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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教育课程] 国学读本之文献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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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章 发表于 2012-10-8 22: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春耕园

礼郑学

郑学概以周礼为经,公羊为志,纬书为证,以整齐三礼,及于诗书,爰暨春秋,盖有次第也。虽然,礼经难读,大举之则空,小示之则烦,则以礼记说之,亦唐宋之义也。

今人解经,多习朱子而不知。特取昔在明德学堂训蒙之作,以示大概。予于学庸,多与人别,读者不必尽信,然应致力也。又昔在道里书院讲经,则以学记、大学、中庸、礼运、礼器、左传为序,今不暇二礼,又补王制以示大经,缀经解以收其功。恐学者读礼,徒知仁义,不见处事度功,自有制度也。易曰:理财正辞,禁民为非,岂可舍诸?

学记第十八

题记:通论教育体系,及教学方法。

发虑宪,求善良,足以𫍲[xiao3]闻[wen4],不足以动众;就贤体远,足以动众,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

《发布政策与法式,以招来贤良之才,足以小有名望,未足以令众人追随。亲自礼敬贤者,亲近怀才不遇之人,足以让众人心服而响应,而未足以使百姓归往更化。如果要让百姓归往更化,民俗一新,必须建立教育体系(学),以令天下人学到圣人之道,才能做到。》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兑[yue4]命曰:念终始典于学。其此之谓乎!

《玉不切磋琢磨,不成为宝器。人不学祖述圣人之典册,不足以知圣人之道。是故古之王者建立国家,君临万民,内则设师保以教,外则有大学、庠[xiang2]、序之官,自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与凡民之俊秀,皆学焉。兑命若曰:时时思念,从始至终,习经典于学,而不舍业。就是说这个吧。》

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敎学相长也。兑命曰:学[jiao4,教]学[xue2]半。其此之谓乎!

《虽有好的鱼肉,不吃,不知道其美味。虽有至大之道(中和之道),不学,不理解其好处。是故学习,乃能看到自己的处事,尚有短处。教别人,乃能看到自己对道的理解,尚有所不通达。知道不足,然后能反而求诸己。知道有所困惑,然后能砥砺修业不敢倦。兑命若曰:教人与自修相辅相成,于为学各占一半。就是这个说法吧。》

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sui2]有序,国有学。比年入学,中[zhong4]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记曰:蛾[yi3]子时术之。其此之谓乎!

《古之为教化,二十五家为闾(类似今之胡同或社区),闾门旁有塾,有德高望重之老人在此,于百姓出入之时,教以伦常日用(如斑白者不提携之类);亦教弟子以道艺、孝悌、仁义。近郊五百家为党,有庠,以教闾中毕业的学生。郊外万两千五百家为遂,有序,近郊则为乡,其所属贤弟子升学于此。周天子于西郊立小学以教幼童,于国都城中立大学,以教王太子、王子,诸侯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及国之俊选。鲁国亦得立四代之学如天子,其余诸侯则以周制立学。每年皆有俊选入学,入学后,隔一年一考学者之德行道艺。入学之第一年,教学生断句读,辨别其兴趣所在,适合学哪一经。第三年,观察其是否心存诚敬地学习,并与同学和睦相处。第五年,考察其是否广博学习,并亲近师长。第七年,考察其论述学之是非,并与贤者益者为友。如是谓之小成。第九年,懂得天下事物虽然万殊,却有大类可寻,掌握事物之大类。若遇新事物,则与已知事物相比较,因此学习效率很高,通达无有阻隔。因之临事不惑,不因困阻而怀疑放弃师道,此谓之大成。能年年早就这样(强立不反)的学生,然后才足以教化百姓,移风易俗,使国内之民心悦诚服,国外之人亦向往其治,虽不能来,心中思之。这便是大学及其下各级教育机构的作用。旧本礼记若曰:蚂蚁奔走劳作不息,是能建成大土堆。就如同大学之教人吧。》

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宵[xiao3]雅肄[yi4]三,官其始也;入学鼓箧[qie4],孙[xun4]其业也;夏楚二物,收其威也;未卜禘[di4]不视学,游其志也;时观而弗语[yu4],存其心也;幼者听而弗问,学[jiao4]不躐[lie4]等也。此七者,教之大伦也。记曰:“凡学,官先事,士先志。”其此之谓乎!

《弟子始入大学,天子使官员著朝服,引导弟子行释菜礼,用芹藻之类,礼敬先圣先师。盖始入学,弟子只能用简朴洁净之物,表达诚敬而已。后代书院始建,亦行释菜礼。奏小雅之鹿鸣、四牡、皇皇者华[hua1],皆君臣宴乐相劳苦之诗,为始学者习之,劝以将来为官行政,且取上下相和厚。古者,民或有德行,或怀道艺,入学而有成,终将成为官员,直接参与政治。入学之时,击鼓警众,学者打开书包,取出所治经业,使其恭顺修业也。备木棍、荆条之类,以扑挞犯礼者,以收敛整齐弟子之威仪。礼不仅是谦恭,也包括弟子应有的肃穆稳重自信的仪容,若做不到,也要以鞭朴整齐之。天子诸侯时祭之后,方能视学考校,以游暇学者之志意。教师时时观察学生而不刻意教导,待其心中思虑而不解,欲发问而不能措辞之际,乃为解说,这是注重学生自我心智的缘故。年幼者,但听长者解说,不得动辄发问。必有疑问,亦当先问同学之长者,长者不能答,然后问于先生。因为教学不能超越第次。若幼者惯于直问先生,则在同学之间,失去逊悌之心,且于教师亦烦难也。这七点,是教学的大道理。旧本礼记若曰:凡学,有职务之人,以学其专业为先;学生,以立志为先。大学之教就是如此。》

大学之教也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

《大学之教,当有时节。时有三:身中时,谓人生之节律,如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计,朝夕学幼仪。十有三年学乐,诵诗,舞勺,成童舞象,学射御。二十而冠,始学礼,舞大夏,惇行孝弟,博学不教,内而不出。三十而有室,始理男事,博学无方,孙友视志。年中时,如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春诵,夏弦,秋学礼,冬读书。日中时,日日所学是也。教学必以先王之正典,如今即五经也。学者放学,亦须有居处有常,以免放荡其心也。》

学,不学操缦[man4],不能安弦;不学博依[yi3],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兴[xing4]其艺,不能乐[yao4]学。故君子之于学也,藏焉,脩[修]焉,息焉,游焉。夫然,故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是以虽离师辅而不反也。兑命曰:“敬孙务时敏,厥脩乃来。”其此之谓乎!

《学,譬如不学操缦(今之练习谱,一则以入门,一则为指法训练),不能安娴此琴道。不能增广知识掌握比喻联想之道,不能领会诗经。不学祭服、朝服、常服之类,则不能通晓礼仪。总之,不能乐学善学于具体技术,则亦不能好学。不能喜好礼乐射御书数,则亦不能好先王之典册。是故君子对于学,心常怀之抱之,修习不废,劳作休息时学焉,闲暇遨游时亦学焉。案:正业藏于胸,道艺应乎手,而学之精神好乐,则无所不在无所不用。如此,故安心于所学先王之道,而亲近其老师,乐其交友辅仁而笃信师道不移。案:其所以安,所以信者,以其学在日用,而日用莫非学也。所以亲师而乐友者,此学亦非抽象道理之反复强化,而是去掌握各种技艺,以辅成王道的乐学之心。兑命若曰:敬道艺,顺学业,学者及时而高效得学,其所修习之业,乃得成就。就是说这些吧。》

今之教者,呻[shen1]其占[chan1]毕,多其讯[xun4],言及于数[shu4],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fu2]。夫然,故隐其学而疾其师,苦其难而不知其益也,虽终其业,其去之必速。教之不刑,其此之由乎!

《今之教师,自不通晓经义,只是吟诵竹简上的文字,而多发问难。当其讲解经典,不能标举大义,而动辄便说有所法象,讲些抽象道理。务使学者多诵习而冒进,而不顾其理解没有。使学者诵习而为之讲说,但自己未曾诚心学习,胡乱说解。其有所擅长,则又恐学生胜过自己,而有所隐晦。承上五者之短,其教人之法,违背道理。学生虽欲求学,也不得章法。故弟子不承认教师的德行,隐没其师的学问而憎恶之。教师既不得法,学者但苦其难学,而不知为学有益于己。虽然貌似修完学业,然而并无会心的理解,忘掉的也容易。教之不成,都是由于这些吧。》

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xun4],相观而善之谓摩。此四者,教之所由兴也。

《大学之法,当防范于欲念萌生之前,这叫豫先。用按照人生的节律施以教育,这叫适时。不违背学生自身发展的节律,如对年长者、才华高者,不以琐碎的东西困扰之;对年幼者、鲁钝者,不教以宏大难解的东西。这叫做逊顺。受学之法,若人人竞相发问,则教师思虑难矣专一,教亦不能精审。故令弟子共推长者能者一人咨问,小问题都由长者之问答,此乃朋友切磋琢磨之道,谓之研摩。这四者,是教育所以兴起。案:康成注禁于未发为十五岁时,当其可为二十岁时。案大学教以六艺,而十五学射御,则大学之弟子,必在十五之后,无所谓未发也。故不取。》

