰失火,時南風烈甚,火勢及孝婦家,孝婦亟扶姑出避,而棺重不可移,乃撫膺大哭曰:「吾為姑賣兒得棺,無能為我救之者,苦莫大焉!」言畢,風轉而北,孝婦家得不焚,人以為孝感所致。
霍氏二婦尹氏、楊氏,夫家鄭州人。至元間,尹氏夫耀卿歿,姑命其更嫁,尹氏曰:「婦之行一節而已,再嫁而失節,妾不忍為也。」姑曰:「世之婦皆然,人未嘗以為非,汝獨何恥之有?」尹氏曰:「人之志不同,妾知守妾志爾。」姑不能強。楊氏夫顯卿繼歿,慮姑欲其嫁,即先白姑曰:「妾聞娣姒猶兄弟也,宜相好焉。今姒既留,妾可獨去乎,願與共修婦道,以終事吾姑。」姑曰:「汝果能若是,吾何言哉!」於是同處二十餘年,以節孝聞。
又有邠州任氏、乾州田氏,皆一家一婦,俱少寡誓不他適,戮力蠶桑,以養舅姑。
事聞,並命褒表。
王德政妻郭氏,大名人。少孤,事母張氏孝謹,以女儀聞於鄉。及笄,富貴家慕之,爭求聘,張氏不許。時德政教授里中,年四十餘,貌甚古陋,張氏以貧不能教二子,欲納德政為壻,使教之。宗族皆不然,郭氏慨然願順母志。既婚,與德政相敬如賓,囑教二弟有成。未幾德政卒,郭氏年方二十餘,勵節自守,甚有貞名。大德間表其家。
只魯花真,蒙古氏。年二十六,夫忽都病卒,誓不再醮,孝養舅姑。逾二十五年,舅姑歿,塵衣垢面,廬于墓終身。至元間旌之。
其後,又有翼城宋仲榮妻梁氏,舅歿,負土為墳;懷孟何氏、大名趙氏,並以夫歿守志,養舅姑以壽終,親負土築其墳,高三丈餘。
段氏,隆興霍榮妻也。榮無子,嘗乞人為養子。榮卒,段氏年二十六,養舅姑以孝稱。舅姑歿,榮諸父仲汶貪其產,謂段曰:「汝子假子也,可令歸宗。汝無子,宜改適,霍氏業汝無預焉。」段曰:「家資不可計,但再醮非義,尚容妾思之。」即退入寢室,引針刺面,墨漬之,誓死不貳。大德二年,府上狀中書,給羊酒幣帛,仍命旌門,復役如制。
又有興和吳氏,自刺其面;成紀謝思明妻趙氏,自髡其髮;冀寧田濟川妻武氏、溧水曹子英妻尤氏,嚙指滴血,並誓不更嫁。各以有司為請旌之。
朱虎妻茅氏,崇明人。大德間,虎官都水監,坐罪籍其家,吏錄送茅氏及二子赴京師。太醫提點師甲乞歸家,欲妻之。茅氏誓死不從,母子三人以裾相結連,晝夜倚抱號哭,形貌銷毀。師知不可奪,釋之。茅氏託居永明尼寺,憂憤不食卒。
聞氏,紹興俞新之妻也。大德四年,新之歿,聞氏年尚少,父母慮其不能守,欲更嫁之。聞氏哭曰:「一身二夫,烈婦所恥。妾可無生,可無恥乎!且姑老子幼,妾去當令誰視也?」即斷髮自誓。父知其志篤,乃不忍強。姑久病風,且失明,聞氏手滌溷穢不怠,時漱口上堂舐其目,目為復明。及姑卒,家貧,無資傭工,與子親負土葬之,朝夕悲號,聞者慘惻。鄉里嘉其孝,為之語曰:「欲學孝婦,當問俞母。」
又有劉氏,渤海李伍妻也。少寡,父母使再醮,不從。舅患疽,劉禱于天,數日潰,吮其血,乃愈。既而親挽小車,載舅詣岳祠以荅神貺。
馬英,河內人,性孝友。父喪哀毀,二兄繼歿,英獨事母甚謹,又奉二寡嫂與居,使得保全嫠節。及喪母,卜地葬諸喪,親負土為四墳,手植松柏,廬墓側終身。
趙氏女名玉兒,冠州人。嘗許為李氏婦,未婚夫死,遂誓不嫁,以養父母。父母歿,負土為墳,鄉里稱孝焉。
馮氏,名淑安,字靜君,大名宦家女,山陰縣尹山東李如忠繼室也。如忠初娶蒙古氏,生子任,數歲而卒。大德五年,如忠病篤,謂馮曰:「吾已矣,其奈汝何?」馮氏引刀斷髮,自誓不他適。如忠歿兩月,遺腹生一子,名伏。
