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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新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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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八十二‧列傳第一百0七 李固言 李玨 崔珙 蕭鄴 鄭肅 盧鈞 韋琮 周墀 裴休 劉瑑 趙隱 裴坦 鄭延昌 王溥 盧光啟 
李固言字仲樞,其先趙人。擢進士甲科,江西裴堪、劍南王播皆表署幕府。累官戶部郎中。溫造為御史中丞,表知雜事,進給事中。將作監王堪坐治太廟不謹,改太子賔客,固言上還制書曰:「陛下當以名臣左右太子,堪以慢官斥,處調護地非所宜。」詔改它王傅。固言再遷尚書右丞。
李德裕輔政,出固言華州刺史。俄而李宗閔復用,召為吏部侍郎。州大豪何延慶橫猾,譁衆遮道,使不得去,固言怒,捕取杖殺之,尸諸道。旣領選,按籍自擬,先收寒素,柅吏姦。進御史大夫。
大和九年,宗閔得罪。李訓、鄭注用事,訓欲自取宰相,乃先以固言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旋坐黨人,出為山南西道節度使,訓自代其處。訓敗,文宗頗思之,復召為平章事,仍判戶部。
羣臣請上徽號,帝曰:「今治道猶鬱,羣臣之請謂何?比州縣多不治,信乎?」固言因白鄧州刺史王堪、隋州刺史鄭襄尤無狀。帝曰:「貞元時御史,獨王堪爾。」鄭覃本舉堪,疑固言抵己,即曰「臣知堪,故用為刺史。舉天下不職,何獨二人?」帝識其意,不主前語,因稱:「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聞德宗時多闕官,寧乏才邪?」固言曰:「用人之道,隨所保任,觀稱與否而升黜之,無乏才矣。」帝曰:「宰相用人毋計親疏。竇易直為宰相,未嘗用姻戚。使己才不足任天下重,自宜引去;苟公舉,雖親何嫌?用所長耳!」帝不欲大臣有黨,故語兩與之。
俄以門下侍郎平章事為西川節度使,詔雲韶雅樂即臨皐館送之。讓還門下侍郎,乃檢校尚書左僕射。始置騾軍千匹,又募銳士三千,武備雄完。
武宗立,召授右僕射。會崔珙、陳夷行以僕射為宰相,改檢校司空兼太子少師,領河中節度使。蒲津歲河水壞梁,吏撤笮用舟,邀丐行人。固言至,悉除之。帝伐回鶻,詔方鎮獻財助軍,上疏固諫,不從。以疾復為少師,遷東都留守。宣宗初,還右僕射。後以太子太傅分司東都。卒,年七十八,贈太尉。
固言吃,接賔客頗謇緩,然每議論人主前,乃更詳辯。
李玨字待價,其先出趙郡,客居淮陰。幼孤,事母以孝聞。甫冠,舉明經,李絳為華州刺史,見之,曰:「日角珠廷,非庸人相,明經碌碌,非子所宜。」乃更舉進士高第。河陽烏重胤表置幕府。以拔萃補渭南尉,擢右拾遺。
穆宗即位,荒酒色,景陵始復土,即召李光顏于邠寧,李愬于徐州,期九月九日大宴羣臣。玨與宇文鼎、溫畬、韋瓘、馮約同進曰:「道路皆言陛下追光顏等,將與百官高會。且元朔未改,陵土新復,三年之制,天下通喪。今同軌之會適去,遠夷之使未還,遏密弛禁,本為齊人,鐘鼓合饗,不施禁內。夫王者之舉,為天下法,不可不慎。且光顏、愬忠勞之臣,方盛秋屯邊,如今訪謀猷,付疆事,召之可也,豈以酒食之歡為厚邪?」帝雖置其言,然厚加勞遣。
鹽鐵使王播增茶稅十之五以佐用度。玨上疏謂:「榷率本濟軍興,而稅茶自貞元以來有之。方天下無事,忽厚斂以傷國體,一不可。茗為人飲,與鹽粟同資,若重稅之,售必高,其敝先及貧下,二不可。山澤之產無定數,程斤諭稅,以售多為利,若價騰踊,則市者稀,其稅幾何?三不可。陛下初即位,詔懲聚斂,今反增茶賦,必失人心。」帝不納。方是時,禁中造百尺樓,土木費鉅萬,故播亟斂,陰中帝欲。玨以數諫不得留,出為下邽令。武昌牛僧孺辟署掌書記。還為殿中侍御史。宰相韋處厚曰:「清廟之器,豈擊搏才乎?」除禮部員外郎。僧孺還相,以司勳員外郎知制誥為翰林學士,加戶部侍郎。
始,鄭注以醫進,文宗一日語玨曰:「卿亦知有鄭注乎?宜與之言。」玨曰:「臣知之,姦回人也。」帝愕然曰:「朕疾愈,注力也,可不一見之?」注由是怨玨。及李宗閔以罪去,玨為申辨,貶江州刺史。徙河南尹,復為戶部侍郎。
開成中,楊嗣復得君,引玨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李固言皆善。三人者居中秉權,乃與鄭覃、陳夷行等更持議,一好惡,相影和,朋黨益熾矣。玨數辭位,不許。帝嘗自謂:「臨天下十四年,雖未至治,然視今日承平亦希矣!」玨曰:「為國者如治身,及身康寧,調適以自助,如恃安而忽,則疾生。天下當無事,思所闕,禍亂可至哉?」
杜悰領度支有勞,帝欲拜戶部尚書,以問宰相,陳夷行荅曰「恩權予奪,願陛下自斷。」玨曰:「祖宗倚宰相,天下事皆先平章,故官曰平章事。君臣相須,所以致太平也。苟用一吏、處一事皆決於上,將焉用彼相哉?隋文帝勞於小務,以疑待下,故二世而亡。陛下嘗謂臣曰:『竇易直勸我,凡宰相啟擬,五取三,二取一。彼宜勸我擇宰相,不容勸我疑宰相。』」帝曰:「易直此言殊可鄙。」帝又語:「貞元初政事誠善。」玨曰:「德宗晚喜聚財,方鎮以進奉市恩,吏得賦外求索,此其敝也。」帝曰:「人君輕所賦,節所用,可乎?」玨曰:「貞觀時,房、杜、王、魏為文皇帝謀,固此耳!」帝頗向納。進封贊皇縣男。
始,莊恪太子薨,帝意屬陳王。旣而帝崩,中人引宰相議所當立,玨曰:「帝旣命陳王矣!」已而武宗即位,人皆為危之。玨曰「臣下知奉所言,安與禁中事?」帝新聽政,玨數稱道無逸篇以勸。時潞州劉從諫獻大馬,滄州劉約獻白鷹,玨請卻之以示四方。遷門下侍郎,為文宗山陵使。會秋大雨,梓宮至安上門陷于濘,不前,罷為太常卿。終以議所立,貶江西觀察使,再貶昭州刺史。
宣宗立,內徙郴、舒二州,以太子賔客分司東都。遷河陽節度使,罷橫賦宿逋百餘萬。以吏部尚書召,玨去鎮,而府庫十倍於初。俄檢校尚書右僕射、淮南節度使。玨顧己大臣,誼不以內外自異,表請立皇太子維天下心。江淮旱,發倉廩賑流民,以軍羨儲殺半價與人。卒,年六十九,贈司空,謚曰貞穆。
始,淮南三節度皆卒於鎮,人勸易署寢,玨曰:「上命我守揚州,是實正寢,若何去之?」及疾亟,官屬見卧內,惟以州有稅酒直而神策軍常為豪商占利,方論奏,未見報為恨,一不及家事。性寡欲,早喪妻,不置妾侍,門無餽餉。淮南之人德之,玨已歿,叩闕下,願立碑刻其遺愛云。
贊曰:天子待宰相以不疑,是矣。雖然,於賢不肖當別白分明,乃可與言治。文宗無知人之明,但以不疑責宰相。是時善惡混淆,故黨人成於下,主聽亂於上,王室之衰,由此為之階。劉向所云「持不斷之慮者,開羣枉之門」,殆文宗為邪!
崔珙,其先博陵人。父頲,官同州刺史,生八子,皆有才,世以擬漢荀氏「八龍」。珙為人有威重,精吏治,以拔萃異等,累擢至泗州刺史。由太府卿為嶺南節度使,入對延英,文宗訪治撫後先,珙對精亮有理趣,帝咨嗟迂久。
時徐州以王智興後,軍驕,數犯法,節度使高瑀未能制。天子思材望威烈者檢革其弊,見珙意慷慨,又知治泗得士心,即謂宰相曰:「欲武寧節度使者,無易珙才。」更詔王茂元帥嶺南,而以珙代瑀。居二歲,徐人戢畏。
入為右金吾大將軍,遷京兆尹。會大旱,奏析滻入禁中者,取十九溉民田。仇士良使盜擊宰相李石於親仁里,跡出禁軍,珙坐不能捕,以為負,望少衰。開成末,累進刑部尚書、諸道鹽鐵轉運使。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領鹽鐵,即拜中書侍郎。會昌二年,進位尚書左僕射。明年,以兄琯喪,被疾求解,以所守官罷。
與崔鉉故有怨,及鉉宰相代為使,即奏珙妄費宋滑院鹽鐵錢九十萬緡,又劾與劉從諫厚,數護其姦。貶澧州刺史,再斥恩州司馬。宣宗立,徙商州刺史,以太子賔客分司東都,起為鳳翔節度使。鉉復執政,珙懼,以疾自乞。方是時,西戎歸故地,邊奏係驛,議所以綏接,珙坐不自力避事,下除太子少師,分司東都,就拜留守。復節度鳳翔,卒于官。
子涓,性開敏。為杭州刺史,受署,未盡識卒吏,乃以紙各署姓名傅襟上,過前一閱,後數百人呼指無誤。終御史大夫。
琯字從律,珙兄。舉進士、賢良方正,皆高第。累辟諸使府。入朝,稍歷吏部員外郎。李德裕任御史中丞,引知雜事,進給事中。大和初,持節宣慰盧龍,使有指。及興元殺李絳,復往尉撫,軍皆按堵。還,遷工部侍郎、京兆尹。
宋申錫為讒所危,宦豎切齒,時罕敢辨者。琯與大理卿王正雅固請出獄付外,與衆治之,天下重其賢。以尚書右丞出為荊南節度使,進左丞。時弟珙任京兆尹,並據顯劇處,世以為榮。俄判兵部西銓、吏部東銓,徙東都留守。以吏部尚書召,辭疾不拜。會昌中,終山南西道節度使,贈尚書左僕射。琯行方介,有器蘊,人屬以為相而卒不至,當時共咨云。
弟璪、璵尤顯,璪位刑部尚書,璵河中節度使。
璵子澹,舉止秀峙,時謂玉而冠者。擢進士第,累進禮部員外郎。當時士大夫以流品相尚,推名德者為之首。咸通中,世推李都為大龍甲,涓豪放不得預,雖自抑下,猶不許,而澹與焉。終吏部侍郎。
子遠,有文而風致整峻,世慕其為,目曰「飣座梨」,言座所珍也。乾寧中,以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中書侍郎。從遷洛,罷為尚書右僕射。柳璨忌衣冠有望者,貶為白州長史,被殺於白馬驛,家沒掖庭。
諸崔自咸通後有名,歷臺閣藩鎮者數十人,天下推士族之冠。始,其曾王母長孫春秋高,無齒,祖母唐事姑孝,每旦乳姑。一日病,召長幼言:「吾無以報婦,願後子孫皆若爾孝。」世謂崔氏昌大有所本云。
蕭鄴字啟之,梁長沙宣王懿九世孫。及進士第,累進監察御史、翰林學士,出為衡州刺史。大中中,召還翰林,拜中書舍人,遷戶部侍郎,判本司,以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懿宗初,罷為荊南節度使,仍平章事,進檢校尚書左僕射,徙劍南西川。南詔內寇,不能制,下遷檢校右僕射、山南西道觀察使。歷戶部、吏部二尚書,拜右僕射。還,以平章事節度河東,在官無足稱道,卒。
鄭肅字乂敬,其先滎陽人,以儒世家。肅力于學,有根柢。第進士、書判拔萃,補興平尉。累擢太常少卿,博士有疑議往咨,必據經條荅。文宗高擇魯王府屬,肅以諫議大夫兼長史。王為皇太子,遷給事中,進尚書右丞。出為陝虢觀察使。
開成二年,召拜吏部侍郎。帝以肅嘗輔導東宮,詔兼賔客,為太子授經。旣而太子母愛弛,為讒所乗,廢斥有端。肅因入見,言天下大本,不可輕動,意致深切,帝為動容。然內寵方煽,太子終以憂死。出為檢校禮部尚書、河中節度使。武宗知太子無罪,特困於讒,而朝廷謂肅臨義不可奪,侹侹有大臣節,召為太常卿。遷山南東道節度使。五年,以檢校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李德裕協心輔政。宣宗即位,遷中書侍郎,罷為荊南節度使。卒。贈司空,謚曰文簡。
子洎,仕至州刺史。洎子仁規、仁表,皆豪爽有文。仁規位中書舍人。
仁表累擢起居郎。嘗以門閥文章自高,曰:「天瑞有五色雲,人瑞有鄭仁表。」傲縱多所陵藉,人畏薄之。劉鄴未仕,往謁洎,而仁表等鄙訿其文。鄴為相,因罪貶仁表,死嶺外。
始,肅罷政事,帝以盧商代之。
商字為臣,蚤孤,家窶困,能以學自奮。舉進士、拔萃,皆中。由校書郎佐宣歙、西川幕府。入朝,累十餘遷,至大理卿。為蘇州刺史,吏以鹽法求贏貲,民愈困,商令計口售鹽,無常額,人便之,歲貲返增。宰相上其勞,進浙西觀察使,召為刑部侍郎、京兆尹。
方伐潞,芻糧踰太行餉軍,環六七鎮,詔商以戶部侍郎判度支,又詔杜悰兼鹽鐵、度支,并二使財以贍兵,乃不乏。出為東川節度使,以兵部侍郎還判度支,擢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范陽郡公。
大中元年春旱,詔商與御史中丞封敖理囚繫於尚書省,誤縱死罪,罷為武昌軍節度使。以疾解,拜戶部尚書,卒。
盧鈞字子和,系出范陽,徙京兆藍田。舉進士中第,以拔萃補祕書正字。從李絳為山南府推官,調長安尉。又從裴度為太原觀察支使,遷監察御史,爭宋申錫獄知名。進吏部郎中,出為常州刺史。遷給事中,有大詔令,必反覆省審,駁奏無私。拜華州刺史。關輔驛馬疲耗,鈞為市健馬,率三歲一易,自是無乏事。
擢嶺南節度使。海道商舶始至,異時帥府爭先往,賤售其珍,鈞一不取,時稱絜廉。專以清靜治。蕃獠與華人錯居,相婚嫁,多占田營第舍,吏或橈之,則相挻為亂,鈞下令蕃華不得通婚,禁名田產,闔部肅壹無敢犯。貞元後流放衣冠,其子姓窮弱不能自還者,為營棺槥還葬,有疾若喪則經給醫藥、殯斂,孤女稚兒,為立夫家,以奉稟資助,凡數百家。南方服其德,不懲而化。又除采金稅。華、蠻數千走闕下,請為鈞生立祠,刻石頌德,鈞固辭。以戶部侍郎召判戶部。
會昌中,漢水害襄陽,拜鈞山南東道節度使,築隄六千步,以障漢暴。王師伐劉稹,武宗以鈞寬厚能得衆,詔兼節度昭義軍。會稹死,敕乗馹往,進檢校兵部尚書,專領昭義。鈞及潞,石雄兵已入,而稹將白惟信率餘卒三千保潞城,未下。雄召之,使往十餘輩皆死。鈞次高平,惟信獻款,且曰:「不即降者,畏石尚書爾。」鈞與約而遣。方雄欲盡夷潞兵,鈞不聽,坐治堂上,左右皆雄親卒,擊鼓傳漏,鈞自居甚安,雄引去,乃召惟信至,送闕下,餘衆悉原。
俄而興士五千戍代北,鈞坐城門勞遣,帷家人以觀。戍卒驕,顧家屬不欲去,酒酣,反攻城,迫大將李文矩為帥,鈞倉卒奔潞城。文矩投地僵卧,稍諭叛者,衆乃悔服,即相與謝鈞,迎還府,斬首惡乃定。詔趣戍者行,密使盡戮之。鈞請徐乗其變,而使者不發,須報。時戍人已去潞一舍,鈞選牙卒五百,壯騎百,以騎載兵夜趨,遲明至太平驛,盡斬之。即拜檢校尚書左僕射。
宣宗即位,改吏部尚書。會劉約自天平徙宣武,未至,暴死,家僮五百無所仰衣食,思亂,乃授鈞宣武節度使,人情妥然。召入,復為吏部尚書,遷檢校司空、太子少師,封范陽郡公,節度河東。
大中九年,召為左僕射。鈞宿齒,數外遷,而後來多至宰相。始被召,自以當輔政,旣失志,故內怨望,數移病不事事,遨遊林墅,累日一還。令狐綯惡之,罷僕射,以檢校司空守太子太師。帝元日大饗含元殿,鈞年八十,升降如儀,音吐鴻暢,舉朝咨歎。以鈞耆碩長者,顧不任職,咎綯為媢賢。綯聞,言于帝,即以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山南西道節度使。俄檢校司徒,為東都留守。懿宗初,復節度宣武,辭不拜,以太保致仕。卒,年八十七,贈太傅,謚曰元。
鈞與人交,始若澹薄,旣久乃益固。所居官必有績,大抵根仁恕至誠而施於事。玩服不為鮮明,位將相,沒而無贏財。
盧簡方,失其系世,不知所以進。盧鈞鎮太原,表為節度府判官。會党項羌叛,鈞使簡方督兵乗邊,旁河相險,集樹堡鄣,自神山至鹿泉縣三百里,扈遏其衝,賊不得騁,候邏便之。累遷江州刺史。徙大同軍防禦使,大開屯田,練兵侈鬬,沙陀畏附。擢義昌節度使,入拜太僕卿,領大同節度。久之,徙振武軍,道病卒。
韋琮字禮玉,世顯仕。琮進士及第,稍進殿中侍御史。坐訊獄不得實,改太常博士。擢累戶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門下侍郎兼禮部尚書,無功,罷為太子賔客分司,卒。
周墀字德升,本汝南人。少孤,事母孝。及進士第,辟湖南團練府巡官,入為監察御史、集賢殿學士。長史學,屬辭高古,文宗雅重之。李宗閔鎮山南,表行軍司馬,閱歲召還。
大和末,訓、注亂政,以黨語汙搢紳有名士,分逐之,獨墀雖嘗為宗閔所禮,不能以罪誣也。遷起居舍人,改考功員外郎,兼舍人事。帝御紫宸,與宰相語事已,或召左右史咨質所宜,墀最為天子欽矚。俄知制誥,入翰林為學士。
武宗即位,以疾改工部侍郎,出為華州刺史。徙江西觀察使。劾舉部刺史,翦捕劇賊,出兵戍彭蠡湖,禁止剽劫。進拜義成節度使,封汝南縣男。宿將暴謷不循令者,墀命鞭其背,一軍大治。
以兵部侍郎召判度支,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中書侍郎。建言:「故宰相德裕重定元和實錄,竄寄它事,以廣父功。凡人君尚不改史,取必信也。」遂削新書。河東節度使王宰重賂權幸,求同平章事領宣武,墀言:「天下大鎮如并、汴者纔幾,宰之求何可厭?」宣宗納之。駙馬都尉韋讓求為京兆,持不與。繇是妄進者少衰。
會吐蕃微弱,以三州七關自歸。帝召宰相議河湟事,墀對不合旨,罷為劍南東川節度使。駙馬都尉鄭顥言于帝曰:「世謂墀以直言相,亦以直言免。」帝悟,加拜檢校尚書右僕射,卒,年五十九,贈司徒。
裴休字公美,孟州濟源人。父肅,貞元時為浙東觀察使,劇賊栗鍠誘山越為亂,陷州縣,肅引州兵破禽之,自記平賊一篇上之,德宗嘉美。生三子,休,仲子也,操守嚴正。方兒童時,兄弟偕隱家墅,晝講經,夜著書,終年不出戶。有饋鹿者,諸生共薦之,休不食,曰:「疏食猶不足,今一啖肉,後何以繼?」
擢進士第,舉賢良方正異等。歷諸府辟署,入為監察御史,更內外任。至大中時,以兵部侍郎領諸道鹽鐵轉運使。六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即奏言:「宰相論政上前,知印者次為時政記,所論非一,詳己辭,略它議,事有所缺,史氏莫得詳。請宰相人自為記,合付史官。」詔可。進中書侍郎。
大和後,歲漕江、淮米四十萬斛,至渭河倉者纔十三,舟楫僨敗,吏乗為姦,冒沒百端,劉晏之法盡廢。休分遣官詢按其弊,乃命在所令長兼董漕,褒能者,謫怠者。由江抵渭,舊歲率雇緡二十八萬,休悉歸諸吏,敕巡院不得輒侵牟。著新法十條,又立稅茶十二法,人以為便。居三年,粟至渭倉者百二十萬斛,無留壅。時方鎮設邸閣居茶取直,因視商人它貨橫賦之,道路苛擾。休建言:「許收邸直,毋擅賦商人」又:「收山澤寶冶,悉歸鹽鐵。」
秉政凡五歲,罷為宣武軍節度使,封河東縣子。久之,由太子少保分司東都,復起歷昭義、河東、鳳翔、荊南四節度。卒,年七十四,贈太尉。
休不為皦察行,所治吏下畏信。能文章,書楷遒媚有體法。為人醞藉,進止雍閑。宣宗嘗曰:「休真儒者。」然嗜浮屠法,居常不御酒肉,講求其說,演繹附著數萬言,習歌唄以為樂。與紇干臮素善,至為桑門號以相字,當世嘲薄之,而所好不衰。
劉瑑字子全,高宗宰相仁軌五世孫。第進士,鎮國陳夷行表為判官。入遷左拾遺,諫罷武宗方士,言多懇愊。大中初,擢翰林學士。宣宗始復關隴,裁處叢繁,書詔夜數十,雖捉筆遽成,辭皆允切。會伐党項,詔為行營宣慰使。
遷刑部侍郎,乃裒彙敕令可用者,由武德訖大中,凡二千八百六十五事,類而析之,參訂重輕,號大中刑律統類以聞,法家推其詳。
繇河南尹進宣武軍節度使。先時,大饗雜進倡舞,瑑曰:「豈軍中樂邪?」取壯士千人,被鎧擁矛盾,習擊刺,與吏士臨觀。又下令不何止夜行,使民自便,境內以安。徙河東節度使。
未幾,以戶部侍郎召判度支。始,瑑在翰林,帝素器遇,至是,手詔追還,外無知者,旣發太原,人方大驚。後請間,帝視案上曆,謂瑑:「為朕擇一令日。」瑑跪曰:「某日良。」帝笑曰:「是日卿可遂相。」即詔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領度支。
嘗與崔慎由議帝前,慎由請甄別流品,瑑質曰:「王夷甫相晉,崇尚浮虛,以述流品,卒致淪夷。今日不循名責實,使百吏各稱職,而先流品,未知所以致治也。」慎由不得對,繇是罷宰相。俄而瑑大病,加工部尚書,拜卧內,猶手疏陳政事。居位半歲卒,年六十三,贈尚書左僕射。
瑑以名節自將,凡議論處事不私,趨於當乃止,未嘗以言色借貴近。與瑑同知政者夏侯孜。
孜字好學,亳州譙人。累遷婺、絳等州刺史。繇兵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領鹽鐵。懿宗立,進門下侍郎、譙郡侯。俄以同平章事出為西川節度使。召拜尚書左僕射,還執政,進司空,為貞陵山陵使。坐隧壞,出為河中節度使,猶同平章事。初,堂史署制,仆孜懷中,即死。不數日,孜罷。
咸通時,蠻犯蜀深入,士乏糧,追責孜治蜀無素備,以太子少保分司東都,卒。
趙隱字大隱,京兆奉天人。祖植,當德宗出狩,變倉卒,羽衛單寡,朱泚攻城急,植率家人奴客以死拒守,獻家財勞軍,帝嘉之。賊平,渾瑊引在幕府。累擢鄭州刺史。鄭滑節度使李融奏以自副,融疾病,委以軍政,大將宋朝晏火其營,夜為亂,植列卒不動須之,遲明而潰,捕斬皆盡,優詔嘉慰。累擢嶺南節度使,終于官。父存約,辟署興元李絳府,值軍亂,方與絳燕間,吏報賊至,絳麾存約使去,對曰:「荷公德厚,誼不當獨免。」即部勒左右捍之,而同被害。
隱以父死難,與兄騭廬墓幾十年,闔門誦書,不應辟召。親友更敦勉令仕,會昌中,擢進士第,歷州刺史、河南尹。以兵部侍郎領鹽鐵轉運使。咸通末,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中書侍郎,封天水縣伯。
性仁悌,不敢以貴權自處。始布衣時,家無貲,與騭同耕以養,雖姻宗之富,未嘗干以財。宦寢顯,還家,易衣侍左右,由布衣也。騭終宣歙觀察使。
旣輔政,它宰相及百官皆詣第升堂慶母,歲時公卿必參訊。懿宗誕日,宴慈恩寺,隱侍母以安輿臨觀,宰相方率百官拜恩於廷,即回班候夫人起居,搢紳以為榮。後崔彥昭、張濬當國,皆有母,遂踵其禮。
僖宗初,罷為鎮海軍節度使。王郢之亂,坐撫御失宜,下除太常卿。廣明初,為吏部尚書。居母喪,卒。
子光逢、光裔、光胤,皆第進士,歷臺省華劇。光逢尤規矱自持,以中書舍人為翰林學士。時光裔由膳部郎中知制誥,對掌內外命書,士歆羨之。
裴坦字知進,隋營州都督世節裔孫。父乂,福建觀察使。
坦及進士第,沈傳師表置宣州觀察府,召拜左拾遺、史館脩撰。歷楚州刺史。令狐綯當國,薦為職方郎中,知制誥,而裴休持不可,不能奪。故事,舍人初詣省視事,四丞相送之,施一榻堂上,壓角而坐。坦見休,重愧謝,休勃然曰:「此令狐丞相之舉,休何力?」顧左右索肩輿亟出,省吏眙駭,以為唐興無有此辱,人為坦羞之。再進禮部侍郎,拜江西觀察使、華州刺史。召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不數月卒。
坦性簡儉,子娶楊收女,齎具多飾金玉,坦命撤去,曰:「亂我家法。」世清其概。
從子贄。
贄字敬臣,及進士第,擢累右補闕、御史中丞、刑部尚書。昭宗引拜中書侍郎兼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尋兼戶部尚書。
帝疑其外風檢而暱帷薄,逮問翰林學士韓偓,偓曰:「贄,咸通大臣坦從子,內雍友,合疏屬以居,故臧獲猥衆,出入無度,殆此致謗言者。」帝每聞咸通事,必肅然斂衽,故偓稱之為贄地。
帝幸鳳翔,為大明宮留守,罷。俄進尚書左僕射,以司空致仕。朱全忠將篡,貶青州司戶參軍,殺之。
鄭延昌字光遠,咸通末,得進士第,遷監察御史。鄭畋鎮鳳翔,表在其府。黃巢亂京師,畋倚延昌調兵食,且諭慰諸軍。畋再秉政,擢司勳員外郎、翰林學士。進累兵部侍郎,兼京兆尹,判度支。拜戶部尚書,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刑部尚書。無它功,以病罷,拜尚書左僕射,卒。
王溥字德潤,失其何所人。第進士,擢累禮部員外郎、史館修撰。崔胤鎮武安,表署觀察府判官。胤不赴鎮,溥留充集賢殿直學士。御史中丞趙光逢奏為刑部郎中,知雜事。昭宗蒙難東內,溥與胤說衛軍執劉季述等殺之。帝反正,驟拜翰林學士、戶部侍郎,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戶部。不能有所裨益,罷為太子賔客,分司東都。未幾,召拜太常卿、工部尚書。會朱溫侵逼,貶淄州司戶參軍,賜自盡,與裴樞等投尸于河。
盧光啟字子忠,不詳何所人。第進士,為張濬所厚,擢累兵部侍郎。昭宗幸鳳翔,宰相皆不從,以光啟權總中書事,兼判三司,進左諫議大夫,參知機務。復拜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罷為太子少保,改吏部侍郎。
