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中医药报 吴师机,字尚先,别号潜玉居士、潜玉老人。生于清·嘉庆十一年(公元1806年),卒于光绪十二年(公元1886年),一说卒于光绪二十年(公元1894年)。所著《理瀹骈文》于绮藻丰缛之中,存质朴清雅之气,标志着中医外治体系的成熟,为中医发展史上的一座丰碑。
勤求博采探渊源
读书临证研外治
将汤头还为膏药,并非妄变古法,而是“返”其本、开后人无限法门。“外治之学,实有根柢,道本自然,非同穿凿。”外治之道“即近在人耳目前也”,具体说来还真有明代泰州学派王艮所谓“百姓日用即道”的意味。比如,晨起擦面和血气而升阳益胃,梳发疏风散火,饭后摩腹助脾运免积滞,临卧濯足温阴而却寒,看花解闷,听曲消愁,这些日常生活中不经意的动作,却往往治病于无形。
吴师机认为,“变古实承夫古,《千金》、《外台》皆是我师。”读书的方法,一是要取法乎上,于经典古汤中求之;二是有内心的感悟,“自得者,有逢原之妙”,而“学识未到,断不能悟”;三是读书不能尽信书,要学习前贤,又不能亦步亦趋,同中还要求异,合中还要有分,才能独树一帜,领异标新,要多临证,疗效是硬道理,“医不能活人,虽熟读金匮石室之书,无益也;药不能中病,虽广搜橘井杏林之品,无当也。”吴师机发前人之所未发,治病以膏药为主,膏之外有嚏、坐、熨、抹、缚等百余种其他外治方法,搜集外治方1500余首。
外内一贯归于气
神奇变幻不离宗
“草木之菁英,煮为汤液,取其味乎,实取其气而已。”汤药之所以取效,不仅仅某些化学元素(药之“味”)进入人体而发挥作用,更关键的是药之“气”作用于人体气机、与人之“气”发生感应、即“气与病相中”。故“外内一贯之理,而要其归于气。”“气”一元论是中医基础理论大厦的基石,正如《内经》所云:“百病皆生于气也”,“疏其血气,令其调达而致和平”。为了能更好地“得气”,吴师机十分重视取穴。“夫药熨本同乎饮汁,而膏摩何减于燔针”,外治不仅要从汤药中汲取营养,还要融会针灸理论与实践。
“膏别有道”,与内治相比,有其自身独特之性。在膏药组方选药上,宜去平淡无力,选气味俱厚、生猛之品以斩关夺门,浓烈芳香、走窜之类以开结行滞,不避辛热、燥毒、攻消,以统领健儿,擒贼歼魁,因为热药性急,凉药性缓,攻药性速,补药性迟,热证可以热引热,虚证亦可用攻,无虚虚之祸,或拔或截,或贴温膏敷凉药以寒热并用,或贴补膏敷消药以消补兼施,“只在用者之心灵手敏耳”。
当然,外治之药在药性上大多仍同于内治,故吴师机说:“内治方可移为外治也。”“凡汤丸之有效者,皆可熬膏。”在运用汤药治疗时,头煎、二煎之后,不妨让患者取药渣再煎浴足,往往受到良效,且更好地利用了药材资源。有时,外治时药性会完全不同,如芒硝内服则泻下,敷脐则止泻(小儿伤食泻应用最多)。
疏瀹气血调三焦
不废外治为良工
“外治之理即内治之理,外治之药亦即内治之药”,吴师机的这句名言流传甚广,却容易被误读和质疑。前句似乎尚好理解,说的是外治与内治法异而理同,“外治必如内治者,先求其本。本者何?明阴阳,识脏腑也。”外治同样需要审阴阳、察四时五行、求病机、度病情、辨病形;后句则尤其受到后世医家的诟病。其实,笔者以为应当作“互文”看,合起来的意思就是下文中所谓内外治的“医理药性无二”。虽然二者“所异者法耳”,“法则神奇变幻”,但对于理法方药的运用,都离不开中医理论的指导。另外,医者理也,药者瀹也。
外治之药,实质是外治之“瀹”,突出药性的功用,而不是外治的选方用药完全机械地等同于内治,“膏之用药,有不得不与汤头异者。”瀹者,渍也,以汤煮物,代指药,又有疏导、疏通的意思。“膏药以宣通为首务”,“气血流通,而病自已。此余制膏之法也。”吴师机屡屡提及一个“通”字,“通”是吴师机外治思想的精髓。吴师机的“三焦分治”思想正是基于此。“膏中用药味,必得通经走络,开窍透骨”,才能充分地“切于皮肤,彻于肉理,摄于吸气,融于渗液。”因此,“良工亦不废外治”,“世有博通之医当于此见其才”。
如履如临悯贫病
惟正惟直济世情
吴师机曾举家迁至泰州东北乡俞家垛,“时无上工十全,聊作穷乡一剂。”在这里,他度过行医生涯中最辉煌的“乡居八载”。俞家垛地处里下河水网地区,由南垛、中垛、北垛三座孤岛似的垛子组成,相连如一支三节河藕,又称藕垛。湫隘卑湿之地,疾病流行,加上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缺医少药,“悯生命之多枉”,“困于力,不治者半”。“穷则变,变则通”,吴师机发现,膏药多验于穷苦之人:“地去一二百里,人来五六十船”,吴师机晨起依次呼立于几案前,问病因,视颜色,侧耳听之,指其部位,逐一施治。曾于一月中治二万余人,以至于累得患上了“心疾”,不得不日限百人。
吴师机尝以道家自居,他相信某“相者”道出的他“山中道士”的前生。“医,小道也。而修德积善之方在焉。”他“术日以精,怀日以虚,名日以高,行日以谨。”淡泊名利,医德高尚,潜心外治,陶然忘机。
合药施送救贫厄
刊书传播利苍生
施药不如传方。吴师机历经二十年独探幽奥,著成《理瀹骈文》,一句一字,皆具苦心,医理皆本先贤,医案皆为实战,治学十分严谨。然而,“爱我者见而讶之,忌我者闻而议之”,他的外治法当时并不能被广泛理解、接受。吴师机顶住了世俗的偏见,“破习见而化拘牵”,坚持真理,一意孤行,另辟蹊径,终有所成。
外治之理无悖于古,外治之药有利于今,“外治药中多奇方”。《理瀹骈文》天机活泼、变幻多姿的外治法,令人叹为观止,值得大力推进临床验证并结合现代科学深入研究。吴师机还提出“四然”:讲于未然,试于当然,救于已然,防于复然,将治未病的思想引入外治,他的外治理论是开放的,包容的,“其中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在人引伸触类自为推展。”给后世留下无限拓展的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