李氏及蒙古氏之族在北,聞如忠歿於官,家多遺財,相率來山陰。馮氏方病,乘間盡取其貲及子任以去。馮不與較,一室蕭然,唯餘如忠及蒙古氏之柩而已。朝夕哭泣,鄰里不忍聞。久之,鬻衣權厝二柩蕺山下,攜其子廬墓側。時年始二十二,羸形苦節,為女師以自給。父母來視之,憐其孤苦,欲使更事人,馮爪面流血,不肯從。居二十年,始護喪歸葬汶上。齊魯之人聞之,莫不嘆息。
李君進妻王氏,遼陽人。大德八年,君進病卒,卜葬,將發引,親戚鄰里咸會。王氏謂衆曰:「夫婦死同穴,義也。吾得從良人逝,不亦可乎!」因撫棺大慟,嘔血升許,即仆于地死。衆為斂之,與夫連柩出葬,送者數百人,莫不灑泣。
移剌氏,同知湖州路事耶律忽都不花妻也。夫歿,割耳自誓。既葬,廬墓側,悲號不食死。
趙氏名哇兒,大寧人。年二十,夫蕭氏病劇,謂哇兒曰:「我死,汝年少,若之何?」哇兒曰:「君幸自寬,脫有不可諱,妾不獨生,必從君地下。」遂命匠制巨棺。夫歿,即自經死,家人同棺斂葬焉。
又有雷州朱克彬妻周氏,大都費巖妻王氏、買哥妻耶律氏,曹州鄭臘兒妻康氏,陝州陳某妻別娥娥,大同宋堅童妻班氏、李安童妻胡氏,晉州劉恕妻趙氏,冀寧王思忠妻張氏,饒州劉楫妻趙氏,東平徐順妻彭氏,大寧趙兒妻安氏、陳恭妻張氏、武壽妻劉氏、宋敬先妻謝氏、撒里妻蕭氏,古城魏貴妻周氏,任城郭灰兒妻趙氏,棗陽朱某妻丁氏,葉縣王保子妻趙氏,興州某氏妻魏氏,灤州裴某妻董貴哥,成都張保童妻郝氏,利州高塔必也妻白氏,河南楊某妻盧氏,蒙古氏太朮妻阿不察、相兀孫妻脫脫真,並以早寡不忍獨生,以死從夫者。
事聞,悉命褒表,或賜錢贈諡云。
朱淑信,山陰人。少寡,誓不再嫁。一女妙淨,幼哭父雙目並失明。及長,擇偶者不至,家貧歲凶,母子相依,以苦節自厲。士人王士貴重其孝,乃求娶焉。
葛妙真,宣城民家女。九歲,聞日者言,母年五十當死,妙真即悲憂祝天,誓不嫁,終身齋素,以延母年。母後年八十一卒。
畏吾氏三女,家錢塘。諸兄遠仕不歸,母思之疾,三女欲慰母意,乃共斷髮誓天,終身不嫁以養母,同力侍護四十餘年。母竟以壽終。
事上,並賜旌異。
王氏,燕人張買奴妻也。年十六,買奴官錢塘病歿,葬城西十里外。王氏每旦被髮步往奠之,伏墓大慟欲絕,久而致疾。舅姑力止其行,乃已。服闋,舅姑謂之曰:「吾子已歿,新婦年尚少,宜自圖終身計,毋徒淹吾家也。」王氏泣曰:「父母命妾奉箕帚於張氏,今夫不幸早逝,天也。此足豈可復履他人門乎!」固不從。煢居三十年,貞白無少玷。
又有馮翊王義妻盧氏、睢陽劉澤妻解氏、東平楊三妻張氏,並守志有節。命旌其門。
張義婦,濟南鄒平人,年十八歸里人李伍。伍與從子零戍福寧,未幾死戍所。張獨家居,養舅姑甚至。父母舅姑病,凡四刲股肉救不懈。及死,喪葬無遺禮。既而歎曰:「妾夫死數千里外,妾不能歸骨以葬者,以舅姑父母在,無所仰故也。今不幸父母舅姑已死,而夫骨終暴棄遠土,使無妾即已,妾在,敢愛死乎!」乃卧積冰上,誓曰:「天若許妾取夫骨,雖寒甚,當得不死。」踰月,竟不死。鄉人異之,乃相率贈以錢,大書其事于衣以行。
行四十日,至福寧,見零,問夫葬地,則榛莽四塞,不可識。張哀慟欲絕。夫忽降于童,言動無異其生時,告張死時事,甚悲,且指示骨所在處。張如其言發得之,持骨祝曰:「爾信妾夫耶?入口當如冰雪,黏如膠。」已而果然。官義之,上于大府,使零護喪還,給錢使葬,仍旌門,復其役。
丁氏,新建鄭伯文妻也。大德間,伯文病將歿,丁氏與訣曰:「妾自得侍巾櫛,誓與偕老。君今不幸疾若是,脫有不諱,妾當從。但君父母已老,無他子婦侍養,妾苟復自亡,使君父母食不甘味,則君亦不瞑目矣。妾且忍死,以奉其餘年,必不改事他人,以負君於冥冥也。」