发然后禁,则捍[han4]格[he4]而不胜[sheng1];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杂施而不孙[xun4],则坏乱而不脩[修];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燕朋逆其师;燕辟[pi4]废其学。此六者,教之所由废也。

《欲念既生而后禁,则坚固不可入。时节过而后学,则思虑放散难收,虽勤苦而难成就。施教杂乱而不顺其才能,则简单的没学到,高深的又不懂,学者疑惑而学业坏乱,不能修持。独自学习而没有朋友,没有榜样,不能切磋,则孤陋寡闻。沉溺于朋友的小圈子,而不知求学,则背离其师。亵慢嘲笑先生的譬喻,则荒废其学业。这六者,是教学所以废弛。》

君子既知教之所由兴,又知教之所由废,然后可以为人师也。故君子之教,喻也。道[dao4]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达则思;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

《君子已知教育所由兴起,又知教育之所由废弛,然后可以为人师也。故君子之为教,晓也,即在于使人明了。示之道路,而不强迫牵引。使之自立,而不推之按之。提示端倪,而不代为疏通。皆是勉励学者自修自强之,而师者从旁辅助之意。开道而不强迫,则师生和亲。鼓励而不推搡,则学者有余裕。启迪而不包揽,则学者用心思量。和悦轻快而用心,可谓善晓喻人矣。》

学者有四失,教者必知之。人之学也,或失则多,或失则寡,或失则易,或失则止。此四者,心之莫同也。知其心,然后能救其失也。教也者,长善而救其失者也。

《学生之失败有四,教者必知之。人之学习,或失于才华少而所学贪多,或失于才华多而孤陋不学;或失于小看学问,好问而不深思;或失于故步自封,独自思量而不求教。有此四者,盖人心性有所不同也。知其心性所偏,然后能弥补其失也。教育,就是增长其所善,而补救其不足的。案:心,此处译为心性。盖康成以天命之性,于仁义礼智信有所偏重也。有汉学以性为阳,情为阴,相辅相成。人之性情有所偏差,是以其心莫同,而得失有别也。》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其言也,约而达,微而臧[zang1],罕譬而喻,可谓继志矣。

《善歌者,使人乐意仿效其声音旋律。善教者,使人乐意继承其意志。案:继其声,人感于物,发一叹息,或高亢或低沉,此谓之声,即今之音阶。声高低相和而为音,即今之旋律也。旋律铺叠,有加以干戚羽旄之舞,则为乐,狭义言之,即今之舞乐也。然而人之效其声甚难,而和其音则乐,故如此解。教者之言,言少而透彻,貌似渺小不足观,而善道在焉。不多譬喻而令人易晓其意。可谓善使人继承其志向矣。案:罕譬,盖古人说理,多用寓言,由此及比,由近及远,如孟子、庄子然。然而不善学不善道者,不免沉溺于譬喻,而不窥其本,亦如读庄子然。故作者望师者少枝离之说,而讲明道理可也。可见师者所教道理,贵在着实,避免抽象费解,华而不实之论也。不如是,其志难明,其道难学也。》

君子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然后能博喻;能博喻然后能为师;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故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是故择师不可不慎也。记曰:三王四代惟其师。其此之谓乎!

《君子知道教人至于学之所难所易,又知教学方法之是非(皆如上文),然后能大通而晓喻。如此然后能为师。能为师,然后能为长官(下有属官者)。能为长官,然后能为一国之君。弟子学于师,亦学为君也。是以师善则学者亦善,择师不可不慎。旧本礼记若曰:夏商周三王,虞夏商周四代,皆思慎择其师也。案:师教于大学,学为君者,王太子及诸侯世子也。学为长者,王子,诸侯之庶子,卿大夫元士之嫡子,及乡遂之俊秀也。此兼言之者,古者卿大夫有采邑、家臣,亦得称君,为长为君之道无二也。》

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是故君之所不臣于其臣者二:当其为尸则弗臣也,当其为师则弗臣也。大学之礼,虽诏于天子,无北面;所以尊师也。

《凡立学设教之道,尊敬师者为难。尊严其师,然后所传之道尊显。其道尊显,然后百姓知尊敬学业。是故天子诸侯不敢以君臣之礼加于其臣者有二。祭祀前,若其同姓之臣经过卜筮,将为先君之替身(尸),则国君不敢以臣礼待之,以其将为先君“附身”也。当其为师,立于学宫,虽天子诸侯,不敢不以事师之礼尊之,以其代表先王之道也。大学之礼,为师者虽见于天子,天子不敢使立于北面称臣之位也。郑子举例若曰:武王登基,召师尚父而问学,若曰:当年黄帝、颛[zhuan1]顼[xu1]之道在吗?我常思之,然而年代久远恍惚,难道已不可得见了吗?师尚父若曰:皆记载在丹书上。王欲闻之,先要齐[zhai1]戒。王乃齐三日,服衮冕。师尚父亦服上公之衮冕,奉书进入路寝(听政之宫)的大门,背靠萧墙而立。王下堂,南面而立(君南面为尊)。师尚父曰:先王之道不北面(臣对君北面。先王之道不得以臣子之位教之)。王行西,折而南,东面而立(古者西侧为宾客之位,东侧为主人之位。天子诸侯于其境内无客礼。此武王立于西侧者,让尚父于主人之位,以命先王之道也)。师尚父西面道书之言。》

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善问者,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及其久也,相说[yue4,shuo1]以解;不善问者反此。善待问者,如撞钟,叩之以小者则小鸣,叩之以大者则大鸣,待其从[chong1]容,然后尽其声;不善答问者反此。此皆进学之道也。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其听语乎,力不能问,然后语[yu4]之;语之而不知,虽舍之可也。

《善学者,教师逸豫而弟子所学又倍于他人,又因之称颂师者之功劳。不善学者,教师勤苦而弟子所学仅他人之半,又因而怨恨老师。善发问者,如匠人治坚硬的木材,先斫其容易刮削之处,然后攻治树木分叉,难治之处。学者发问,亦当先易后难,其用功既久,则师生和悦,而义理亦通达。不善问者与此相反。善答问者,如钟之应撞,撞之小则钟声小,撞之大则钟声大,待撞者重重撞击,然后尽其洪大之声。善答问者如此,一开始,有一问答一问,问小事则言小事,问大事则言大事,并不引申灌输。待学者开其智慧,其心好之而复问,乃曲尽其说。不善答问者于此相反。此皆善问善答,使学者进学的方法。记诵之学,只是讲说前预先背诵杂说和习题,至讲课时为学者照本宣科。如此教师内心并不理解,学者虽欲好学,亦不知所问。这是不足为人师的。为师者,必待学者有问,然后讲说之,盖重在观察学者之状态,乃能因材施教也。学者虽欲进学,而力不能问,然后语之。盖学问有难解处,学生虽欲学之,不知所由,故力不能问,此时必待师者讲习乃可。则为师也不是一概不讲,但要在观察学生,有欲学而不得其门,欲言而难措其意,然后指其端绪。若学生虽欲学,而讲授了却听不懂,则可以下放一放,待学者日后思维阅历正体提高之后,一些烦难的问题,自然可以迎刃而解。此时讲也不动的,不妨与人从容,彼能好学上进,他日综合能力提高,则不言自明,这也是先其易者,后其节目的意思。》

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冶炼金属之家的孩子,他日不为良冶,亦可为治裘皮的工匠。盖日见揉金合属而补治破损器物的工作,自然有连缀毛皮,以为衣裘的耐心。善于治弓者的儿子,虽不为弓,亦可为编织竹木的工匠。以其日见挠曲筋角与树干而做成复合弓,自然有挠曲杨柳竹木之材,以编织为器的手艺。开始训练马驹驾车的时候,要把马驹栓在车后。因为小马未曾拉车,见有车跟着自己,会恐惧惊奔。待其跟着车走,日日见大马拉车,慢慢习惯,然后能拉车也。君子察于此三者,可知礼乐之用,使人养成习惯,虽未必为圣人,然而陶铸性情,可以为善。是以为学,当读先王之道,虽未必有其位,然而来事不惑矣。》

古之学者:比[bi3]物丑类。鼓无当于五声,五声弗得不和。水无当[dang4]于五色,五色弗得不章。学无当于五官,五官弗得不治。师无当于五服,五服弗得不亲。

《古之学者,比方事物,以计其大类。鼓之声,不在宫商角徵羽之列,而五声之为乐,无鼓则节奏不明,不能和谐。水不在青赤黄白黑之色,不假于水,则五色不能成绘画。学习先王之道,不主于金木水火土之五官,然而不学先王之道,则五官不能治。案:水、火、金、木、土、谷,谓之六府,皆民生所依赖。师者不在五服之亲(既非同高祖之血亲,亦非母祖、妻族之姻亲),然而亲戚、姻亲不依师道之教训则不得亲睦。》

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本矣。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wei4]也;此之谓务本。