初,光啟執政,韋貽範、蘇檢相繼為宰相。貽範字垂憲,以龍州刺史貶通州,檢為洋州刺史。二人奔行在,貽範遷給事中,用李茂貞薦,閱旬為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度支。倚權臣,恣驁不恭。會母喪免,踰月奪服。不數月卒。檢初拜中書舍人,貽範薦於茂貞,即拜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茂貞與朱全忠通好,乃求尚主,取檢女為景王妃以固恩。帝還京師,檢長流環州,光啟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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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八十三‧列傳第一百0八 畢諴 崔彥昭 劉鄴 陸扆 鄭綮 朱朴 韓偓
畢諴字存之,黃門監構從孫。構弟栩生凌,凌生勻,世失官為鹽估。勻生諴,蚤孤。夜然薪讀書,母卹其疲,奪火使寐,不肯息,遂通經史,工辭章。性端愨,不妄與人交。
大和中,舉進士、書判拔萃,連中。辟忠武杜悰幕府。悰領度支,表為巡官,又從辟淮南,入拜侍御史。李德裕始與悰同輔政,不協,故出悰劍南東川節度使。故吏惟諴餞訊如平日,德裕忌之,出為慈州刺史。累官駕部員外郎、倉部郎中。故事,要家勢人,以倉、駕二曹為辱,諴沛然如處美官,無異言。宰相知之,以職方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召入翰林為學士。
党項擾河西,宣宗嘗召訪邊事,諴援質古今,條破羌狀甚悉,帝悅曰:「吾將擇能帥者,孰謂頗、牧在吾禁署,卿為朕行乎?」諴唯唯,即拜刑部侍郎,出為邠寧節度、河西供軍安撫使。諴到軍,遣吏懷諭,羌人皆順向。時戍兵常苦調饟乏,諴募士置屯田,歲收穀三十萬斛,以省度支經費,詔書嘉美。俄徙昭義,又遷河東。河東尤近胡,復脩杷頭七十烽,謹候虜,寇不敢入。
懿宗立,遷宣武節度使,召為戶部尚書,判度支。未幾,以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再期,固稱疾,改兵部尚書,罷。旋兼平章事節度河中。卒,年六十二。
諴於吏術尤所長,旣貴,所得祿奉,養護宗屬之乏,無間然。始,諴被知於宣宗,嘗許以相。令狐綯忌之,自邠寧凡三徙,不得還。諴思有以結綯,至太原,求麗姝盛飾使獻。綯曰:「太原於我無分,今以是餌,將破吾族矣。」不受。使者留于邸,諴亦放之。太醫李玄伯者,帝所喜,以錢七十萬聘之,夫婦日自進食,得其歡心,乃進之帝,嬖幸冠後宮。玄伯又治丹劑以進,帝餌之,疽生於背。懿宗立,收玄伯及方士王岳、虞紫芝等,俱誅死。
崔彥昭字思文,其先清河人。淹貫儒術,擢進士第。數應帥鎮辟奏,於吏治精明,所至課最。累進戶部侍郎。繇河陽節度使徙河東。先是,沙陀諸部多犯法,彥昭撫循有威惠,三年,境內大治,耆老叩闕願留,詔可。
僖宗立,授兵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判度支。初,楊收、路巖、韋保衡皆坐朋比賄賂得罪死,蕭倣秉政,矯革之,而彥昭協力,故百職脩舉,察不至苛。不六月,遷門下侍郎。帝因下詔暴收等過惡,申勵丁寧,以成其美。
彥昭雖宰相,退朝侍母膳,與家人齒,順色柔聲,在左右無違,士人多其孝。與王凝外昆弟也。凝大中初先顯,而彥昭未仕,嘗見凝,凝倨不冠帶,嫚言曰:「不若從明經舉。」彥昭為憾。至是,凝為兵部侍郎。母聞彥昭相,敕婢多製履襪,曰:「王氏妹必與子皆逐,吾將共行。」彥昭聞之,泣且拜,不敢為怨。而凝竟免。
伶人李可及為懿宗所寵,橫甚,彥昭奏逐,死嶺南。累拜兼尚書右僕射,以疾去位,授太子太傅,卒。
劉鄴字漢藩,潤州句容人。父三復,以善文章知名。少孤,母病廢,三復丐粟以養。李德裕為浙西觀察使,奇其文,表為掌書記。德裕三領浙西及劍南、淮南,未嘗不從,會昌時,位宰相,擢三復刑部侍郎、弘文館學士。
鄴六七歲能屬辭,德裕憐之,使與其子共師學。德裕旣斥,鄴無所依,去客江湖間。陝虢高元裕表署推官,高少逸又辟鎮國幕府。咸通初,擢左拾遺,召為翰林學士,賜進士第。歷中書舍人,遷承旨。鄴傷德裕以朋黨抱誣死海上,令狐綯久當國,更數赦,不為還官爵,至懿宗立,綯去位,鄴乃申直其冤,復官爵,世高其義。進戶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以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度支。僖宗嗣位,再遷尚書左僕射。
初,韋保衡、路巖與鄴同秉政,為跡親,俄而蕭倣、崔彥昭得相,罷鄴為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黃巢方熾,詔高駢代之,徙節度鳳翔,固辭,還左僕射。帝西狩,追乗輿不及,與崔沆、豆盧瑑匿將軍張直方家,賊捕急,三人不肯臣,俱見殺。
豆盧瑑者,字希真,河南人。仕歷翰林學士、戶部侍郎,與崔沆皆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日,宣告于廷,大風雷雨拔樹。未幾,及禍。初,咸通中,有治歷者工言禍福,或問:「比宰相多不至四五,謂何?」荅曰:「紫微方災,然其人又將不免。」後楊收、韋保衡、路巖、盧攜、劉鄴、于琮、瑑與沆,皆不得終云。
陸扆字祥文,宰相贄族孫。客於陝,遂為陝人。光啟二年,從僖宗幸山南,擢進士第,累進翰林學士、中書舍人。扆工屬辭,敏速若注射然,一時書命,同僚自以為不及,昭宗優遇之。帝嘗作賦,詔學士皆和,獨扆最先就,帝覽之,嘆曰:「貞元時,陸贄、吳通玄兄弟善內廷文書,後無繼者,今朕得之。」始,其舉進士時,方遷幸,而六月牓出。至是,每甚暑,它學士輒戲曰:「造牓天也。」以譏扆進非其時。累為尚書左丞,封嘉興縣男。徙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故事,自三省得宰相,有光署錢,留為宴資,學士院未始有,至扆,送光院錢五十萬,以榮近司。進中書侍郎,判戶部。
嗣覃王以兵伐鳳翔,扆諫曰:「國步方安,不宜加兵近輔,必為它盜所乗,無益也。且親王而屬軍事,必有後害。」帝顧軍興,責扆沮撓,貶峽州刺史。師果敗。久之,授工部尚書。從天子自華州還,以兵部尚書復當國,封吳郡公。
天復初,帝密語韓偓曰:「陸扆、裴贄孰忠於我?」偓曰:「扆等皆宰相,安有它腸?」帝曰:「外言扆不喜我復位,元日易服奔啟夏門,信不?」偓曰:「孰為陛下言此?」曰:「崔胤、令狐渙。」偓曰:「設扆如是,亦不足責。且陛下反正,扆素不知謀,忽聞兵起,欲出奔耳。陛下責其不死難則可,以為不喜,乃讒言也。」帝遂悟。累兼戶部尚書。
帝至自鳳翔,大赦天下,諸道皆賜詔,獨不及李茂貞。扆曰「國西,鳳翔為最近,跡其罪固不可赦。然尚脩職貢,朝廷未之絕,無宜於詔書有以異也。」始,崔胤罷相,扆代之。胤內怨望,及是議以為陰有黨附,貶沂王傅,分司東都。胤死,復授吏部尚書,從遷洛。柳璨始附朱全忠,謀去朝廷衣冠有望者,貶扆濮州司戶參軍,殺之白馬驛,年五十九。扆初名允迪,後改云。
鄭綮字蘊武。及進士第,歷監察御史,擢累左司郎中。困窶甚,丐補廬州刺史。黃巢掠淮南,綮移檄請無犯州境,巢笑,為斂兵,州獨完。僖宗嘉之,賜緋魚。歲滿去,贏錢千緡藏州庫。後它盜至,終不犯鄭使君錢;及楊行密為刺史,送都還綮。王徽為御史大夫,以兵部郎中表知雜事,遷給事中。杜弘徽任中書舍人,綮以其兄讓能輔政,不宜處禁要,上還制書,不報,輒移病去。召為右散騎常侍,往往條摘失政,衆讙傳之,宰相怒,改國子祭酒,議者不直,復還常侍。
大順後,王政微,綮每以詩謠託諷,中人有誦之天子前者。昭宗意其有所蘊未盡,因有司上班簿,遂署其側曰:「可禮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綮本善詩,其語多俳諧,故使落調,世共號「鄭五歇後體」。至是,省史走其家上謁,綮笑曰:「諸君誤矣,人皆不識字,宰相亦不及我。」史言不妄。俄聞制詔下,歎曰:「萬一然,笑殺天下人!」旣視事,宗戚詣慶,搔首曰:「歇後鄭五作宰相,事可知矣。」固讓,不聽。立朝侃然,無復故態。自以不為人所瞻望,纔三月,以疾乞骸,拜太子少保致任,卒。
朱朴,襄州襄陽人。以三史舉,繇荊門令進京兆府司錄參軍,改著作郎。乾寧初,太府少卿李元實欲取中外九品以上官兩月俸助軍興,朴上疏執不可而止。
擢國子毛詩博士。上書言當世事,議遷都曰:「古王者不常厥居,皆觀天地興衰,隨時制事。關中,隋家所都,我實因之,凡三百歲,文物資貨,奢侈僭偽皆極焉;廣明巨盜陷覆宮闕,局署帑藏,里閈井肆,所存十二,比幸石門、華陰,十二之中又亡八九,高祖、太宗之制蕩然矣。夫襄、鄧之西,夷漫數百里,其東,漢輿、鳳林為之關,南,菊潭環屈而流屬於漢,西有上洛重山之險,北有白崖聯絡,乃形勝之地,沃衍之墟。若廣浚漕渠,運天下之財,可使大集。自古中興之君,去已衰之衰,就未王而王。今南陽,漢光武雖起而未王也。臣視山河壯麗處多,故都已盛而衰,難可興已;江南土薄水淺,人心囂浮輕巧,不可以都;河北土厚水深,人心彊愎狠戾,不可以都。惟襄、鄧實惟中原,人心質良,去秦咫尺,而有上洛為之限,永無夷狄侵軼之虞,此建都之極選也。」不報。
朴為人木彊,無它能。方是時,天子失政,思用特起士,任之以中興,而朴所善方士許巖士得幸,出入禁中,言朴有經濟才,又水部郎中何迎亦表其賢,帝召與語,擢左諫議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素無聞,人人大驚。俄判戶部,進中書侍郎。帝益治兵,所處可一委朴。朴移檄四方,令近者出甲士,資饋饟;遠者以羨餘上。後數月,巖士為韓建所殺,朴罷為秘書監,三貶郴州司戶參軍,卒。
與朴皆相者孫偓,字龍光。父景商,為天平軍節度使。偓第進士,歷顯官,以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門下,為鳳翔四面行營都統。俄兼禮部尚書、行營節度諸軍都統招討處置等使。始,家第堂柱生槐枝,期而茂,旣而偓秉政,封樂安縣侯。與朴皆貶衡州司馬,卒。
偓性通簡,不矯飭,嘗曰:「士苟有行,不必以己長形彼短、己清彰彼濁。」每對客,奴童相詬曳仆諸前,不之責,曰:「若持怒心,即自撓矣。」
兄儲,歷天雄節度使,終兵部尚書。
韓偓字致光,京兆萬年人。擢進士第,佐河中幕府。召拜左拾遺,以疾解。後遷累左諫議大夫。宰相崔胤判度支,表以自副。王溥薦為翰林學士,遷中書舍人。偓嘗與胤定策誅劉季述,昭宗反正,為功臣。帝疾宦人驕橫,欲盡去之。偓曰:「陛下誅季述時,餘皆赦不問,今又誅之,誰不懼死?含垢隱忍,須後可也。天子威柄,今散在方面,若上下同心,攝領權綱,猶冀天下可治。宦人忠厚可任者,假以恩倖,使自翦其黨,蔑有不濟。今食度支者乃八千人,公私牽屬不減二萬,雖誅六七巨魁,未見有益,適固其逆心耳。」帝前膝曰:「此一事終始屬卿。」
中書舍人令狐渙任機巧,帝嘗欲以當國,俄又悔曰:「渙作宰相或誤國,朕當先用卿。」辭曰:「渙再世宰相,練故事,陛下業已許之。若許渙可改,許臣獨不可移乎?」帝曰:「我未嘗而命,亦何憚?」偓因薦御史大夫趙崇勁正雅重,可以準繩中外。帝知偓,崇門生也,嘆其能讓。
初,李繼昭等以功皆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謂「三使相」,後稍稍更附韓全誨、周敬容,皆忌胤。胤聞,召鳳翔李茂貞入朝,使留族子繼筠宿衛。偓聞,以為不可,胤不納。偓又語令狐渙,渙曰「吾屬不惜宰相邪?無衛軍則為閹豎所圖矣。」偓曰:「不然。無兵則家與國安,有兵則家與國不可保。」胤聞,憂,未知所出。李彥弼見帝倨甚,帝不平,偓請逐之,赦其黨許自新,則狂謀自破,帝不用。彥弼譖偓及渙漏禁省語,不可與圖政,帝怒曰:「卿有官屬,日夕議事,奈何不欲我見學士邪?」繼昭等飲殿中自如,帝怒,偓曰:「三使相有功,不如厚與金帛官爵,毋使豫政事。今宰相不得顓決事,繼昭輩所奏必聽。它日遽改,則人人生怨。初以衛兵檢中人,今敕使、衛兵為一,臣竊寒心,願詔茂貞還其衛軍。不然,兩鎮兵鬬闕下,朝廷危矣。」及胤召朱全忠討全誨,汴兵將至,偓勸胤督茂貞還衛卒。又勸表暴內臣罪,因誅全誨等;若茂貞不如詔,即許全忠入朝。未及用,而全誨等已劫帝西幸。偓夜追及鄠,見帝慟哭。至鳳翔,遷兵部侍郎,進承旨。
宰相韋貽範母喪,詔還位,偓當草制,上言:「貽範處喪未數月,遽使視事,傷孝子心。今中書事,一相可辦。陛下誠惜貽範才,俟變縗而召可也,何必使出峨冠廟堂,入泣血柩側,毀瘠則廢務,勤恪則忘哀,此非人情可處也。」學士使馬從皓逼偓求草,偓曰:「腕可斷,麻不可草!」從皓曰:「君求死邪?」偓曰:「吾職內署,可默默乎?」明日,百官至,而麻不出,宦侍合譟。茂貞入見帝曰:「命宰相而學士不草麻,非反邪?」艴然出。姚洎聞曰:「使我當直,亦繼以死。」旣而帝畏茂貞,卒詔貽範還相,洎代草麻。自是宦黨怒偓甚。從皓讓偓曰:「南司輕北司甚,君乃崔胤、王溥所薦,今日北司雖殺之可也。兩軍樞密,以君周歲無奉入,吾等議救接,君知之乎?」偓不敢對。
茂貞疑帝間出依全忠,以兵衛行在。帝行武德殿前,因至尚食局,會學士獨在,宮人招偓,偓至,再拜哭曰:「崔胤甚健,全忠軍必濟。」帝喜,偓曰:「願陛下還宮,無為人知。」帝賜以麪豆而去。全誨誅,宮人多坐死。帝欲盡去餘黨,偓曰:「禮,人臣無將,將必誅。宮婢負恩不可赦,然不三十年不能成人,盡誅則傷仁。願去尤者,自內安外,以靜羣心。」帝曰:「善。」崔胤請以輝王為元帥,帝問偓:「它日累吾兒否?」偓曰:「陛下在東內時,天陰雺,王聞烏聲曰:『上與后幽困,鳥雀聲亦悲。』陛下聞之惻然,有是否?」帝曰:「然。是兒天生忠孝,與人異。」意遂決。偓議附胤類如此。
帝反正,勵精政事,偓處可機密,率與帝意合,欲相者三四,讓不敢當。蘇檢復引同輔政,遂固辭。初,偓侍宴,與京兆鄭元規、威遠使陳班並席,辭曰:「學士不與外班接。」主席者固請,乃坐。旣元規、班至,終絕席。全忠、胤臨陛宣事,坐者皆去席,偓不動,曰:「侍宴無輒立,二公將以我為知禮。」全忠怒偓薄己,悻然出。有譖偓喜侵侮有位,胤亦與偓貳。會逐王溥、陸扆,帝以王贊、趙崇為相,胤執贊、崇非宰相器,帝不得已而罷。贊、崇皆偓所薦為宰相者。全忠見帝,斥偓罪,帝數顧胤,胤不為解。全忠至中書,欲召偓殺之。鄭元規曰:「偓位侍郎學士承旨,公無遽。」全忠乃止,貶濮州司馬。帝執其手流涕曰:「我左右無人矣。」再貶榮懿尉,徙鄧州司馬。天祐二年,復召為學士,還故官。偓不敢入朝,挈其族南依王審知而卒。
兄儀,字羽光,亦以翰林學士為御史中丞。偓貶之明年,帝宴文思毬場,全忠入,百官坐廡下,全忠怒,貶儀棣州司馬,侍御史歸藹登州司戶參軍。
贊曰:懿、僖以來,王道日失厥序,腐尹塞朝,賢人遁逃,四方豪英,各附所合而奮。天子塊然,所與者惟佞愎庸奴,乃欲鄣橫流、支已顛,寧不殆哉!觀綮、朴輩不次而用,捭豚臑拒貙牙,趣亡而已。一韓偓不能容,況賢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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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八十四‧列傳第一百0九 馬植 楊收 路巖  盧攜
馬植字存之,鳳州刺史勛子也。第進士,又擢制策科,補校書郎。繇壽州團練副使三遷饒州刺史。開成初,為安南都護。精吏事,以文雅絢飾其政,清淨不煩,洞夷便安。羈縻諸首領皆來納款,遣子弟詣府,請賦租約束。植奏以武陸縣為陸州,即柬首領為刺史。旣而州部廢池珠復生。以政最,檢校左散騎常侍,徙黔中觀察使。
會昌中,召拜光祿卿,遷大理。植自以譽望在當時諸公右,久補外,還朝不得要官,為宰相李德裕所抑,內怨望。宣宗嗣位,白敏中當國,凡德裕所不善,悉不次用之,故植以刑部侍郎領諸道鹽鐵轉運使,遷戶部,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中書侍郎。
初,左軍中尉馬元贄最為帝寵信,賜通天犀帶。而植素與元贄善,至通昭穆,元贄以賜帶遺之。它日對便殿,帝識其帶,以詰植,植震恐,具言狀,於是罷為天平軍節度使。旣行,詔捕親吏下御史獄,盡得交私狀,貶常州刺史,以太子賔客分司東都。起為忠武、宣武節度使,卒。
初,植兼集賢殿大學士,校理楊收道與三院御史遇,不肯避,朝長馮緘錄其騶僕辱之。植怒,奏言:「開元中,麗正殿賜酒,大學士張說以下十八人不知先舉者,說以學士德行相先,遂同舉酒。今緘辱收與大學士等,請斥之。」中丞令狐綯援故事論救,宣宗釋不問。因著令「三館學士不避行臺」,自植始。臺制:三院還臺,以一人為朝長云。
楊收字藏之,自言隋越國公素之裔,世居馮翊。父遺直,德宗時,以上書闕下,仕為濠州錄事參軍,客死姑蘇。
收七歲而孤,處喪若成人。母長孫親授經,十三通大義。善屬文,所賦輒就,吳人號神童。里人多造門觀賦詩,至壓敗其藩,收嘲之曰:「爾非羸角者,奚用觸吾藩?」切當率類此。及壯,長六尺二寸,廣顙深頤,疏眉目,寡言笑,博學彊記,至它藝無不通解。貧甚,以母奉浮屠法,自幼不食肉,約曰:「爾得進士第,乃可食。」
涔陽耕得古鍾,高尺餘,收扣之,曰「此姑洗角也。」旣劀拭,有刻在兩欒,果然。嘗言:「琴通黃鍾、姑洗、無射三均,側出諸調,由羅蔦附灌木然。」時有安涗者,世稱善琴,且知音。收問「五弦外,其二云何?」涗曰:「世謂周文、武二王所加者。」收曰:「能為文王操乎?」涗即以黃鍾為宮而奏之,以少商應大絃,收曰:「止!如子之言,少商,武絃也。且文世安得武聲乎?」涗大驚,因問樂意,收曰:「樂亡久矣。上古祀天地宗廟,皆不用商。周人歌大呂、舞雲門以俟天神,歌太蔟、舞咸池以俟地祇。大呂、黃鍾之合,陽聲之首。而雲門,黃帝樂也;咸池,堯樂也。不敢用黃鍾,而以太蔟次之。然則祭天者,圜鍾為宮,黃鍾為角,太蔟為徵,姑洗為羽;祭地者,函鍾為宮,太蔟為角,姑洗為徵,南呂為羽。訖不用商及二少。蓋商聲剛而二少聲下,所以取其正、裁其繁也。漢祭天則用商,而宗廟不用,謂鬼神畏商之剛。西京諸儒惑圜鍾、函鍾之說,故其自受命,郊祀、宗廟樂,唯用黃鍾一均。章帝時,太常丞鮑業始旋十二宮。夫旋宮以七聲為均,均言韻也,古無韻字,猶言一韻聲也。始以某律為宮,某律為商,某律為角,某律為徵,某律為羽,某律少宮,某律少徵,亦曰『變』,曰『比』。一均成則五聲為之節族,此旋宮也。」乃取律次之以示涗。涗時七十餘,以為未始聞,而收未冠也。
以兄假未仕,不肯舉進士。旣假褫褐,乃入京師。明年,擢進士,杜悰表署淮南推官。悰領度支,又節度劍南東西川,輒隨府三遷。宰相馬植表為渭南尉、集賢校理,議補監察御史。收又以假方外遷,誼不可先,固辭。植嗟美為止。復為悰節度府判官。蜀有可縣,直巂州西南,地寬平多水泉,可灌粳稻。或謂悰計興屯田,省轉饋以飽邊士,悰將從之,收曰:「田可致,兵不可得。且地當蠻衝,本非中國。今輟西南屯士往耕,則姚、巂兵少,賊得乗間。若調兵捍賊,則民疲士怨。假令大穰,蠻得長驅,是資賊糧,豈國計耶?」乃止。
始,周墀罷宰相,節度東川,表其弟嚴掌書記,俄而墀卒,悰辟為觀察使判官,兄弟並在幕府。未幾,假自浙西判官擢監察御史,而收亦自西川遷。兄弟同臺,世榮其友。以詳禮學改太常博士,而嚴亦自揚州召為監察御史。收因建言:「漢制,總羣官而聽曰省,分務而專治曰寺。太常,分務專治者也,所以藏天子之旂常。今旂常因車飾隸太僕,非是。」未及行,以母喪免。服除,從淮南崔鉉府為支使。還,拜侍御史。夏侯孜以宰相領度支,引判度支案。遷長安令。
懿宗時,擢累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承旨,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始,南蠻自大中以來,火邕州,掠交趾,調華人往屯,涉氛瘴死者十七,戰無功,蠻勢益張。收議豫章募士三萬,置鎮南軍以拒蠻。悉教蹋張,戰必注滿,蠻不能支。又峙食汎舟餉南海。天子嘉其功,進尚書右僕射,封晉陽縣男。
旣益貴,稍自盛滿,為夸侈,門吏童客倚為姦。中尉楊玄价得君,而收與之厚,收之相,玄价實左右之,乃招四方賕餉,數千諉,收不能從,玄价以負己,大恚,陰加毀短。知政凡五年,罷為宣歙觀察使,不敢當兩使稟料,但受刺史俸,留公藏錢七百萬。韋保衡又劾收前用嚴譔為江西節度使,受謝百萬,及它隱盜。明年,貶端州司馬。吏具大舟以須,收不從,曰:「方謫去,可乎?」以二小舸趨官。又明年,流驩州,俄詔內養追賜死。收得詔謝曰:「輔政無狀,固宜死。今獨一弟嚴以奉先人之祀,使者能假須臾使秉筆乎?」使者從之。收自作書謝天子,丐弟嚴死,奉先臣後。以書授使者,即仰鴆死。帝見書惻然,乃宥嚴,坐收流死者十一人。後三年,詔追雪其辜,復官爵。子鉅、鏻。
鉅,乾寧初為翰林學士,從入洛,終散騎常侍。鏻至戶部尚書。
收兄發,字至之,登進士,又中拔萃,累官左司郎中。宣宗追加順、憲二宗尊號,有司議改造廟主,署新謚,詔百官議。發與都官郎中盧搏以為改作主,求古無文,執不可。知禮者韙之。改太常少卿,為蘇州刺史,治以恭長慈幼為先。徙福建觀察使,又以能政聞。朝廷意有治劇才,拜嶺南節度使。承前寬弛,發操下剛嚴,軍遂怨,起為亂,囚傳舍,貶婺州刺史。
假字仁之,仕終常州刺史。收與昆弟護喪葬偃師,會者千人。
嚴字凜之,舉進士。時王起選士三十人,而楊知至、竇緘、源重、鄭朴及嚴五人皆世冑,起以聞,詔獨收嚴。累遷至工部侍郎、翰林學士。收知政,請補外,拜浙東觀察使。收貶,嚴亦斥為邵州刺史,徙吉王傅。乾符中,以兵部侍郎判度支,卒。子涉、注。
涉,昭宗時,仕至吏部侍郎,哀帝時,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人端重有禮法。方賊臣陵慢,王室殘蕩,賢人多罹患。涉受命,與家人泣,語其子凝式曰:「世道方極,吾嬰網羅不能去,將重不幸,禍且累汝。」然以謙靖,終免于禍。注為翰林學士。涉已相,辭內職,為戶部侍郎。
路巖字魯瞻,魏州冠氏人。父羣,字正夫,通經術,善屬文。性志純絜,親歿,終身不肉食。累官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承旨,文宗優遇之。居循循謙飭,若不在勢位者。所與交,雖褐衣之賤,待以禮,始終一節。
巖幼惠敏過人,及進士第,父時故人在方鎮者交辟之,久乃荅。懿宗咸通初,自屯田員外郎入翰林為學士,以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年三十六。居位八歲,進至尚書左僕射。
於是王政秕僻,宰相得用事。巖顧天子荒闇,且以政委己,乃通賂遺,奢肆不法。俄與韋保衡同當國,二人勢動天下,時目其黨為「牛頭阿旁」,言如鬼陰惡可畏也。旣權侔則爭,故與保衡還相惡。俄罷巖為劍南西川節度使,承蠻盜邊後,巖力拊循,置定邊軍於邛州,扼大度,治故關,取壇丁子弟教擊刺,使補屯籍,由是西山八國來朝。以勞遷兼中書令,封魏國公。
始,為相時,委事親吏邊咸。會至德令陳蟠叟奏書願請間言財利,帝召見,則曰:「臣願破邊咸家,可佐軍興。」帝問:「咸何人?」對曰:「宰相巖親吏也。」帝怒,斥蟠叟,自是人無敢言。咸乃與郭籌者相依倚為姦,巖不甚制,軍中惟邊將軍、郭司馬爾,妄給與以結士心。嘗閱武都場,咸、籌涖之,其議事以書相示則焚之,軍中驚,以有異圖,恟恟,遂聞京師。巖坐是徙荊南節度使,道貶新州刺史,至江陵,免官,流儋州,籍入其家。巖體貌偉麗,美須髯,至江陵兩昔皆白。捕誅咸、籌等。巖至新州,詔賜死,剔取喉,上有司。或言巖嘗密請「三品以上得罪誅殛,剔取喉驗其已死」。俄而自及。
保衡者,京兆人,字蘊用。父愨,宣宗時,終武昌軍節度使。保衡,咸通中,以右拾遺尚同昌公主,遷起居郎、駙馬都尉。主,郭淑妃所生,懿宗所愛,而妃有寵,故恩禮最異,悉宮中珍玩資予之。俄歷翰林學士承旨,以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自尚主至是裁再期。又進門下侍郎、尚書右僕射。
性浮淺,旣恃恩據權,以嫌愛自肆,所悅即擢,不悅擠之。保衡舉進士王鐸第,于籍、蕭遘與同升,以嘗薄于己,皆見斥。逐楊收,傾路巖,人益畏之。主薨,而寵遇不衰。僖宗立,進司徒。俄為怨家白發陰罪,貶賀州刺史,再貶澄邁令,遂賜死。
弟保乂,自兵部侍郎貶賔州司戶參軍。而劉瞻等坐主薨見貶者,偕復起。
盧攜字子升,其先本范陽,世居鄭。擢進士第,被辟浙東府。入朝為右拾遺,歷臺省,累進戶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乾符五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拜中書侍郎、刑部尚書、弘文館大學士。攜姿陋而語不正,與鄭畋俱李翱甥,同位宰相,然所處議多駁。