伯文卒,丁氏年二十七,居喪哀毀。服既除,父母屢議奪嫁之,丁氏每聞必慟哭曰:「妾所以不死者,非苟生有他志也,與良人約,將以事舅姑耳。今舅姑在堂固無恙,妾可棄去而不信於良人乎!」父遂止。舅姑嘗病,丁氏夙夜護視,衣不解帶。及死,喪葬盡禮。事上,表其門。
白氏,太原人。夫慕釋氏道,棄家為僧。白氏年二十,留養姑不去,服勤績紝,以供租賦。夫一日還,迫使他適,白斷髮誓不從,夫不能奪,乃去。姑年九十卒,竭力營葬,畫姑像祀之終身。
趙美妻王氏,內黃人。至治元年,美溺水死,王氏誓守志,舅姑念其年少無子,欲使更適人。王氏曰:「婦義無再醮,且舅姑在,妾可棄而去耶!」舅姑乃欲以族姪與繼婚,王氏拒不從。舅姑迫之力,王氏知不免,即引繩自經死。
李冬兒,甄城人,丁從信妻也。年二十三,從信歿,服闋,父母呼歸問之,曰:「汝年少居孀,又無子,何以自立,吾為汝再擇壻何如?」冬兒不從,詣從信冢哭,欲縊墓樹上,家人防之,不果。日暮還從信家,夜二鼓,入室更新衣,自經死。
李氏,濱州惠高兒妻也。年二十六,高兒歿,父欲奪歸嫁之,李氏不從,自縊而死。
脫脫尼,雍吉剌氏,有色,善女工。年二十六,夫哈剌不花卒。前妻有二子皆壯,無婦,欲以本俗制收繼之,脫脫尼以死自誓。二子復百計求遂,脫脫尼恚且罵曰:「汝禽獸行,欲妻母耶,若死何面目見汝父地下?」二子慚懼謝罪,乃析業而居。二十年以貞操聞。
王氏,成都李世安妻也。年十九,世安卒,夫弟世顯欲收繼之。王氏不從,引刃斷髮,復自割其耳,創甚。親戚驚嘆,為醫療百日乃愈。
狀上,並旌之。
趙彬妻朱氏,名錦哥,洛陽人也。天曆初,西兵掠河南,朱氏遇兵五人,被執,逼與亂。朱氏拒曰:「我良家婦,豈從汝賊耶!」兵怒,提曳箠楚之。朱氏度不能脫,即紿謂之曰:「汝幸釋我,舍後井傍有瘞金,當發以遺汝。」兵信之,乃隨其行。朱氏得近井,即抱三歲女踴身赴井中死。
是歲,又有偃師王氏女名安哥,從父避兵印山丁家洞。兵入,搜得之,見安哥色美,驅使出,欲污之。安哥不從,投澗死。
有司言狀,並表其廬。
貴哥,蒙古氏,同知宣政院事羅五十三妻也。天曆初,五十三得罪,貶海南,籍其家,詔以貴哥賜近侍卯罕。卯罕親率車騎至其家迎之。貴哥度不能免,令婢僕以飲食延卯罕於廳事,如廄自經死。
臺叔齡妻劉氏,順寧人也。粗知書,克修婦道。一日地震屋壞,壓叔齡不能起,家復失火,叔齡母前救不得,欲就焚。叔齡望見,呼曰:「吾已不可得出,當亟救吾母。」劉謂夫妹曰:「汝救汝母,況兄必死,吾不用復生矣。」即自投火中死。火滅,家人得二屍燼中,猶手相握不開。官嘉其烈,上于朝,命錄付史臣。
李智貞,建寧浦城人。父子明,無子。智貞七歲能讀書。九歲母病,調護甚謹。及卒,哀慟欲絕,不茹葷三年,治女工供祭祀,及奉父甘旨不乏,鄉里稱為孝女。父嘗許為鄭全妻,未嫁,從父客邵武。邵武豪陳良悅其慧,強納采求聘,智貞斷髮拒之,且數自求死,良不能奪,卒歸全。事舅姑父母皆有道。泰定間,全病歿,智貞悲泣不食,數日而死。
蔡三玉,龍溪陳端才妻也。盜起漳州,掠龍溪,父廣瑞與端才各竄去,三玉獨偕夫妹出避鄰祠中。盜入,斫夫妹,見三玉美,不忍傷,與里婦歐氏同驅納舟中。行至柳營江,迫妻之,三玉佯許諾,因起更衣,自投江水而死。越三日,屍流至廣瑞舟側,廣瑞識為女,收斂之。歐氏脫歸言狀,有司高其操,為請表之。乃命旌門復役,仍給錢以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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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二百0一‧列傳第八十八  列女二