《君子曰:有大德者,不为专门之官员。康成曰:谓君也。案:天子为天下所归往,是其大德也。诸侯有勋劳于天子,以守封疆,子庶民,是其大德也。三公坐而论道,冢宰总御众官,亦以大德,不专一官也。至于卿大夫于其采邑,亦举贤任能,食其旧德,亦可谓不官也。后儒皆以大德为圣人。实则,德者,得也。后之天子、诸侯,未必有寸功于百姓,然而食旧德,亦可以以地得民,以贵得民,为百姓所安。则当代元首(不管叫主席、总统)就算不怎么样,只要不违背宪法,背弃国父的理想,难道会没有一点国父们的威望吗?把本届首脑,因为其依照宪法而获得的位置,看做国父们荣耀的延续,称为大德(至少是大德的余光),难道不可以吗?后人有喜欢说圣人不官,但倘若真是圣人,则乘田也罢,漆园也罢,不过行其当然而已,有何官不官之谓呢?圣人之道,不如器物一般,只是为特定的作用而存在。大信若两国结言而退,各自守礼,则不需要盟约。大时谓天时,春夏花卉自生,而荠麦自死;秋冬草木自死,而荠麦自生,各有时节,不能整齐也,然而天之时节正在此。察于此四者,则知学不在民俗日用,议会行政之中。然而本立而道生,以学为本,则其德于民无不化,于俗无不成。夏商周之王祭祀大水,皆先祭黄河,后祭大海。盖黄河是海水的源头,大海是河水会聚之处,这就叫务本。》

学庸复郑说

大学第四十二

题记:通论博学可以为政。

大学之道,在明明徳,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大学之道,在显明其中和之德,在亲近百姓,在自处于至善之行。知所以自处,然后能定立,定立而后能审辨,审辨而后能安和,安和然后能谋虑,谋虑然后能得诸事之合宜。物有主干,亦有末梢。事有发端,亦有成果。知处事物何先何后,则进于道矣。》

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zhi1,zhi4]。致知在格物。

《古之欲显明中和之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整齐中正一德于自己的家族。欲齐其家者,先修饰治理好自己。欲修治自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成就信实其心之所表现于言行也。欲诚其意者,先得知事物善恶吉凶之所终始。得此善恶吉凶之所终始的知识,在于因应事物。好善深者,多感遇善物;欲恶深者,多感遇恶物;事多缘人所好而来。》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事物来了,人终将懂得其善恶吉凶之所终始,知道了这个,人之行为自然有所约束,而渐渐磨去侥幸心理,以合于社会规范,此谓之诚。案:人之性情,如阴阳辅成。其凄清喜怒哀思悲恐惊,或流于贪吝。而人之性,则不出仁义礼智信,可以辅仁。是以人或有一时好善欲恶,皆是知识不足之过。倘使事物既来,能静观而深思,不唯知其开始之好处,又能预见其终之凶险,则自然不为恶之一时所诱惑,而乐于善之终吉,这便是意诚了。心之所发既能中节,则心之裁量自然归于正道。心正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则自然身修。自身合于礼法,然后乃能整齐家人,使之一德。对于施政教之人(主要是天子诸侯,但卿大夫士之主官政,及民间师儒之为民望者,亦足以为一国型范),其家门合于中正之德,然后国家乃有安宁正义之治理。国家治,而后天下公平安定治理。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当专行于此,以修身为本。其主干不治,而欲主干所生之枝叶治理者,没有可能。案:唐朝的疏解谓修身为本,治国为末。但这只能从本为初始,末为本所生发之结果来说,就如物称本末,而事称终始。外本内末固然颠倒,但以为末不必讲,则做事可有始而无终乎?此段所言,盖修身如树之主干,治国如树木之荣华。当厚重待之者,而轻薄处之;可简易待之者,而厚重处之,没有这种事。案:唐朝的疏解以修身为厚,朱子以家为厚。窃以为此处本末厚薄皆当相对而言。但不可贸然以为在前的便是本是厚,然后的便是末是薄。经文的叙述虽有次第,但那是逻辑顺序,所以中庸也可以反过来说。经文所以特别指出修身为本,便是破除以先后为本末厚薄的武断处理。修身所以为本,正是因为身是心意与家国的枢机,较心意为可见,有礼可循,有法可责;较家国为切实,自天子至于庶人皆可把握。另外,心意皆是隐行,是很精微的事情,非君子难以把持。家国是公共的事,没有充分的威望,也难以调动。所以修身是最切实的。但后人往往无形中忘记了修身的本原。偏重公共的人,以法律替代修身,民虽茍免于刑罚,而内心的正义树立不起来,流于无耻。偏重心性的人,以心意代替修身,耻言利用,排斥事功。然而人身所以为身,在于内含心性,而外行于家国。当然,有身的忧患也在于此,身是不能独立于世界的。所以谈修身而不及天下,则实际只是茍免于心意,体会不到什么天命的。这都是因为格物不够,没有辨清本末厚薄。懂得这一切,便是知本,便是知事物善恶吉凶之所终始的中正之道。》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qie4]。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xian2]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yan3]然,揜[yan3]其不善,而著[zhu4]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曽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徳润身,心广体胖[pan2],故君子必诚其意。

《所谓诚其意者,不自欺也。如讨厌恶臭,如喜好美色,这叫做自得(安然满足快乐)。案:诚其意以不自欺为基础,然又非自得之谓,此处恐有阙文。故君子必慎其独处,以虽自欺,而他人莫见也。小人独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然后藏起来,掩盖其不善,而表现其善。他人之看自己,足以察言观色,知道心意善恶所在,如能透视内脏一般,则如此掩饰,有什么好处呢?这就叫内里确实有,注定表现于外。所以君子必谨慎其独处之时也。曾子若曰:君子独处之际,亦如许多人看着,许多人指著,何其严峻?家富贵,则华饰见于墙屋。人有德行,则光彩见于其身。内心宽广者,外体亦大(古人以长大为美)。故君子必成其意,则身修而光彩于外也。案:本段讲小人,只是自欺而已。君子独处,亦不得自欺。但诚意,又不只是不自欺而已,乃是内有款诚,而魅力自然形于为人处世。》

诗云:瞻彼淇澳[yu4,ao4],菉[lv4]竹猗猗[yi1],有斐[fei3]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xian4]兮,赫兮喧[xuan1]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xuan1]兮。如切如蹉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瑟兮僴兮者,恂[jun4,xun2]栗[li4]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徳至善,民之不能忘也。诗云:于[wu1]戏[hu1],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诗经若云:看那淇水岸边,竹林美盛。文彩之君子,如骨、象之雕刻,如玉石之琢磨。文彰之君子,颜色矜持庄重,而性行宽宏大器,其明德如火,而仪容溢美。文章之君子,终不能忘怀。如切如磋者,言其学也。如琢如磨者,言其自修饰也。瑟兮僴兮者,其容貌严栗也。赫兮喧兮者,仪容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言其盛德至美善,意诚而德著,民爱之而不能忘也。案:经文解诗,点到为止。诗经若云:呜呼!前世之王,其德不可忘。君子谓前王,能贤其贤人,而亲其亲族。小人谓前王,能同民之好乐,而民之所欲,亦代为利益之。是以民各得其所,没世不能忘前王也。》

康诰曰:克明徳。太[tai4]甲曰:顾𬤊[shi4]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徳。皆自明也。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惟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诗云:缗[mian2,min2]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于[wu1]缉[ji1]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康诰若曰:能显明大德。太甲若曰:常视此天命。尧典若曰:能明峻德之士。皆是自明明德也。案:尚书三篇皆非自明其明德之谓。经曰自明者,皆自修身而自明之,然后能显明于天下也。商汤沐浴之盘上铭刻训戒若曰:诚欲日新,则日日皆自新,又时思日新也。康诰若曰:教化百姓,使之日新。诗经若曰:周虽为过去的诸侯,而新受天命。是故君子做任何事,没有不竭尽其力的。诗经若云:殷之王畿方千里,为民所居处。诗经若云:小小的黄鸟,止于小山之一角。孔子若曰:于黄鸟之止歇,过去看看,知道其所止的,是葱郁安闲之处。奈何人而不如鸟?言人亦当择礼义乐土而自止处也。诗经若云:美哉文王,能敬其光明之德,自居于此。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子曰:聼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孔子若曰:判断诉讼,我和别人一样。必也使百姓自得,不必打官司。让不实之人不敢施展其虚诞之辞,使作歹之人,内心有所畏惧。这就叫知本,知道诚其意是治民之本。》

所谓脩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zhi4],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聼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脩身在正其心。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心有所忿怒,则身不得正道而行;有所恐惧,则不得正道,有所好所乐,则不得正道,有所忧患,则不得正道。用心不在此,则视听与食,皆不能知觉也。这就叫修身在正其心。》

所谓齐其家在脩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脩,不可以齐其家。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于其所亲爱者而有所偏袒也,于其所轻贱厌恶者而有所乖辟也,于其所畏惧尊敬者而有所偏好也,于其所哀怜者而有所偏向也,于其所傲慢懈怠之者而有所乖张也。是以喜好而能知其有所恶劣,厌恶而能知其有所美善者,全天下也很少的。故谚语有如是说:人都不知道其孩子的恶劣,不觉得所种的幼苗其实壮硕。前者因爱而不见恶,后者因过望而不见其美。这就是身不修,不可以让家人悦服于其德。案:之其……辟焉,不取郑注,以本段言身之不修,不说能取法于人也。》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zhong4]不逺矣。未有学飬子而后嫁者也。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能教化,而能教人者,没那可能。是以君子不出家门,而成教化于国。盖孝与所以事国君同理。悌与所以事奉上级同理。父待子之慈爱,则与国君所以调动民众同理。康诰若曰:君之治民,如同爱护刚出生的孩子。养孩子的人,实实在在地推己之心以求索之,虽不必然整好合了婴儿的嗜欲,但也不会差太远。母之养子亦然,皆自其本心而来,没有先学养孩子然后再嫁人的。谓国君不必空谈治国,当从自家做起,推孝悌慈友之道以及国,虽未必事事合宜,却是扎实的工夫,离治国必定不远。案:天下国家有九经,与士庶之五口之家,卿大夫之家邑自有不同。此言其道理耳。》