初,王仙芝起河南,攜表宋威、齊克讓、曾袞皆善將,為招討使。及威殺尚君長,賊熾結,益不制,乃以王鐸鎮荊南為諸道都統。攜不悅。是時,黃巢已破廣州,勢張甚,表求天平節度使,詔宰相百官議。攜素厚高駢,屬令立功,乃固不可巢請,又欲激巢使戰而敗鐸,因授率府率。又徇駢與南詔和親,與畋爭,相恨詈,繇是罷為太子賔客,分司東都。俄為兵部尚書。會駢將張璘破賊,帝復召攜,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及鐸失守,以駢代之,即按關東諸將為鐸、畋所任者,悉易置。內倚田令孜,而外寄戎政於駢,與奪惟所愛惡。
後病風足蹇,神智瞑塞,事多決於親吏楊溫、李脩,賄賂顯行。及巢破淮南,璘戰死,忠武兵亂,天下危懼,人皆咎攜,始下詔以巢為天平節度使。詔下,賊已破潼關。明日,以太子賔客罷,分司東都,是夜仰藥死。巢入京師,斲棺磔尸於長安市。
子晏,天祐初為河南尉,柳璨殺之。
贊曰:盧攜之敗王鐸,私高駢,賊遂卷咸、鎬而西,易若舉毛,可謂朝無人焉。唐將亡,攜為之鴟梟,宜天之假手於賊而磔其枯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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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八十五‧列傳第一百一十 鄭畋 王鐸 王徽 韋昭度 張濬
鄭畋字台文,系出滎陽。父亞,字子佐。爽邁有文,舉進士、賢良方正、書判拔萃,三中其科。李德裕為翰林學士,高其才,及守浙西,辟署幕府。擢監察御史,李回任中丞,薦為刑部郎中知雜事,拜給事中。德裕罷宰相,出為桂管觀察使,坐吳湘獄不能直冤,貶循州刺史,死于官。
畋舉進士,時年甚少,有司上第籍,武宗疑,索所試自省,乃可奏。為宣武推官,以書判拔萃擢渭南尉。父喪免。宣宗時,白敏中、令狐綯繼當國,皆怨德裕,其賔客並廢斥,故畋不調幾十年,外更帥鎮幕府。綯去位,始為虞部員外郎。右丞鄭薰誣畋罪,不可任郎官,出之。久乃入為刑部員外郎。劉瞻為宰相,薦授戶部郎中,入翰林為學士,俄知制誥。會討徐州賊龐勛,書詔紛委,畋思不淹晷,成文粲然,無不切機要,當時推之。勛平,以戶部侍郎進學士承旨。瞻以諫迕懿宗,賜罷,畋草制書多褒言,韋保衡等怨之,以為附下罔上,貶梧州刺史。
僖宗立,內徙郴、絳二州,以右散騎常侍召還。故事,兩省轉對延英,獨常侍不與。畋建言宜備顧問,詔可,遂著于令。以兵部侍郎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故時,宰相騶哄聯數坊,呵止行人。畋敕導者止百步,禁百官僕史不得擅至宰相府。交、廣、邕南兵,舊取嶺北五道米往餉之,船多敗沒。畋請以嶺南鹽鐵委廣州節度使韋荷,歲煮海取鹽直四十萬緡,市虔、吉米以贍安南,罷荊、洪等漕役,軍食遂饒。後以王師甫為嶺南供軍副使,師甫請兼總兵,而歲加獻錢二萬緡。畋曰:「荷且有功,而師甫以利啖朝廷,謀奪其兵,不可。」罷之。再遷門下侍郎,封滎陽郡侯。以星變求去位,不許。
乾符六年,黃巢勢寖盛,據安南,騰書求天平節度使。帝令羣臣議,咸請假節以紓難。畋欲因授嶺南節度使,而盧攜方倚高駢,使立功,乃曰:「駢才略無雙,淮南天下勁兵,又諸道之師方至,蕞爾賊,奈何捨之,令四方解體邪?」畋曰:「不然。巢之亂本於饑,其衆以利合,故能興江、淮,根蔓天下。國家久平,士忘戰,所在閉壘不敢出。如以恩釋罪,使及歲豐,其下思歸,衆一離,即巢机上肉耳,法謂不戰而屈人兵也。今不伐以謀,而怖以兵,恐天下憂未艾也。」僕射于琮言:「南海以寶產富天下,如與賊,國藏竭矣。」天子內亦屬駢,乃然攜議。畋曰:「安危屬吾等,而公倚淮南用兵,吾不知所稅駕。」會駢奏:「南蠻方彊,請如西戎,以公主下嫁。」攜又議從之。畋以為損國威靈,不可,即抗論,至相詬嫚。攜怒,拂衣去,裾衊於硯,因抵之。帝以大臣爭口語,無以示百官,乃俱罷,以畋為太子賔客,分司東都。俄召拜吏部尚書。
明年,為鳳翔隴西節度使,募銳兵五百,號「疾雷將」,境中盜不敢發,發輒得。會巢陷東都,遣兵戍京師,以家財勞行,妻自紝戎衣給戰士。帝出梁、洋,畋上謁斜谷,泣曰:「將相誤國,臣請死以懲無狀。」帝勞遣之,且曰:「公謹扼賊衝,無令得西向。」畋曰:「方艱虞時,事有機急,不可中覆,請便宜從事,臣當以死報國。」帝曰:「利社稷,無不可。」畋還,蒐士卒,繕器械,濬城隍,使于梁者道相屬。俄而賊使至,諸將皆欲附賊,畋開諭不可,即悉出金帛,請得脫身去,復不聽。而使以偽赦令示軍中乃去。明日,詔使至,畋召監軍袁敬柔以逆順曉諸將,乃聽命,刺血以盟。畋遣子凝績從帝,有詔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賊將又至,畋斬于軍,餘黨數百人皆捕誅之。遷檢校尚書右僕射、西面行營都統。軍中承制除拜,乃以前靈武節度使唐弘夫為行軍司馬。
中和元年,賊將王璠率衆三萬來攻,畋使弘夫設伏以待。璠內輕畋儒柔,縱步騎鼓而前,畋以銳卒數千當賊,疏陣而多旗幟,乗高伐鼓,賊不測衆寡,陣未整,伏發,衆皆囂。日暮,軍四合,鏖戰龍尾坡,殺賊二萬級,積尸數十里,多獲鎧仗,璠遁去,禽璠子斬之,威動京師。時諸鎮兵在寰內尚數萬,無所歸,畋招來之,厚加慰結。乃與涇原程宗楚、秦州仇公遇、鄜延李孝恭、夏州拓拔思恭約盟,傳檄天下。時王命不出劍門,四方謂王室微,不能復興,及畋檄至,遠近咸聳,各治兵思立功,奔問行在。巢大懼,不敢西謀。當此時,微畋,天子幾殆。帝聞捷曰:「朕知畋不盡,儒者之勇乃爾!」
弘夫取咸陽,以桴濟兵渭水。賊伏甲偽走,弘夫與宗楚乗勝入都門,為賊所覆。畋數敕無輕進,二人不聽,果敗。以鄜、夏兵屯東渭橋。再進司空、兼門下侍郎、京城四面行營都統,賜御袍犀帶。拜而不賀。
行軍司馬李昌言者屯興平,遣麾下求為南面都統,輒引兵趨府。畋不意見襲,登城好語曰:「吾方入朝,公能戢兵愛人,為國滅賊乎?能,則守此矣。」遂委軍去。昌言自為留後,衛畋出境。旣半道,內慙負,即辭疾。詔授太子少傅,分司東都,便醫於興元。
明年,召至行在,以王鐸將兵,復拜畋司空、門下侍郎、平章事,軍務一以咨決。興州戍將孫鄴坐贓抵死,畋奏言:「方關輔失守,鄴護褒斜有功,請免死。陳秋兒保嵯峨山拒賊,農不廢耕,請以檢校散騎常侍隸奉天軍。」制皆可。舊制,使府校書郎以上,滿三歲遷;監察御史裏行至大夫、常侍,滿三十月遷。雖節度兼宰相,亦不敢越。自軍興,有歲內數遷者,畋以為不可,請:「行營節度,繇裏行至大夫,許滿二十月遷;校書郎以上,滿二歲乃奏。非軍興者如故事。」從之。
時田令孜恃權,有所干請,畋不應。陳敬瑄欲以官品居宰相上,畋曰:「外宰相安得論品乎?」卒不肯處其下。令孜、敬瑄內常銜之。賊平,帝將還,而李昌言自以襲畋而奪之鎮,今畋當國,內不喜。故三人相結,而遣客上畋過咎。帝得其情,不許。畋乃引疾去位,入見帝曰:「乗輿東還,繇大散關幸鳳翔,供張頓峙,一委昌言,乃可安。臣若以宰相從,彼且猜阻,非所以靖反側也。請以散官養疾。或羣臣有疑,願出臣章示之,使知天子於臣無纖芥者。」帝以其誠,乃授檢校司徒、太子太保,罷政事。以凝績為壁州刺史,留養。徙龍州,卒,年六十三,贈太尉。後帝思畋忠力,又贈太傅。凝績數歲亦卒。始,李茂貞以博野裨將戍奉天,畋召隸麾下,委以游邏,厚禮之。茂貞感其飾擢,及畋還葬鄭,表為請謚曰文昭。天復初,與李思恭配饗僖宗廟廷,又贈宗楚、弘夫官。
畋為人仁恕,姿采如峙玉。凡與布衣交,至貴無少易。鄭縠者,薰子也。方畋秉政,擢為給事中,至侍郎。其損怨類如此。巢之難,先諸軍破賊,雖功不終,而還相天子,坐籌帷幄,終能復國云。
王鐸字昭範,宰相播昆弟子也。會昌初,擢進士第,累遷右補闕、集賢殿直學士。白敏中辟署西川幕府。咸通後,仕寖顯,歷中書舍人、禮部侍郎。所取多才實士,為世稱挹。拜御史中丞,以戶部侍郎判度支。十二年,繇禮部尚書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加門下侍郎、尚書左僕射,超拜司徒。韋保衡緣恩倖輔政,始由鐸得進士,故謹事之。雖竊政權,將大斥不附者,病鐸持其事,不得肆,搢紳賴焉。鐸亦上疏祈解,乃以檢校左僕射,出為宣武節度使。
僖宗初,以左僕射召。始,鐸當國,練制度,智慮周密,時論推允。會河南盜起,天下跂鐸入輔,又鄭畋數言其賢,復拜門下侍郎、平章事。乾符六年,賊破江陵,宋威無功,諸將觀望不進,天下大震。朝廷議置統帥,鐸因請自率諸將督羣盜。帝即以鐸為侍中、荊南節度使、諸道行營都統,封晉國公。綏納流冗,益募軍,完器鎧,武備張設。李係者,西平王晟諸孫。敏辨善言兵,然中無有。鐸信之,舉為將,分精兵使守湖南。俄而賊捨廣州,鼓而北,係望風未戰輒潰,鐸退營襄陽。於是以高駢代之,貶太子賔客,分司東都。
未幾,召拜太子少師,從天子入蜀,拜司徒、門下侍郎、平章事,加侍中。復以太子太保平章事。是時,誅討大計悉屬駢,駢內幸多難,數偃蹇,而外逗撓。鐸感慨王室,每入對,必噫嗚流涕,固請行。時中和二年也。乃以檢校司徒、中書令為義成節度使,諸道行營都統,判延資、戶部、租庸等使。於是表崔安潛自副,鄭昌圖、裴贄、裴樞、王摶等在幕府,以周岌、王重榮、諸葛爽、康實、安師儒、時溥六節度為將佐,而中尉西門思恭為監軍,率衛兵洎梁、蜀師三萬壁盩厔,移檄天下。先是,諸將雖環賊,莫肯先。及鐸檄至,號令殷然,士氣皆起,爭欲破賊,故巢戰數蹙。宦人田令孜策賊必破,欲使功出于己,乃搆鐸於帝,罷為檢校司徒,以義成節度還屯。鐸功危就,而讒見奪,然卒因其勢困賊。後數月,復京師,策勳居關東諸鎮第一。四年,徙義昌節度使。
鐸世貴,出入裘馬鮮明,妾侍且衆。過魏,樂彥禎子從訓心利之。李山甫者,數舉進士被黜,依魏幕府,內樂禍,且怨中朝大臣,導從訓以詭謀,使伏兵高雞泊劫之,鐸及家屬吏佐三百餘人皆遇害。朝廷微弱,不能治其冤,天下痛之。
弟鐐,累官汝州刺史。乾符中,王仙芝來攻,鐐拒之,自督勇士與別將董漢勳守南、北門。城陷,漢勳力戰死,鐐貶韶州司馬。終太子賔客。
王徽字昭文,京兆人。第進士,授校書郎。沈詢判度支,徐商領鹽鐵,皆辟署使府。始,宣宗詔宰相選可尚主者,或以徽聞。徽本澹聲利,聞不喜,往見宰相劉瑑曰:「徽年過四十,又多病,不應在選。」瑑為言,乃罷。從令狐綯署宣武、淮南掌書記,召授右拾遺。書二十餘上,言無回忌,公議浩然歸重。徐商罷政事,守江陵,心欲表徽在幕府,恐其不樂外,忍不言。徽自往曰:「公知徽,安得不從?」商大喜,表為殿中侍御史,署節度府判官。御史中丞高湜薦知雜事,進考功員外郎。故事,考簿以朱注上下為殿最,歲久易漫,吏輒竄易為姦。徽始用墨,遂絕妄欺。擢翰林學士。
廣明元年,盧攜罷宰相,以徽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日,黃巢入關,僖宗西狩,冒夜出。徽與崔沆、豆盧瑑、僕射于琮詰朝乃知,追帝不及,墯崖樾間,為賊所執,迫還,將汙以官。徽陽瘖不荅,以刃環脅,卒不動。賊令歸第,使醫護視。久之,守者懈,乃奔河中,裂縑書章,遣人間走蜀。詔拜兵部尚書、京城四面宣慰催陣使。
昭義高潯與賊戰石橋,敗績。其將劉廣擅還,據潞州。別將孟方立殺廣,因取邢、洺、磁三州貳于己。昭義所隸唯澤一州。帝以兵部侍郎鄭昌圖權守潞,士心多附方立,昌圖不能制。朝議以大臣鎮撫,即授徽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領昭義節度使。是時,李克用亦爭澤、潞,徽商朝廷力未能以兵抗之,奉表固辭,詔可。更為諸道租庸供軍使。因說行營都監楊復光,請赦沙陀罪,令赴難。其夏,沙陀會諸軍,遂平京師,徽助為多,遷右僕射。
大亂之後,宮觀焚殘,園陵皆發掘,鞠為丘莽,乗輿未有東意,詔徽充大明宮留守,京畿安撫制置脩奉使。徽外調兵食,內撫綏流亡,踰年,稍稍完聚,興復殿寢,裁制有宜,即奉表請帝東還。又進檢校司空、御史大夫,仍權京兆尹。宦要家爭遣人治第,侵冒齊民,訟訴滿前,徽不屈勢倖,一平以法,繇是為帝左右所憎,以其黨薛杞為少尹,輕其權。杞方居喪,徽奏止不使到府。衆忿,共譖罷徽,令赴行在。俄授太子少師。徽遂移疾河中,滿百日免。帝還京師,復申前授,稱疾不任奉謁。宰相疾其怨望,貶集州刺史。會帝避沙陀,出次寶雞。帝念徽無罪,拜吏部尚書,封琅邪郡侯。未行而嗣襄王熅作亂,帝進次漢中。熅逼召徽,以尪廢自言。及熅僭號,迫羣臣作誓牒,徽託手弱,卒不肯署。熅平,帝至鳳翔,召徽為御史大夫,固辭足痺,復拜太子少師。
昭宗立,見便殿,進對詳洽,帝顧宰相曰:「徽神氣尚彊,可用。」乃復授吏部尚書。是時,銓選失序,吏肆為姦,補調重複不可檢。徽為手藉,一驗實之,遂無姦滯。進右僕射。大順元年卒,贈司空,謚曰貞。
譜言其先本魏諸公子,秦滅魏,至漢徙關中霸陵,以其故王家,為王氏。十世祖羆,仕周為同州刺史,死葬咸陽鳳政原,子孫因家杜陵。曾祖擇從,昆弟四人,曰易從、朋從、言從,皆擢進士第。至鳳閣舍人者三人,故號「鳳閣王氏」。自是訖大中時,登進士者十八人,位臺省牧守者三十餘人。徽有雅望,拜宰相一日而京師亂,故其設施無可道者。
韋昭度字正紀,京兆人。擢進士第,踐歷華近,累遷中書舍人。僖宗西狩,以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從。未幾,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還京,授司空。再狩山南,還次鳳翔,李昌符亂興蒼卒,昭度質家族於禁軍,誓共討賊,士感動,乃平昌符。遷太保,兼侍中。昭宗即位,守中書令,封岐國公。
閬州刺史王建攻陳敬瑄於成都,以昭度為西川節度使。敬瑄不內,詔東川顧彥朗與建合兵以討,拜昭度兼行營招撫使。乃建幢節行城下,諭其衆曰:「毋久閉壘。」敬瑄遣人詈曰:「鐵券,先帝所命,若何違之?」淹半歲,始拔漢州。建紿昭度曰:「公暴師遠出,事蠻夷地,方山東兵連禍結,朝廷不能治,腹心疾也,宜亟還定之。敬瑄小醜,當責建等可辨。」昭度信之,請還。未半道,建以重兵守劍門,急攻成都,囚敬瑄,自稱留後。罷昭度為東都留守。
杜讓能旣被害,以司徒、門下侍郎復為平章事,進太傅。王行瑜求為尚書令,昭度建言:「太宗由是即位,後人臣無復拜者。郭子儀有大功,嘗授之,固辭免,況行瑜乎?」乃更號尚父。行瑜怨。會用李磎輔政,而崔昭緯密語行瑜曰:「前公已為尚書令,昭度持不可。今又引磎協力,此姦人務立黨與,惑上聽,恐事復有如杜太尉時。」行瑜乃與李茂貞數上書譏詆朝政。昭度懼,稱疾,罷為太傅,致仕。行瑜、茂貞、韓建聯兵至闕下,言昭度伐蜀失謀,請貶之。未及報,而行瑜收昭度於都亭驛殺之。天子不得已,下詔暴其罪。行瑜誅,乃追復官爵,許其家收葬,贈太尉。
張濬字禹川,本河間人。性通脫無檢,汎知書史,喜高論,士友擯薄之。不得志,乃羸服屏居金鳳山,學從橫術,以捭闔干時。樞密使楊復恭遇之,以處士薦為太常博士,進度支員外郎。黃巢之亂,稱疾,挾其母走商山。僖宗西出,衛士食不給,漢陰令李康獻糗餌數百馱,士皆厭給。帝異之,曰:「爾乃及是乎?」對曰:「臣安知為此,張濬教臣也。」乃急召濬至行在,再進諫議大夫。宰相王鐸任行營都統,奏署都統判官。
時王敬武在平盧,軍最彊,累召不肯應。濬往說之,而敬武已臣賊,不迎使者。濬責之曰:「公為天子守藩,今使者齎詔至,不北面俯伏而敢侮慢,公乃未識君臣大分,何以長吏民哉?」敬武愕眙愧謝。濬宣詔已,士按兵默默。濬召將佐至鞠場,倡言:「忠義之士當審利害。黃巢,販鹽虜耳,捨天子而臣之,何利邪?今諸侯勤王者踵相接,公等據一州以觀成敗,後賊平,將安往?誠能此時共誅大盜,迎天子,功名富貴可反手而取。吾憐公等捨安而陷危也。」諸將雜然曰:「諫議語是!」敬武即引軍從濬西。擢濬為會軍使。賊平,以戶部侍郎判度支。後再狩山南,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判度支。
濬始繇復恭進,復恭中失權,更依田令孜,故復恭銜之。及為中尉,數被離間。昭宗即位,復恭恃援立功,專任事,帝稍不平。當時多言濬有方略,善處大計,乃復見委信,嘗問致治之要,對曰:「在彊兵。兵彊,天下服矣。」天子繇是甘心於武功。後與論古今事,濬輒曰:「漢、晉之遠無可道,陛下春秋鼎富,天資英特,內偪宦臣,外迫彊臣,故不能安。此臣所以痛心而泣血也。」
是時,朱全忠威振關東,而安居受殺李克恭,以潞州歸全忠。全忠乃與幽州李匡威、雲州赫連鐸上言:「先帝幸梁,繇李克用與朱玫連和,請舉兵誅之,願帥兵為掎角。」帝詔文武四品以上議,皆言:「王室未寧,雖得太原,猶非所有。」濬固爭:「先帝時,身播屯亂,蓋克用、全忠不相下也。請因其弱討之,斷兩雄勢。」帝曰:「平巢,克用功第一。今乗危伐之,天下其謂我何?」久不決。孔緯曰:「濬言萬世之利,陛下所顧一時事爾。臣見師度河,賊必破。今軍中費尚足支數年,幸聽勿疑。」旣濬、緯相倡和,帝乃決出師,詔濬為河東行營兵馬招討制置使,京兆尹孫揆為昭義節度使副之,韓建為供軍使;以全忠、匡威、鐸並為招討使,樞密使駱全諲為行營都監;以汴甲三千為帳下;發五十二軍、邠、寧、鄜、夏雜虜合五萬。帝置酒安喜樓臨餞,濬飲酣泣下曰:「陛下偪於賊,臣願以死除之。」復恭聞不懌,率中尉等餞長樂阪,以酒屬濬,濬不肯舉。是役也,濬外幸成功,而內制復恭,故銜之。
先是,汴、華、邠、岐兵絕河會平陽。汴將朱崇節已戍潞,濬慮汴人遂據有之,乃令揆分兵趨潞,以中人韓歸範持節護送至軍。會太原將李存孝方攻潞,揆至長子,為存孝所禽,汴人亦棄城去。濬次陰地關,諸軍壁平陽。存孝擊之,皆大北,委仗械去。濬斂衆夜遁,比明,軍失太半。存孝進掠晉、絳、慈、隰,其峰甚盛。濬間道出王屋,奔河清,桴而濟,麾下略盡。全諲飲藥死,建遁去。克用上書請罪,其辭悖慢,因韓歸範以聞。朝廷震動,即日下詔罷濬為武昌軍節度使,三貶繡州司戶參軍。全忠為申請,詔聽使便。濬乃至藍田依韓建。及韋昭度死,復用緯為宰相,故濬亦拜兵部尚書,領天下租庸使。將復用,克用上言:「若朝以濬為相,暮請以兵見。」乃止。
乾寧中,罷使,拜尚書右僕射。上疏乞骸骨,遷左僕射致仕,居洛長水墅。雖自屏處,然朝廷得失,時時言之。劉季述亂,濬徒步入洛,泣諭張全義,并致書諸藩,請謀王室之難。王師範起兵青州,欲取濬為謀主,不克。全忠脅帝東遷,濬聞曰:「乗輿卜洛,則大事去矣。」蓋知其將篡也。全忠畏濬構它鎮兵,使全義遣牙將如盜者夜圍墅殺之,屠其家百餘人,實天復二年十二月。
始,濬素厚永寧史葉彥,彥知其謀,以告濬子格。濬度不免,父子相持泣曰:「留則俱死,不如去以存吾嗣。」格拜而辭,彥率士三十人送之,泝漢入蜀,後事王建。少子播,間道走淮南,依楊行密。時行密得承制除拜,播請每除吏,必紫極宮玄宗像前致制誥于桉,乃出之,示不忘朝廷,且欲雪家冤而不克。終廣陵。
贊曰:唐之季,嗣君暗庸,天穢其德久矣。纖人柄朝,靡謀不乖。如畋、鐸皆社稷之才,當大過之世,為天下唱。扶支王室,幾致中興。俄而為孽豎亂宦所乗,功業無所成就。濬以亂止亂,悖繆厥心,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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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八十六‧列傳第一百一十一 周寶 王處存 鄧處訥 陳儒 劉巨容 趙德諲 楊守亮 楊晟 顧彥朗
周寶字上珪,平州盧龍人。曾祖待選,為魯城令,安祿山反,率縣人拒戰,死之。祖光濟,事平盧節度希逸為牙將,每戰,得攻魯城者,必手屠之。歷左贊善大夫,從李洧以徐州歸天子。父懷義,通書記,擢累檢校工部尚書、天德西城防禦使,以徙城事不為宰相李吉甫所助,以憂死。
寶藉蔭為千牛備身。天平節度使殷侑嘗為懷義參軍,寶從之,為部將。會昌時,選方鎮才校入宿衛,與高駢皆隸右神策軍,歷良原鎮使,以善擊毬,俱補軍將,駢以兄事寶。寶彊毅,未嘗詘意於人。官不進,自請以毬見,武宗稱其能,擢金吾將軍。以毬喪一目。進檢校工部尚書、涇原節度使。務耕力,聚糧二十萬斛,號良將。
黃巢據宣、歙,徙寶鎮海軍節度兼南面招討使。巢聞,出采石,略揚州。僖宗入蜀,加檢校司空。時羣盜所在槃結,柳超據常熟,王敖據崑山,王騰據華亭,宋可復據無錫。寶練卒自守,發杭州兵戍縣鎮,判八都:石鏡都,董昌主之;清平都,陳晟主之;於潛都,吳文舉主之;鹽官都,徐及主之;新登都,杜稜主之;唐山都,饒京主之;富春都,文禹主之;龍泉都,凌文舉主之。
中和二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天下租庸副使,封汝南郡王。寶和裕,喜接士,以京師陷賊,將赴難,益募兵,號「後樓都」。明年,董昌據杭州,柳超自常熟入睦州,刺史韋諸殺之。四年,餘杭鎮使陳晟攻諸,諸以州授晟。寶子璵統後樓都,孱不能馭軍,部伍橫肆。寶亦稍惑色,不卹事,以婿楊茂實為蘇州刺史,重斂,人不聊。田令孜以趙載代之,茂實不受命。寶表留,不聽。乃殘郛署、汙垣牖去。詔以王蘊代載,載留潤州。
初,鎮海將張郁以擊毬事寶。光啟初,劇賊剽崑山,寶遣郁領兵三百戍海上,郁醉而叛。王蘊謂州兵還休,不設備,郁遂大掠,蘊嬰城守。寶遣將拓拔從討定之。郁保常熟,因攻常州,刺史劉革迎降,衆稍集。寶遣將丁從實督兵攻之,郁走海陵,依鎮遏使高霸,從實遂據常州。及董昌徙義勝軍節度使,寶承制擢杭州都將錢鏐領州事。宣州賊李君旺陷義興守之。是時,右散騎常侍沈誥使至江南,負田令孜勢,震暴州縣。嗣襄王下令搜令孜黨,寶收誥及趙載殺之。
高駢領鹽鐵,辟寶子佶為支使,寶亦表駢從子在幕府。駢為都統,寖不禮寶,寶銜之。帝在蜀,淮南絕貢賦,謾言道浙西為寶剽阻。帝知其誣,不直駢,自是顯隙。駢出屯東塘,約西定京師,寶喜,將赴之,或曰:「高氏欲圖公地。」寶未信。駢遣人請會金山,謀執寶,寶荅曰:「平時且不聞境上會,況上蒙塵,宗廟焚辱,寧高會時耶?我非李康,不能為人作功勳、欺朝廷也。」駢遣人切讓,寶亦詬絕之。
會部將劉浩、刁頵與度支催勘使、太子左庶子薛朗叛,寶方寢,外兵格鬬,火照城中。寶驚出,諭曰:「為吾用則吾兵,否則寇也。六州皆我鎮,何往不適?」乃自青陽門出奔,士大掠,官屬崔綰、陸鍔、田倍皆死。浩奉朗領府事。寶至奔牛埭,駢饋以齏葛,諷其且亡也。寶抵于地曰:「公有呂用之,難方作,無誚我!」即奔常州依丁從實,召後樓都,無一士至者。
錢鏐遣杜稜、成及攻薛朗,稜子建徽攻從實,聲言迎寶,擊破賊君旺,取船八百艘,遂圍常州,從實奔海陵。鏐具櫜鞬迎寶,舍樟亭。未幾,殺之。不淹月,而駢為畢師鐸所囚。寶死,年七十四,贈太保。鏐以杜稜守常州,文德元年拔潤州,劉浩亡,不知所在,執朗,剖其心祭寶,使阮結守潤州。楊行密殺高霸,而張郁、丁從實皆死。
初,黃巢平,時溥遣小史李師悅上符璽,拜湖州刺史。昭宗時,遷忠國軍節度使。董昌反,師悅連和,與鏐有隙,而結好於行密,安仁義次潤州,復助之。乾寧三年卒,子繼徽代,以地附行密,其將沈攸謂不可,繼徽乃奔揚州。
陳晟據睦州十八年死,弟詢代立,畏鏐忌己,因徐綰亂,與田頵通。鏐割桐廬隸杭州,詢遂絕鏐,攻蘭溪,鏐使方永珍擊詢。天祐元年,行密遣將闞晊、陶雅救之,執鏐弟鎰、大將王求顧全武等。未幾,鏐將楊習攻婺州,詢乃奔楊渥,渥以金師會守之。及鏐破衢州,師會走,鏐取其地。
王處存,京兆萬年人。世籍神策軍,家勝業里,為天下高貲。父宗,巧射利,侈靡自奉,僮千人,以此奮,累除檢校司空、金吾大將軍,遙領興元節度使。
處存自右軍鎮使歷檢校刑部尚書、定州制置使,累遷義武節度使。黃巢陷京師,處存號哭,不俟詔,分麾下兵二千間道至山南衛乗輿。外約王重榮連盟,進屯渭橋,而涇州行軍司馬唐弘夫亦屯渭北。詔處存檢校尚書右僕射督戰,俄拜東南面行營招討使。中和二年,授京城東面都統。每痛國難未夷,語輒流涕,軍中多處存義,愈為之用。素善李克用,又故婚好,遣使十輩曉譬迎勸,卒共平京師。王鐸差興復功,以勤王舉義處存為第一,收城破賊克用為第一。遷檢校司空。復出兵三千屬大將張公慶會諸軍捕巢泰山,滅之。進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田令孜討王重榮,徙處存節度河中,上書言:「重榮有大功,不可改易,搖諸侯之心。」不納,趣上道。軍次晉州,刺史冀君武閉門不內,而重榮拒詔。
處存臨事通便宜,有大將風。幽、鎮兵悍馬彊,其地勢也,而易定介於其間,侵軼歲至。及李匡威得志,謀并取之。處存善脩鄰驩,內撫民有恩,痛折節下賢,協穆太原以自助,遠近同心。歲時講兵,與諸鎮抗,無能侵軋者。累加侍中、檢校太尉。卒,年六十五,贈太子太師,謚曰忠肅。