武用妻蘇氏,真定人,徙家京師。用疾,蘇氏刲股為粥以進,疾即愈。生子德政,四歲而寡。夫之兄利其資,欲逼而嫁之,不聽。未幾夫兄舉家死,惟餘三弱孫,蘇氏取而育之。
德政長,事蘇氏至孝。蘇氏死時,天大旱,德政方掘地求水以供葬事,忽二蛇躍出,德政因默禱焉。二蛇一東一北,隨其地掘之,果得泉。有司上其事,旌復其家。
任仲文妻林氏,寧海人。家甚貧,年二十八而寡。姑患風疾,不良於行,林氏旦暮扶侍惟謹,撫育三子皆有成。年一百三歲而卒。
江文鑄妻范氏,名妙元,奉化人,年二十一歸于江。及門,未合巹,夫忽以疾卒。范曰:「我既入江氏之門,即江氏婦也,豈以夫亡有異志哉!」遂居江氏之家,撫諸姪江森、江道如己子。卒年九十五。
有柳氏者,薊郡人,為戶部主事趙野妻。未成婚而野卒,柳哭之盡哀,誓不再嫁。其兄將奪其志,柳曰:「業已歸趙氏,雖未成婚,而夫婦之禮已定矣。雖凍餓死,豈有他志哉!」後寢疾,不肯服藥,曰:「我年二十六而寡,今已逾半百,得死此疾幸矣。」遂卒。
姚氏,餘杭人,居山谷間。夫出刈麥,姚居家執爨。母何氏往汲澗水,久而不至。俄聞覆水聲,亟出視,則虎啣其母以走。姚倉卒往逐之,即以手毆其脅,鄰人競執器械以從,虎乃置之而去。姚負母以歸,求藥療之,奉養二十餘年而卒。
又方寧妻官勝娘者,建寧人。寧耨田,勝娘饁之,見一虎方攫其夫,勝娘即棄饁奮梃連擊之,虎舍去,勝娘負夫至中途而死。有司以聞,為旌復其家。
衣氏,汴梁儒士孟志剛妻。志剛卒,貧而無子,有司給以棺木。衣氏紿匠者曰:「可寬大其棺,吾夫有遺衣服,欲盡置其中。」匠者然之。是夕,衣氏具雞黍祭其夫,家之所有悉散之鄰里及同居王媼,曰:「吾聞一馬不被兩鞍,吾夫既死,與之同棺共穴可也。」遂自剄死。
有侯氏者,鈞州曹德妻。德病死,侯氏語人曰:「年少夫亡,婦人之不幸也。欲守吾志,而亂離如此,其能免乎!」遂縊死於墓。
又周經妻吳氏、郭惟辛妻郝氏、陳輝妻白氏、張頑住妻杜氏、程二妻成氏、李貞妻武氏、暗都剌妻張氏,並以夫死,不忍獨生,自縊而死。
事聞,咸旌異之。
湯煇妻張氏,處州龍泉人。會兵亂,其家財先已移入山寨,夫與姑共守之。舅以疾未行,張歸任藥膳,且以輿自隨。既而賊至,即命以輿載其舅,而己遇賊,賊以刀脅之曰:「從我則生,否則死。」張掠髮整衣請受刃,賊未忍殺,張懼污,即奪其刃自剚死,年二十七。
又湯婍者,亦龍泉人,有姿容。賊殺其父母,以刃脅之。婍不勝悲咽,乞早死,因以頭觸刃。賊怒,斫殺之。其妹亦不受辱而死。
俞士淵妻童氏,嚴州人。姑性嚴,待之寡恩,童氏柔順以事之,無少拂其意者。至正十三年,賊陷威平,官軍復之,已乃縱兵剽掠。至士淵家,童氏以身蔽姑,衆欲污之,童氏大罵不屈。一卒以刀擊其左臂,愈不屈。又一卒斷其右臂,罵猶不絕。衆乃皮其面而去,明日乃死。
張氏女,高郵人。城亂,賊知張女有姿艷,叩其家索之。女方匿複宇間,賊將害其父母,女不得已乃出拜賊。賊即伏地呼其父母為丈人媼,而以女行,女欣欣然從之。過橋,投水死。
有高氏婦者,同郡人也。攜其女從夫出避亂,見道旁空舍,入其中,脫金纏臂與女,且語夫,令疾行。夫挈女稍遠,乃解足紗自經。賊至,焚其舍。夫抵儀真,夜夢婦來告曰:「我已謚死彼舍矣。」其精爽如此。