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fen4]事,一人定国。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

《人君一家爱人及物,则一国兴仁。人君一家好让,则一国皆兴礼让。人君一人贪婪暴戾,则一国之人从而作乱。其一触而发如此。这就叫一句话可以覆败整个事情,一个人可以安定一个国家。案:一家一人,郑子以为人君。但卿大夫士或庶人之有德望者诚能如是,亦可发动一国。但以位势与职责而言,毕竟人君责无旁贷。尧舜带领天下以行仁义,而百姓从之而仁义。桀纣率领天下以凶暴,而百姓亦从而凶暴。盖所以化民者,君之所行也,非君之所表面鼓吹也。故其所发布的政令若是与其自己的好乐不同,民众是不从其政令的。君若是自己好财货,则虽严禁百姓贪求财利,那也是注定做不到的。所以君子自己先具备仁让之行,然后求于他人;自己先革除贪戾之行,然后规劝他人。自己身上有所好恶不合道义,不因此宽恕别人,而又妄图戒令他人,这是没可能的。所以治国在齐其家。》

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诗经若云:桃花美好,其叶茂盛。此女往嫁,一家皆宜。使家人皆合适,然后可以成教于国中之人。诗经若云:成王有德,合适为兄,合适为弟。能为兄又能为弟,然后可以教化国人。诗经若云:君子秉执礼义而无疑惑,然后可以任为州牧,为四国长。盖君子之为父子兄弟足为表率,然后民众乃效法之也。这是说治国在齐其家。》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jie2]矩之道也。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在上者尊老,而百姓崇尚孝道。在上者敬长,而百姓崇尚悌道。在上者忧恤孤寡无告者,而百姓不因亲朋贫苦而背弃。是以君子有与百姓缔结、职守法律、规矩的方法。盖凡不乐意上级加于己者,不要以之强加于下级。凡讨厌下级做的事情,也不要用来对待上级。不乐意前边人做的,不要也做了让后边人讨厌。不乐意后边人做的,不要做了让前边人讨厌。所讨厌右边人做的,不要做了让左边人讨厌。所讨厌左边人做的,不要做了让右边人讨厌。推己之心以待人,则其执法公允,百姓乐从,这就叫絜矩之道。》

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徳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乐有此君子,为民之父母。民之所好,他也好之;民之所厌恶,他也憎恶之;这就叫做民之父母。郑子曰:治民之道无他,取于己而已。案:经言取于民。然则君子何以取于民?非抽几个人进行民意测验,而是思考自己作为一个人,究竟好什么,恶什么,然后乃能把握民众作为整体,而不是特定阶层的好恶。诗经若云:显盛然天子之执政大臣,下民皆视你为法则。有国者不可以不谨慎其德行,茍邪辟失道,则天下共诛之矣。诗经若云:殷朝没有失去众人之心的时候,其德亦能配天,天享其祭祀。应当借鉴殷国之事,之道天之大命,修持之确实不容易。这是说得民众则得邦国,失民众则失邦国。是故君子为国,先谨慎其德行。其德孚众,此乃有人归往。有人,此乃有土地可开辟据有。有土地,此乃能生财物。有财物,此乃供给国用。德为本,财为末。好用其末,而疏远根本,与民争利,施其劫夺之能事。因此敛财轻民则民离散,散财亲民则民会聚。所以君发布悖逆道理的命令,则民亦以狂悖逆命之言行达于上。上违背常理而聚敛的财货,亦将因下人之争利弑逆而被剥夺。》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秦誓曰:若有一介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yan4]圣,其心好之,不啻[chi4]若自其口出。寔[shi2]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mao4]疾以恶[wu4]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唯仁人放流之,迸[bing3]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wu4]人。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man4]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过也。

《康诰若曰:天命不専祐一家。此言君善则得天命,不善则失之。楚昭王时书若曰:楚国没有什么器物备当作宝贝,唯以善人如观射父、昭奚恤者为宝。晋文公之臣舅犯若曰:流亡之人没有什么可为宝贝的,唯亲爱仁道以为宝也。秦誓若曰:如有一耿介之臣,真诚一德,而无异端之技巧,其心美好,其行事有宽宏之心。有才艺之士,其见之,爱之如自己得有此才艺。人之贤圣,其心爱好之,必有善言,乃为之传诵,就如自己所说一般珍爱。这就是能容人,这样的人能保佑我的子孙,百姓也差不多会得到利益吧。他人有才艺,妒忌以嫌恶之。他人贤圣,则违背歪曲之使不得通于国君。这就是不能容人,如果任用这种人,将不能保佑我子孙,百姓也会说:完了。唯有仁爱之人,能流放这种人,摒弃他们于蛮荒之地,不得在中国居住。这就是说,唯有仁爱之人,能爱好人,能恶坏人。见贤才而不能举荐,举荐而不能使国君重用,使位在自己前面,都是怠慢。见不善而不能黜退,或虽黜退而不能远离,以绝其侥幸,都是过错。》

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zai1]必逮夫身。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

《喜好天下人所恶,厌恶天下人所好,这叫拂逆人性,灾祸将及其身。是故君子有处事之大法,必是忠信以得其宜,骄泰而失其道。生财有普世的方法,生财(务农)的多,而无功受禄的少;生财的努力工作,而消耗财力的(如工程营造)尽量减缓,则财用永远充足。仁人有财则务于施予,以成就其身之令名。不仁之人,为了有身体的享受,贪于聚敛以起财富。不曾有过在上者好仁,而在下者不好义的。言君道贵在仁以待人,则臣报之以为臣之义。也不曾有过君臣好义,而事情不得结果者。以上下皆知本分,皆明是非取舍,怎么会把事办砸或半途而废呢?也没有藏于府库之财货不是自己所有的。这是对享乐之人但知受用,不乐储藏而言。》

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寕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鲁大夫孟献子若曰:初为大夫,得以配置四马的墨车的家庭,不要眼红鸡、小猪之类的利润。卿大夫得在丧祭用冰的家庭,不要蓄养牛羊之类与民争利。有采地之卿大夫,不应任用横征暴敛之家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可用贪墨之臣。盖贪墨之臣有损财物,而聚敛之臣暴虐,使牧民之义也。这就是说,国家不应只之道谋利可以生利,而要懂得维护道义,而自然有人有土有财有用,利不可胜用。君长一国,而专务财用者,比由于小人之诱惑。君将欲以仁义善其政,而以自称理财之小人治理国家,则灾害并至。国君虽或有善行,也不能怎么样了。所以说,国不能以谋利为利,而当以道义为利用也。》