三軍跡河朔舊事,推子郜由副使為留後,昭宗從之。累拜節度使,加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進太保。
光化三年,朱全忠使張存敬攻幽州,以瓦橋濘潦,道祁溝關。郜方與劉守光厚,乃畀叔處直兵擾其尾,令騎將甄瓊章次義豐,而存敬游弈騎已至,且戰且引十餘里,執瓊章。而氏叔琮下深澤,執大將馬少安,圍祁州,屠之,斬刺史楊約,休兵十日。處直壁沙河,存敬軍河北,挑戰,處直不出,涉河乃戰,處直大敗,亡大將十五,士死者數萬。存敬收械甲以賦戰士,而焚其餘,遂圍定州。郜斬親吏梁汶,移書存敬,且請盟。俄而外郛陷,郜以其族奔太原,使處直主留後。全忠亦至,處直辭曰:「弊邑事上未嘗不忠,事鄰未嘗不禮,弗虞君之見攻也。」全忠責何故事克用,荅曰:「太原藉兄弟之舊,修好往來,常道也。君苟為罪,請改圖。」全忠許之。處直以從孫為質,上所持節,即獻絹三十萬,具牛酒犒師。存敬取成而還。全忠表處直為節度留後、檢校尚書左僕射。
郜至太原,克用表為檢校太尉,卒。
處直字允明,天復初為太原郡王。
鄧處訥字沖韞,邵州龍潭人。少從江西人閔頊防秋安南,中和元年還,道潭州,逐觀察使李裕,召諸州戍校徇曰:「天下未定,今與君等安護州邑,以待天子命,若何?」衆稱善。乃推頊為留後,請諸朝。僖宗方在蜀,遣使者撫慰。當是時,撫州刺史鍾傳據洪州,議者欲二盜相噬,即復置鎮南軍,擢頊節度使。頊悟,不受命。更為檢校尚書右僕射、欽化軍節度使,以處訥為邵州刺史。
朗州武陵人雷滿者,本漁師,有勇力。時武陵諸蠻數叛,荊南節度使高駢擢滿為裨將,將鎮蠻軍從駢淮南。逃歸,與里人區景思獵大澤中,嘯亡命少年千人,署伍長,自號「朗團軍」。推滿為帥,景思為司馬,襲州,殺刺史崔翥。詔授朗州兵馬留後。歲略江陵,焚廬落,劫居人。俄進武貞軍節度使。先是,陬溪人周岳與滿狎,因獵,宰肉不平而鬬,欲殺滿,不克。見滿已據州,悉衆趨衡州,逐刺史徐顥,詔授衡州刺史。石門峒酋向瓌聞滿得志,亦集夷獠數千屠牛勞衆,操長刀柘弩寇州縣,自稱「朗北團」,陷澧州,殺刺史呂自牧,自稱刺史。
頊旣彊大,且治人有恩,哀徐顥窮,率兵納之。向瓌召梅山十峒獠斷邵州道,頊掩其營。周岳羸軍誘戰,頊墯伏中,故大敗。淮西將黃皓殺頊。岳聞亂,以輕兵入潭州,自稱欽化軍節度使。處訥聞之哭,諸將入弔。處訥曰:「與君等荷僕射恩,若合一州之兵問周岳罪,奈何?」衆曰:「善。」於是礪甲訓兵,積八年,結雷滿為援,攻岳斬之,自稱留後。昭宗詔拜武安軍節度使。
不三日,會劉建鋒、馬殷兵至,攻澧陵,處訥遣邵州豪桀蔣勛、鄧繼崇率兵三千斷龍回關。勛以牛酒犒師,殷說勛曰:「劉公勇智絕人,術家言當興翼、軫間。今精兵十萬,攻必下,戰必克,收敗衆以餉軍,公裒鄉兵扞關,殆矣。不如下之,富貴可得也。」勛謂然。又其下畏建鋒虐,夜棄甲走。建鋒至關曰:「此天意也!」盡用邵旗鎧趨潭州。守者以為勛軍,納之。旣入,處訥方宴,執而殺之。建鋒許勛賞,未及行,遣請,弗許,勛怒,率鄧繼崇攻湘鄉,取邵州,進壁定勝、武安。建鋒使殷督諸將擊之,殷大敗,走江滸。鄉人夏侯陟教殷以奇兵出迪田,踰澗山,據江為壁,伏兵于莽,誘勛度江。勛見士未陣,爭出鬬,殷分兵襲其壁,麾瀕江軍夾擊,勛大敗,拔定勝一壁,進圍邵州。未下而建鋒死,殷代為節度使。勛請和,不許,卒禽勛斬之。
是時,道州蠻酋蔡結、何庾,衡人楊師遠各據州叛。宿人魯景仁從黃巢為盜,至廣州,病不能去,以千騎留連州,衆飢,從蔡結求糧,乃相倚杖,與州戍將黃行存誘工商四五千人據連州。郴人陳彥謙殺刺史董岳,發官帑募士,自稱都統,勝兵四千。零陵人唐行旻乗巢亂,脅衆自防,盜永州,殺刺史鄭蔚,與景仁合從,數遣諜殷虛實,完壘自守。
殷遣將李瓊攻永州,殺行旻。李瑭攻道州,蔡結約峒獠為援,久不勝,謀曰:「蠻所恃,林藪耳。」乃屯大川,伐山焚林,獠驚走。城陷,執蔡結、何庾,殷斬之。李瓊出耒陽、常寧,攻郴州,陳彥謙出戰,軍亂不能陣,斬彥謙。進圍連州,魯景仁乗城守,三日不下,夜焚其門入之,景仁自刺死。
頊字公謹。滿字秉仁。岳字峻昭。行旻字昌圖。
滿不脩飭,每宴使客,抵寶器潭中,曰:「此水府也,蛟龍所憑,吾能沒焉。」及裸入水,俄取器以出。累遷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天復元年卒。子彥威自立。間荊南節度使成汭兵出,襲江陵,入之,焚樓船,殘墟落,數千里無人跡。弟彥恭,結忠義節度趙匡凝以逐彥威,據江陵。匡凝弟匡明擊之,還走朗州。
陳儒,江陵人。世為牙右職。廣明元年,以鄭紹業為荊南節度使,時朗州刺史段彥謨方據荊南,紹業憚之,踰半歲乃至。僖宗入蜀,召紹業還行在,以彥謨代節度。彥謨與監軍朱敬玫不平,謀殺之。敬玫覺,先率兵入其府,彥謨方寢,拔劍縋城奔親軍壘,不得入,彥謨曰:「而等負我!」俄見害,親屬僚佐皆死。敬玫以少尹李燧為留後,且誣彥謨以罪。帝遣中人似先元錫、王魯琪慰撫,密戒曰:「若敬玫可誅,誅之,以爾代而魯琪為副。」敬玫盛兵出迎,元錫等不敢發而還。復詔鄭紹業為節度使,逗留不進。
敬玫署儒領府事。明年,遷檢校工部尚書,為節度使,進檢校右僕射。敬玫有悍卒三千,號「忠勇軍」,暴甚,儒不能制。初,紹業將申屠琮率兵五千援京師,旣歸,儒告以忠勇橈治,琮請除之。大將程君從聞之,率衆奔澧州,琮追斬百餘人,軍乃潰。已而琮復顓軍。雷滿三以兵薄城,儒厚啖以利,乃去。
淮南將張瓌、韓師德據復、岳二州,自署刺史。儒請瓌攝行軍司馬,師德攝節度副使,共擊滿。師德兵上峽,大略去。瓌引兵逐儒,儒將奔行在,旣又劫還,囚之。瓌,滑州人,暴勇而殘,荊故將夷戮幾盡。時以楊玄晦代敬玫監軍,召敬玫還成都,懼帝治前罪,稱疾自解。前此數殺大將富商,故積賄,每曝衣,紈繡不可計。瓌見心動,遣卒賊之。敬玫衣黃衣,盜刺其腹死。
秦宗言來寇,馬步使趙匡欲奉儒出,瓌覺之,殺匡而絕儒食,七日死。瓌固壘二歲,樵蘇皆盡,米斗錢四十千,計抔而食,號為「通腸」。疫死者,爭啗其尸,縣首于戶以備饌。軍中甲鼓無遺,夜擊闔為警。宗言不能下,乃解去。二年,宗權遣趙德諲攻瓌,瓌求救於歸州刺史郭禹,禹率峽州刺史潘章解圍。明年,德諲又至,諸將困于戰,城遂陷,瓌死,人無識者,併尸于井。復州長史陳璠從瓌至江陵,密斷瓌首置囊中,走京師獻之,授安州刺史。
劉巨容,徐州人。為州大將。龐勛之反,自拔歸,授埇橋鎮遏使。浙西突陣將王郢反,攻明州,巨容以筒箭射郢死,拜明州刺史,徙楚州團練使。
黃巢亂江淮,授蘄黃招討副使,徙襄州行軍司馬、檢校右散騎常侍。巢據荊南,俄遷山南東道節度使以扞巢,屯團林。江西招討使曹全晸與巨容守荊門關,與賊戰,巨容偽北,巢追之,伏興林樾間,賊大敗,執賊將十三人,轉鬬一舍,虜獲不可計。巢浮江東奔,巨容追之,率十俘八,以功遷檢校禮部尚書。諸將欲乗勝追斬巢,巨容止曰:「朝家多負人,有危難,不愛惜官賞,事平即忘之,不如留賊,為富貴作地。」諸將謂然,故巢復熾。及陷兩京,巨容合諸道兵討之,授南面行營招討使,累兼天下兵馬先鋒開道供軍糧料使、檢校司空,封彭城縣侯。
巨容明吏治。時僖宗在蜀,公卿多因巨容護赴行在。山南西道節度使鹿晏弘為禁軍所逐,引麾下東出襄、鄧。秦宗權遣趙德諲合晏弘兵攻襄州,巨容不能守,奔成都。
始,揚州人申屠生能化黃金,高駢客之,為呂用之所譖,亡奔襄、漢,駢遣吏捕得,生見巨容自言其術,巨容留不遣。田令孜之弟遁襄州,巨容出金夸之。及在蜀,匿生,使術不得傳,令孜恨之。龍紀元年,殺巨容,夷其宗,生并死。
巨容部將馮行襲者,均州武當人,以謀勇稱里中。中和初,鄉豪孫喜聚衆數千人,謀攻城,行襲伏士江隩,以單舟迎喜曰:「州人思得將軍久矣。顧將軍兵多必剽掠,若留衆江北,以輕騎進,我為鄉導,城可下。」喜信之,旣度江,吏出迎,伏甲興,行襲擊喜,斬之,衆皆潰。行襲乗勝逐刺史呂燁,據均州,巨容因表為刺史。
帝在蜀,均之右有長山,當襄、漢貢道,有劇賊據險劫獻物,行襲平之。武定節度使楊守忠表為行軍司馬,使領兵搤谷口以通秦、蜀。鳳翔李茂貞養子繼臻據金州,行襲攻拔之,昭宗即授金州防禦使。時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將襲京師,道金、商,行襲逆戰破之,就擢戎昭軍節度使。朱全忠圍鳳翔,神策中尉韓全誨遣中人二十輩督江、淮兵過其州,行襲方附全忠,盡殺之,收詔書送全忠。
天祐二年,王建遣將王思綰攻行襲,敗其兵,州大將金行全出降,行襲奔均州。建以行全為子,更名宗朗,授觀察使,以渠、巴、開三州隸之。宗朗不能守,焚郭邑去。全忠以行襲不足禦建,遣別將屯金州。行襲議徙戎昭軍於均州,以金、房為隸。全忠以金人不樂行襲,以馮恭領州,罷防禦使而廢戎昭軍。
趙德諲,蔡州人。從秦宗權為右將,以討黃巢功授申州刺史。光啟初,與秦誥、鹿晏弘合兵攻襄州,節度使劉巨容奔成都。宗權假德諲山南東道節度留後,進攻荊南,悉收寶貲,留裨將王建肇守之,遺人纔數百室。明年,歸州刺史郭禹來討,建肇納之,奔黔州。德諲失荊南,又度宗權必敗,舉地附朱全忠。全忠方為蔡州四面行營都統,即表以自副,加忠義軍節度使。宗權平,加中書令,封淮安郡王,卒,子匡凝嗣。
匡凝字光儀,由唐州刺史自為山南東道節度留後,昭宗即授節度使,不三年,以威惠聞。累遷檢校太尉兼中書令。匡凝矜嚴盛飾,前後持鑑自照。
全忠之敗清口,匡凝與奉國節度使崔洪、河東李克用、淮南楊行密約合兵攻全忠。會方城鎮遏使度軫奔全忠,發其謀。全忠移書切責,使氏叔琮攻唐州,刺史趙匡璠降。進圍隨州,執刺史趙匡璘,斬首五千級;拔鄧州,執刺史國湘。匡凝懼,乞盟。
全忠使親將陳俊、王紳入叔琮軍,崔洪留之,紳亡歸。洪與行密欲邀友恭軍,不克。會河東客伊超使淮南還,過蔡,洪亦留之,因是并俊送全忠,以部將苛拘為解,遣兄賢入質,全忠還之,質洪子於汴。全忠使賢調蔡卒二千出戍。將行,大將崔景思不悅,殺賢,洪懼,驅民趨申州,遂奔行密,麾鼓亙百餘里。武昌杜洪邀之,弗及,蔡士多亡去,從者纔二千人。
天祐元年,封匡凝為楚王。時諸道不上供,唯匡凝歲貢賦天子。全忠方圖天下,遣人諭止之,匡凝流涕曰:「吾為國屏翰,渠敢有他志!」副使王筠勸絕全忠,全忠怒,出兵攻之。弟匡明大破汴軍於鄧州,因勸匡凝與王建連和。及荊南成汭敗,匡凝取江陵,表匡明為荊南節度留後,有詔拜檢校司徒、荊南節度行軍司馬。
全忠以其兵分可圖也,乃使楊師厚攻匡凝,自將中軍繼之,屯臨漢。匡凝遣客謝,囚不遣,敗荊南救兵,俘其將。全忠循江而南,師厚繇陰谷伐木為梁。匡凝以兵二萬瀕江戰,大敗,乃燔州,單舸夜奔揚州。行密見之曰:「君在鎮,輕車重馬輸於賊,今敗乃歸我邪?」筠自殺。全忠以師厚為山南東道節度留後,遂趨江陵。匡明亦謀奔淮南,子承規諫曰:「昔諸葛兄弟分仕二國,若適揚州,是自取疑也。」匡明謂然,乃趨成都,王建待以賔禮,授武信軍節度使,分其衆為崇義、勇義、順義、廣義四都,全忠遂有荊南。
楊守亮,曹州人,本姓訾,名亮。與弟信俱從王仙芝為盜。亮身長七尺餘,色如鐵。仙芝死,又事徐唐莒,劫剽洪、饒二州。楊復光平江西,得其兄弟,養為假子,以信養於弟復恭家,曰守亮、守信。復恭收京師,守亮以戰多,拜山南西道節度使、檢校太保,守信興平軍節度使,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復恭又以假子守貞為龍劍節度使,守忠為武定軍節度使,守厚為綿州刺史。
初,朱玫取興、鳳州,虢州刺史滿存以兵赴行在,復收二州,昭宗擢為感義軍節度使,累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復恭四假子及利閬觀察使席儔等共攻王建。建軍已圍楊晟,分軍逼守厚,軍未成列而敗。先是守貞、守忠聞建兵出,拔衆奔綿州,并力共攻東川,弗勝。建將華洪以兵萬人壁綿州之郊,敗守忠、守厚,二人分道行,收兵趨閬州。
始,復恭敗,依守亮。而鳳翔李茂貞、邠寧王行瑜、鎮國韓建等共劾守亮納叛人,請以鎮兵討之。茂貞自為興元節度使,以書誚責宰相。帝為削守亮官爵,因詔茂貞問罪。滿存來救不克,以衆入興元。茂貞拔興、鳳、洋三州,破守亮於西,乗勝入興元。復恭挾諸假子及存奔閬州。洪進圍之。帝以徐彥若帥鳳翔,以興元授茂貞。茂貞不肯拜,帝乃以其子繼密為興元節度使。
俄而洪拔閬州,守亮等皆挺身走,將北奔太原,趨商山,飢甚,丐食于野,為邏戍所縛,見韓建。守亮視建左右八百人皆常隸己,語建曰:「此屬吾養之素厚,無一為我死。公無費衣食,不如殺之。」建許諾。復曰:「公幸貸我,俾生見天子,陳先人功,萬有一不死。」建檻車送京師,吏縛以帛,內毬于口。帝御延喜樓問反狀,守亮不得語,頷而已。左右白服罪,即執獻太廟,斬獨柳下,梟于市。守厚死巴州,麾下兵多歸王建。存奔京師,為左武衛大將軍。
楊晟,不詳宗系。隸鳳翔軍,節度使李昌符畏其勇,欲殺之,妾周擿使亡去,隸神策軍為都校。僖宗在陳倉,邠寧朱玫遣萬騎合昌符追行在,乃擢晟感義軍節度使、檢校司空,守大散關。玫兵攻關,晟數卻,戰潘氏,遂大敗,內外無固志。帝更徙興元,晟西奔,玫取興、鳳二州。晟襲文州,逐刺史,據成、龍、茂等州。
王建攻成都,田令孜以晟故將,與連和,假威戎軍節度使,守彭州。晟擊建,無功引還。且畏建圖己,乃約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兄弟合謀拒建,掠新繁,焚漢州,又攻東川顧彥暉,為建兵所逐。建使王宗裕率騎五萬圍晟,食四郊麥,掠民資產。晟假子實以騎八千降於建,建以奇兵襲楊守厚等,皆亡去。晟開門決戰,大敗,遂約降。建饋十羊,晟曰:「以我為机上肉乎?」不出。建築甬道屬陣以入,斬晟首。
晟有仁心,下懷其恩,雖城中食盡,無叛者。初,昌符死,晟得其妾周,母事之,周請為妻,晟固辭,旦夕問省,乃視事。愛將安師建者,勇而有禮,旣就執,建顧曰:「爾報楊司徒足矣,能從我乎?」謝曰:「司徒誓同死生,不忍復戴日月。」三謂不回,乃戮之。
顧彥朗、彥暉者,豐州人,並為天德軍小校。其使蔡京以兄弟有封侯相,每厚禮之,使子贈賚,稍稍進秩。黃巢亂長安,率軍同復京師。
彥朗遷累右衛大將軍。光啟中,擢拜東川節度使、檢校太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至劍門,陳敬瑄使吏奪其節,彥朗不得入,保利州。敬瑄誣劾彥朗擅興兵掠西境。僖宗下詔申曉講和,乃得到軍。署彥暉漢州刺史。
初,楊守亮忌壁州刺史王建凶暴,欲逐之。建聞,合溪洞豪酋取閬州,擊利州,刺史走,即據二州,守亮不能制。彥朗與建雅舊,陰助貲饟。建攻成都,彥朗挾故憾,與并力,道路鄣梗。敬瑄告難于朝,帝詔和解,又敕李茂貞鐫諭。
會彥朗卒,彥暉自知留後。明年為節度使。中人送節,為綿州刺史楊守厚所留。守厚發兵攻梓州,彥暉告急于建,建使李簡救之,戒曰:「賊破,并取彥暉,無須再往也。」簡破守厚軍,彥暉辭疾,不克取。建素有吞噬心,以彥朗與婚婭,久未忍。及彥暉,則交好愈疏,而境上關賦相稽詬,建怒。景福元年,遂攻彥暉。彥暉請救於楊守亮,遣楊子彥戍梓,執建大將王宗弼,彥暉責曰:「王公何以見討?君為大將,不諫云何?」宗弼謝罪,即解縛,使就館,帟幕衾服皆具,更養為子,改名琛。明年,建將華洪破綿州,守厚走,得彥暉節。時詔已進彥暉檢校司空、東川節度使矣。
乾寧二年,昭宗在石門,督彥暉、建赴行在。建率兵二十萬次綿州,即劾彥暉劫輜運,回襲之。彥暉不敢出,但遣人塞建舟路,建遂擊取巴、閬、蓬、渠、通、果、龍、利八州。帝遣中人為兩川宣諭協和使。建奉詔還,而兵不解。彥暉謀窘,因大略漢、眉、資、簡等州。李茂貞亦欲爭其地,使子興元節度使繼密引軍救彥暉,以窺東川。四年,華洪率衆五萬攻彥暉,取渝、昌、普三州,壁梓州南,敗彥暉兵,奪鎧馬八百,凡五十戰,圍遂固。帝仍遣左諫議大夫李洵諭止,建拒命。帝以嗣郯王戒丕鎮鳳翔,徙茂貞代建,皆不奉詔。
梓有鏡堂,世稱其麗,彥暉嘗會諸將堂上,養子瑤尤親信,彥暉以所佩劍號「疥癆賔」佩之,使侍左右。嘗語諸將曰:「與公等生死同之,違者先齒疥癆賔。」衆曰:「諾。」及圍急,瑤請聚親信飲,得同死。彥暉顧王琛曰:「爾非我舊,可自求生。」指頹垣令逸。彥暉手殺妻子,乃自刎,宗族諸將皆死,麾下兵猶七萬。
初,韋昭度為招討使,彥暉、建皆為大校。彥暉詳緩有儒者風。建左右髡髮黥面若鬼,見者皆笑。至是錄笑者皆殺之。私署洪為東川節度留後。
贊曰:詩云「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嫉其為中國之害也。春秋之世,楚滅陳、鄭,而卒復其祀,聖人善之。處存平黃巢,定京師,功冠諸將。昭宗嘗有意都襄陽,依趙凝以自全。大抵唐室屏翰,皆為朱溫所翦覆,過於夷狄、荊舒之為害也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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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八十七‧列傳第一百一十二 王重榮 諸葛爽 李罕之 王敬武 孟方立
王重榮,太原祁人。父縱,大和末為河中騎將,從石雄破回鶻,終鹽州刺史。重榮以父任為列校,與兄重盈皆以毅武冠軍擢河中牙將,主何察。時兩軍士干夜禁,捕而鞭之。士還,訴於中尉楊玄寔,玄寔怒,執重榮讓曰:「天子爪士,而藩校辱之!」荅曰:「夜半執者姦盜,孰知天子爪士?」具言其狀。玄寔嘆曰:「非爾明辨,孰由知之?」更諉於府,擢右署。重榮多權詭,衆所嚴憚,雖主帥莫不下之。稍遷行軍司馬。
黃巢陷長安,分兵略蒲,節度使李都不能支,乃臣賊,然內憚重榮,表以自副。地邇京師,賊調取橫數,使者至百輩,坐傳舍,益發兵,吏不堪命。重榮脅說都曰:「我所詭謀紓難,以外援未至。今賊裒責日急,又收吾兵以困我,則亡無日矣。請絕橋,嬰城自守,不然,變生何以制之?」都曰:「吾兵寡,謀不足,絕之,禍且至,願以節假公。」遂奔行在。重榮乃悉驅出賊使斬之,因大掠居人以悅其下。天子使前京兆尹竇潏間道慰其軍,因詔代都。重榮率官屬奉迎。潏至,大饗士,倡言曰:「天子以大臣守土,誰得逐之?為我疏首惡者。」衆無敢對。重榮佩刀歷階曰:「首謀者,我也,尚誰索?」目潏吏,趣具騎,潏即奔還。重榮遂主留後。
賊使健將朱溫以舟師下馮翊,黃鄴率衆自華陰合攻重榮。重榮感勵士衆,大戰,敗之,賊棄糧仗四十餘艘。即拜檢校工部尚書,為節度使。會忠武監軍楊復光率陳、蔡兵萬人屯武功,重榮與連和,擊賊將李詳於華州,執以徇。賊使尚讓來攻,而朱溫將勁兵居前,敗重榮兵於西關門,於是出兵夏陽,掠河中漕米數十艘。重榮選兵三萬攻溫,溫懼,悉鑿舟沈于河,遂舉同州降。復光欲斬之,重榮曰:「今招賊,一切釋罪。且溫武銳可用,殺之不祥。」表為同華節度使。有詔即副河中行營招討,賜名全忠。
巢喪二州,怒甚,自將精兵數萬壁梁田。重榮軍華陰,復光軍渭北,掎角攻之,賊大敗,執其將趙璋,巢中流矢走。重榮兵亦死耗相當。懼巢復振,憂之,與復光計,復光曰:「我世與李克用共憂患,其人忠不顧難,死義如己。若乞師焉,事蔑不濟。」乃遣使者約連和。克用使陳景斯總兵自嵐、石赴河中,親率師從之,遂平巢,復京師。以功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琅邪郡王。累加檢校太傅。
中人田令孜怒重榮據鹽池之饒。于時巨盜甫定,國用大覂,諸軍無所仰,而令孜為神策軍使,建請二池領屬鹽鐵,佐軍食。重榮不許,奏言:「故事,歲輸鹽三千乗于有司,則斥所餘以澹軍。」天子遣使者諭旨,不聽。令孜徙重榮兗海節度使,以王處存代之,詔克用將兵援河中。重榮上書劾令孜離間方鎮。令孜遣邠寧朱玫進討,壁沙苑。重榮詒克用書,且言:「奉密詔,須公到,使我圖公。此令孜、朱全忠、朱玫之惑上也。」因示偽詔。克用方與全忠有隙,信之,請討全忠及玫。帝數詔和解。克用合河中兵戰沙苑,玫大敗,奔邠州。神策軍潰還京師,遂大掠。克用乗勝西,天子走鳳翔。
俄嗣襄王熅僭位,重榮不受命,與克用謀定王室。楊復恭代令孜領神策,故與克用善,遣諫議大夫劉崇望齎詔諭天子意,兩人聽命,即獻縑十萬,願討玫自贖。崇望還,羣臣皆賀。重榮遂斬熅,長安復平。然性悍酷,多殺戮,少縱舍。嘗植大木河上,內設機軸,有忤意者,輒置其上,機發皆溺。嘗辱部將常行儒,行儒怨之,光啟三年,引兵夜攻府,重榮亡出外,詰旦殺之,推立重盈。
重盈前此已歷汾州刺史。黃巢度淮,擢陝虢觀察使,重榮據河中,三遷檢校尚書右僕射,即拜節度使。未幾,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及代重榮,留長子珙領節度事,入殺行儒,軍復安。昭宗立,進太傅、兼中書令,封琅邪郡王。父子兄弟相繼帥守,而從子薀亦為忠武節度使。
乾寧二年,重盈死,軍中以其兄重簡子珂出繼重榮,故推為留後。珙與弟絳州刺史瑤爭河中,上言:「珂本家蒼頭,請選大臣鎮河中。」又與朱全忠書言之。珂急,乃遣使請婚於李克用。克用薦之天子,許嗣鎮,然猶以崔胤為河中節度使。珙復構珂於王行瑜、李茂貞,曰:「珂不受代,且晉親也,將不利於公。」行瑜等約韓建共薦珙。詔曰:「吾重已授珂矣。重榮有大功,不可廢。」行瑜怒,使其弟行約攻珂,克用遣李嗣昭援之,敗珙於猗氏,獲其將李璠。
三鎮銜帝之卻其請也,連兵犯京師,謀廢帝、誅執政而立吉王,固請授珙河中。克用聞之怒,以師討三鎮,瑤、珙兵引去。克用拔絳州,斬瑤而屯渭北,敗行約於朝邑。
行約走京師。弟行實在左軍,共說樞密使駱全瓘,謀挾帝幸邠。右軍李繼鵬以告中尉劉景宣,二人,茂貞黨也,欲以兵劫全瓘等,請帝幸鳳翔。兩軍合譟承天門街,帝登樓喻和之,繼鵬怒,輒射帝,縱火焚門,帝率諸王及衛兵戰,繼鵬矢及帝冑,軍乃退。帝出幸定州將李筠軍,嗣延王戒丕、嗣丹王允以鹽州六都兵從帝出啟夏門,次于郊。兩軍憚鹽州兵銳,各走其軍。帝次莎城,百官繼至,士民從者亦數萬。帝欲入谷中自固,以谷有「沒唐石」,惡之,徙石門。民匿保山谷間,帝每出,或獻飴漿,帝駐馬為嘗,民皆流涕。旣而遣嗣薛王知柔及劉光裕還京師。
克用遣使者奔問行在,帝因詔克用、珂以兵趨新平,又詔涇州張鐇會克用軍以扼岐陽。克用在河中未出也,帝懼茂貞之逼,復使嗣延王戒丕以御服玉器賜之,督其西,乃壁渭北,進營渭橋。於是行瑜壁興平,茂貞壁鄠。行瑜兵數卻,茂貞懼,斬繼鵬,傳首以謝。繼鵬姓閻名珪,左神策軍拍張人,為茂貞養子云。詔削行瑜官爵,以克用為邠寧四面行營都招討使,珂為糧料使。克用遣子存貞請天子還宮。詔以騎三千戍三橋。
帝旣還,加珂檢校司空,為節度使。克用以女妻之,珂親迎太原,以李嗣昭助守河中,因攻珙,珙戰數北。珙任威虐,殺人斷首置前,而顏色泰定,下恐,不敢叛,然稍弱,無鬬志。光化二年,為部將李璠所殺,自為留後,詔代珙節度。又失衆,凡五月,為牙將朱簡所殺,挈其地入朱全忠,表授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更名友謙。
珙殺給事中王柷等十餘人,幕府遭戮辱甚衆,人有罪輒刳斮以逞。柷者,故為常州刺史,避難江湖,帝聞剛鯁,以給事中召,道出陝,珙謂且柄任,厚禮之。柷鄙其武暴,不降意。旣宴,盛列珍器音樂,珙請於柷曰:「僕今日得在子弟列,大賜也。」三請,柷不荅。珙勃然曰:「天子召公,公不可留此。」遂罷,遣吏就道殺之,族其家,投諸河,以溺死聞。帝不能詰。珙死,贈太師。詔陝州冤死者,有司弔祭,存問其家。
始,全忠擊楊行密不能克,諷荊、襄、青、徐等道請己為都統以討行密,帝猗違未報;而珂與太原、鎮定等道亦請加行密都統,以討全忠。繇是兩罷之,全忠怨珂不忘也。帝為劉季述所廢,珂憤見言色,屢陳討賊謀。旣反正,首獻方物,帝甚倚之。而全忠以克用方彊,不敢加兵。及王鎔詘服,拔定州,而克用兵折,乃謂其將張存敬曰:「珂恃太原侮慢我,爾持一繩縛之。」存敬以兵數萬度河,由含山襲絳州,刺史陶建釗、晉州刺史張漢瑜皆降,以何絪戍之。進攻珂,全忠率師繼進,即劾珂交構克用,為方鎮生事,不可赦。坷乞師太原,為絪所迮,不能進。珂急使妻遺克用書曰:「賊攻我,朝夕見俘,乞食大梁矣。」克用荅曰:「道且斷,往救必俱亡,不如歸朝廷。」珂窮,遣使告李茂貞曰:「上初反正,詔藩鎮無相疑。而朱公不顧約,以攻弊邑。弊邑亡,則邠、岐非君所保,天子神器斂手付人矣。宜與華州韓公出精銳固潼關,以張兵勢。僕不武,公其惠我西偏地,以為扞守。蒲,請公自有之。關西安危,國祚長短,繫公此舉也。」茂貞不荅。
珂益蹙,會橋毀,潛具舟將遁,夜諭守兵,無肯為用者。牙將劉訓叩寢門,珂疑有變,叱之,訓自袒其衣曰:「苟有它,請斷臂自明。」珂出,問計所宜,荅曰:「若夜出,人將爭舟,一夫鴟張,禍繫其手。如旦日,以情諗軍中,宜有樂從者,可則濟,否則召諸將行成以緩敵,徐圖所向,上策也。」珂然之。明日,登城語存敬曰:「吾於朱公有父子驩,君姑退舍,須公至,吾自聽命。」乃執太原諸將并奉節印內存敬軍,豎大幡城上,遣兄璘與諸將樊洪等見存敬。存敬解圍而戍以兵。