惠士玄妻王氏,大都人。至正十四年,士玄病革,王氏曰:「吾聞病者糞苦則愈。」乃嘗其糞,頗甘,王氏色愈憂。士玄囑王氏曰:「我病必不起,前妾所生子,汝善保護之。待此子稍長,即從汝自嫁矣。」王氏泣曰:「君何為出此言耶!設有不諱,妾義當死,尚復有他說乎。君幸有兄嫂,此兒必不失所居。」數日,士玄卒。比葬,王氏遂居墓側,蓬首垢面,哀毀逾禮,常以妾子置左右,飲食寒暖惟恐不至。歲餘,妾子亦死,乃哭曰:「無復望矣。」屢引刀自殺。家人驚救,得免。至終喪,親舊皆攜酒禮祭士玄于墓。祭畢,衆欲行酒,王氏已經死於樹矣。
又有王氏者,良鄉費隱妻也。隱有疾,王氏數嘗其糞。及疾篤,囑王氏曰:「我一子一女,雖妾所生,無異汝所出也。我死,汝其善撫育之。」遂歿。王氏居喪,撫其子女。既而子又死。服除,謂其親屬曰:「妾聞夫乃婦之天,今夫已死,妾生何為!」乃執女手,語之曰:「汝今已長,稍知人事,管鑰在此,汝自司之。」遂相抱慟哭。是夜,縊死於園中。
李景文妻徐氏,名彩鸞,字淑和,浦城徐嗣源之女。略通經史,每誦文天祥六歌,必為之感泣。至正十五年,青田賊寇浦城,徐氏從嗣源逃旁近山谷。賊持刀欲害嗣源,徐氏前曰:「此吾父也,寧殺我。」賊舍父而止徐氏。徐氏語父曰:「兒義不受辱,今必死,父可速去。」賊拘徐氏至桂林橋,拾炭題詩壁間,有「惟有桂林橋下水,千年照見妾心清」之句。乃厲聲罵賊,投于水。賊競出之。既而乘間復投水死。
周婦毛氏,松陽人,美姿色。至正十五年,隨其夫避亂麻鷖山中,為賊所得。脅之曰:「從我多與若金,否則殺汝。」毛氏曰:「寧剖我心,不願汝金。」賊以刀磨其身,毛氏因大詈曰:「碎咼賊,汝碎則臭,我碎則香。」賊怒,刳其腸而去,年二十九。
丁尚賢妻李氏,汴梁人。年二十餘,有姿容。至正十五年,賊至,欲虜之。李氏怒曰:「吾家六世義門,豈能從賊以辱身乎!」於是闔門三百餘口,俱被害。
李順兒者,許州儒士李讓之女也。性聰慧,頗涉經傳,年十八,未嫁。至正十五年,賊陷鈞州,密邇許昌。父謂其母曰:「吾家以詩禮相傳,此女必累我。」女聞之,泣曰:「父母可自逃難,勿以我為憂。」須臾於後園內自經而死。
吳守正妻禹氏,名淑靜,字素清,紹興人。至正十六年,徙家崇德之石門。淑靜嘗從容謂守正曰:「方今群盜蜂起,萬一不測,妾惟有死而已,不使人污此身也。」是年夏,盜陷崇德,淑靜倉皇攜八歲女登舟以避。有盜數輩奔入其舟,將犯淑靜,淑靜乃抱幼女投河死。
黃仲起妻朱氏,杭州人。至正十六年,張士誠寇杭州,其女臨安奴倉皇言曰:「賊至矣,我別母求一死也。」俄而賊驅諸婦至其家,且指朱氏母子曰:「為我看守,日暮我當至也。」朱氏聞之,懼受辱,遂與女俱縊死。
妾馮氏,見其母子已死,嘆曰:「我生何為,徒受辱耳!」亦自縊死。繼而仲起弟妻蔡氏,抱幼子玄童,與乳母湯氏皆自縊。及暮,賊至,見諸屍滿室,執仲起將殺之,哀求得脫。賊遂盡掠其家財而去。
焦士廉妻王氏,博興人,養姑至孝。至正十七年,毛貴作亂,官軍競出虜掠。王氏被執,紿曰:「我家墓田有藏金,可共取也。」信之,隨王氏至墓所。王氏哭曰:「我已得死所矣,實無藏金,汝可於此殺我。」乃與妾杜氏皆遇害。
又有趙氏者,平陽人,年二十,未嫁。寇亂,趙被驅迫以行,度不能免,紿賊曰:「吾取所藏金以遺汝。」賊信之,遂還,投于廁而死。
陳淑真富州陳璧之女。璧故儒者,避亂移家龍興。淑真七歲能誦詩鼓琴。至正十八年,陳友諒寇龍興,淑真見鄰嫗倉皇來告,乃取琴坐牖下彈之。曲終,泫然流涕曰:「吾絕絃於斯乎!」父母怪,問之,淑真曰:「城陷必遭辱,不如早死。」明日賊至,其居臨東湖,遂溺焉。水淺不死,賊抽矢脅之上岸,淑真不從,賊射殺之。