中庸第三十一

题记:通论中和之为用也。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脩道之谓教。

《人皆天生地长,故其生来之性质,得自于天。自天言之,亦可谓天之生此人,有所任务寄托于他,命他去做,这叫天命,在人则称为性。天有五帝,分五时,行五行,是以大率言之,人亦禀五性而生,木神则仁,金神则义,火神则礼,水神则信,土神则知。唯圣人生而知之,五行完备。他人或偏而好仁,或偏而好义,或偏而好礼,或偏而好信,或偏而好知,皆有所曲折,表现为其特质,须勤学以补全。循其性而行之,叫做道。人因自家性命而行之,便是此人之道;因其所处职位而行之,便是某类人之道,如圣贤之道,妇人之道。天行其自然,则曰天道。学先王之德行而行,则曰王道。人之为社会,亦有共尊之道,循此而广大之,使天下之人仿效而为人道,叫做教。》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隠,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道就是路,人出入动作所由者,所以不能片刻离开也。此处说先王为天下人所修之道,为人所共有之坦途。若是离开这条路,还有更好的捷径可走,那也就不是先王之道了。先王承天之道,治人之情。其道便是天道、人道,舍此者,或貌似秀美可观,终非坦途。是故君子虽在无人看到,无人听到的地方,尚且戒慎恐惧自脩,正是不敢片刻离开大道,害怕枉为人生也。隐蔽之处,亦如人皆见之;细微之事,亦如显然可见,君子常怀此心,是以独处亦谨慎,不敢片刻离道也。案:所以然者,非君子畏惧,而是因为知至意诚,君子既知天下事物善恶吉凶之所终始,乃明确,非先王之道无坦途也。我不认为我有什么特别的德行,我只是放不下我做人的尊严。人可以茍且,但那多半是条劈荆斩棘的路。固然,我承认,山路一开始会看起来很美。也许筚路蓝缕也一直是很美的。但可惜,一般人承受不起。另外,可能走一段就会发现,那也是豺狼狐狸所居。》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zhong1],发而皆中[zhong4]节谓之和。中[zhong1]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人皆有五性如上,亦有六情喜怒哀乐爱恶属阴,六情必缘事物而起。未发之时,六情各安其分,无过不及,无所差忒,故谓之中。六情既发,而合乎时宜,谓之和。中者,人六情之所安。而礼者,承天之道,治人之情。故中者,为礼所由生,而政教之所出也。人情不能不感物而发,故不得但求守中。然而发而合宜,亦足以应嘉礼之喜,军礼之怒,凶礼之哀,宾礼之乐,吉礼之爱。故中为礼之所本,而和为礼之所用。故曰和者,天下通达之道也。本只是发端,达道才能行,才能致远,才不可片刻偏离。人君若能行教化,以至于中可为本,而和以通道,则天地正位,万物生长。盖万物莫非天生地长,而人与天地相参,称为三才。人道中和,则天地亦得相应也。》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仲尼若曰:君子秉中和为其常行之路,小人所行非中庸,而自以为中庸也。君子之为中庸,其容貌行止合乎中和,又时时品节其内心,使喜怒哀乐合于时节,以常合于中和之道也。小人之所谓中庸,其容貌行止其实小人(自以为中),而又以无所畏惧为常行(自以为庸),是其反中庸也。孔子若曰:中和之用,其至美啊。可惜人不能长久去做。孔子若曰:先王之道不能落实,我知道了。好智的人以为先王之道不足为道,是过之也。愚陋的人不明大道,茍且为生,是不及也。先王之道不能显明,我知道了。贤者行其道,以为善于先王之道也。不肖者行其道,以为大道不过如此而已。人没有不吃饭喝水的,而没几个懂得调和五味的。案:此言日用之事,而能用心者少。过之者看不上,不及者懂不了。郑子曰:过与不及,使道不行,唯礼能为之中。孔子若曰:先王之道,其不能实施了吗?郑子若曰:是孔子感慨当时没有明君实施教化。案:修道之谓教,教化不行,所以知者诈愚,而失中和之常理也。素来谈中庸的,好谈性与道,而不知教化不行,人道乃废。》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隠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孔子若曰:舜有大智慧吧!舜好向人请教,又好考察匹夫匹妇之言。不当的为之避讳,好的称扬之。察言论之过与不及,而用其合于中道者于百姓。其德如此,所以号称舜吧?舜是道德充满盛明的意思。》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gu3]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bi4]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ji1]月守也。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孔子若曰:凡人都说自己聪明,为嗜欲所趋,落入网子、陷阱之中,而不知躲避也。凡人都说我聪明,自称能中庸,而不能坚持一个月也。孔子若曰:颜渊之为人,选择中庸,得一善事,则奉持之唯恐失之。孔子若曰:天子、诸侯、卿大夫之封地可让也。大夫之爵,士之禄可辞也。刀刃可踏过也。而中庸犹不可能。》

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寛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se4]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子路问强,孔子如是问:是说南方的强?北方的强?还是中国的强?宽缓柔和为教,被人侵犯也不必计较,这是南方之强,其含忍之性,适合君子居住在那里。以铠甲为席子睡觉,死不回头,这是北方之强,而刚猛者居之。是故君子平和而不随波逐流,其强也矫健。立于中道而不偏颇倚赖,其强也矫健。国有道,不变其实以迎合时事,其强也矫健。国无道,不变以求活,其强也矫健。》

子曰:素[su4]隠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君子之道费[fu2]而隠。

《孔子若曰:为避患难而故为隐逸,行为诡谲以希图留名,这种人后世有记载,我耻于做这种人。君子当遵先王之道而行,他人或半途而废,害怕直道而得祸也,我则不能自已,必积极行道,不愿为某些人之隐逸之行。君子依照中和之道而处事,生不逢时,逃离世间,无人知晓,而不因此改变道义之常行,唯有圣德之人能做到吧。郑子曰:隠者当如此也,唯舜为能如此。案:舜、伊尹,为先遁世而后行道。伯夷、叔齐本欲行道而后遁世。君子之为道,只有当世情乖戾,必不得成教于天下时,乃可隐逸以茍全。》

夫妇之愚,可以与[yu4]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先王之道,以匹夫匹妇之愚蠢,也可以有所知晓;而及其至极之处,虽生知如圣人,也有所不能揣度。以匹夫匹妇之不肖,也可以能做到一些;而及其至极之处,虽德行如圣人,也有所不能践行。以天地至大,无不覆载,而人生其间,犹有所缺憾。天地之德至公至大且如此,况圣人能尽备之乎?故君子说先王之道,则为天下至大,没有别的什么可以更能把王道装下。说匹夫匹妇所能知行之小事,则是人类自然而然之行为,更无什么理论再来剖析是非。郑子曰:圣人尽兼行。窃谓盖如舜能叩其两端,故曰尽兼行。诗经若云:鸢飞而至天,鱼跳跃于深潭。言圣人之德至天至地,着明于天地。君子之道,失于匹夫匹妇之所知所行,及其至极,将明察于上下天地。》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为道而逺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逺。执柯以伐柯,睨[ni4]而视之,犹以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孔子若曰:先王之道不远于人。人之所谓道而远离于具体人事者,不可以为循人性而来之道。诗经若云:拿着斧柄来做斧柄,其尺寸形制,可谓取法不远了。然而拿着斧柄以加工斧柄,斜眼看着,尚且觉得远,不甚真切,需要时时比量。所以君子当以人道治理人,根据本人的具体性质,使之改作,能和于众人皆能做到的道便可,不应责人太甚,责人以其不能。内尽于心,知无不为,为忠。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为恕。忠恕去道不远。施于己而不愿意的,也不要施加给别人。案:前者明自己的心,是忠。后者推他人之心,是恕。冥思自己的心,可以体会为人之道。但凡人皆有五性之偏,是不能合于他人的。还要忖度他人如何行他们各自的道,然后才能克服各人的偏差,而领悟人类所共有的道。反过来,如果只是从他人身上研究所谓的道,则只是看到各人所禀之性的表现,而不能对性之在人有所感悟,更无法透过人的偏差,而领悟共有之性。所以忠恕一贯,乃能近道。》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还是孔子的话)君子之道有四,而我未能做到一点。所要求儿子侍奉父亲,我没做到。所要求臣下侍奉国君,我没做到。所要求弟弟侍奉兄长,我没做到。所要求对朋友应当先付出自己,我没做到。德当常奉行,言当常谨慎,我虽有不足之处,不敢不尽力去做,稍有做得好的,也不敢自满,说话时想着能否做到,做事时顾念是否能有道理可说。贤德之人,怎能不笃实做事,言行相应啊。》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已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

《(还是孔子的话)君子冲着所在的位置行事,不愿望于其外,思不出其位也。遇富贵,则行先王之道于富贵。遇贫贱,则行先王之道于贫贱。遇夷狄,则行先王之道于夷狄。遇患难,则行先王之道于患难。君子无所遇而不能自守其道。案:先王之道可以应对于各种场合,以其本来有经礼、曲礼,可以损益应变也。或以为富贵有富贵之道,贫贱有贫贱之道,夷狄有夷狄之道,患难有患难之道。诚然如此,但非修道之道,更非中土之民所禀生之道。夫子既曰君子,则不以先王之道应乎富贵,应乎贫贱,应乎夷狄,应乎患难者,不过一化外之民,虽有二三贤德,何与于君子?君子自得者,正以其不降其志,而先王之道亦应变无穷也。在上位,不欺负下边的。在下位,不巴结上边的。端正自己的道,而不求于他人,就不会有人怨恨。上不抱怨天命,下不委罪他人。故君子居处平安,以听候上天任命的机会,小人冒险以希求意外之幸运。》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zheng1]鹄[gu3],反求诸其身。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迩,辟如登髙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xi1],和乐且耽[dan1]。宜尔室家,乐尔妻帑[nu2]。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孔子若曰:射箭之道,和君子之道相近,没有中的,但反求自己的技艺,不以怨人。君子之道,譬如远行必从近处开始,譬如登高山必从矮处开始。诗经若曰:妻与子皆与自己的志意相合,如同琴瑟相和。兄弟既能志同道合,其和乐何其甚也。嘉好家庭,快乐妻子、子孙。孔子若曰:其修道之效,父母舒顺于家中吧。》

子曰:鬼神之为徳,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zhai1]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duo2]思,矧[shen3]可射[yi4]思。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

《孔子若曰:天神地祇人鬼之为德,何其盛也!不可见,不能闻,然而生育万物无有遗漏。使天下之人,斋戒洁清,穿着盛服,以奉承祭祀之。人想象者鬼神的形貌,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诗经若曰:神之来到,不可猜度,况敢怠慢乎?神之无形而显明,其精意不可掩盖,就是这样。》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徳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夀。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zai1]者培之,倾者覆之。诗曰:嘉乐君子,宪宪[xian3]令徳,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徳者必受命。

《孔子若曰:舜可谓成就大孝了吧?德行为圣人,位尊为天子,富有中国,宗庙受其祭祀,子孙安其福泽。故有大德者,必得其爵位,必得其逢禄,必得其美名,必得其天寿。故天之生物,必因其资质而厚待之。其为善者,天厚其福;为恶者,天厚其毒,皆因其本性而加之。故正直成长者,培养增益之;倾斜者毁败之。诗经若曰:善乐君子,成王兴盛其美德,万民、官人皆得其宜,受福于天,天保安佑助之,使受命为天子,又申重赐福之。所以有大德者必受天命。》

子曰:无忧者,其唯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yin1]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ji1]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