全忠自洛至。全忠,王出也,始背賊事重榮,約為甥舅,德其全己,指日月曰:「我得志,凡氏王者皆事之。」至是,忘誓言,過重榮墓,偽哭而祭。次虞鄉,珂欲面縛牽羊以見,全忠報曰:「舅之恩,無日可忘。君若以亡國禮見,黃泉其謂我何?」珂出迎,握手泣下,駢轡以入。居旬日,以存敬守河中,舉珂室徙于汴。後令入覲,遣人賊之於華州。
自重榮傳珂,凡二十年。
諸葛爽,青州博昌人。為縣伍伯,令笞苦之,乃亡命,沈浮里中。龐勛反,入盜中為小校。勛勢蹙,率百餘人與泗州守將湯羣自歸,累遷汝州防禦使。李琢討沙陀於雲州,表為北面招討副使。徙夏綏銀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
黃巢犯京師,詔率代北行營兵入衛,次同州,降賊,偽署河陽節度使,代羅元杲。元杲者,本神策將,狀短陋,倚中官勢,剽財輸京師,凡鉅萬,人怨之,爽至,募州人戰,衆不從,相率迎爽,元杲奔行在。爽間道奉表僖宗以自明,詔拜節度使。李克用援陳許,道天井關。爽懼,不肯假道,出屯萬善,克用自河中趨汝、洛。
爽累授京師東南面招討諸行營副都統、左先鋒使,兼中書門下平章事。朱溫為賊守同州,爽率輕兵入之,溫偃旗設伏以待,爽謂賊遁,士解甲就舍,伏發,爽悉棄鎧馬奔還。至脩武,為魏博韓簡擊敗之,不敢入。簡留將趙文 3eb9.gif 戍河陽,自攻鄆,時中和二年也。河陽人誘爽,自金、商馳,復入之,厚禮文及戍人,還之魏。於是爽攻新鄉,簡自鄆來,戰獲嘉西。簡陰窺關中,其下不悅,裨將樂彥禎間衆之隙,引其軍先還,故簡兵八萬自潰,相藉溺清水至不流。明年,詔爽為東南面招討使,伐秦宗權,表李罕之自副。
爽雖興庸冢,善吏治,法令澄壹,人無愁咨。擢累檢校司空。光啟二年卒。其將劉經與澤州刺史張言共立爽子仲方為留後,為蔡賊孫儒所攻,奔于汴,儒取孟州。
李罕之,陳州項城人。少拳捷。初為浮屠,行丐市,窮日無得者,抵缽褫衹衼去,聚衆攻剽五臺下。先是,蒲、絳民壁摩雲山避亂,羣賊往攻不克,罕之以百人徑拔之,衆號「李摩雲」。隨黃巢度江,降于高駢,駢表知光州事。為秦宗權所迫,奔項城,收餘衆依諸葛爽,署懷州刺史。爽伐宗權,即表以自副。屯睢陽,無功。又表為河南尹、東都留守,使捍蔡。
河東李克用脫上源之難,喪氣還,罕之迎謁謹甚,勞餼加等,厚相結。罕之因府為屯,會孫儒來攻,罕之不出。數月,走保黽池。東都陷,儒焚宮闕,剽居民去。爽遣將收東都,罕之逐出之,爽不能制。俄而爽死,其將劉經、張言共立爽子仲方,欲去罕之。而罕之故與郭璆有隙,擅殺璆,軍中不悅。經間衆怒,襲其壁,罕之退保乾壕,經追擊,反為所敗,乗勝入屯洛陽苑中。經戰不勝,還河陽。罕之屯鞏,將度汜,經遣張言拒河上,反與罕之合,攻經不克,屯懷州。
孫儒逐仲方,取河陽,自稱節度使。俄而宗權敗,棄河陽走,罕之、言進收其衆,丐援河東,克用遣安金俊率兵助之,得河陽。克用表罕之為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有詔與屬籍。又表言為河南尹、東都留守。
罕之與言甚篤,然性猜暴。是時大亂後,野無遺稈,部卒日剽人以食。又攻絳州,下之,復擊晉州,王重盈欲出汴兵救,罕之解圍還。而言善積聚,勸民力耕,儲廥稍集。罕之食乏,士仰以給,求之無厓,言不能厭,罕之拘河南官吏笞督之;又東方貢輸行在者多為罕之邀頡。重盈反間於言,文德元年,罕之悉兵攻晉州,言夜襲河陽,俘罕之家。罕之窮,奔河東,克用復表為澤州刺史,領河陽節度使,遣李存孝、薛阿檀、安休休率師三萬攻言。城中食盡,言納孥於汴求救,全忠遣丁會、葛從周、牛存節來援,戰沅河聚。休休不利,降全忠,存孝還。全忠更以丁會為河陽節度使,言歸洛陽。
罕之保澤州,數出鈔懷、孟、晉、絳,無休歲,人匿保山谷,出為樵汲者,罕之俘斬略盡,數百里無舍煙。克用遣罕之、存孝攻孟方立,拔磁州,方立戍將馬溉兵數萬戰琉璃陂,罕之禽溉,敗其衆。大順初,汴將李讜、鄧季筠攻罕之,罕之告急於克用,遣存孝以騎五千救之。汴士呼罕之曰:「公倚沙陀,絕大國。今太原被圍,葛司空入上黨,不旬日,沙陀無穴處矣!」存孝怒,引兵五百薄讜營呼曰「我,沙陀求穴者,須爾肉以飽吾軍,請肥者出鬬!」季筠引兵決戰,存孝奮矟馳,直取季筠。讜夜走,追至馬牢川,敗之。克用討王行瑜,表罕之副都統,檢校侍中。行瑜誅,封隴西郡王,檢校太尉、兼侍中。
罕之恃功多,嘗私克用愛將蓋寓求一鎮,寓為請,克用不許,曰:「鷹鸇飽則去矣,我懼其翻覆也。」光化初,昭義節度使薛志勤卒,罕之夜襲潞,入之,自稱留後,報克用曰:「志勤死,懼它盜至,不俟命輒屯于潞。」克用遣李嗣昭先擊澤州,拘罕之家屬送太原。罕之攻沁州,執刺史、守將,遂款于汴,全忠表罕之昭義節度使,命丁會援之,與嗣昭戰含口,嗣昭不利,葛從周取澤州。嗣昭又攻罕之,罕之暴得病,不能事。會代戍,全忠更以罕之節度河陽三城,卒于行,年五十八。未幾,嗣昭復取澤州,以李存璋為刺史,進收懷州,攻河陽。汴將閻寶引兵至,嗣昭還。
始,儒去東都也,井閈不滿百室。言治數年,人安賴之,占籍至五六萬,繕池壘,作第署,城闕復完。全忠懼言異己,乃徙節天平,以韋震為河南尹。爽諸將無傳地者,言後賜名全義。
王敬武,青州人。隸平盧軍為偏校,事節度使安師儒。中和中,盜發齊、棣間,遣敬武擊定。已還,即逐師儒,自為留後。時王鐸方督諸道行營軍復京師,因承制授敬武平盧節度使,趣其兵使西。及京師平,進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龍紀元年卒。
子師範,年十六,自稱留後,嗣領軍。昭宗自以太子少師崔安潛領節度,師範拒命。時棣州刺史張蟾迎安潛,師範遣部將盧弘攻之,弘與蟾連和。師範以金啗之,曰:「君若顧先人,使不絕其祀,君之惠也。不然,願死墳墓。」弘少之,不為備,師範伏兵迎于路,部將劉鄩斬弘,遂攻棣州。蟾請救於朱全忠,全忠馳使諭解,師範拔其城,斬蟾,而安潛不敢入。
師範喜儒學,謹孝,于法無所私。舅醉殺人,其家訴之,師範厚賂謝,訴者不置,師範曰:「法非我敢亂。」乃抵舅罪。母恚之,師範立堂下,日三四至,不得見三年,拜省戶外不敢懈。以青州父母所籍,每縣令至,具威儀入謁,令固辭,師範遣吏挾坐,拜廷中乃出。或諫不可,荅曰:「吾恭先世,且示子孫不忘本也。」
全忠已并鄆州,遣兵攻師範,師範下之。會全忠圍鳳翔,昭宗詔方鎮赴難,以師範附全忠,命楊行密部將朱瑾攻青州,且欲代為平盧節度。師範聞之,哭曰:「吾為國守藩,君危不持,可乎?」乃與行密連盟。遣將張居厚、李彥威以甲矟二百輿紿為獻者,及華州,先內十輿,閽人覺,衆擐甲譟,殺全忠守將婁敬思。是時崔胤方在華,閉門拒戰,執居厚還全忠。
劉鄩襲兗州,入之;師範亦潛兵入河南,徐、沂、鄆等十餘州同日並發。全忠使從子友寧率軍東討。是時帝還長安,故全忠并魏博軍屯齊州。王茂章方以兵二萬合師範弟師誨攻密州,破之,以張訓為刺史。進攻沂州,敗其兵,還青州,半舍而屯。友寧方攻博昌,未下,全忠督戰急,友寧驅民十萬,負木石,築山臨城中,城陷,屠老少投尸清水,遂圍登州。茂章欲啗友寧,不肯救。未幾,城破,友寧負勝攻別屯。茂章度汴軍怠,與師範合擊友寧於石樓,斬其首,傳於行密。
全忠怒,悉軍二十萬倍道至。茂章閉營,伺軍懈,毀壁出鬬,還與諸將飲,訖,復戰。全忠望見,歎曰:「吾有將如是,天下不足平!」於是退屯臨淄。茂章畏全忠,乃斂軍而南,使李虔裕以五百人後拒。茂章解衣寐,虔裕謼曰:「追至,將軍速去!」茂章曰:「吾共決死。」虔裕固請,茂章乃去。已而追至,虔裕一軍覆,茂章免。全忠見虔裕,欲釋之,瞋目大罵而死。張訓召諸將謀曰:「汴人至,師少,何以待之?」衆請焚城而亡,訓曰:「不然。」即封府藏,下縣門,密引兵去。汴軍見府庫完,德之,不追。
全忠留楊師厚圍青州,敗師範兵於臨朐,執諸將,又獲其弟師克。是時,師範衆尚十餘萬,諸將請決戰,而師範以弟故,乃請降。全忠歸其弟,假師範知節度留後事,師範獻錢二十萬緡以謝軍。汴將劉重霸執棣州刺史邵播,得其書八百紙,皆教師範戰守,全忠憚而殺之。
葛從周圍兗州,劉鄩不肯下,從周以師範命招之,乃盡出將士,開門降。從周為辨裝,使詣汴,鄩但素服乗驢而往。全忠賜冠帶,辭曰:「囚請就縶。」不許。旣見,慰之,飲以酒,固辭,全忠笑曰:「取兗州,量何大邪?」擢署都押衙,在諸舊將上。諸將趨入,鄩一無讓,全忠奇之。
歲餘,徙師範于汴,亦縞素請罪。全忠見以禮,表為河陽節度使。旣受唐禪,友寧妻訴讎人于朝,乃族師範于洛陽。先是,有司坎第左,告之故。師範乃與家人宴,少長列坐,語使者曰:「死固不免,予懼坑之則昭穆失序,不可見先人地下。」酒行,以次受戮者二百人。
孟方立,邢州人。始為澤州天井戍將,稍遷游弈使。中和元年,昭義節度使高潯擊黃巢,戰石橋,不勝,保華州,為裨將成鄰所殺,還據潞州。衆怒,方立率兵攻鄰,斬之,自稱留後,擅裂邢、洺、磁為鎮,治邢為府,號昭義軍。潞人請監軍使吳全勗知兵馬留後。時王鐸領諸道行營都統,以潞未定,墨制假方立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知邢州事,方立不受,囚全勗,以書請鐸,願得儒臣守潞。鐸使參謀中書舍人鄭昌圖知昭義留事,欲遂為帥。僖宗自用舊宰相王徽領節度。時天子在西,河、關雲擾,方立擅地而李克用窺潞州,徽度朝廷未能制,乃固讓昌圖。昌圖治不三月,輒去。方立更表李殷銳為刺史。謂潞險而人悍,數賊大帥為亂,欲銷懦之,乃徙治龍岡。州豪桀重遷,有懟言。會克用為河東節度使,昭義監軍祁審誨乞師,求復昭義軍。克用遣賀公雅、李筠、安金俊三部將擊潞州,為方立所破。又使李克脩攻取之,殺殷銳,遂并潞州,表克脩為節度留後。初,昭義有潞、邢、洺、磁四州,至是,方立自以山東三州為昭義,而朝廷亦命克脩,以潞州舊軍畀之,昭義有兩節,自此始。
克脩字崇遠,克用從父弟。精馳射,常從征伐,自左營軍使擢留後,進檢校司空。
方立倚朱全忠為助,故克用擊邢、洺、磁無虛歲,地為鬬場,人不能稼。光啟二年,克脩擊邢州取故鎮,進攻武安。方立將呂臻、馬爽戰焦岡,為克脩所破,斬首萬級,執臻等,拔武安、臨洺、邯鄲、沙河。克用以安金俊為邢州刺史,招撫之。方立丐兵於王鎔,鎔以兵三萬赴之,克脩還。後二年,方立督部將奚忠信兵三萬攻遼州,以金啖赫連鐸與連和。會契丹攻鐸,師失期,忠信三分其兵鼓而行,克用伏兵于險,忠信前軍沒。旣戰,大敗,執忠信,餘衆走,脫歸者纔十二。龍紀元年,克用使李罕之、李存孝擊邢,攻磁、洺,方立戰琉璃陂,大敗,禽其二將,被斧鑕,徇邢壘呼曰:「孟公速降,有能斬其首者,假三州節度使!」方立力屈,又屬州殘墮,人心恐。性剛急,持下少恩,夜自行陴,兵皆倨,告勞。自顧不可復振,乃還,引酖自殺。
從弟遷,素得士心,衆推為節度留後,請援於全忠。全忠方攻時溥,不即至,命王虔裕以精甲數百赴之,假道羅弘信,不許,乃趨間入邢州。大順元年,存孝復攻邢,遷挈邢、洺、磁三州降,執王虔裕三百人獻之,遂遷太原。表安金俊為邢、洺、磁團練使,以遷為汾州刺史。
贊曰:以亂救亂,跋扈者能之;以亂不能救亂,險賊者能之。蓋救亂似霸,然而似之耳,故不足與共功。觀王重榮寧不信哉!破黃巢,佐李克用平京師,若有為當世者。俄而奮私隙,逼天子出奔,雖馘朱玫,仆偽襄王,謂曰定王室,實卑之也。身死部將手,救亂而卒于亂,重榮兩得之。不殺朱全忠,而為全忠誅,絕其嗣,宜矣。餘皆庸奴下材,無所訾責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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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八十八‧列傳第一百一十三 楊行密 時溥 朱宣 孫儒
楊行密字化源,廬州合淝人。少孤,與羣兒戲,常為旗幟戰陣狀。年二十,亡入盜中,刺史鄭綮捕得,異其貌,曰:「而且富貴,何為作賊?」縱之。與里人田頵、陶雅、劉威善。僖宗在蜀,刺史遣通章行在,日走三百里,如約而還。秦宗權寇廬、壽間,刺史募殺賊,差首級為賞,行密以功補隊長。都將忌之,俾出戍。將行,都將問所乏,對曰:「我須公頭!」即斬之,自為八營都知兵馬使。刺史走,淮南節度使高駢因表為廬州刺史。乃以田頵為八營都將,陶雅為左衝山將,討定鄉盜。
駢將呂用之恐行密不可制,遣俞公楚以兵五千屯合淝,名討黃巢而陰圖之。行密擊殺公楚。秦宗權遣弟度淮取舒城,行密破走之。時張敖據壽州,許勍據滁州,與行密挐戰。又舒人陳儒攻刺史高澞,澞來告難,行密未能定。賊吳迴、李本逐澞,據其城,行密虜之,取舒州,為勍所奪。光啟二年,張敖遣將魏虔攻廬州,大將李神福、田頵破之楮城。
畢師鐸、秦彥攻高駢,呂用之以駢命署行密行軍司馬,督其兵進援。客袁襲說行密曰:「高公耄昏,妖人用權,彥乃以逆除暴,熾其亂。公亟應,必得其地。」行密乃檄部州,裒兵而東,次天長,而揚州陷。行密薄城而屯,用之以兵屬之。彥以騎兵背城戰,行密卧帳中,令曰:「賊近,報我。」俄而陷一屯,別將李宗禮入曰:「兵相百,戰且不利,請堅壁,徐引歸可也。」李濤怒曰:「以順去逆,何衆寡為!今尚何歸,願以所部前死。」行密喜,益甲出戰,俘殺如藉,彥軍不出。會駢死,襲勸行密舉軍縞素,大臨三日。進攻城,未能下。用之將張審晟詭伏西壕,殺閽者,啟外兵,彥軍疲,守邏皆潰去,行密入據揚州。未閱月,孫儒奄至,兵銳甚。襲見行密曰:「公之入,以少擊衆,室家未完。若外被重圍,情見勢殆,不如避之。」行密執海陵鎮遏使高霸殺之,并其衆,輦所收財歸于廬。於是,朱全忠自為淮南節度使,遣將張廷範致命,而授行密副使,以行軍司馬李璠知留後。行密大怒,廷範、璠不敢入。全忠更請以行密知觀察留後。
當此時,孫儒彊,赫然有吞吳、越意。行密欲遁保海陵,襲勸還廬州,治兵為後計,行密乃還。旣又謀趨洪州,襲不可,曰:「鍾傳新興,兵附食多,未易圖也。孫端據和州,趙暉屯上元,結此二人以圖宣州,我綽綽有餘力矣。」行密從之。端、暉次采石,行密自糝潭濟,端等戰不勝。襲勸行密「速趨曷山,堅壁以須。宣人求戰,示以弱,待其怠,一舉可禽」。宣將蘇瑭兵二萬對屯,行密不戰,分奇兵伐木開道四出,瑭驚北,遂圍宣州。刺史趙鍠糧盡,親將多出降。
初,行密有銳士五千,衣以黑繒黑甲,號「黑雲都」。又并盱眙、曲溪二屯,籍其士為「黃頭軍」,以李神福為左右黃頭都尉,兵銳甚。曲溪將劉金策鍠必遁,紿曰:「將軍若出,願自吾壘而偕。」鍠喜,多遺之金,許妻以女。明日,譟城上曰:「劉郎不為爾婿!」鍠宵遁,獲之。鍠,全忠故人也,發使求之。襲曰:「斬首送之,無後慮。」乃歸鍠首于汴。昭宗詔行密檢校司徒、宣歙池觀察使。
時韓守威以功拜池州刺史,行密表徙湖州,以兵護送。而李師悅在湖州,與杭州刺史錢鏐戰不解。蘇、湖、常、潤亂甚。行密雖得宣州,而蔡儔為孫儒所破,以廬州降。儒進攻行密,行密復入揚州,北結時溥扞儒。全忠遣龐師古將兵十萬,自潁度淮助行密,敗於高郵。行密懼,退還宣州,遣安仁義襲成及,取潤州,自將三萬屯丹楊。仁義又取常州,殺錢鏐將杜稜。儒亦使劉建鋒奪潤、常。帝以杭州為防禦使,授鏐;以宣州號寧國軍,授行密節度使。
大順二年,儒屯溧水,循山構壁。行密遣李神福屯廣德,計曰:「兵倍不戰,當避其銳,驕之。」乃退舍。儒衆以為怯,守者懈,神福夜襲走之。儒將康旺取和州,安景思取滁州。神福擊降旺,逐景思,攻腰山屯,破之,禽儒將李弘章。俄而田頵、劉威為儒所敗。行密欲守銅官,神福曰:「儒掃境以來,利速戰,宜堅壁老其師,則我無敵矣。又出輕騎絕賊糧道,使前不得戰,退無仰儲,不亡何待?」於是,行密以神福為宣池都游弈使。儒始乏食。
常熟名賊陳可兒間儒、行密之鬬,竊入常州,自稱制置使。行密遣陶雅守潤州,張訓入揚州,因執楚州刺史,以輕兵襲常州,斬可兒。
孫儒圍行密宣州,凡五月不解。臺濛作魯陽五堰,拕輕舸饋糧,故行密軍不困,卒破儒。即表田頵守宣城,長驅入揚州。戰凡七年,定八州,生人將盡,行密勞隱休息,其下遂安。議出鹽茗畀民輸帛,幕府高勗曰:「瘡破之餘,不可以加斂。且帑貲何患不足,若悉我所有,易四鄰所無,不積日,財有餘矣。」行密納之,始選吏綏勸所部。
蔡儔以廬州叛附朱全忠,納孫儒將張顥,而倪章據舒州,與儔連和。行密遣李神福攻儔,破其將。儔堅壁不出。顥超堞降,行密以隸袁積軍,積請戮之,行密愛其勇,更置于親軍。未幾,儔自殺。行密先冢皆為儔發掘,吏請夷發儔世墓,不許。表劉威為刺史。遣田頵攻歙州,於是,刺史裴樞有美政,民愛之,為拒戰,頵兵數卻。樞,朝廷所命者,食盡欽降,遺行密書,請還京師。行密以魯郃代樞,州人不肯下,請陶雅代。雅於諸將最寬厚,以禮歸樞于朝。是歲,李神福拔舒州,倪章亡,以神福為舒州刺史。
乾寧二年,行密襲濠州,李簡重甲絕水縋而入,執刺史張璲,以劉金守之,進取壽州。汴將劉知俊儲穀石碭,將南襲。張訓屯漣水,遣兵浮海掩得其廥。知俊戰不勝,因攻漣水,大敗,身僅免。詔拜行密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弘農郡王。
董昌為錢鏐所攻,來告窮。行密遣臺濛攻蘇州,安仁義、田頵攻杭州,身督戰。別將張崇為鏐執,行密欲嫁其妻,荅曰:「崇不負公,願少待。」俄而還,自是行密終身倚愛。明年五月,破蘇州,執鏐將成及,以朱黨守之。
朱延壽拔蘄、光二州,行密以霍丘當南北走集,以邑豪朱景為鎮將。景驍毅絕人,諸盜莫敢犯。汴將寇彥卿以騎三千襲之,致全忠厚意,景不許,苦戰,彥卿敗而去。田頵、魏約、張宣共圍嘉興,鏐大將顧全武救之,執宣、約,逐頵於驛亭埭。未幾,泰寧節度使朱瑾率部將侯瓚來歸,太原將李承嗣、史儼、史建章亦來奔。行密推赤心不疑,皆以為將。於是,兵銳甚,彊天下。
帝惡武昌節度使杜洪與全忠合,手詔授行密江南諸道行營都統,討洪。汴將朱友恭、聶金率騎兵萬人與張崇戰泗州,金敗。瞿章守黃州,聞友恭至,南走武昌柵,行密遣將馬珣以樓船精兵助章守。友恭次樊港,章據險,不得前,友恭鑿崖開道,以彊弩叢射,殺章別將,遂圍武昌。章率軍薄戰,不勝。友恭斬章,拔其壁。
全忠率葛從周萬騎攻光州,柴再用遣小校王稔以輕騎覘賊,汴兵圍之。候者請救,再用曰:「稔必殺賊,弟無往。」稔解鞍自如,暮依樾步戰,殺傷多,汴兵乃解。時亡馬法峻,稔追汴軍,得馬乃還。從周涉淮圍壽州,而龐師古、聶金以衆七萬壁清口。朱延壽擊從周軍,敗之。行密欲汴圍解,乃擊師古。李承嗣曰:「公能潛師趨清口,破其衆,則從周不擊而潰。」行密出車西門,繇北門去,以銳士萬二千齕雪馳,迫清口,不進,壅淮上流灌師古軍。張訓自漣水來,行密使將羸兵千人為前鋒。師古易之,方圍棋軍中,不顧。朱瑾、侯瓚以百騎持汴旌幟,直入師古壘,舞矟而馳。訓亦登岸,超其柵。汴軍大囂,即斬師古,士死十八。全忠聞之,與從周皆遁走,追及壽陽,大破之。叩淠水,方涉,為瑾所乗,溺死萬餘。瑾徙屯安豐,汴將牛全節苦鬬,後軍乃得度。會大雪,士多凍死。潁州刺史王敬蕘燎薪屬道,汴軍免者數千人。未幾,復圍壽州,七日走。
馬珣收散卒三百,自黃州間道趨分寧,絕山谷,襲撫州。鏐將危全諷列四壁,皆萬人。珣謂諸將曰:「為諸君擊中壁,食其穀以歸。」乃夜擊之,全諷走。明日,珣高會,廣旗幟,伐鼓循山而下,連營潰。旣還,行密罵曰:「豎子,不遂據其城邪!」
光化元年,秦裴取鏐崑山鎮,顧全武圍之。行密諸將數敗,全武遂圍蘇州,臺濛固守,鏐自以舟師至。濛食盡,行密遣李簡、蔣勳迎之,敗全武兵,濛得還。後軍潰,裴援絕,全武勸其降。決水灌城,城壞,裴乃降。鏐喜,具千人食以待。旣至,士不及百。鏐曰:「軍寡,何拒之久?」裴曰:「糧盡歸死,非僕素也。」初,成及之執,行密閱其室,唯圖書藥劑,將辟為行軍司馬,固辭,引刀欲自刺,行密乃止,厚禮而歸之。鏐亦遣魏約等還。
全忠攻蔡州,奉國節度使崔洪來丐師。明年,遣朱瑾率兵萬人攻徐州,屯呂梁,洪遂來奔。會雨霖,瑾引還。行密攻徐州,汴將李禮壁宿州以援,全忠自將次輝州。行密戰不勝,乃解。青州將陳漢賔擁兵送款行密,王綰、張訓、周本率兵迎之,漢賔中悔,綰、訓入見漢賔,約麾下:「饗我不過日中,若不至,可攻城。」漢賔釋甲聽命。光州叛,行密自攻之,汴將朱友裕來救,撤圍還。全忠諭馬殷、成汭、雷滿合兵攻行密,汭、滿猶豫,汭惡殷事全忠,掠其境,滿來結好。行密壁黃、鄂間,杜洪寘鴆于酒、于井,棄城去,行密知,不入。全忠又遣使者督殷、汭、滿連兵解圍,行密還。詔加檢校太尉、兼侍中。
天復元年,傳言盜殺錢鏐,李神福急攻臨安,顧全武列八壁相望,神福伏軍青山,偽若引去,諜奔告,全武悉衆躡之。神福返鬬,與伏夾攻,斬首五千級,執全武。明日,遂圍臨安,鏐將秦昶以步兵三千降。神福乃令軍中護鏐先墓,禁樵采,鏐遣使者厚謝。神福以鏐不死,臨安未可下,納犒而還。
明年,大將劉存率兵二萬、戰艫七百伐湖南。殷伏軍長磧洲,以樓艓據上流,乗風颺沙,彊弩射之,存軍 1068.jpg 。行密歸顧全武於鏐,鏐亦釋秦裴以報。
帝在鳳翔,以左金吾大將軍李儼為江淮宣諭使,授行密東面諸道行營都統、檢校太師、守中書令,封吳王,承制封拜,且告難。時已削奪全忠封爵,詔西川、河東、忠義、幽州、保大、橫海、義武、大同八道攻之。詔朱瑾為平盧節度使,繇海州取青、齊;馮弘鐸為感化節度使,出漣水,攻徐、宿;使朱延壽圍蔡州;田頵捍錢鏐;行密討杜洪、馬殷,以分全忠勢。
行密乃以李神福為鄂岳招討使,劉存副之,遣泠業攻馬殷。杜洪戰屢敗,嬰城,請救於全忠。全忠使韓勍率步兵萬人屯灄口,荊南節度使成汭亦悉衆救洪。神福逆戰,敗之,汭溺死,勍引衆走。泠業屯平江,為三壁。殷將許德勳以銳卒號「定南刀」夜襲業,擊三壁皆破,禽業,掠上高、唐年而去。是時,杜洪困甚,且禽。會田頵、安仁義絕行密,行密召神福、存還計事,洪復振。頵之敗,更以臺濛為宣州觀察使,復遣神福、存攻鄂州。順義軍使汪武與頵連和,歙州刺史陶雅攻鍾傳,兵過武所,迎謁,縛武於軍。
無鍚當浙衝,行密使票將張可悰守之。鏐勁兵三千夜襲城,可悰以百騎擊走之,吏皆賀。荅曰:「未也,方勞諸軍一戰。」乃蔽火斂旗以須。覘者以告,鏐兵復至,可悰大破之。
臺濛卒,行密以子渥為宣州觀察使。天祐二年,王茂章、李德誠拔潤州,殺安仁義。以王茂章為潤州團練使。聶彥章等率舟師復伐殷,攻岳州。許德勳、詹佶以舟千二百柁入蛤子湖山之南,為木龍鎖舟,夜徙三百舸斷楊林岸。彥章入荊江,將趨江陵。佶躡之,德勳以梅花海鶻迅舸進,斷木龍,舟蔽江,車弩亂發,執彥章,溺死萬人。殷釋彥章還,德勳謂曰:「為我謝吳王,僕等數人在,湖、湘不可冀也。」
行密寬易,善遇下,能得士死力。每宴,使人負劍侍。陳人張洪因以劍擊行密,不中,近將李友禽斬之。佗日,侍劍如故。行密蚤出,有盜斷馬鞅,不之問,以故人人懷恩。始,乗孫儒亂,府庫殫空,能約己省費,不三年而軍富雄。嘗過楚州,臺濛盛供帳待之,行密一夕去,遺衣卧內,皆經補浣。濛還之,行密曰:「吾興細微,不敢忘本,君笑我邪?」濛大慙。登城,見王茂章營第,曰:「天下未定,而茂章居寢鬱然,渠肯為我忘身乎?」茂章遽毀損。
方帝困鳳翔,再遣使督兵,以為行密可亢全忠者,然兵至宿州,紿言糧盡,乃還。全忠脅帝東遷,行密恥憤被病。全忠亦知天子倚行密為重,乃弒帝以絕人望。行密聞之,發喪,不視事三日,因是病篤,召將吏付家事,問嗣於其佐。周隱對曰:「宣州司徒易而信讒,唯淫酗是好,不可以嗣,不如擇賢者。」時劉威以宿將有威名,隱意屬威。行密不荅。因以王茂章代渥,使亟還。行密召所親嚴求曰:「我使周隱召吾兒而不至,奈何?」求往見隱,召檄仍在几。始,渥守宣州,押牙徐溫、王令謀約渥曰:「王且疾,而君出外,此殆姦人計。它日有召,非我二人勿應也。」及是,二人以符召渥。渥至,行密承制授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淮南節度留後。行密諗渥曰「左衙都將張顥、王茂章、李遇皆怙亂,不得為兒除之。」卒,年五十四。遺令穀葛為衣,桐瓦為棺。夜葬山谷,人不知所在。諸將謚曰武忠。
張顥議歸都統印於宣諭使李儼,行節度事。諸將畏顥,無敢對。渥流涕。騎軍都尉李濤曰:「都統印,先帝所以賜王父子,安得授人?」諸將唯唯。顥投袂去,乃共請於儼,承制授渥兼侍中、淮南節度副大使、東面諸道行營都統,封弘農郡王。
渥好騎射。初與許玄膺為刎頸交,及嗣位,事皆決之,諸將莫敢忤。渥求王茂章親兵不得,及去宣,輦帷帟以行,茂章嫚罵不與。踰年,遣兵五千襲之,茂章奔杭州。秦裴執鍾匡時,渥授以江西制置使。朱思勍、范師從、陳鐇以兵戍洪州,渥為張顥所制,三人者,渥腹心也。顥脅以為有異謀,遣陳祐疾馳,懷短兵,微服入秦裴帳中,裴大驚,命飲,召三將入,皆色動,酒行,祐數其罪,皆斬之。渥召周隱曰:「君嘗以孤為不可嗣,何也?」隱不對,遂殺之。
贊曰:行密興賤微,及得志,仁恕善御衆,治身節儉,無大過失,可謂賢矣。然所據淮、楚,士氣剽而不剛。行密無霸材,不能提兵為四方倡,以興王室,熟視朱溫劫天子而東,謀窮意沮,僨死牖下,可為長太息矣!