時同郡李宗頤妻夏氏,名婉常,亦儒家女。與女匿居後圃中,賊至,挾其女共投井死。
秦閏夫妻柴氏,晉寧人。閏夫前妻遺一子尚幼,柴氏鞠如己出。未幾柴氏有子,閏夫病且死,囑柴氏曰:「我病不復起,家貧,惟二幼子,汝能撫其成立,我死亦無憾矣。」閏夫死,家事日微,柴氏辛勤紡績,遣二子就學。
至正十八年,賊犯晉寧,其長子為賊驅迫,在圍中,既而得脫。初在賊時,有惡少與張福為仇,往滅其家。及官軍至,福訴其事,事連柴氏長子,法當誅。柴氏引次子詣官泣訴曰:「往從惡者,吾次子,非吾長子也。」次子曰:「我之罪可加於兄乎!」鞫之至死不易其言。官反疑次子非柴氏所出,訊之他囚,始得其情。官義柴氏之行,為之言曰:「婦執義不忘其夫之命,子趨死而能成母之志,此天理人情之至也。」遂釋免其長子,而次子亦得不死。時人皆以為難。二十四年,有司上其事,旌其門而復其家。
也先忽都,蒙古欽察氏,大寧路達魯花赤鐵木兒不花之妻,以夫恩封雲中郡君。夫坐事免官,居大寧。至正十八年,紅巾賊至,也先忽都與妾玉蓮走尼寺中,為賊所得,令與衆婦縫衣,拒不肯為。賊嚇以刃,也先忽都罵曰:「我達魯花赤妻也,汝曹賊也,我不能為針工以從賊。」賊怒殺之。玉蓮因自縊者凡三,賊併殺之。
先是,其子完者帖木兒,年十四,與父出城,見執于賊。完者拜哭,請以身代父死。賊愛完者姿秀,遂挈以從。久之,乃獲脫歸,訪母屍并玉蓮葬焉。
呂彥能者,陵州人。至正十八年,賊犯陵州,彥能與家人謀所往。其姊久嫠居,寓彥能家,先曰:「我喪夫二十年,又無後,不死何為?苟辱身,則辱吾弟矣。」赴井死。其妻劉氏語彥能曰:「妾為君家婦二十八年,茲不幸逢亂離,必不負君,君可自往,妾入井矣。」彥能二女及子婦王氏、二孫女,皆隨劉氏溺井。一門死者七人。
劉公翼妻蕭氏,濟南人,有姿色,頗通書史。至正十八年,聞毛貴兵將壓境,豫與夫謀曰:「妾詩書家女,誓以冰雪自將,儻城陷被執,悔將何追?妾以二子一女累君,去作清白鬼於泉下耳!」夫曰:「事未至,何急於此!」居亡何,城陷,蕭解絛自縊死。
袁氏孤女,建康路溧水州人,年十五。其母嚴氏,孀居極貧,病癱瘓卧于床者數年,女事母至孝。至正十二年,兵火延其里,鄰婦強攜女出避火,女泣曰:「我何忍舍母去乎,同死而已!」遂入室抱母,共焚而死。
徐允讓妻潘氏,名妙圓,山陰人。至正十九年,與其夫從舅避兵山谷間。舅被執,夫泣以救舅脫,夫被兵所殺,欲強辱潘氏。潘氏因紿之曰:「我夫既死,我從汝必矣。若能焚吾夫,可無憾也。」兵信之,聚薪以焚其夫。火既熾,潘氏且泣且語,遂投火以死。
又諸暨蔡氏者,王琪妻也。至正二十二年,張士誠陷諸暨,蔡氏避之長寧鄉山中,兵猝至,有造紙鑊方沸,遂投其中而死。
趙洙妻許氏,集賢大學士有壬之姪女也。至正十九年,紅巾賊陷遼陽,洙時為儒學提舉,夫婦避亂匿資善寺。洙以叱賊見害,許氏不知也。賊甘言誘許氏,令指示金銀之處,許氏大言曰:「吾詩書冠冕故家,不幸遇難,但知守節而死,他皆不知也。」賊以刃脅之,許氏色不變。已而知其夫死,因慟哭仆地,罵聲不絕口,且曰:「吾母居武昌,死于賊,吾女兄弟亦死賊,今吾夫又死焉。使我得報汝,當醢汝矣。」遂遇害。寺僧見許氏死狀,哀其貞烈,賊退與洙合葬之。
張正蒙妻韓氏,紹興人。正蒙嘗為湖州德清稅務提領。至正十九年,紹興兵變,正蒙謂韓氏曰:「吾為元朝臣子,於義當死。」韓氏曰:「爾果能死於忠,吾必能死於節。」遂俱縊死。其女池奴,年十七,泣曰:「父母既死,吾何以獨生!」亦投崖而死。