《孔子若曰:无忧虑者,大概只有文王吧?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王季、文王有圣德,立法度,作大事,文王、武王循而成之。武王继大王、王季、文王之业,一用兵伐殷,而尽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位尊为天子,富有中国,宗庙受其祭祀,子孙安其恩泽。武王年老时方得上天受命。于是周公几成文王、武王之德,制礼作乐,以周朝之德,自大王、王季为始,已是受天眷顾,故尊之为王。其上自组绀以上至后稷,年代既远,为人子者不敢封爵祖先,故仍以先公称之。时周既为王,是以天子之礼祭祀先公。这个礼是通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的。若父是大夫,子为士,葬以死者的爵位,父为大夫,故用大夫之礼;而祭祀以奉祀者的爵位,子为士,故用士礼。若父为士,子为大夫,则葬士之礼,祭以大夫之礼。丧期十五月的期丧,有正统之期,为祖父母是也;有旁亲之期,为世父母、叔父母、众子、昆弟、昆弟之子是也。正统之期,自天子诸侯至于士庶人皆服之,重家族血脉也。其旁亲,则士庶人服齐衰期,大夫降为大功七月;而天子诸侯不为之服,但若不是自己的臣,则亦服期。则大率言之,期之丧自庶民达于大夫。三年之丧,则自庶民至于天子,无贵贱皆一样。三年之丧主要指父母之丧。但古者为正妻亦三年,后改为齐衰期,而心丧三年。以及父为长子,则为其长子三年。》

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脩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chang2]衣,荐其时食[si4]。宗庙之礼,所以序昭[shao2,zhao1]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zhi4,shi4]诸掌乎?

《孔子若曰:武王、周公,其为大孝乎!孝者,善于继承父祖的志向,善于遵循父祖的事业也。四时扫除其宗庙(天子七庙),陈设祭器,取出先祖穿过的衣服,让祭祀时做先祖替身的人穿上,以进献四时之食物。宗庙之礼,用以次序世代。祭祀之时,助祭之宾客,诸侯、公卿大夫士,皆以爵位为次序,辨别贵贱也。所供祭祀之事,各以其官职,所以尊贤也。众人相互酬酒前,先由弟子为长者扬觯劝饮,然后依次相劝,逮及宫内卑微之执事者。祭毕宾敬扮演先祖的替身,其礼如燕礼,以年龄为次序。盖祭祀尊尊,贵爵在前,彰显来宾也。燕礼则亲亲,尊老乃是达道。孝子升于其先祖之位,行祭祀先祖之礼,奏先祖之乐,敬先祖所尊敬者,爱先祖所亲近者,侍奉死者,如同他活生生在眼前。侍奉故去之人,如同就在身边一样,这是大孝的体现。四郊祭五方上帝,南郊祭感生帝、大雩合祭五帝,太社及泰折祭地神,用以侍奉上帝、后土。宗庙之礼,用以祭祀其祖先。明白了郊祀、社祭的礼义,宗庙禘祭历代祖先,时祭如秋尝的意义,治国就如同放在掌中了吧?言序爵辨贤,尊尊亲亲,为治国之要,明确这些,则如物在掌中,易为用力也。》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pu2]卢[lu2]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脩身以道,脩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故君子不可以不脩身。思脩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哀公问政,孔子若曰:文王、武王之政教,记录在方牍简册。知此文武之道的贤人在,则其政教兴起。其贤人不在,则其政教泯灭。人道当勉力政教,如地道尽力于化育草木。政者,如蒲卢之取桑虫之子养为己子,谓子爱百姓也。故为政在于得贤人。取人靠自身之修养,故明君乃能得人。修身以先王之道。修习先王之道,先当爱人以及物(仁)。仁者,人也,即两人为偶,相互用心关照对方所思也。与己亲者易相偶,亦常相须,故亲亲为其大端。义者,宜也,即能断时宜也。判断时宜者,贤人所能也,故尊贤为其大事。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知人之贤不肖,知人事之善恶终始。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知天命所保佑。郑子曰:言脩身乃知孝,知孝乃知人,知人乃知贤不肖,知贤不肖乃知天命所保佑。案:经文以行动言,故谈修身必须见诸事亲,否则修身为空谈。谈事亲,必须懂人事,辨贤不肖,否则至于辱亲也。谈知人,必须知天,否则不足言终始吉凶也。而郑子以知言,故与大学同也。而康成之意,在于叩其两端也。》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孔子继续说)天下有常行之道五,百王所不变也,而所以施行之者有三。达道五曰: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常行之德也。在心为德,所由行为道,故三达德与五达道,其践行之道一样。或者生而知之;或者自幼得学,以知道;或者年既长,遇到礼义之事应付不了,乃学习之,而知道天下有达道五。虽然有别,及其知此达道,则行之不二也。或者本性在此,自然而行之;或者贪图荣华、美名,而奋力行之;或者只是为人困辱,虽不情愿,不得不勉强而行之。虽然有别,及其行之而有收获,意识到行于此三达道,确是坦途,则其行道亦一也。》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脩身,知所以脩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脩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逺人也,懐诸侯也。脩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逺人则四方归之,懐诸侯则天下畏之。

《孔子若曰:好学则接近知,奋力做事则接近仁,知耻而有所为则接近勇。知道了知仁勇三者,及如何接近知仁勇,便知道了如何修身。盖修身以知仁勇为基础。知修身,则知如何治人。盖如上文,人或安行,或利而行,或勉强而行,因其道而一于达道,则民莫不可治也。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了。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种常行之事,曰:修身,尊贤,亲亲,敬大臣,接纳群臣,子爱庶民,招来百工,怀柔藩国诸侯,安好诸侯。修身则道之源头已立,尊用贤人则不至于迷惑,亲亲则叔伯兄弟不怨。尊敬大臣则其各当其任,治事清明也。体恤群臣则士愿为君死难,其回报如此之重。爱民如子,则百姓勤勉以事上。招来百工,则国家财用丰足。怀柔藩国则四海归心。安好诸侯则天下畏义。》

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脩身也。去谗逺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xi4]廪称[cheng4]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逺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懐诸侯也。

《(孔子继续说)整齐严明,正其衣冠,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斥退佞臣,远离女色,不贵货财而尚德行,则是用来勉力贤人的。尊其名位,重其俸禄,一视同仁,这是用来落实亲亲的。委以重要官职,为之安排下属以分其重任,这是用来勉力大臣的。忠信者加以厚禄,这是用来劝勉士人的。用民利不违农时且轻其赋敛,这是用来劝勉百姓的。每十天考校其功,叫做日成,每月验证所作之事,叫做月要,给予的饮食米禄与其做事的态度和能力相称,这是用来勉力百工的。往来迎送其使节,有善行则称美之,有所不足只表示遗憾而不苛责,这是用以羁縻藩国诸侯的。诸侯若遇为难,保护其子孙,延续其宗庙祭祀,重建被破坏的国都,若有内乱,则讨伐乱党,安定其国,其君微弱,则扶持之,定期进行外交活动,厚往薄来,这是用来安抚诸侯的。》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jia2],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孔子继续说)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施行的却一致,就是要事先预为思虑。凡事有预备则能成,不预备则将废弛。说话前预先想清楚善恶终始,则不会因为中途做不到或意识到不该做而被迫废止,推倒前言。做事预先确定其吉凶终始,则不会因为出乎意料的险阻而困顿不前。自己要做什么,事先确定善恶吉凶之所终始,就不会走向过恶,而为人所诟病。自己立身行道能预先明确而有定力,则不会误入歧途,或穷困不能通。》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为臣者得不到君的信任,则不得居位治民。得到君上信任有方法,不能让朋友信任,则不得于君上。取信于朋友有方法,不能孝顺亲人,则不能取信于朋友。孝顺亲人有方法,反求诸己,倘不明人道,不能自足,而有虚妄之心,则其将顺亲人,做不到自然流露。诚身有方法,不明白自己为善,则善物来,天亦以善厚待自己,则不知成己成物之道之可贵。》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至诚之道,是天运行的方式。效法之而诚,便是人之道。具备至诚之性,不假强力而行中道,不费思虑而自足,行其当然而在中道之中,便是圣人。学而及于诚者,是选择善道,而能坚定奉持之的贤者。》