時溥,徐州彭城人。為州牙將。黃巢亂京師,節度使支詳遣溥與陳璠率兵五千西討。次河陰,軍亂,剽居人。溥招戢其衆,引還屯境上,疑不敢歸。詳以牛酒犒士,約悉貰其罪,軍乃入,共推溥為留後,逐詳客館。溥厚具貲裝,遣璠護還京師,夜駐七里亭,璠擅殺詳,屠其家。溥怒,署璠宿州刺史,俄殺之。別遣將引銳兵三千入關,僖宗因以武寧節度命之。
巢敗東走,圍陳州,營溵水。秦宗權方據淮西,相聯結。溥地介於賊,乃悉師討之,軍鋒甚盛,連戰輒克,授東面兵馬都統。遂合許、兗、鄆兵,逐尚讓於太康,斬首數萬級,讓以所部萬人降。溥遣將李師悅等追尾巢至萊蕪,大破之。諸將爭得巢首,而林言斬之,持歸溥,以獻天子,故破賊溥功第一。加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檢校太尉、兼中書令、鉅鹿郡王。宗權阻兵,拜溥蔡州行營兵馬都統。
賊平,與朱全忠爭功,嫌惎日構。孫儒方與楊行密爭揚州,詔全忠為淮南節度使平其亂。溥自以先起,功名顯朝廷,位都統,顧不得而全忠得之,頗悵恨。全忠使司馬李璠、郭言等東,兵道宿州,遺溥書請假道。溥辭不可,間其墯,以兵襲之。言戰甚力,解而還。全忠怨,自是連歲略徐、泗,師不弛甲。全忠自將及其郊,未得志,引去。溥窮,乞師於李克用。克用為攻碭山,朱友裕救之,各亡其大將。友裕進攻宿州,不能拔。時大順元年也。
明年,丁會築堤閼汴水,灌宿郛,三月拔之,使劉瓚守。而溥將劉知俊引兵二千降全忠,軍益不振。民失田作,又大水荐飢,死喪十七以上。乃請和於全忠,全忠約徙地而罷兵。昭宗以宰相劉崇望代之,授溥太子太師。溥慮去徐且見殺,惶惑不受命,諭軍中固留,有詔聽可。泗州刺史張諫聞溥已代,即上書請隸全忠,納質子焉。溥旣復留,諫大懼,全忠為表徙鄭州刺史。諫畏兩怨集己,乃奔楊行密。行密以諫為楚州刺史,并其民徙之,以兵屯泗。
朱友裕率軍攻溥,嬰城不出。有語全忠曰:「軍行非吉日,故師無功。」全忠遣參謀徐璠至軍責諭,友裕荅曰:「溥困且破,乃徇妖辭,士心墯矣。」焚其書,督餫饋,急攻之,溥將徐汶出降。溥求救於朱瑾。全忠自以兵屯曹,將去,留精騎數千授霍存曰:「事急,可倍道趨之。」瑾兵二萬與溥合攻友裕,存引兵疾戰,瑾、溥還壁。明日復戰,霍存敗,死之。進逼友裕,友裕堅營不出,瑾食盡,還兗州。全忠使龐師古代友裕,溥分兵固保石佛山,師古攻拔之。自是完壘不戰。王重師、牛存節等梯其堞以入,溥徙金玉與妻子登燕子樓,自焚死,實景福二年。全忠遂有其地,私置守焉。
朱宣,宋州下邑人。父以豪猾聞里中,坐鬻鹽抵死。宣亡命去青州,為王敬武牙軍。黃巢之亂,敬武遣將曹存實率兵西入關,而宣為軍候,道鄆州。是時,節度使薛崇拒王仙芝戰死,其將崔君裕攝州事。存實揣知兵寡,襲殺之,據其地,遂稱留後。以宣功多,署濮州刺史,留總帳下兵。
中和初,魏博韓簡東窺曹、鄆,引兵濟河。存實迎戰,死于陣,宣收殘卒嬰城。簡圍之六月,不能拔,引兵去。僖宗嘉其守,拜宣天平節度使,累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宣有衆三萬,弟瑾勇冠三軍,陰有爭天下心。瑾嗜殘殺,光啟中,求婚於兗州節度使齊克讓,託親迎,載兵竊發,逐克讓,據府自稱留後,天子即授以帥節,兄弟雄張山東。時秦宗權悉兵攻朱全忠,使秦賢列三十六壁,自將督戰。全忠大恐,求救于宣。宣與瑾身率師往擊宗權,宗權敗走。
全忠厚德宣,兄事之,情好篤密,而內忌其雄,且所據皆勁兵地,欲造怨乃圖之,即聲言宣納汴亡命,移書詆讓。宣以新有恩於全忠,故荅檄恚望。全忠由是顯結其隙,使朱珍先攻瑾,取曹州,壁乗氏。宣救曹不克,奔還范。珍圍濮州,宣使弟罕救濮。全忠自將擊罕,斬之,拔濮州,朱裕奔歸鄆,使珍薄鄆挑戰,宣不出。裕為書紿降,導珍入,信之,夜以兵數千傅城。裕開門,軍入,縣門發,死者數千,縱畾石擊未入者,殺裨將百餘人。復取曹,以郭詞為刺史,大將郭銖斬詞奔全忠。瑾謀悉兵襲汴,全忠乃自攻瑾。瑾以兵掠單父,與全忠將丁會轉戰,不勝,去。
景福初,復伐宣,令從子友裕先驅,自繼之。次衛南,宣以輕兵夜掩友裕軍,走之,據其營。全忠未知,運糧以入,乃覺,走瓠河,與友裕相失,距濮十五里舍,明日,友裕乃至。宣留濮州。全忠令友裕馳壯騎諜鄆虛實,身將而北。會宣引還,縱兵戰,全忠南走,絕塹去,幾不脫,大將多死。乃謀持久徼極取宣,歲一再暴其鄙,奪之食,俘其工織, 3899.gif 有存者。宣令賀瓌守濮州,為友裕所攻,委城走。友裕進擊徐州,時溥求援於宣,戰不勝而還,溥遂亡。全忠即遣龐師古攻齊州,宣、瑾皆戍以兵,久不下。乾寧元年,全忠身往,薄清河結壘。宣、瑾三分其兵出擊之,全忠迎戰東阿,南風急,汴軍居下,甚懼。俄而風返,全忠得縱火焚其旁,熛薰漲天,宣等大北。是夏,全忠壁曹州南,宣薄戰,禽其將三人,全忠還。
明年,使朱友恭擊兗州,瑾堅壁,乃塹而守。宣饟瑾,友恭奪其糧。全忠自軍單父。會宣求救于李克用,友恭退壁曹南。數月,全忠自伐宣,刈其麥,敗克用將李承嗣等,乃還。宣追之,大鈔曹州。其秋,全忠復攻鄆,壁梁山。宣、克用挑戰,全忠設伏破之,斬首數千級,引而南。克用躡全忠後,至柏和,大寒,全忠軍多死。不閱月,復圍兗州,因略地龔丘。賀瓌以奇兵擊全忠輜重,不及,戰鉅野東,瓌大敗,見禽,師無孑餘。軍道大陂,風暴起,全忠曰:「豈殺人有遺邪?」乃搜軍中,復斬數千人,風亦止,執瓌示城下。
瑾之兄瓊守齊州,見勢屈,以州歸全忠,結同姓歡。全忠許之,輕騎至軍,全忠勞苦加禮,因使招瑾。瑾領精騎池笑語如平生歡,乃使將胡規偽送款,欲得瓊躬上符節。全忠不之虞,瑾伏壯士橋下,瓊單騎至,方交語,士突起,掖瓊以入,斬其首棄城下,汴軍大震。全忠恚,數日乃去。
三年,克用使其將李瑭以兵屯莘援宣,為羅弘信所破。全忠大喜,度宣可困,遣龐師古伐宣,宣逆戰,敗于馬頰河。師古迫其西門,兵不出。
全忠之攻宣,凡十興師,四敗績。宣才將皆盡,益內沮,度不能與全忠确,則固守,增堞深溝為不可逼。明年,葛從周密造舟于塹,師人踰而升。宣出奔,為民所縛,追至,執以獻,全忠斬之而納其妻。使師古攻兗州。二月,食盡,瑾自出督芻粟,轉掠豐、沛間,而子用貞及大將康懷英等舉城降。瑾引麾下走沂州,刺史尹懷賔不納,乃趨海州,刺史朱用芝以其衆與瑾奔楊行密,行密迎之高郵,解玉帶以賜,表領徐州節度使,畀以兵。師古、從周以兵七萬討行密,瑾敗之清口,擊殺師古,而從周還,師至淠水,方涉,瑾追及,殺傷溺死幾盡。瑾事行密尤盡力。
孫儒,河南河南人。以趫卞橫里中,隸忠武軍為裨校,與劉建鋒善。黃巢亂,以兵屬秦宗權為都將。光啟初,宗權遣儒攻東都,留守李罕之出奔,儒焚宮闕,屠居人。河陽節度使諸葛爽與儒戰洛水,爽敗,儒亦東圍鄭州。朱全忠屯中牟救之,不敢前。儒衆夜登城,刺史李璠走,儒進拔河橋,遂取河陽,留後諸葛仲方出奔。全忠壁河陰,儒掠汴鄙,全忠兵卻,屯胙城東南,列偽旗鼓疑之,儒乃還。
會全忠與宗權戰,宗權敗走。儒聞,殺孟人,流尸於河,焚井邑乃去。宗權又遣儒鈔淮南,乗高駢之亂,儒留濠州。會楊行密得揚州,宗權使弟宗衡爭淮南,以儒為副,建鋒為前鋒。儒常曰:「丈夫不能苦戰萬里,賞罰繇己,奈何居人下,生不能富貴,死得廟食乎?」未幾,汴兵攻蔡,宗權召之,儒稱疾不往,宗衡督之。即大會帳下,酒酣,斬宗衡,并其衆。與建鋒、許德勳等盟。有騎七千,因略定傍州,不淹旬,兵數萬,號「土團白條軍」。
文德元年,破揚州,自為淮南節度使,與時溥連和。初,全忠嘗以書招儒,故又納款於汴,且送宗衡、秦彥、畢師鐸首,全忠藉以聞。昭宗授儒檢校司空,全忠署為招討副使。
龍紀初,悉兵攻宣州,行密取淮南,儒還,行密走,始得潤、常、蘇三州,兵益彊,使建鋒守潤、常。全忠約行密圖之。儒謀定江南,乃北爭天下,畏全忠擣虛,乃遣人卑辭厚賄,全忠薦於朝,詔授淮南節度使。
大順元年,行密取潤州,以安仁義守之;常州以李友守之。儒怒,三分其軍度江,建鋒復拔常、潤,仁義走。全忠遣將龐從等軍十萬掩至高郵,儒悉師禦之,故仁義間取潤州,劉威、田頵等敗建鋒於武進,取常州。杭州錢鏐將沈粲自蘇州奔儒,行密諸將在潤、常者,皆為建鋒所逐,仁義、頵棄潤州走。
明年,儒引兵自京口轉戰,召建鋒皆行。行密諸將屯險者,聞儒至,皆走。頵、威等合兵三萬,邀儒黃池。儒遣馬殷擊走之。儒營廣德,乗勝至東溪,淮人大恐。行密遣臺濛屯西溪,自引軍逆戰。儒軍圍之數重,黑雲將李簡以騎馳之,行密乃免。儒遂圍宣州,行密乞師於錢鏐。會谿潦暴湧,廣德、黃池諸壁皆沒,儒分兵取和、滁二州。
其秋,儒焚揚州,引而西,傳檄遠近,號五十萬,旌旗相屬數百里,所過燒廬舍,殺老弱以給軍。行密懼,將遁去。戴規曰:「儒軍數敗,今掃地而至,決死於我,若吾遣降者間至揚州,撫尉衣食,使儒軍聞其家尚完,人人思歸,不戰可禽也。」行密乃遣親將入揚州,取儒營糧數十萬斛以稟飢民。儒屯廣德,陶雅以騎軍破儒前鋒,屯嚴公臺。十二月,頵、威與儒決戰,皆大敗。儒連屯稍西,行密使陶雅屯潤州,扼其歸路。
景福元年,儒復圍宣州,屯陵陽。行密戰不利,謀出奔,時劉威方繫獄,且死,行密窮,更召問計,對曰:「儒焚倉隤壘以來,糧盡將為我禽。若勁兵背城,坐制其困。」李神福亦請據險邀儒糧。行密乃分兵攻廣德壁而絕饟道。軍適大疫,儒病痁,遣建鋒、殷鈔諸縣。行密知城下兵寡,乃晨出,率仁義、頵背城決戰,破五十壁。會暴澍且冥,儒軍大敗。儒病甚,股弁不能興。頵執儒獻行密,諸將皆降。儒就刑于市,見劉威曰:「中君之謀。」儒嘗引鑑搔首曰:「此頭不久當入京師。」至是,傳首闕下。建鋒、殷哭之,相語曰:「公常有志廟食,吾等有土,當廟以報德。」及殷據湖南,表儒贈司徒、樂安郡王,立廟以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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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八十九‧列傳第一百一十四 高仁厚 趙犨 田頵 朱延壽
高仁厚,亡其系出。初事劍南西川節度使陳敬瑄為營使。黃巢陷京師,天子出居成都,敬瑄遣黃頭軍部將李鋋、鞏咸以兵萬五千戍興平,數敗巢軍。賊號蜀兵為「鵶兒」,每戰,輒戒曰:「毋與鵶兒鬬。」敬瑄喜其兵可用,益選卒二千,使仁厚將而東。
先是,京師有不肖子,皆著疊帶冒,持梃剽閭里,號「閑子」。京兆尹始視事,輒殺尤者以怖其餘。竇潏治京兆,至殺數十百人,稍稍憚戢。巢入京師,人多避難寶雞,閑子掠之,吏不能制。仁厚素知狀,下約入邑閭縱擊。軍入,閑子聚觀嗤侮,於是殺數千人,坊門反閉,欲亡不得,故皆死,自是閭里乃安。
會邛州賊阡能衆數萬略諸縣,列壁數十,涪州刺史韓秀昇等亂峽中,韓求反蜀州,諸將不能定。敬瑄召仁厚還,使督兵四討,屯永安。阡能遣諜者入軍中,吏執以獻,諜自言父母妻子囚於賊,約不得軍虛實且死。仁厚哀之,曰:「為我報賊,明日我且戰,有能釋甲迎我者,署背曰『歸順』,皆得復農矣。」縱諜去,命諸將毀柵鼓而前。賊渠羅渾擎設伏詐降,仁厚遣將不持兵入諭其衆,皆真降。渾擎詐窮而逸,吏執之,仁厚曰:「愚人不足語。」降衆署,皆得免,則告諸壁:「大軍至。」賊帥句胡僧大驚,斬之,莫能禁,衆執胡僧以降。韓求知大賊已禽,徇諸壁曰:「敢出者斬!」衆罵之,求赴水死,衆鉤出,斬以徇,餘柵皆下。仁厚按轡徘徊視賊壘,吏請焚之,仁厚命取財糧,乃縱火,尸賊成都。仁厚還,天子御樓勞軍,授仁厚檢校尚書左僕射、眉州刺史。
敬瑄與仁厚謀曰:「秀昇未禽,貢輸梗奪,百官乏奉,民不鹽食。公能破賊,當以東川待公。」仁厚許之。詔拜行軍司馬。仁厚聞賊儲械、子女皆在屯,乃以銳兵瀕江,伐木頹水礙舟道,負岸而陣。使游軍逼賊,久不戰,則夜以千卒持短刀、彊弩直薄營,火而譟之。秀昇率舟兵救火,仁厚遣人鶩沒鑿舟,皆沉,衆懼,多潰。秀昇斬潰兵,欲脅止之,衆怒,執秀昇以降。仁厚問狀,對曰:「天子蒙塵,反者何獨我?」仁厚檻車送行在,斬於市。
東川節度使楊師立初隸神策軍,累遷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聞敬瑄以仁厚代己,有望言。敬瑄諷帝召師立以本官兼尚書右僕射,師立益怒,移檄言敬瑄十罪,殺監軍田繪,屯涪城,遣兵攻綿州,不克。又檄劍州刺史姚卓文共攻成都,假卓文為指揮應接使,卓文不應。帝乃下詔削官爵。敬瑄即表仁厚為東川節度留後,楊茂言為行軍副使,楊棠為諸軍都虞候,率兵二萬討之。師立遣大將張士安、鄭君雄守鹿頭關。仁厚次漢州。前軍戰德陽,師立嬰城,閱四旬,夜出兵擾北柵,仁厚設兩翼而伏,披柵門列炬,賊不敢進,伏發,擊走之。楊茂言謂仁厚且敗,引兵走,久乃還。明日,會諸將,仁厚曰「副使當以死報天子。」斬而徇。於是士安不敢出,師立自督士,十戰皆死。仁厚約城中斬首惡者賞,君雄謼于軍曰:「天子所討,反者耳,吾等何與?」乃與士安譁而進,以仁厚書示師立曰:「請以死謝衆。」自沉于池死。君雄悉誅其家,獻首天子。仁厚入府,縱繫囚,賑貧絕。詔拜劍南東川節度使。
光啟二年,遂據梓州,絕敬瑄。君雄時為遂州刺史,亦陷漢州,攻成都。敬瑄使部將李順之逆戰,君雄死。又發維、茂州羌軍擊仁厚,斬之。乾寧中,皆追贈司徒。
趙犨,陳州宛丘人,世為忠武軍牙將。犨資警健,兒弄時好為營陣行列,自號令指顧,羣兒無敢亂。父叔文見之曰:「是當大吾門。」稍長,喜書,學擊劍,善射。會昌中,從伐潞州收天井關,又從征蠻,忠武軍功多,遷大校。
黃巢入長安,所在盜興,陳人詣節度府,請犨為刺史,表于朝,授之。旣視事,會官屬計曰:「巢若不死長安,必東出關,陳其衝也。」乃培城疏塹,實倉庫,峙稾薪,為守計。民有貲者悉內之,繕甲兵,募悍勇,悉補子弟領兵。巢敗,果東奔。賊將孟楷以萬人寇項,犨擊禽之。僖宗嘉其功,遷累檢校司空。巢聞楷死,驚且怒,悉軍據水,與秦宗權合兵數十萬,繚長壕五周,百道攻之。州人大恐,犨令曰:「士貴建功立名節,今雖衆寡不敵,男子當死地求生,徒懼無益也。且死國,不愈生為賊乎?吾家食陳祿,誓破賊以保陳,異議者斬!」衆聽命。引銳士出戰,屢破賊。巢益怒,將必屠之,乃起八仙營於州左,僭象宮闕,列百官曹署,儲糧為持久計。宗權輸鎧仗軍須,賊益張。犨小大數百戰,勝負相當,故人心固,乃間道乞師於朱全忠。未幾,汴軍至,壁西北,陳人思奮,犨引兵急擊賊,破之。圍凡三百日而解。
中和五年,擢彰義軍節度使。巢雖敗,宗權始熾,略地數千里,屠二十餘州,唯陳賴犨獨完,以功檢校司徒,加泰寧、浙西兩節度,皆在陳并領之。龍紀初,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忠武軍節度,仍治陳州,流亡踵還。與弟昶至友愛,後將老,悉以軍事付之,乃卒,贈太尉。
犨悉忠力以孤城抗賊,巢卒敗亡。然附全忠,亦賴其力復振,故委輸調發助全忠,常先它鎮云。
昶字大東,神采軒異,而內沈厚,有法度。破孟楷功多。巢之圍,昶夜掫師,疲而寢,如有神相之者。犁曙決戰,士爭奮死鬬,禽賊酋數人,斬級千餘。犨領泰寧,以昶為州刺史、檢校尚書右僕射。當時,方鎮言忠壯吏治,舉言犨、昶。犨之老,乃授留後,遷忠武節度使,亦留陳。進檢校司徒。劭勸農桑,於人有恩惠。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乾寧二年卒,年五十三,贈太尉。
犨子珝,字有節。雄毅喜書,善騎射。巢之難,激勵麾下,約皆死。以先冢邇賊,畏見殘齮,即夜縋死士取柩以入。庫有巨弩,機牙壞,不能張,珝以意調治,激矢至五百步,人馬皆洞,賊畏不敢逼。以勞檢校尚書右僕射,遙領處州刺史。
昶帥忠武,珝遷行軍司馬。昶之喪,知忠武留後,政簡濟,上下安之。全忠表為忠武軍節度使。陳土惡,善圮,珝疊甓表墉,遂無患。三加檢校太保。光化二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兼侍中,封天水郡公。按鄧艾故蹟,決翟王渠溉稻以利農。一家三節度,相繼二十餘年,陳人宜之。
天復初,韓建帥忠武,以珝知同州節度留後。昭宗還長安,詔入朝,賜號「迎鑾功臣」。以檢校太傅為右金吾衛上將軍,從東遷。歲餘,以疾免。卒,年五十五,贈侍中,陳人為罷市。
田頵字德臣,廬州合肥人。略通書傳,沈果有大志。與楊行密同里,約為兄弟。應州募屯邊,遷主將。行密據廬州,頵謀為多。攻趙鍠於宣州,鍠出東溪,乗暴流以逸,阻水解甲,謂追騎不能及。頵乗輕舠追之,鍠驚,遂見禽。行密表頵為馬步軍都虞候。
沙陀叛將安仁義奔淮南,行密大喜,屬以騎兵,使在頵右,兩人名冠軍中,共攻常州,殺刺史杜稜。錢鏐方屯潤州,一夕潰。會孫儒南略,頵等屯丹陽,儒火揚州,壁廣德,頵破其屯。與戰,頵走,行密怒,奪其兵。或諫行密曰:「彊敵傅壘,不用頵,非計也。」行密復將頵。儒詒書仁義通好,以疑行密,行密待益厚,署行軍副使,卒用此二人功禽儒。乃表仁義為潤州刺史,頵寧國軍節度使。累遷檢校太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仁義至檢校太保。
頵已平馮弘鐸,至揚州謝行密。左右求貲不已,獄吏亦有請,頵怒曰:「吏覬吾入獄邪!」又求池、歙為屬州,行密不許,頵始怨。將還,指府門曰:「吾不復入此。」
是時,錢鏐部將徐綰叛,鏐入杭州逐綰,綰屯靈隱山迎頵。頵遣客何曉見鏐曰:「王宜東保會稽,無為虛屠士衆也。」鏐曰:「軍中小叛常然,公為人長,何助逆耶?」頵攻北門,鏐登城與語,射中麾下。頵築壘絕往來道,鏐患之,出金幣十輿,募能奪地者。陳璋以死士三百,免冑馳擊,奪其地,鏐授璋衢州刺史。頵攻城未能克,將濟江絕西陵,為鏐將所卻,圍益急。
先是,行密欲女鏐子,鏐急,乃遣元迎女,且告行密曰:「頵得志,為患必大,請以子為質,願召還頵。」行密使人謂頵曰:「不還,我遣人代守宣州。」頵不從。鏐輸錢二百萬緡犒軍,頵又請鏐子元瓘出質,乃與綰引兵還。然內怨行密與鏐,因移書曰:「侯王守方以奉天子,譬百川不朝于海,雖狂奔澶漫,終為涸土,不若順流無窮也。東南揚為大,刀布金玉積如阜,願公上天子常賦,頵請悉儲峙,單車以從。」行密荅曰:「貢賦繇汴而達,適足資敵爾。」於是頵絕行密,大募兵。李神福白行密:「頵必叛,宜先圖之。」行密曰「頵有大功,而反狀未明,殺之,諸將不為用。」頵遣其佐杜荀鶴至汴通好,全忠喜,屯宿州須變。行密以康儒在頵所,故授廬州刺史以間之。頵怒,族其家,儒曰:「公不用吾謀,死無地矣。」
頵與安仁義連和攻昇州,劫刺史李神福妻息厚養之。神福方與劉存攻鄂州,行密召之。神福謂諸將曰:「頵反,此心腹疾,宜速攻之。」頵遣李皐詒書神福曰:「公家在此,苟從我,當分地以王。」荅曰:「吾以一卒從吳王,任上將,終不以妻子易意。」乃斬皐,破頵兵於曷山。始,頵將王壇等以舟師躡神福後,至吉陽磯,不戰。會日暮,壇掩神福軍半濟,神福反舟順流急擊,大破之,因縱火,士多死。明日,壇復戰,敗於皖口,頵乃自將來戰。神福曰:「賊棄城而來,此天亡也。」乃瀕水堅壁不出,請行密以兵塞頵走道。
仁義焚東塘戰艦,夜攻常州,不克,轉戰至夾岡,立二幟,解甲而息,追兵莫敢嚮。頵陳舟蕪湖。行密遣將王茂章攻潤州。仁義以善射冠軍中,當時稱朱瑾矟,米志誠弩,皆為第一,仁義常曰:「志誠弩十,不當瑾矟之一;瑾矟十,不當吾弓之一。」人以為然。又其治軍嚴,善得士心。戰卒數百,濠梁不毀,開門鬬,先告所當中,然後射之。茂章等不敢與确。行密遣使謂曰:「吾不忘公功,能自歸,當復為行軍副使,但不可處兵。」仁義欲降,其子固諫,乃止。
行密召其將臺濛泣語曰:「人嘗告頵必反,我不忍負人,頵果負我。吾思為將者非公莫可。」濛頓首謝,率騎度江,為陣以行。士笑其法,濛曰:「頵宿將多謀,備之何害?」與王壇等戰廣德,濛以行密書遺壇諸將,皆再拜氣奪。濛麾兵擊之,壇走。神福旣以不戰困頵,頵紿言母病,還至蕪湖。聞壇敗,留精兵二萬屬郭行琮,身走城。濛之行,為狹營小舍,覘者以為才容二千人,頵輕之,不復召兵。與戰黃池,矢石始交而濛遁,兵爭逐北,遇伏,頵大敗,召蕪湖兵,不得入。行琮及壇皆歸行密,頵恚,自料死士數百,號「爪牙都」,身薄戰。濛退軍示弱,士超隍,濛殊死戰,軍潰。頵奔城,橋陷,為亂兵所殺,年四十六。其下猶鬬,示頵首,乃潰。
頵始以元瓘歸,戰不勝,輒欲殺之,頵母護免。及鏐與行密合,頵曰:「今日不勝,必殺元瓘。」已而頵死,傳首至淮南,行密泣下,葬以庶人禮,亦葬康儒,還元瓘於杭。
頵善為治,資寬厚,通利商賈,民愛之。善遇士,若楊夔、康軿、夏侯淑、殷文圭、王希羽等皆為上客。文圭有美名,全忠、鏐交辟不應。頵置田宅,迎其母,以甥事之,故文圭為盡力。夔知頵不足亢行密,著溺賦以戒,頵不用。
行密使王茂章穴地取潤州,安仁義以家屬保城樓,兵不敢登。召李德誠曰:「汝可以委命。」乃抵弓矢就縛,父子斬揚州市。
濛字頂雲,亦合肥人。頵破,行密表為檢校太保、宣州觀察使。天祐初卒。
朱延壽者,廬州舒城人。事行密,破秦彥、畢師鐸、趙鍠、孫儒,功居多。行密欲以寬恕結人心,而延壽敢殺。時揚州多盜,捕得者,行密輒賜所盜遣之,戒曰:「勿使延壽知。」已而陰許延壽殺之。
初,壽州刺史高彥溫舉州入朱全忠,行密襲之,諸將憚城堅不可拔,延壽鼓之,拔其城,即表為淮南節度副使。全忠猶屯壽春,延壽以新軍出,每旗五伍為列,遣李厚以十旗擊西偏,不勝,將斬之,厚請益五旗,殊死戰,全忠引去。於是取黃、蘄、光三州,以功遷壽州團練使。
昭宗在鳳翔,詔延壽圍蔡以披全忠勢,擢奉國軍節度使。全忠兵每至,延壽開門不設備,而不敢逼也。延壽用軍常以寡鬬衆,敗還者盡斬之。
田頵之附全忠,延壽陰約曰:「公有所為,我願執鞭。」頵喜,二人謀絕行密。行密憂甚,紿病目,行觸柱僵。妻,延壽姊也,掖之。行密泣曰:「吾喪明,諸子幼,得舅代我,無憂矣。」遣辯士召之,延壽疑,不肯赴。姊遣婢報故,延壽疾走揚州,拜未訖,士禽殺之,而廢其妻。
贊曰:全忠,唐之盜也,行密志梟其元而後已。田頵使出軍賦而助之,此其謀責難而絕之,非忠於唐也。棄所附而覬尊大,亦已妄矣。孔子稱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如仁厚、田、朱,材不足為吳、蜀之老,可與事天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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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九十‧列傳第一百一十五 劉建鋒 成汭 杜洪 鍾傳 劉漢宏 張雄 王潮 劉知謙
劉建鋒字銳端,蔡州朗山人。為忠武軍部將,與孫儒、馬殷同事秦宗權。儒之敗,建鋒、殷收散卒,轉寇江西,有衆七千,推建鋒為主,殷為前鋒,張佶為謀主。略洪、虔數州,衆遂十餘萬。乾寧元年,取潭州,殺武安節度使鄧處訥,自稱節度留後,奉表京師,詔即拜檢校尚書左僕射、武安軍節度使。
建鋒已得志,即嗜酒不事事。新息小史陳贍為建鋒御者,妻美且豔,乃私之。贍怒,袖鐵檛擊建鋒死,斷其喉。衆推張佶為帥,佶固辭,馬踶傷佶左髀,下令曰:「吾非而主。」時馬殷攻邵州未克,於是遣人迎殷。磔贍于市。
殷至,佶坐受其謁。旣而率將吏推殷為留後。詔即除檢校太傅、潭州刺史。殷以成汭、楊行密、劉隱皆養士以圖王霸,謂其屬高郁曰:「吾欲重幣以奉四鄰而固吾境,計安出?」郁曰:「荊南闇弱,焉能患我?淮南,我讎也,固不吾援。公若置邸京師,歸天子職貢,王人來錫命,四方畏服,然後按兵討不廷,霸業成矣。」殷悟,厚結宣武朱全忠以請于朝,乃拜湖南節度兵馬留後。郁又教殷鑄鉛鐵錢,十當銅錢一;民得自摘山,收茗筭,募高戶置邸閣居茗,號「八床主人」。歲入筭數十萬,用度遂饒。
於是收邵、衡、永、道、郴、連六州,進攻桂州,執留後劉士政。諸城望風奔潰,盡得昭、賀、梧、象、柳、宜、蒙等州。又攻容管,執寧遠節度使龐巨曦,虜其衆及貲。昭宗在鳳翔,難方亟,遣中人間道賜朱書,密詔使殷與楊行密攻汴州,殷兵訖不出。