又何氏者,處之龍泉縣季銳妻也。因避兵于邑之繩門巖,賊至,何氏被執。欲污之,乃與子榮兒、女回娘投崖而死。
劉氏二女,長曰貞,年十九;次曰孫,年十七。龍興人,皆未許嫁。陳友諒寇龍興,其母泣謂二女曰:「城或破,置汝何所?」二女曰:「寧死不辱父母也。」城陷,二女登樓,相繼自縊。婢鄭奴,亦自縊。
于同祖妻曹氏,茶陵人。父德夫,教授湖、湘間,同祖在諸生中,因以女妻焉。至正二十年,茶陵陷,曹氏聞婦女多被驅逐,謂其夫及子曰:「是尚可全生乎!我義不辱身,以累汝也。顧舅年老,汝等善事之。」遂自剄死。妾李氏驚,抱持之不得,亦引刀自剄,絕而復蘇,曰:「得從小君地下足矣。」是夕死。
李仲義妻劉氏,名翠哥,房山人。至正二十年,縣大饑,平章劉哈剌不花兵乏食,執仲義欲烹之。仲義弟馬兒走報劉氏,劉氏遽往救之,涕泣伏地,告於兵曰:「所執者是吾夫也,乞矜憐之,貸其生,吾家有醬一甕、米一斗五升,窖于地中,可掘取之,以代吾夫。」兵不從,劉氏曰:「吾夫瘦小,不可食。吾聞婦人肥黑者味美,吾肥且黑,願就烹以代夫死。」兵遂釋其夫而烹劉氏。聞者莫不哀之。
李弘益妻申氏,冀寧人。至正二十年,賊陷冀寧,申語弘益曰:「君當速去,勿以我婦人相累。若賊入吾室,必以妾故害及君矣。」言訖,投井死。
弘益既免於難,再娶安氏。居二歲而弘益以疾卒,安氏時年三十,泣謂諸親曰:「女子一適人,終身不改。不幸夫死,雖生亦何益哉!」乃竊入寢室,膏沐薰裳,自縊于柩側。
鄭琪妻羅氏,名妙安,信州弋陽人。幼聰慧,能暗誦列女傳。年二十,歸琪。琪家世宦族,同居百餘口,羅氏執婦道無間言。琪以軍功擢鉛山州判官,羅氏封宜人。至正二十年,信州陷。羅氏度弋陽去州不遠,必不免於難,輒取所佩刀淬礪,令銛甚。琪問何為,對曰:「時事如此,萬一遇難,為自全計耳。」已而兵至,羅氏自刎死,時年二十九。
周如砥女,年十九,未適人。至正二十年,鄉民作亂,如砥與女避于邑西之客僧嶺,女為賊所執。賊曰:「吾未娶,當以汝為妻。」女曰:「我周典史女也,死即死,豈能從汝耶!」賊遂殺之。如砥時為紹興新昌典史。
狄恒妻徐氏,天台人。恒早沒,徐氏守節不再醮。至正二十年,鄉民為亂,避難于牛囤山,為賊所執,驅迫以前。徐紿之曰:「吾渴甚,欲求水一杯。」賊令自汲,即投井而死,時年十八。
柯節婦陳氏者,長樂石梁人。至正二十一年,海賊劫石梁,其夫適在縣郭。陳氏出避賊,道與賊遇,被執以行。陳氏且行且罵,賊亂捶之,挾以登舟,罵不已,忽振厲自投江中。
其父方卧病,見其女至,呼之不應,駭曰:「吾豈夢耶!」既而有自賊中歸者,言陳氏死狀,乃知其鬼也。明日屍逆流而上,止石梁岸傍。時盛暑,屍已變,其夫驗其背有黑子,乃慟哭曰:「是吾妻也!」舁歸斂之。
李馬兒妻袁氏,瑞州人。至正二十二年,李病歿,袁氏年十九,誓不再嫁,以養舅姑。有王成者,聞袁氏有姿色,挾勢欲娶之,袁氏曰:「吾聞烈女不更二夫,寧死不失身也。」遂往夫墓痛哭,縊死樹下。
王士明妻李氏,名賽兒,房山人。至正二十五年,竹貞軍至縣,李氏及其女李家奴皆被執。士明隨至軍,軍怒逐之。李氏謂其女曰:「汝父既為軍所逐,吾與汝必不得脫。與其受辱,不若死。」女曰:「母先殺我。」李氏即以軍所遺鐶刀殺其女,遂自殺。竹貞聞之,為之葬祭,仍書其門曰「王士明妻李氏貞節之門」。有司上其事,為樹碑焉。
陶宗媛,台州人,儒士杜思絅妻也。歸杜四載而夫亡,矢志守節。台州被兵,宗媛方居姑喪,忍死護柩,為游軍所執,迫脅之,媛曰:「我若畏死,豈留此耶!任汝殺我,以從姑于地下爾!」遂遇害。