博学之,审问之,愼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诚之之道,当宏览博物,细心问学,缜密思考,明白分辨,深信而厚行之。有没学的事,遇到了便当学习,学没学通,则不敢停止。有还没问的疑惑,想到了便当请教,师者问小言小,问大语大,故学者当尽己所能去求教,先生不尽其言,则不当停止求教也(详学记)。有未曾思考过的事,遇到了便深思之,思之未能有所心得,则不敢懈怠。有不曾明辨的事物,遇到了便当分辨之,辨之未明彻,不敢茍且。有没做到的礼法,意识到了,便当好好做到,做得不好,不能停顿放松。别人能做到一点,自己要下一百分的工夫。别人能做到十点,自己就要下一千分的工夫。真能奉行这种做法,即便是愚憨的人也能明白事理,懦弱的人也能意志坚强。》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由至诚而有明德,是其所受之性与天道为一,这是圣人之性。自先王之成德而至于至诚,是贤人受圣王教化,以至于道的结果,所以称为教。有至诚则必有明德,有明德则必有至诚。盖天之道,天命于人之性,与先王所修之政教,即先王之所以循人之性而为人道,本来不二。生知者自诚明,天命之厚;学知者自明诚,勤劳王道;一物之两端而已,故必将贯通之。》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唯天下至诚之圣人,能顺理其所受天命,而不失其所。能顺理所受天命,则能顺理天所命于人之共有之性,即抽象所言的人性。能顺理人性,则退而能顺理天地所生育之物的性。能顺理物之性,则可以辅助天地之化生,德为圣人,受天明命,在王位,致太平,天、地、人,三相得也。》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其自明诚之贤者,未能至诚之时,则格物不遗,以至于小小之事。事皆曲尽其宜,亦得成己成物之诚。此诚人皆见其功,其功渐大,大则明显,明显则足以感动人心,百姓因之改恶为善,久之,其性自然迁善。对贤者来说,这是达于至诚的过程,也是其修道化民的过程。其达于至诚,则民亦被于王化。》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圣人、贤人,诚得至诚之道,可以预知前事。国家将兴盛,必有嘉庆祥善。国家将灭亡,必有衣服、歌谣、草木之怪异,与禽兽虫蝗之孽。见于蓍草之占、龟骨之卜,在龟的四足之处,显出征兆。这一切,小人愚主未必能见而畏惧,朝廷之中亦未必有贤人匡扶,而天为至诚能知之人出也。唯圣人、贤人,祸福将至,察其征兆,其善,必能先知;其不善,必能先知,所以至诚者,能如神之知于微妙也。》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dao3]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己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人能至诚,是所以成就自己的性质。盖至诚者,天之道;人性者,天之命;达于天德,才知人性所本,才知自己的性应当如何,这样见性,才是实在的。而道,是所以引导自己的。天之道诚,乃有万物万事之终始。大人无诚,则万物不生,以其代天治境内之物也。小人无诚,则事也不成。是故君子学以至于至诚为贵。诚,不仅仅是成就自己,也是用以成就万物的。以至诚成就自己,则仁道立。以至诚成就事物,是智慧。仁义礼智信,五性之所以为德,须能使外内上下之道一以贯之。案:至诚成己,内也,效法上天也。至诚成物,外也,普照万物也。外内、上下合,才是天命之具备。能如此,则因时而用之,无所不宜。》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乆,乆则徴,徴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乆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乆无彊。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髙也,明也,悠也,久也。

《所以至诚之德,无有止息,止息则无物也。其无止息,则能持久。持久则有效验。有效验乃能著于四方,而能长远,长远则能积而广厚,其广厚而大之,乃能托起高明。薄厚者,所以承载万物也。高明者,所以覆帱万物也,悠久者,所以成就万物也。薄厚于地同类,高明于天同类,悠久而无止境。圣人、贤人能如此,不自表现于人,而其德已彰显。不刻意动人,而感之者变俗。奉行先王成德而无所加,而自然成就天地之化育。何以如此?可一言以蔽之,以其至诚也。案:至诚,则知天而成物,此人在,则文武之政教可举也,是以成天地之道也!至诚之道,天地人,内外,上下,先王之道,天之道,人之道,某人之道,某物之终始,一以贯之而无二也。乃能生万物,其多无数。天地之道,广大,厚重,高尚,显明,悠长,久远。》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cuo1]之多,及其广厚,载华[hua4]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巻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zang4]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yuan2]鼍[tuo2]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诗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己。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徳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今眼见之天,只是小有光明而已,然及其广阔无穷,日月星辰在其上,万物在其下。今眼见之地,一堆土而已,及其广大厚重,承载五岳不以为重,包揽河海而不泄露,万物皆承载也。今眼见之山,一片石头而已,及其广大,草木生于是,禽兽居于是,宝藏出于是。今眼见之水,一勺而已,洪大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于此,货财生于此。郑子曰:言天地山川积小致大,为至诚者亦如此乎。诗经若曰:四时运行所为教命,美而无止息。大意讲天之所以为天,以其不息而成教也。诗经若曰:光明乎,文王之德不已。大意讲文王之所以为文,皆由行之无已,为之不止,如天地山川是也。》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孔子对哀公之言应到此)大哉!圣人之道。充满天下,发生万物,高大至于天。宽裕大哉,周礼三百官,仪礼行事之威仪三千,但有贤者明此至德然后能行之也。故若曰:若没有中和之德,则天地至道不得成也。是以君子尊敬圣人、贤人之性至诚者,而由问学至于至诚。用其大地博厚之功,而穷尽物之精微。极尽天道之高明,而行以中庸之道。温习先王旧典而能日新,笃实厚重于学,以尊崇先王之礼。》

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

《是故在上位不骄且吝,居下位不倍忘生。国有道,其出谋发虑足以被国君委以重任。邦无道,其缄默,可与人兼容。诗经若曰:既明晓善恶,且是非辨知,以此择安去危,保全其身。就是说这个吧。》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茍无其徳,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徳,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孔子若曰:愚蠢而自以为是,卑贱而好专断,见识片面之人,但称上古,而不知时王之政有可以因应者,这样的人,危害将及其身。不在天子之位,不得议人所遵行之法度,不得规划国家宫室及车舆,不得考订古籍旧章。方今(经称孔子时)天下车轨尺寸相同,书写文字相同,行为秩序相通。虽有天子之位,实无其德,则不敢制礼作乐。虽有圣人之德,诚无天子之位,亦不敢制礼作乐。案:大约谓周德虽衰,处士亦不可贸然制作,须盛德王心兼具,然后新周故宋,不违三王之道,因缘周鲁之实,参赞夏商之质,然后为春秋制也。》

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徴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徴,无徴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逺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wu4],在此无射[yi4],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

《孔子若曰:我能说夏礼,但杞国之君不足以成就,盖国君虽为夏王之后,不能复行夏礼。我学过殷礼,其后裔有宋国存焉,但无贤人,也不足成就。我学周礼,至今鲁与诸侯多能用之,故从当今之道。王天下有三统,黑统如夏,尚忠;白统如商,尚质;赤统如周,尚文。能通而用之,能少过错了吧?为君者,虽有善,无至诚之不息而久,则不足征验,无征则其善不信,不信则百姓不能从化也。在臣位者,虽有善,而无国君之尊位,无尊位亦不信,不信则百姓不能从而化。故君子之道,以其自身为本,而征验取信于庶民。检之于三王之道而无差缪,立于天地间,赞成化育而无悖逆。质证于天神地祇人鬼之前而无疑惑。流传百世,以待将来之圣人而无所疑惑。质诸鬼神而无疑,是知天道也,故不违鬼神之精诚。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是其知人道也,故不贰圣人之制作。是故君子之动作,百世足为天下所由。君子之行事,百世足为天下法度,出言而百世足为天下之准则。离君子远的,思慕其法度;在君子治内的,服事而无厌倦。诗经若曰:微子来朝,君子德美,宋国之民无恶言,王畿之人无厌倦。故庶几夙兴夜寐,以长终竟其美誉。君子没有不如此,而早有声誉传于天下者。》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dao4]。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孔子宗法传述尧舜之道而制春秋,而断以文王、武王之法度。上述天时,作春秋经,每年必备四时之名。下因水土,记诸夏之事,备举地名,灾异必书。圣人制作,如天地之无不承载,无不覆盖,如四时之流行而成岁,日月之更代而明。万物并生而不相为害,万物各行其道而不相冲突。诸侯之小德如水流之浸润萌芽。天子之大德可成就化育,厚生万物。郑子若曰:圣人制作,其徳配天地如此。唯春秋之五始可以当之: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自元之深,天之端,文王,王之政,至于一国之始。》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rui4]知[zhi4],足以有临也;寛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zhai1]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zhui4],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

《唯有天下至圣,乃能聪明睿智,足以君临天下也。宽弘温柔,足以含容覆载也。发起志意,刚强坚毅,足以决断时宜也。斋敬庄重中正,足以敬事鬼神。制度之修饰,名分之条理,缜密照察,足以别是非也。其临下无不周遍,及其广远,如深泉之沉潜无穷,然而非其时不出政教。周遍广远如天,无不覆帱。清深不测如渊,润泽深厚。现身则民无不尊敬,发言则民无不信任,行事则民无不悦服。是以声名充盛于中国,延及蛮荒之地。舟车所能至,人力所能通,在天之下,在地之上,日月照临,时降霜露之地,凡有血气之人,无不尊敬而亲近之,故曰其德配天。》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zhun1]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茍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徳者,其孰能知之?