殷弟賨,沈勇知書史,從孫儒為盜,晚事楊行密為黑雲軍使。與錢鏐戰,數有功。夜卧,常有光怪。行密知之,曰:「吾今歸汝于兄。」辭曰:「賨一敗卒,公待以不死。湖南在宇下,朝亡夕至,但誼不忍舍公。」行密具齎以遣曰:「爾還,與兄共食湘、楚,然何以報我?」荅曰:「願通二國好,使商賈相資。」行密喜。旣至,殷表以自副。每勸殷與行密連和,殷畏全忠,卒不克。
殷與建鋒同里人,凡宗權黨散為盜者,皆以酷烈相矜,時通名「蔡賊」云。
成汭,青州人。少無行,使酒殺人,亡為浮屠。後入蔡賊中,為賊帥假子,更姓名為郭禹。當戍江陵,亡為盜,保火門山。後詣荊南節度使陳儒降,署裨校。久之,張瓌囚儒,以禹凶慓,欲殺之。禹結千人奔入峽,夜有蛇環其所,祝曰:「有所負者,死生唯命。」旣而蛇亡。禹乃襲歸州,入之,自稱刺史。招還流亡,訓士伍,得勝兵三千。秦宗權故將許存奔禹,禹以青州剽卒三百畀之,使討荊南部將牟權于清江,禽權,取其衆。禹又破其將王建肇,建肇奔黔州。昭宗拜禹荊南節度留後,始改名汭,復故姓。
宗權餘黨常厚攻夔州。是時,西川節度使王建遣將屯忠州,與夔州刺史毛湘相脣齒,厚屯白帝。汭率存乗二軍之間攻之,二軍使人誶辱汭,韓楚言尤劇,汭恥之曰:「有如禽賊,當支解以逞。」會存夜斬營襲厚,破之,厚奔萬州,為刺史張造所拒,走綿州。存入夔州。楚言妻李語夫曰:「君常辱軍,且支解,不如前死。」楚言不決。李礪刀席下,方共食,復語之,夫曰:「未可知。」李取刀斷其首,并殺三子,乃自剄。汭畏其烈,禮葬之,刻石表曰烈女。即使司馬劉昌美守夔,率存泝江略雲安,建將皆奔。存按兵渝州,盡下瀕江州縣。
時王建肇據黔州自守,帝以建肇為武泰軍節度使。汭遣將趙武率存攻之,建肇走,汭乃以武為留後,存為萬州刺史。存不得志,汭遣客伺之,方蹴毬,汭曰:「存必叛,自試其力矣。」遣將襲之。存夜率左右超堞走,與王建肇皆降於王建。
汭頗知吏治,嘗錄囚,盡其情。墊江賊陰殺令,其主簿疑小史導之,訊不承。臨刑曰:「我且訟地下。」踰月,吏暴死。汭聞,益詳於獄。始治州,民版無幾,未再期,自占者萬餘。帝數詔刻石頌功,輒固辭。時鎮國節度使韓建亦以治顯,號「北韓南郭」。汭進累檢校太尉、中書令、上谷郡王。雲安榷鹽,本隸鹽鐵,汭擅取之,故能畜兵五萬。初任賀隱,隱,賢者也,故汭所舉少過。晚得妻父任之,譖害諸子,汭皆手殺之,至絕嗣。澧、朗本荊南隸州,為雷滿所據,別為節度,汭數請之,宰相徐彥若不許。及彥若罷,道江陵,汭出怨言,彥若曰:「公專一面,自視桓、文,一賊不能取,而怨朝廷乎?」汭大慙。晚喜術士,餌藥濱死而蘇。
天復三年,帝詔淮南節度使楊行密圍鄂州,朱全忠使韓勍救之,諷汭與馬殷、雷彥威掎角。汭身自將而行,下知汭不足亢行密,無敢諫,唯親吏楊師厚勸之。汭為巨艦,堂皇悉備,行至公安,卜不吉,欲還,師厚曰:「公舉全軍,中道還,何以見百姓?」汭乃行。彥威潛師略江陵,汭諸將念私,無鬬志。淮南將李神福壁沙橋,望汭軍曰:「戰艦雖盛,首尾斷絕,可取也。」擊汭君山,敗之,火其船,衆大潰,汭投江死,士民皆為彥威所劫。韓勍走還。王建遂取夔、施、忠、萬四州。天祐中,全忠表汭死國事,請與杜洪皆立廟云。
杜洪,鄂州人。為里俳兒。乾符末,黃巢亂江南,永興民皆亡為盜,刺史崔紹募民彊雄者為土團軍,賊不敢侵,於是人人知兵。杭州刺史路審中為董昌所拒,走客黃州。中和末,聞紹卒,募士三千入鄂州以守。洪為州將,有功,亦逐岳州刺史居之。光啟二年,安陸賊周通率兵攻審中,審中亡去,洪乗虛入鄂,自為節度留後,僖宗即拜本軍節度使。
是時,永興民吳討據黃州,駱殷據永興,二人皆隸土團者也,故軍剽甚。洪雖得節制,而附朱全忠,絕東南貢路。乾寧初,身自將擊討,乞師淮南,楊行密遣朱延壽助之。洪引還,延壽拔黃州,俘討獻京師。駱殷棄永興走,行密取其地。洪得駱殷,倚為腹心,間取永興守之。
全忠方圍鳳翔,昭宗遣使者東出,道武昌,洪皆殺之。時行密略光州,詔洪出兵,與忠義趙匡凝、武安馬殷襲安州。行密使李神福、劉存率舟師萬人討洪,駱殷棄永興走,縣民方詔守以待命。神福已得詔,大喜,以永興壯縣,饋餫所仰,旣得鄂半矣,遂進圍鄂州。
洪嬰城請救於汴,全忠率兵五萬營霍丘。行密禦之,汴兵不利,引還,使別將吳章以三千兵解圍,神福迎破之。時全忠方與河東軍薄戰,故不能救洪。洪乃求助於馬殷,殷不荅。洪計窮,復走全忠,全忠遣曹延祚合吳章兵萬三千救洪。淮南將劉存濬坎傅城。殷為洪謀曰:「淮兵深入,仰永興以濟,若奇兵取之,賊不戰而潰。」洪以精兵合汴人間道掩永興,三十里而舍。存以方詔、苗璘當之。汴亡卒走淮壁,言軍虛實曰:「鄆軍懦,可取,開道軍不可當也。」璘曰:「殺彊則弱者橈矣。」乃自擊開道軍,敗之,禽汴士三百人,徇城下。洪軍氣沮,存使辯士臨說,洪恃汴方彊,無降意。或勸存急擊援兵,則城自下,存曰:「擊之,賊入,則城固矣;若縱其遁,城可取也。」俄而汴軍走,是日城陷,執洪及曹延祚,窮斬其餘。行密見洪,責曰:「爾同逆賊弒主,與孤為仇,吾軍還,而復為賊後拒,今定何如?」洪謝曰:「不忍負朱公。」與延祚皆斬揚州市。以劉存守鄂州。行密死,馬殷遂取其地。
鍾傳,洪州高安人。以負販自業,或勸其為盜必大顯。時王仙芝猖狂,江南大亂,衆推傳為長,乃鳩夷獠,依山為壁,至萬人,自稱高安鎮撫使。仙芝遣柳彥璋掠撫州,不能守,傳入據之,言諸朝,詔即拜刺史。中和二年,逐江西觀察使高茂卿,遂有洪州。撫民危全諷間傳之去,竊州以叛,使弟仔昌據信州。僖宗擢傳江西團練使,俄拜鎮南節度使、檢校太保、中書令,爵潁川郡王,又徙南平。
傳率兵圍撫州,天火其城,士民讙驚,諸將請急攻之,傳曰「乗人之險,不可。」乃祝曰:「全諷罪,無害民者。」火即止。全諷聞,謝罪聽命,以女女傳子匡時。傳以匡時為袁州刺史,擊馬殷。又以彭玕為吉州刺史。玕,健將也,傳倚以為重。
廣明後,州縣不鄉貢,惟傳歲薦士,行鄉飲酒禮,率官屬臨觀,資以裝齎,故士不遠千里走傳府。傳少射獵,醉遇虎,與鬬,虎搏其肩,而傳亦持虎不置,會人斬虎,然後免。旣貴,悔之,戒諸子曰:「士處世尚智與謀,勿效吾暴虎也。」乃畫搏虎狀以示子孫。凡出軍攻戰,必禱佛祠,積餌餅為犀象,高數尋。晚節重斂,商人至棄其貨去。天祐三年卒。
匡時自立為節度觀察留後。次子匡範為江州刺史,怨兄立,挈州附淮南,因言兄結汴人圖揚州。楊渥使秦裴攻匡時,圍洪州。匡時城守不出,凡三月,城陷,淮軍大掠三日止,執匡時及司馬陳象歸揚州。渥切責,匡時頓首請死,渥哀赦之,斬象于市。
彭玕旣失援,厚結馬殷,且觀虛實,使者還曰:「殷將校輯睦,未可圖也。」遂歸款。玕通左氏春秋,嘗募求西京石經,厚賜以金,揚州人至相語曰:「十金易一筆,百金償一篇,況得士乎?」故士人多往依之。
始,危全諷聞匡時立,喜曰:「聽鍾郎為節度三年,我自取之。」及渥兵盛,不敢救,潛謀攻渥。會淮南亡將王茂章過州,請曰「聞公欲大舉,願見諸將才否。」全諷蒐衆十萬,邀茂章觀之,對曰「揚州有士三等,公衆正當其下,盍更益之?」全諷不能荅。後為楊氏所并。
劉漢宏,本兗州小史,從大將擊王仙芝,劫輜重叛去。乾符末,略江陵,焚民室廬,廛無完家。於是都統王鐸遣將崔鍇降之,表為宿州刺史,漢宏恨賞薄,有望言。會浙東觀察使柳得罪,乃授漢宏觀察使,代之。僖宗在蜀,貢輸踵驛而西,帝悅,寵其軍為義勝軍,即授節度使。
漢宏旣有七州,志侈大,輒曰:「天下方亂,卯金刀非吾尚誰哉?」鴉噪諸廷,命斫樹,或曰:「巨木不可伐。」怒曰:「吾能斬白蛇,何畏一木!」
中和二年,遣弟漢宥率諸將攻杭州,壁西陵,為董昌所敗。復遣兵七萬瀕江而屯,昌使錢鏐宵濟襲破之。明年,漢宏屯黃嶺,發洞獠同攻昌,鏐出富陽擊諸營,多潰去。漢宏大沮,悉軍十萬列艦西陵,謀宵濟襲昌。禱於江,有一矢墜前,惡之。俄與鏐遇,鏐俘馘五千,漢宏羸服走,或執之,紿而免。明日復戰,鏐斬其弟漢容、將辛約。時鍾季文守明州,盧約處州,蔣瓌婺州,杜雄台州,朱褒溫州。褒兵最彊,故漢宏使褒治大艦習戰,以史惠、施堅實、韓公汶將其軍。帝聞杭、越挐戰,遣中人焦居璠持節詔通好,皆不奉詔。
光啟二年,鏐率諸將攻越,自趨導山,破公汶於曹娥埭。與褒戰,燒其艦,進屯豐山。堅實詣鏐降,漢宏率麾下六百人走台州,鏐斬其母妻于屯。杜雄饗其軍,皆醉,執漢宏以見董昌。漢宏曰:「自古豈有不亡國邪?」昌使斬于市,叱刑者曰:「吾節度使,非庸人可殺。我嘗夢持金殺我者,必錢鏐也。」昌命鏐斬之。
張雄,泗州漣水人。與里人馮弘鐸皆為武寧軍偏將。弘鐸為吏辱,雄為辯數,并見疑於節度使時溥。二人懼禍,乃合兵三百度江,壁白下,取蘇州據之。稍稍嘯會,戰艦千餘,兵五萬,乃自號「天成軍」。
鎮海節度使周寶之敗,奔常州,聞高駢將徐約兵銳甚,誘之使擊雄,與之蘇州。雄匿衆海中,使別將趙暉據上元,資以舟械。寶兵散,多降暉,衆數萬。雄即以上元為西州。負其才,欲治臺城為府,旌旗衣服僭王者。
楊行密圍揚州,畢師鐸厚齎寶幣,啖雄連和。雄率軍浮海屯東塘。是時揚州圍久,皮囊革帶食無餘,軍中殺人代糧,纔千錢。聞雄至,間道挾珍走軍,以銀二斤易斗米,逮糠籺以差為直。雄軍富過所欲,即不戰去。暉數剽江道,雄擊殺之,坑其衆,自屯上元。大順初,以上元為昇州,詔授雄刺史。未幾卒。雄善馭衆,人思之,為立廟。弘鐸代為刺史。
弘鐸善騎射,侃侃若儒者。行密已得淮南,弘鐸納好。然倚兵艦完利,謀取潤州,遣客尚公迺進說行密,行密不從。客曰:「公不見聽,未知勝幾樓船?」時行密大將田頵在宣州,陰圖弘鐸,募工治艦。工曰:「上元為舟,市木遠方,堅緻可勝數十歲。」頵曰:「我為舟於一用,不計其久,取木於境可也。」弘鐸介宣、揚間,不自安,而州數有怪。天復二年,大風發屋,巨木飛舞,州人駭曰:「州且易主。」大將馮暉等勸弘鐸悉軍南嚮,聲言討鍾傳,實襲頵。行密知之,遣客說止,不聽。頵逆擊於曷山,弘鐸大敗,收殘士欲入海。行密懼復振,遣人迎犒東塘,好謂曰:「兵有勝負,今衆尚彊,乃自棄于海,奈何?吾府雖隘,尚可以居。若欲揚州,我且讓公。」弘鐸舉軍盡哭。行密挐飛艫,不持兵入其軍,執弘鐸手尉勉,遂以歸,表為淮南節度副使。見尚公迺曰:「頗憶為馮公求潤州否?何多尚邪?」謝曰:「臣為君,恨其未遂。」行密笑曰:「吾得君,尚何憂?」
徐約者,曹州人。已得蘇州,有詔授刺史。錢鏐遣弟銶攻之,約驅民墨鑱其耏曰:「願戰南都。」從事或曰:「都者,國稱,杭終有國乎?」約後寖窘,與其下哭而別,入海死。鏐使沈粲守蘇州。約衆降潤州阮結,結不能定。鏐以成及討之,盡殲其衆。
王潮字信臣,光州固始人。五代祖曄為固始令,民愛其仁,留之,因家焉。世以貲顯。
僖宗入蜀,盜興江、淮,壽春亡命王緒、劉行全合羣盜據壽州。未幾,衆萬餘,自稱將軍,復取光州,劫豪桀置軍中,潮自縣史署軍正,主稟庾,士推其信。緒提二州籍附秦宗權。它日,賦不如期,宗權切責,緒懼,與行全拔衆南走,略潯陽、贛水,取汀州,自稱刺史,入漳州,皆不能有也。初以糧少,故兼道馳,約軍中曰:「以老孺從者斬。」潮與弟審邽、審知奉母以行,緒切責潮曰:「吾聞軍行有法,無不法之軍。」對曰:「人皆有母,不聞有無母之人。」緒怒,欲斬其母,三子同辭曰:「事母猶事將軍也,殺其母焉用其子?」緒赦之。會母死,不敢哭,夜殯道左。
時望氣者言軍中當有暴興者,緒潛視魁梧雄才,皆以事誅之,衆懼。次南安,潮語行全曰:「子美須眉,才絕衆,吾不知子死所。」而行全怪寤,亦不自安,與左右數十人伏叢翳,狙縛緒以徇。衆呼萬歲,推行全為將軍,辭曰:「我不及潮,請以為主。」潮苦讓不克,乃除地剚劍祝曰:「拜而劍三動者,我以為主。」至審知,劍躍於地,衆以為神,皆拜之。審知讓潮,自為副。緒歎曰:「我不能殺是子,非天乎!」潮令于軍曰:「天子蒙難,今當出交、廣,入巴、蜀,以幹王室。」於是悉師將行,會泉州刺史廖彥若貪暴,聞潮治軍有法,故州人奉牛酒迎潮。乃圍城,歲餘克之,殺彥若,遂有其地。
初,黃巢將竊有福州,王師不能下,建人陳巖率衆拔之,又逐觀察使鄭鎰,自領州,詔即授刺史。久之,巖卒,其婿范暉擁兵自稱留後。巖舊將多歸潮,言暉可取,潮乃遣從弟彥復將兵,審知監之,攻福州。審知乗白馬履行陣,望者披靡,號「白馬將軍」。暉守彌年不下,潮令曰:「兵盡益兵,將盡益將,兵將盡,則吾至矣。」於是彥復急攻,暉亡入海,追斬之。建、汀二州皆舉籍聽命,潮乃盡有五州地。
昭宗假潮福、建等州團練使,俄遷觀察使。乃作四門義學,還流亡,定賦斂,遣吏勸農,人皆安之。乾寧中,寵福州為威武軍,即拜潮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卒,贈司空。
潮病,以審知權節度,讓審邽,不許。詔審知檢校刑部尚書、節度觀察留後。厚事朱全忠,全忠薦為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帝在鳳翔,賜審知朱詔,自三品皆得承制除授。天祐初,進琅邪郡王。
審邽字次都。為泉州刺史,檢校司徒。喜儒術,通書、春秋。善吏治,流民還者假牛犁,興完廬舍。中原亂,公卿多來依之,振賦以財,如楊承休、鄭璘、韓偓、歸傳懿、楊贊圖、鄭戩等賴以免禍,審邽遣子延彬作招賢院以禮之。
劉知謙,壽州上蔡人。避亂客封州,為清海牙將,節度使韋宙以兄女妻之,衆謂不可,宙曰:「若人狀貌非常,吾以子孫託之。」
黃巢自嶺表北還,湖、湘間羣盜蟻結,知謙因據封州,有詔即授刺史兼賀水鎮使,以遏梧、桂。知謙撫納流亡,愛嗇用度,養士卒。未幾,得精兵萬人,多具戰艦,境內肅然。久之,疾病,召諸子曰:「今五嶺盜賊方興,吾有精甲犀械,爾勉建功,時哉不可失也!」
知謙卒,共推其子隱為嗣,清海軍節度使劉崇龜表為封州刺史。嗣薛王知柔代領節度,未至,而牙將盧琚叛。隱率兵奉迎知柔,直趨廣州,禽琚獻之。於是知柔以聞,昭宗拜隱本軍行軍司馬,俄遷副使。天復初,節度徐彥若死,隱自稱留後。
虔人盧光稠者,有衆數萬,據州自為留後,又取韶州。隱與爭之,戰不勝,悉師攻虔州。光稠伏軍掉戰,隱縱驅,伏發,挺身免。天祐初,始詔隱權節度留後,乃遣使者入朝,重賂朱全忠以自固。是歲,光稠死,子延昌自稱刺史,為其下所殺,更推李圖領州事。圖死,鍾傳盡劫其衆,欲遣子匡時守之。不克,州人自立譚全播為刺史,附全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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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九十一‧列傳第一百一十六  忠義上 夏侯端 劉感 常達 敬君弘 呂子臧 王行敏 羅士信 張道源 李育德 高叡 安金藏 王同皎 吳保安 李憕 盧弈 張介然
夫有生所甚重者,身也;得輕用者,忠與義也。後身先義,仁也;身可殺,名不可死,志也。大凡捐生以趣義者,寧豫期垂名不朽而為之?雖一世成敗,亦未必濟也,要為重所與,終始一操,雖頹嵩、岱,不吾壓也。夷、齊排周存商,商不害亡,而周以興。兩人至餓死不肯屈,卒之武王蒙慙德,而夷、齊為得仁,仲尼變色言之,不敢少損焉。故忠義者,真天下之大閑歟!姦鈇逆鼎,搏人而肆其毒,然殺一義士,則四方解情,故亂臣賊子赩然疑沮而不得逞。何哉?欲所以為彼者,而為我也。義在與在,義亡與亡,故王者常推而褒之,所以砥礪生民而窒不軌也。雖然,非烈丈夫,曷克為之?彼委靡輭熟,偷生自私者,真畏人也哉!故次敘夏侯端以來凡三十三人于左方。
夏侯端,壽州壽春人,梁尚書左僕射詳孫也。仕隋為大理司直。高祖微時與相友,大業中討賊河東,表端為副。端邃數術,密語高祖曰:「玉床搖,帝坐不安。晉得歲,真人將興,安天下之亂者,其在公乎!但上性沈忌,內惡諸李,今金才已誅,次且取公,宜蚤為計。」帝感其言。義師興,端在河東,吏捕送長安。帝入京師,釋囚,引入卧內,擢祕書監。
李密之降,關東地未有所屬,端請假節招諭,乃拜大將軍,為河南道招慰使。即傳檄州縣,東薄海,南揵淮,二十餘州遣使順附。次譙州,會亳、汴二州刺史已降王世充,道塞,無所歸,計窮彷徨。麾下二千人糧盡不忍委端去,端乃殺馬宴大澤中,謂衆曰:「我奉王命,義無屈。公等有妻子,徒死無益。吾丐若首,持與賊以取富貴。」衆號泣不忍視,端亦泣,欲自刎,爭持之,乃止。行五日,餓死十四三。遇賊,衆潰,從者纔三十餘人,遂東走,擷豆以食。端持節卧起,歎曰:「平生不知死地乃在此!」縱其下令去,毋俱沒。會李公逸守杞州,勒兵迎端。時河南地悉入世充,公逸感端之節,亦固守。世充遣人以淮南郡公、尚書少吏部印綬召端,解所服衣以贈。端曰:「吾,天子使,寧汙賊官邪!非持首去不可見。」即焚書及衣,因解節毛懷之,間道走宜陽,歷崖峭榛莽。比到,其下僅有在者,皆體髮癯焦,人不堪視。端入謁,自謝無功,不及危困狀。帝閔之,復拜祕書監。出為梓州刺史。散祿稟周孤窮,不為子孫計。貞觀元年卒。
劉感,岐州鳳泉人,後魏司徒豐生孫也。武德初,以驃騎將軍戍涇州,為薛仁杲所圍,糧盡,殺所乗馬啖士,而煮骨自飲,至和木屑以食。城垂陷,長平王叔良救之,賊乃解。與叔良出戰,為賊執,還圍涇州,令感約城中降。感紿諾,至城下大呼曰:「賊大飢,亡在朝暮,秦王數十萬衆且至,勉之無苦。」仁杲怒,執感埋其半土中,馳射之。至死,詈益甚。
賊平,高祖購得其尸,祭以少牢,贈瀛州刺史,爵平原郡公,封戶二千,謚忠壯。詔其子嗣封爵,賜田宅焉。
常達,陝州陝人。仕隋為鷹擊郎將。嘗從高祖征伐,與宋老生戰霍邑,軍敗自匿,帝意已死,久乃自歸。帝大悅,命為統軍,拜隴州刺史。
時薛舉方彊,達敗其子仁杲,斬首千級。舉遣將仵士政紿降,達不疑,厚加撫接。士政伺隙劫之,并其衆二千歸賊。舉指其妻謂達曰:「識皇后乎?」荅曰:「彼癭老嫗,何所道?」舉奴張貴又曰「亦識我否?」達瞋目曰:「若乃奴耳。」貴忿,舉笏擊其面,達不為懾,亦拔刀逐之,趙弘安為蔽捍,乃免。仁杲平,帝見達,勞曰:「君忠節,正可求之古人。」為執士政殺之,賜達布帛三百段,以達并劉感事授史臣令狐德棻云。終隴西刺史。
敬君弘,絳州絳人,北齊尚書右僕射顯俊曾孫也。累功歷驃騎將軍,封黔昌侯。以屯營兵守玄武門。隱太子之死,左右解散。其車騎將軍馮立者,有材武,歎曰:「生賴其寵,死不共難,我無以見士大夫!」乃與巢王親將謝叔方率兵攻玄武門,殊死鬬。君弘挺身出,或曰:「事未可判,當按兵待變,成列而鬬可也。」不從。與中郎將呂世衡呼而進,皆戰歿。立顧其下曰:「足以報太子矣。」遂解兵走。君弘等敗,秦府兵不振。尉遲敬德擲巢王首示叔方,叔方下馬慟,亦出奔。明日自歸,太宗曰:「義士也。」置之。俄而立又至,帝讓曰:「汝離我兄弟,罪一也;殺我將士,罪二也。何所逃死?」荅曰:「出身事主,當戰之日,不知其它。」因伏地悲不自勝,帝亦勞遣之。詔贈君弘左屯衛大將軍,世衡右驍衛將軍。
立已蒙貸,歸語人曰:「上赦吾罪,吾當以死報。」未幾,突厥犯便橋,立引數百騎與虜薄,敗之咸陽。帝喜,授廣州都督。前日牧守苛肆,為蠻夷患,故數叛。立至,不事家產,衣食弗求贏。嘗見貪泉曰:「此豈隱之所酌邪?吾雖日汲,庸易吾性哉?」遂極飲去。在職不三年,有惠愛,卒于官。
叔方歷伊州刺史,善治軍,戎、華愛之。累加銀青光祿大夫,徙洪、廣二州都督。卒,謚曰勤。本萬年人,從巢王征討有功,王表為屈咥真府左軍騎云。
呂子臧,蒲州河東人。剛直,健于吏。隋大業末為南陽郡丞,捕擊盜賊有功。高祖入京師,遣馬元規慰輯山南,獨子臧堅守。元規遣士諷曉,子臧殺之。及煬帝已弒,帝更使其婿薛君倩齎詔,言隋所以亡,諭子臧。子臧為故君發喪訖,即送款,就拜鄧州刺史,封南陽郡公。
武德初,朱粲新衄,子臧率兵與元規并力。元規軍不進,子臧曰:「乗賊新敗,上下惶沮,一戰可禽;若遷延,其衆稍集,吾食盡,致死於我,不可當也。」不納。子臧請以所部兵獨進,又不許。俄而粲得衆,復張,元規嬰城,子臧扼腕曰:「謀不見用,坐公死矣。」賊圍固。會霖雨,雉堞崩剝,或勸其降,子臧曰:「我,天子方伯,且降賊乎?」乃率麾下數百人赴敵死,城亦陷,元規死之。
元規,安陸人。初以隊正從帝征伐,持節下南陽,得兵萬餘,然無謀,至于敗。
王行敏,并州樂平人。隋末為盜長,高祖興,來降,拜潞州刺史,遷屯衛將軍。劉武周入并州,寇上黨,取長子、壺關。或言刺史郭子武懦不支,且失潞,帝遣行敏馳往。旣至,與子武不協,賊圍急,儲偫空乏,衆恫懼,行敏患之。會有告子武謀反,遂斬之。州民陳正謙者,以信義稱鄉里,出粟千石濟軍,由是人自奮,賊乃去。行敏又敗竇建德兵於武陟。武德四年,督兵徇燕、趙,與劉黑闥戰歷亭,破之。旣而釋甲不設備,為黑闥所掩,縛致麾下。終不屈,賊遂斬之。且死,西向跪曰:「臣之忠,惟陛下知之。」帝聞而悼惜。
黑闥之亂,死事者又有盧士叡、李玄通。
士叡客韓城。隋亂,結納英豪。高祖與之舊,及兵興,率數百人上謁汾陰,又使兄子諭降劇賊孫華,與劉弘基敗隋將桑顯和於飲馬泉。擢累右光祿大夫,為瀛州刺史。黑闥遣輕騎破其郛,拒戰半日,士見親屬係虜,乃潰。士叡為賊擒,欲使說下城堡,不從,見殺。
玄通,藍田人。為隋鷹揚郎將,高祖入關,率所部自歸,拜定州總管。為黑闥所破,愛其才,欲以為將。玄通曰:「吾當守節以報,烏能降志賊邪?」不聽,囚之。故吏有餉飲餽者,玄通曰:「諸君見哀,吾能一醉。」遂縱飲,謂守者曰:「吾能劍舞,可借刀。」守士與之。曲終,仰天太息曰:「大丈夫撫方面,不能保所守,尚何視息邪?」乃潰腹死。帝為流涕,擢其子伏護大將軍。
羅士信,齊州歷城人。隋大業時,長白山賊王薄、左才相、孟讓攻齊郡,通守張須陀率兵擊賊。士信以執衣,年十四,短而悍,請自效。須陀疑其不勝甲,少之。士信怒,被重甲,左右鞬,上馬顧眄。須陀許之。擊賊濰水上,陣纔列,執長矛馳入賊營,刺殺數人,取一級擲之,承以矛,戴而行,賊皆眙懼無敢亢。須陀乗之,大破賊。士信逐北,每殺一賊,輒劓鼻納諸懷,暨還,驗以代級。須陀歎伏,遺以所乗馬。凡戰,須陀先登,士信副,以為常。煬帝遣使圖須陀、士信陣法上內史。
後須陀為李密所殺,士信與裴仁基歸密,署總管,俾統所部討王世充。身被重創,見獲於世充。世充愛其才,厚遇之,與同寢食。後得密將邴元真等,故士信稍稍疏斥。士信恥與伍,率所部千餘人來降高祖,拜陝州道行軍總管,因謀世充。
士信行則先鋒,反則殿,有所獲,悉散戲下有功者,或脫衣解馬賜之,士以故用命。然持法嚴,至親舊無少貸,其下亦不甚附。師次洛陽,攻千金堡,有惡言詬軍,士信怒,夜遣百人載嬰兒譟堡下,若自東都出奔者,旣而陽悟曰:「非也,此千金堡耳。」因散去。堡兵開門追掠,士信伏入,屠之無類。賊平,授絳州總管,封郯國公。
從秦王擊劉黑闥洛水上,得一城,王君廓戍之,賊急攻,潰而出。王語諸將:「孰能守此?」士信曰:「願以守。」乃命之。士信已久,賊悉衆攻,方雨雪,救軍不得進。城陷,黑闥欲用之,不屈而死,年二十八。王隱悼,購其尸以葬,謚曰勇。初,士信為仁基所禮,及東都平,出家財斂葬北邙以報德,且曰:「我死當墓其側。」至是,如所志。
張道源,并州祁人,名河,以字顯。年十四,居父喪,士人賢其孝,縣令郭湛署所居曰復禮鄉至孝里。道源嘗與客夜宿,客暴死,道源恐主人忽怖,卧尸側,至曙乃告,又徒步護送還其家。隋末政亂,辭監察御史,歸閭里。
高祖興,署大將軍府戶曹參軍。至賈胡堡,復使守并州。京師平,遣撫慰山東,下燕、趙。有詔褒美,封累范陽郡公。淮安王神通略定山東,令守趙州,為竇建德所執。會建德寇河南,間遣人詣朝,請乗虛擣賊心脅。即詔諸將率兵影接。俄而賊平,還,拜大理卿。時何稠得罪,籍其家屬賜羣臣。道源曰:「禍福何常,安可利人之亡,取其子女自奉?仁者不為也。」更資以衣食遣之。天子見其年耆,拜綿州刺史。卒,贈工部尚書,謚曰節。道源雖官九卿,無產貲,比亡,餘粟二斛。詔賜帛三百段。
族孫楚金有至行,與兄越石皆舉進士。州欲獨薦楚金,固辭,請俱罷。都督李勣歎曰:「士求才行者也。旣能讓,何嫌皆取乎?」乃並薦之。累進刑部侍郎。儀鳳初,彗見東井,上疏陳得失。高宗欽納,賜物二百段。武后時,歷秋官尚書,爵南陽侯。有清概,然尚文刻,當時亦少之。為酷吏所構,流死嶺表。