其妹宗婉,弟妻王淑,亦皆赴水死。
高麗氏,宣慰副使孛羅帖木兒妻也。至正二十七年十二月,其夫死於兵,謂人曰:「夫既死矣,吾安能復事人乎!」乃積薪塞戶,以火自焚而死。
張訥妻劉氏,藍田人。訥為監察御史,早卒,劉守志不二。河東受兵,劉氏二子衡、衍俱以事出外,度不能自脫,遂與二婦孫氏、姚氏決死,盡發貲囊分給家人,婦姑同縊焉。
有華氏者,大同張思孝妻,為貊高兵所執,以不受辱見殺。其婦劉氏,僵壓姑屍,大罵不已,兵併殺之。後家人殮其屍,婦姑之手猶相持不捨。
觀音奴妻卜顏的斤,蒙古氏,宗王黑閭之女。大都被兵,卜顏的斤謂其夫曰:「我乃國族,且年少,必不容於人,豈惜一死以辱家國乎!」遂自縊而死。
時張棟妻王氏語家人曰:「吾為狀元妻,義不可辱。」赴井死。其姑哭之慟,亦赴井死。
安志道妻劉氏,順州人。志道及劉氏之弟明理,並登進士第。劉氏避兵匿岩穴中,軍至,欲污之,劉氏曰:「我弟與夫皆進士也,我豈受汝辱乎!」軍士以兵磨其體,劉大罵不輟聲,軍怒,乃鉤斷其舌,含糊而死。
宋謙妻趙氏,大都人。兵破大都,趙氏子婦溫氏、高氏,孫婦高氏、徐氏,皆有姿色,合謀曰:「兵且至矣,我等豈可辱身以苟全哉!」趙即自經死,諸婦四人,諸孫男女六人,衆妾三人,皆赴井而死。
齊關妻劉氏,河南人。關應募為千夫長,戰死澤、潞間。劉氏貧無所依,守志不奪。有來強議婚者,劉氏紿曰:「吾三月三日有心願,償畢,當從汝所言。」是日,徑往彰德天寧寺,登浮圖絕頂,祝天曰:「妾本河南名家劉氏女,遭世亂,適湖南齊關為妻。今夫已死,不敢失節也。」遂投地而死。
王宗仁妻宋氏,進士宋褧之女也。宗仁家永平。永平受兵,宋氏從夫避于鏵子山。夫婦為軍所虜,行至玉田縣,有窺宋氏色美欲害宗仁者,宋氏顧謂夫曰:「我不幸至此,必不以身累君。」言訖,遂攜一女投井死,時年二十九。
王履謙妻齊氏,太原人。治家嚴肅,克守婦道。至正十八年,賊陷太原,齊氏與二婦蕭氏、呂氏及二女避難於趙莊石巖。賊且至,度不能免,顧謂二女曰:「汝家五世同居,號為清白,豈可虧節辱身以苟生哉!」長女曰:「吾夫已死,今為未亡人,得死為幸。」呂氏曰:「吾為中書左丞之孫,義不受辱。」齊氏大哭,乃與二婦二女及二孫女,俱投巖下以死。
王時妻安氏,名正同,磁州人,平章政事祐孫女也。至正十九年,時以參知政事分省太原,安氏從之。二十年,賊兵寇太原,城陷,衆皆逃,安氏與其妾李氏同赴井死。事聞,贈梁國夫人,諡莊潔。
徐猱頭妻岳氏,大都人。兵入都城,岳氏告其夫曰:「我等恐被驅逐,將奈何其?」夫曰:「事急,惟有死耳,何避也。」遂火其所居,夫婦赴火以死。其母王氏,二女一子,皆抱持赴火死。
金氏,詳定使四明程徐妻也。京城既破,謂其女曰:「汝父出捍城,我三品命婦,汝儒家女又進士妻,不可受辱。」抱二歲子及女赴井死。
汪琰妻潘氏,徽州婺源人。年二十八而琰卒,潘氏誓不他適,以其夫從兄之子元圭為後。元圭時始三歲,鞠之不啻己出。潘氏卒年六十二。元圭之子良垕,有子燕山。燕山卒時,妻李氏年二十四,無子,乃守志自誓,父母欲奪而嫁之,不聽。燕山兄子惟德,娶俞氏,惟德早死,二子甚幼,俞氏守節辛勤,不墜家業。故人賢汪氏之門,而稱曰三節。
同郡歙縣吳子恭之妻蔣氏,年二十八而夫亡,孀居五十年,年七十八卒。至正十四年,旌表門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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