李育德,趙州人。祖諤,仕隋通州刺史,為名臣。世富于財,家僮百人。天下亂,乃私完械甲,嬰武陟城自保,人多從之,遂為長。劇賊來掠,不能克。隋亡,與柳燮等歸李密,私署總管。密為王世充所破,以郡來降,即拜陟州刺史。
兄厚德,自賊所逃歸,度河復被執。賊使招育德,陽許之,故兄不死。賊帥段大師令裨校以兵守厚德,陰得其驩,乃與州人賈慈行謀逐賊。慈行夜登城呼曰:「唐兵登矣!」厚德自獄擁羣囚譟而出,斬長史,衆不敢動,大師縋城走。即拜殷州刺史。厚德省親,留育德以守,引兵拔賊河內堡三十一所。世充怒,悉銳士攻之,城陷,猶力戰,與三弟皆歿。
時死節者又有李公逸、張善相,凡三人。
公逸者,與族弟善行居雍丘,以材雄,為衆所歸。始附王世充,策其必敗,乃獻款高祖,因其地置杞州,即拜總管,封陽夏郡公。以善行為刺史。世充遣其弟將徐、亳兵攻之,公逸請援,未報,因使善行守,身入朝言狀。至襄城,為賊邏送洛陽。世充曰:「君越鄭臣唐,何哉?」荅曰:「我於天下唯聞有唐。」賊怒斬之。善行亦死。帝悼惜,封其子襄邑縣公。
善相,襄城人。大業末為里長,督兵跡盜,為衆附賴,乃據許州奉李密。密敗,挈州以來,詔即授伊州總管。王世充攻之,屢困賊,遣使三輩請救,朝廷未暇也。會糧盡,衆餓死,善相謂僚屬曰:「吾為唐臣,當效命。君等無庸死,斬吾首以下賊可也。」衆泣不肯,曰:「與公同死,愈於獨生。」城陷被執,罵賊見殺。高祖歎曰:「吾負善相,善相不負我!」乃封其子襄城郡公。
高叡,京兆萬年人,隋尚書左僕射熲孫也。舉明經,稍遷通義令,有治勞,人刻石載德。歷趙州刺史,平昌縣子。聖曆初,突厥默啜入寇,叡嬰城拒,虜攻益急。長史唐波若度且陷,即與虜通。叡覺之,力不能制,即自經。不得死,為虜執,使降諭諸縣,不肯應,見殺。初,虜至,有為叡計者:「突厥蜂銳,所向無完,公不能亢,且當下之。」荅曰:「我,刺史,不戰而降,罪大矣。」武后歎惜,贈冬官尚書,謚曰節。詔誅波若,籍其家。下制暴叡忠節、波若臣賊,使天下知之。
子仲舒,通故訓學,擢明經,為相王府文學,王所欽器。開元初,宋璟、蘇頲當秉,多咨訪焉。時舍人崔琳練達政宜,璟等禮異之。常語人曰:「古事問高仲舒,時事問崔琳,何復疑?」終太子右庶子。
安金藏,京兆長安人。在太常工籍。睿宗為皇嗣,少府監裴匪躬、中官范雲仙坐私謁皇嗣,皆殊死,自是公卿不復見,唯工優給使得進。俄有誣皇嗣異謀者,武后詔來俊臣問狀,左右畏慘楚,欲引服。金藏大呼曰:「公不信我言,請剖心以明皇嗣不反也。」引佩刀自剚腹中,腸出被地,眩而仆。后聞大驚,輿致禁中,命高醫內腸,褫桑紩之,閱夕而蘇。后臨視,歎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不如爾之忠也。」即詔停獄,睿宗乃安。當是時,朝廷士大夫翕然稱其誼,自以為弗及也。
神龍初,母喪,葬南闕口,營石墳,晝夜不息。地本卬燥,泉忽湧流廬之側,李冬有華,犬鹿相擾。本道使盧懷慎上其事,詔表闕于閭。景雲時,遷右武衛中郎將。玄宗屬其事於史官,擢右驍衛將軍,爵代國公。詔鑱其名於泰、華二山碑以為榮。卒,配饗睿宗廟廷。大曆中,贈兵部尚書,謚曰忠。以子承恩為廬州長史。中和中,又擢其遠孫敬則為太子右諭德。
王同皎,相州安陽人,陳駙馬都尉寬曾孫也。陳亡,徙河北。長安中,尚太子女安定郡主,拜典膳郎。太子,中宗也。桓彥範等誅二張,遣同皎與李湛、李多祚即東宮迎太子,請至玄武門指授諸將。太子拒不許,同皎進曰:「逆豎反道,顯肆不軌,諸將與南衙執事刻期誅之,須殿下到以係衆望。」太子曰:「上方不豫,得無不可乎?」同皎曰:「將相毀家族以安社稷,奈何欲內之鼎鑊乎?太子能自出諭之,衆乃止。」太子猶豫,同皎即扶上馬,從至玄武門,斬關入。兵趨長生殿太后所,環侍嚴定,因奏誅易之等狀。帝復位,擢右千牛將軍,封琅邪公,食實戶五百。主進封公主,拜同皎駙馬都尉,遷光祿卿。
神龍後,武三思烝濁王室,同皎惡之,與張仲之、祖延慶、周憬、李悛、冉祖雍謀,須武后靈駕發,伏弩射殺三思。會播州司兵參軍宋之愻以外妹妻延慶,延慶辭,之愻固請,乃成昏。延慶心厚之,不復疑。故之愻子曇得其實。之愻兄之問嘗舍仲之家,亦得其謀。令曇密語三思。三思遣悛上急變,且言同皎欲擁兵闕下廢皇后。帝殊不曉,大怒,斬同皎於都亭驛,籍其家。同皎且死,神色自如。仲之、延慶皆死。憬遁入比干廟自剄,將死,謂人曰:「比干,古忠臣,神而聦明,其知我乎!后、三思亂朝,虐害忠良,滅亡不久,可干吾頭國門,見其敗也。」憬,壽春人。後太子重俊誅三思,天下共傷同皎之不及見也。睿宗立,詔復官爵,謚曰忠壯。誅祖雍、悛等。
先是,許州司戶參軍燕欽融再上書斥韋后擅政,且逆節已萌。后怒,勸中宗召至廷,撲殺之。宗楚客復私令衛士極力,故死。又博陵人郎岌亦表后及楚客亂,被誅。至是,俱贈諫議大夫,備禮改葬,賜欽融一子官。
同皎子繇尚永穆公主,生子潛,字弘志。生三日,賜緋衣、銀魚。幼莊重,不喜兒弄。以帝外孫,補千牛,復選尚公主,固辭。元和中擢累將作監。吏或籍名北軍,輒驕墯不事,潛悉奏罷之,故不戒而辨。監無公食,而息錢舊皆私有,至潛,取以具食,遂為故事。
遷左散騎常侍,拜涇原節度使。憲宗與對,大悅,曰:「吾知而善職,我自用之。」潛至鎮,繕壁壘,積粟,構高屋偫兵,利而嚴。遂引師自原州踰硤石,取虜將一人,斥烽候,築歸化、潘原二壘。請復城原州,度支沮議,故原州復陷。穆宗即位,封琅邪郡公,更節度荊南。疏吏惡,榜之里閭,殺尤縱者。分射三等,課士習之。不能者罷,故無冗軍。大和初,檢校尚書左僕射。卒于官,贈司空。
吳保安字永固,魏州人。氣挺特不俗。睿宗時,姚、巂蠻叛,拜李蒙為姚州都督,宰相郭元振以弟之子仲翔託蒙,蒙表為判官。時保安罷義安尉,未得調,以仲翔里人也,不介而見曰:「願因子得事李將軍可乎?」仲翔雖無雅故,哀其窮,力薦之。蒙表掌書記。保安後往,蒙已深入,與蠻戰沒,仲翔被執。蠻之俘華人,必厚責財,乃肯贖,聞仲翔貴冑也,求千縑。會元振物故,保安留巂州,營贖仲翔,苦無貲。乃力居貨十年,得縑七百。妻子客遂州,間關求保安所在,困姚州不能進。都督楊安居知狀,異其故,資以行,求保安得之。引與語曰:「子棄家急朋友之患至是乎!吾請貣官貲助子之乏。」保安大喜,即委縑于蠻,得仲翔以歸。始,仲翔為蠻所奴,三逃三獲,乃轉鬻遠酋,酋嚴遇之,晝役夜囚,沒凡十五年乃還。
安居亦丞相故吏,嘉保安之誼,厚禮仲翔,遺衣服儲用,檄領近縣尉。久乃調蔚州錄事參軍,以優遷代州戶曹。母喪,服除,喟曰:「吾賴吳公生吾死,今親歿,可行其志。」乃求保安。于時,保安以彭山丞客死,其妻亦沒,喪不克歸。仲翔為服縗絰,囊其骨,徒跣負之,歸葬魏州,廬墓三年乃去。後為嵐州長史,迎保安子,為娶而讓以官。
李憕,并州文水人。或言其先出興聖皇帝,譜系疏晦,不復傳。父希倩,神龍初右臺監察御史。憕少秀敏,舉明經高第,授成安尉。張說罷宰相,為相州刺史,坐有善相者,說遍問官屬後孰當貴,工指憕及臨河尉鄭巖,說以女妻巖,而歸其甥陰於憕。會母喪免。自武功尉以政尤異遷主簿。說在并州,引憕置幕府。及執政,為長安尉。宇文融括天下田,高選官屬,多致賢以重其柄。表假憕監察御史,分道檢覈。以課真拜御史。坐小累,下除晉陽令。三遷給事中。力于治,有任事稱,明簿最,下無敢紿。失李林甫意,出為河南少尹。尹蕭炅內倚權,骫法殖私,憕裁抑其謬,吏下賴之。道士孫甑生以左道幸,託祠事往來嵩、少間,干請亂吏治,憕不為應,故挾炅譖諸朝。天寶初,除清河太守。舉美政,遷廣陵長史,民為立祠賽祝,歲時不絕。以捕賊負,徙彭城太守。封酒泉縣侯。連徙襄陽、河東,並兼採訪處置使。入為京兆尹。楊國忠惡之,改光祿卿、東京留守。
安祿山反,玄宗遣封常清募兵東京,憕與留臺御史中丞盧弈、河南尹達奚珣繕城壘,綏勵士卒,將遏賊西鋒。帝聞,擢禮部尚書。祿山度河,號令嚴密,候詗不能知。已陷陳留、滎陽,殺張介然、崔無詖,不數日,薄城下。常清兵皆白徒,戰不勝,輒北。憕收殘士數百,裒斷弦折矢堅守,人不堪鬬。憕約弈:「吾曹荷國重寄,雖力不敵,當死官。」部校皆夜縋去,憕坐留守府,弈守臺。城陷,祿山鼓而入,殺數千人,矢著闕門,執憕、弈及官屬蔣清,害之。有詔贈司徒,謚曰忠懿。河、洛平,再贈太尉,拜一子五品官。
憕通左氏春秋,頗殖產伊川,占膏腴,自都至闕口,疇墅彌望,時謂「地癖」。巖仕終少府監,產利埒憕云。
憕十餘子,江、涵、渢、瀛等同遇害,唯源、彭脫。
源八歲家覆,俘為奴,轉側民間。及史朝義敗,故吏識源於洛陽者贖出之,歸其宗屬。代宗聞,授河南府參軍,遷司農主簿。以父死賊手,常悲憤,不仕不娶,絕酒葷。惠林佛祠者,憕舊墅也,源依祠居,闔戶日一食。祠殿,其先寢也,每過必趨,未始踐階。自營墓為終制,時時偃卧中。
長慶初,年八十矣,御史中丞李德裕表薦源,曰:「賈誼稱:守圉扞敵之臣,死城郭封疆。天寶時,士罕伏節,逆羯始興,委符組、棄城郭者不為恥,而憕約義同列,守位自如,抵刃就終,臣節之光由憕始。而源天與至孝,絕心祿仕五十餘年,常守沈默,理契深要,一辭開析,百慮洗然。抱此真節,棄於清世,臣竊為陛下惜之。」穆宗下詔曰:「昔盜起幽陵,振蕩河、洛,贈太尉憕處難居首,正色就死,兩河聞風,再固危壁,殊節卓焉,到今稱之。源有曾參之行、巢父之操,泊然無營,汔此高年。夫褒忠,所以勸臣節也;旌孝,所以激人倫也;鎮澆浮,莫如尚義;厚風俗,莫如尊老。舉是四者,大儆于時。其以源守諫議大夫,賜緋魚袋。」河南尹遣官敦諭上道,帝自遣使者持詔書袍笏即賜,又賜絹二百匹。源頓首受詔,謂使者:「伏疾年耄,不堪趨拜。」即附表謝,辭吐哀愨,一無受。尋卒。敬宗時,擢憕孫為河南兵曹參軍。
彭擢明經第。天寶中,選名臣子可用者,自咸寧丞遷右補闕。從天子入蜀。後憕數年卒。有孫景讓、景莊、景溫,別傳。
武德功臣十六人,貞觀功臣五十三人,至德功臣二百六十五人。德宗即位,錄武德以來宰相及實封功臣子孫,賜一子正員官。史館考勳名特高者九十二人,以三等條奏。第一等,以其歲授官。第二等,以次年。第三等,子孫數訟於朝,有詔差為二等,增至百八十七人。每等,武德以來宰相為首,功臣次之,至德以來將相又次之。大中初,又詔求李峴、王珪、戴冑、馬周、褚遂良、韓瑗、郝處俊、婁師德、王及善、朱敬則、魏知古、陸象先、張九齡、裴寂、劉文靜、張柬之、袁恕己、崔玄暐、桓彥範、劉幽求、郭元振、房琯、袁履謙、李嗣業、張巡、許遠、盧弈、南霽雲、蕭華、張鎬、李勉、張鎰、蕭復、柳渾、賈耽、馬燧、李憕三十七人畫像,續圖凌煙閣云。
司空、太子太傅、知門下省事、梁國公房玄齡
尚書右僕射、檢校侍中、萊國公杜如晦
太子太保、同中書門下三品、宋國公蕭瑀
開府儀同三司、同中書門下三品、知政事、上柱國、申國公高士廉
太子太師、知政事、特進、鄭國公魏徵
侍中、永寧郡公王珪
吏部尚書、參豫朝政、道國公戴冑
中書令、江陵縣子岑文本
中書令、兼太子左庶子、檢校吏部尚書、高唐縣公馬周
侍中、兼太子左庶子、檢校吏部禮部民部尚書事、清苑縣男劉洎
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河南郡公褚遂良
太子太師、同中書門下三品、燕國公于志寧
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少傅、北平縣公張行成
中書令、行侍中、兼太子少保、蓨縣公高季輔
侍中、兼太子賔客、襲潁川縣公韓瑗
中書令、兼太子詹事、南陽縣侯來濟
侍中、兼太子賔客張文瓘
侍中、甑山縣公郝處俊
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右庶子、酒泉縣公李義琰
內史、河東縣侯裴炎
文昌左相、同鳳閣鸞臺三品、溫國公蘇良嗣
內史、梁國公狄仁傑
納言、檢校并州大都督府長史、天兵軍大總管、隴右諸軍大使、譙縣子婁師德
鳳閣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石泉縣公王方慶
文昌左相、同鳳閣鸞臺三品、襲邢國公王及善
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令、知兵部尚書事、齊國公魏元忠
紫微令、梁國公姚崇
正諫大夫、同鳳閣鸞臺平章事朱敬則
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許國公蘇瓌
吏部尚書、兼侍中、廣平郡公宋璟
黃門監、梁國公魏知古
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兗國公陸象先
紫微侍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許國公蘇頲
中書令、河東縣侯張嘉貞
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清水縣公李元紘
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宜陽縣子韓休
中書令、始興縣伯張九齡
司空、河東郡公裴寂
納言、上柱國、魯國公劉文靜
太尉、檢校中書令、同中書門下三品、揚州大都督、趙國公長孫无忌
禮部尚書、河間郡王孝恭
尚書右僕射、檢校中書令、行太子左衛率、上柱國、衛國公李靖
司空、兼太子太師、英國公李勣
開府儀同三司、鄜州都督、鄂國公尉遲敬德
左光祿大夫、洛州都督、蔣國公屈突通
陝東道大行臺、吏部尚書、鄖國公殷開山
衛尉卿、夔國公劉弘基
澤州刺史、邳國公長孫順德
民部尚書、上柱國、莒國公唐儉
右驍衛大將軍、駙馬都尉、譙國公柴紹
右驍衛大將軍、褒國公段志玄
洪州都督、渝國公劉政會
左武候將軍、相州都督、郯國公張公謹
右武衛大將軍、盧國公程知節
左武衛大將軍、上柱國、胡國公秦叔寶
弘文館學士、祕書監、永興縣公虞世南
右衛大將軍、兼太子右衛率、工部尚書、武陽縣公李大亮
左武衛大將軍、邢國公蘇定方
夏官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清邊道行軍總管、耿國公王孝傑
中書令、漢陽郡公張柬之
中書令、博陵郡公崔玄暐
侍中、平陽郡公敬暉
侍中、譙國公桓彥範
中書令、南陽郡公袁恕己
右武衛大將軍、同中書門下三品、韓國公張仁愿
尚書左丞相、兼黃門監、徐國公劉幽求
黃門侍郎、參知機務、脩文館學士、齊國公崔日用
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代國公郭元振
尚書左承相、兼中書令、集賢院學士、燕國公張說
紫微侍郎、上柱國、趙國公王琚
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持節朔方軍節度大使、中山郡公王晙
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河南江淮副元帥、東都留守、冀國公裴冕
文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清河縣公房琯
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衛國公杜鴻漸
鎮西北庭行營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衛尉卿、兼懷州刺史、虢國公李嗣業
平盧軍節度使、柳城郡太守劉正臣
恒州刺史、衛尉少卿、兼御史中丞顏杲卿
常山郡太守袁履謙
河南節度副使、左金吾衛將軍、檢校主客郎中、兼御史中丞張巡
睢陽郡太守、兼御史中丞許遠
御史中丞、留臺東都、知武部選盧弈
睢陽郡太守、特進左金吾衛將軍南霽雲
右第一
  內史令、延安郡公竇威
將作大匠、判納言、陳國公竇抗
侍中、兼太子左庶子、江國公陳叔達
納言、觀國公楊恭仁
判吏部尚書、參議朝政、安吉郡公杜淹
中書令、虞國公溫彥博
中書侍郎、檢校刑部尚書、參知機務崔仁師
中書令、兼檢校太子詹事、上柱國、安國公崔敦禮
戶部尚書、平恩縣公許圉師
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浿江道行軍總管任雅相
度支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范陽郡公盧承慶
西臺侍郎、同東西臺三品、兼弘文館學士、楚國公上官儀
右相、廣平郡公劉祥道
左侍極、兼檢校左相、嘉興縣子陸敦信
文昌左相、同鳳閣鸞臺三品、樂城縣公劉仁軌
荊州大都督府長史、安平郡公李安期
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賔客、襲道國公戴至德
司列少常伯、太子右中護、兼正諫大夫、同東西臺三品趙仁本
中書令、趙國公李敬玄
中書令、兼太子左庶子薛元超
中書令、同中書門下三品崔知溫
侍中、同中書門下三品、襲廣平郡公劉齊賢
納言、樂平縣男王德真
地官尚書、檢校納言、鉅鹿縣男魏玄同
文昌左相、同鳳閣鸞臺三品、特進、輔國大將軍、鄧國公岑長倩
鳳閣侍郎、同鳳閣鸞臺三品、臨淮縣男劉禕之
納言、博昌縣男韋思謙
地官尚書、同鳳閣鸞臺平章事格輔元
司禮卿、判納言事、渤海縣子歐陽通
內史李昭德
鸞臺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陸元方
鳳閣侍郎、同鳳閣鸞臺三品杜景佺
尚書右僕射、兼太子賔客、同中書門下三品、鄖國公韋安石
左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三品、知東都留守、趙郡公李懷遠
中書令、逍遙公韋嗣立
守侍中、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右庶子、常山縣男李日知
檢校黃門監、漁陽縣伯盧懷慎
中書令、左丞相、兼侍中、安陽郡公源乾曜
黃門侍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魏縣侯杜暹
侍中、趙城侯裴耀卿
左武衛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淮安王神通
特進、太常卿、江夏王道宗
荊州都督、周國公武士彠
右屯衛大將軍、檢校晉州都督總管、譙國公竇琮
少府監、葛國公劉義節
右光祿大夫、羅國公張平高
洛州都督、右衛大將軍、酇國公竇軌
夔州都督、息國公張長愻
金紫光祿大夫、夷國公李子和
左監門衛大將軍、檢校右武候將軍、榮國公樊興
左監門衛大將軍、巢國公錢九隴
右驍衛大將軍、歸國公安興貴
右武衛大將軍、申國公安脩仁
殿中監、郢國公宇文士及
右武衛大將軍、沔陽郡公公孫武達
荊州都督、懷寧郡公杜君綽
右驍衛將軍、濮國公龐卿惲
代州都督、同安郡公鄭仁泰
右翊衛將軍、遂安郡公李安遠
幽州都督、歷陽郡公獨孤彥雲
始州刺史、左屯衛大將軍、襄武郡公劉師立
右威衛大將軍、濟東郡公李孟嘗
右監門衛大將軍、河南縣公元仲文
右監門衛將軍、廬陵郡公秦師行
左領軍大將軍、新興公馬三寶
右衛大將軍、駙馬都尉、畢國公阿史那社尒
鎮軍大將軍、虢國公張士貴
左衛大將軍、琅邪郡公牛進達
鎮軍大將軍、嘉川郡公周護
陝州刺史、天水郡公丘行恭
潭州都督、吳興郡公沈叔安
散騎常侍、豐城縣男姚思廉
太子少師、同中書門下三品、特進、朔方道行軍大總管,宋國公唐休璟
左羽林軍大將軍、遼陽郡王李多祚
左領軍大將軍、趙國公李湛
刑部尚書、太子賔客、魏國公楊元琰
殿中監、兼知總監、汝南郡公翟無言
冠軍大將軍、左羽林軍大將軍、光祿卿、天水縣公趙承恩
將作大匠裴思諒
右羽林軍將軍、弘農郡公楊執一
左衛將軍、河東郡公薛思行
光祿卿、駙馬都尉、琅邪郡公王同皎
中書令、越國公鍾紹京
太僕卿、立節郡王薛崇簡
右金吾衛大將軍、涼國公李延昌
太子中允同正、冀國公馮道力
少府監、趙國公崔諤之
左監門衛中候、光祿卿、申國公許輔乾
左金吾大將軍、鄧國公張暐
朔方道行軍大總管、左羽林軍大將軍、平陽郡公薛訥
河南副元帥、太尉兼侍中、臨淮郡王李光弼
河東節度副大使、守司空、兼兵部尚書、霍國公王思禮
左相、豳國公韋見素
太保、韓國公苗晉卿
中書令、趙國公崔圓
太原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金城郡王辛雲京
河西隴右副元帥、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涼國公李抱玉
太子太師、檢校尚書右僕射、知省事、信都郡王田神功
四鎮北庭涇原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知省事、扶風郡王馬璘
左羽林軍大將軍、檢校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薛景仙
右散騎常侍、檢校禮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尚衡
太原尹、兼御史大夫、北都留守、河東節度副大使、南陽郡公鄧景山
河東節度副使、兼雁門郡太守、光祿卿賈循
禮部尚書、東京留守、酒泉縣侯李憕
東平郡太守姚誾
右第二
盧弈,黃門監懷慎少子也。疏眉目,豐下,謹重寡欲,斤斤自脩。與兄奐名相上下,而剛毅過之。天寶初為鄠令,所治輒最,積功擢給事中,拜御史中丞。自懷慎、奐及弈,三居其官,清節似之,時傳其美。俄留臺東都,兼知武部選。
安祿山陷東都,吏亡散。弈前遣妻子懷印間道走京師,自朝服坐臺。被執,將殺之,即數祿山罪,徐顧賊徒曰:「為人臣者當識逆順,我不蹈失節,死何恨?」觀者恐懼。弈臨刑,西向再拜而辭,罵賊不空口,逆黨為變色。肅宗詔贈禮部尚書,下有司謚。時以為洛陽亡,操兵者任其咎,執法吏去之可也,委身寇讎,以死誰懟?博士獨孤及曰:「荀息殺身於晉,不食其言也;玄冥勤其官水死,守位忘躬也;伯姬待姆而火死,先禮後身也。彼死之日,皆於事無補。然則祿山亂大於里、丕,弈廉察之任,切於玄冥之官。分命所繫,不啻保姆;逆黨兵威,烈於水火。于斯時也,能與執干戈者同其戮力,挽之不來,推之不去,全操白刃之下,孰與夫懷安偷生者同其風?請謚曰貞烈。」詔可。
子杞,別有傳。杞子元輔。
元輔字子望,少以清行聞。擢進士,補崇文校書郎。杞死,德宗念之不忘,拜元輔左拾遺。歷杭、常、絳三州刺史,課當最,召授吏部郎中,進累兵部侍郎,為華州刺史,卒。
元輔端靜介正,能詔其祖,故歷顯劇,而人不以杞之惡為累云。
張介然者,猗氏人,本名六朗。性慎愿,長計畫。始為河、隴支郡太守。王忠嗣、皇甫惟明、哥舒翰踵領節度,並署營田、支度等使。入奏稱旨,賜與良渥。介然啟曰:「臣位三品,當給棨戟。若列於京師,雖富貴,不為鄉人知,願得列戟故里。」玄宗許之,別賜戟京師第門,仍賜絹五百匹,宴閭里長老。本鄉得列戟,自介然始。翰薦為少府監,歷衛尉卿。
祿山反,授河南節度採訪使,守陳留。陳留據水陸劇,居民孳夥,而太平久,不知戰。介然到屯不三日,賊已度河。車騎蹂騰,煙塵漫數十里,日為奪色。士聞鉦鼓聲,皆褫氣不能授甲。凡旬六日,城陷。初,有詔購賊首而暴誅慶宗狀。祿山入陳留,見詔書,拊膺大哭曰:「我何罪!吾子亦何罪,乃殺之!」即大恚憤,殺陳留降者萬人以逞,血流成川;斬介然於軍門。以偽將李廷望為節度使,守陳留。
祿山已拔陳留,則鼓而前,無敢亢。中宿攻滎陽,太守崔無詖率衆乗城,聞師譟,自隊如雨,無詖與官屬皆死賊手。以偽將武令珣戍焉。
無詖者,本韋后外家,博陵舊望也。始,無詖娶蕭至忠女,至忠敗,被貶。久乃為益州司馬。素善楊國忠,旣用事,引為少府監,守滎陽。有詔贈禮部尚書,謚曰毅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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