《唯有天下至诚,方能经纬纲纪天下之大经,及诗书礼易春秋,且尤指春秋;立天下之大本,即孝经,以理天地之化育。岂有所偏袒?只是人人自觉被德尤厚,貌似特受圣人偏爱一样。其仁诚恳,其德渊深,盛大如天。唯圣人乃能知圣人,如果不是本来聪明通达前知,而及于天德的圣人,谁能懂得孔子呢?》

诗曰:衣锦尚䌹[jiong3]。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暗[an4]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徳矣。

《诗经若曰:锦衣之美,而上加绉纱。这是嫌锦衣的文采太耀眼了。故君子之道,暗淡似不可见,而日渐显明。小人之道,的然明显,而日渐衰微。君子之道,淡然无味而不使人厌倦,简易而有明辨,温存而正直整饬,知远处于近处,知风之所从来,知细微于其显著处。郑子曰:三知者,皆睹末察本,探端知绪。盖知所易知,又能求其本原也。知近,知风,知显,暗然无奇者也,而君子日章。明乎此,可以一起入圣人之德矣。》

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诗曰:奏假[jia3]无言,时靡有争。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𫓧钺。诗曰: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曰:予怀明徳,不大声以色。

《诗经若云:鱼虽伏于水,却也是很明显的。言圣人虽隠居,其徳亦甚明矣。君子自省,身无疚病,虽不遇世,亦不损害自己的志向。君子对于凡人而言,所不可赶上的,大概唯有人们所看不见的地方,犹不失其容貌德行吧?诗经若云:看你在室内独居,犹不愧于日光临照的西北角吧?故君子不必动容而早有敬意,不必言诺而一定守信。诗经若曰:奏大乐于宗庙之中,人皆肃敬,无有言者,以时皆平和,无所争也。故君子不用赏赐,而万民勤勉。不用发怒,而民听令,若其威严过于腰斩、砍头的刑具。诗经若曰:显明乎文王之德,天下之诸侯,尽以为型范。是故君子深厚恭敬而天下安定。诗经若曰:我归于有明德者,以其不以大声、厉色加于我也。》

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徳𬨎[you2]如毛”。 毛犹有伦。“上天之载[zai1],无声无臭”,至矣。

《孔子若曰:大声、厉色之于教化民众,末节而已。诗经若曰:德轻如毛。言德之易用于民,如毛之轻而易举也。然而毛虽轻,还是有形的东西,虽相比为轻,毕竟有重量。诗经若云:上天之造生万物,人无闻其声音,亦无知其臭气者。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王制第五

题记:记先王爵禄、祭祀、养老之制度。

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诸侯之上大夫卿、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凡五等。

《王者之制定群臣的俸禄(米谷)、爵位(表示地位的次序),天子之臣为诸侯,分公、侯、伯、子、男,共五等。诸侯之臣,分上大夫(亦称卿)、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共五等。盖周制仿照五行,天子、诸侯各领五等,象五行分刚柔,而应十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合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天子之三公之田视公、侯,天子之卿视伯,天子之大夫视子男,天子之元士视附庸。

《天子直接设置官员治理,收取赋税,或分封朝臣的土地,方一千里。公、候之封地,方一百里。伯方七十里,子、男方五十里。其土地不足五十里的,不得朝会天子,依附于诸侯,称为附庸。天子三公之采邑比照公、侯,天子之卿比照伯,天子之大夫比照子、男,天子之元士比照附庸。》

制农田百亩。百亩之分[fen4],上农夫食[si4,音自]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农夫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cha1,初宜反]也。诸侯之下士视上农夫,禄足以代其耕也。中士倍下士,上士倍中士,下大夫倍上士,卿四大夫禄,君十卿禄。次国之卿三大夫禄,君十卿禄。小国之卿倍大夫禄,君十卿禄。

《制定农民每户受田百亩。案:百亩者,抛开休耕之田,一岁必有百亩可耕。田有美恶,分为五等:能养九人者谓之上农夫(其实指地力而言),其次养八人,其次养七人,其次养六人,其次养五人。庶人在公家者,谓府(看守府库)、史(掌文书)之类,为长官所招募,有俸禄当在下士以下,其家尚需耕田。诸侯之下士,比照上农夫,其俸禄足以代替其核心家庭的农耕。故凡为官者,不可从事农耕及商业,以免与民争利。但俸禄是按月发给,估计是每月发给九口人的口粮。中士较下士加倍,上士较中士加倍,下大夫较上士加倍,卿为大夫之四倍,君为卿之十倍。次等之国(伯爵)之卿为大夫之三倍,君为卿之十倍。小国(子男)之卿为大夫之两倍,君为卿之十倍。》

次国之上卿,位当大国之中,中当其下,下当其上大夫。小国之上卿,位当大国之下卿,中当其上大夫,下当其下大夫。其有中士、下士者,数各居其上之三分。

《诸侯卿大夫聘问会盟之序,次国之上卿,位当大国之中卿,其中卿当下卿,其下卿当上大夫。小国之上卿,位当大国之下卿,其中卿当上大夫,其下卿当下大夫。案:出自左传,礼崩乐坏时说。次国之上士当大国之中士,其中士当下士。小国之上士当大国之下士。》

凡四海之内九州,州方千里,州建百里之国三十,七十里之国六十,五十里之国百有二十,凡二百一十国,名山大泽不以封,其余以为附庸闲[xian2]田。八州,州二百一十国。

《殷之封疆方三千里,其外戎狄蛮夷居之,谓之四海。其封疆之内分为九州,每周方千里。畿外八州,每州立百里之国三十,十倍三公之数。每州立七十里之国六十,十倍六卿之数。每州立五十里之国一百二十,十倍十二小卿之数。其名山大泽,能出云为风雨,藏财货之地,不以封人,与天下之民共之,利用以时。此外之余地以给附庸之国,又有余,为闲田,以待封人。案:周制,周公斥大九州,其封疆方七千里。畿外之八州,各有方千里之地六。每州封地,方五百里者不过四国,谓之大国,为公爵。封方四百里者不过六,方三百里者不过十二,谓之次国,为候、伯。封方二百里者不过二十五,其余为方百里者,谓之小国,为子、男。其余不足百里为附庸,约一百六十四国。》

天子之县内,方百里之国九,七十里之国二十有一,五十里之国六十有三,凡九十三国,名山大泽不以朌[ban1],其余以禄士,以为闲田。

《天子之畿内,封百里之国九,其中三公为三国,致仕之三公又为三国,王之子弟又为三国。封七十里之国二十一,其中六卿为六国,致仕六卿又为六国,三孤又为三国,其余六国以封王之子弟。封五十里之国六十三,其中大夫为二十七国,致仕大夫为二十七国,其余九国以封王之子弟。名山大泽不以分赐。案:孔疏谓畿内之臣世禄而不世爵,故不称分封。以左氏言之,齐之国、高,鲁之三桓,则世卿也。而齐之管子,鲁之孔子,虽称至德,子孙不得其禄。然则,三桓之子,皆再命为大夫,立勋劳然后受三命为卿。故三桓虽称世卿,亦有未及三命而早逝者。又齐之管子、鲍叔同为下卿,而鲍氏之族常贵。案:卿大夫元士之嫡子皆可入大学,有事听于太子。固然无生而贵者,而易有功也。况父死子继,亦君主不忘故旧之情。故强宗居室,子孙若不作乱,不蠢愚,不残疾,则不待世袭,亦得长保禄位也。其余为公邑,以出士之俸禄。又有人力不及耕种者,为闲田。》

凡九州,千七百七十三国,天子之元士,诸侯之附庸不与。

《凡九州,计一千七百七十三国,而天子之元士以下,及诸侯之附庸不在此数。》

天子百里之内以共官,千里之内以为御。

《天子畿内田税,其去王城百里之内,供给官府文书财用,去王城五百里之内,供给衣食。》

千里之外设方伯。五国以为属,属有长。十国以为连,连有帅。三十国以为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国以为州,州有伯。八州八伯,五十六正,百六十八帅,三百三十六长。八伯各以其属属于天子之老二人,分天下以为左右,曰二伯。

《千里之外设方伯。五国为属,属有长主之。十国为连,连有帅主之。三十国为卒,卒有正主之。二百一十国为州,州有伯,即方伯主之。畿外八州,有八位方伯,五十六卒正,一百六十八连帅,三百三十六属长。八伯各以其所属诸侯,听于天子的两位上公。两位上公以河南陕县为界,分主东方、西方诸侯,名曰二伯。》

千里之内曰甸[dian4]。千里之外曰采,曰流。

《天子畿内曰甸,治田出榖税。王畿千里之外曰采,采择其美物以为贡。九州之外为夷狄,流移无定居,或朝贡,或不来。》

天子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大国三卿,皆命于天子,下大夫五人,上士二十七人。次国三卿,二卿命于天子,一卿命于其君,下大夫五人,上士二十七人。小国二卿,皆命于其君,下大夫五人,上士二十七人。天子使其大夫为三监[jian4],监[jian1]于方伯之国,国三人。

《夏朝之制:天子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大国三卿,皆为天子选用,以辅助诸侯,故受策命于天子。又自己策命下大夫五人,上士七十二人。次国三卿,其中两人受命于天子,一人受命于国君,又自行策命下大夫无人,上士二十七人。小国二卿,皆受命于其国君,又自行策命下大夫无人,上士二十七人。案:郑子以为小国亦三卿,二卿受命于天子,一卿国君策命之。经文或为了表达畿内之国只有二卿。天子使其大夫佐方伯领诸侯,每州三人,称三监。》

天子之县内诸侯,禄也。外诸侯,嗣也。

《天子畿内诸侯,皆选贤任能,以其所受之国取俸禄而已,不得世袭。畿外诸侯,有功乃封之,得以世袭。》

制,三公一命卷[gun3],若有加则赐也,不过九命。次国之君不过七命,小国之君不过五命。大国之卿不过三命,下卿再命,小国之卿与下大夫一命。

《三公为八命,复加一命,可服衮冕。然其虽有加赐,不得过九命,其衮冕有降龙无升龙,异于天子,与王者之后退而为诸侯者(如宋)同,故不可再加。次国之君,即侯、伯,不得过七命。小国之君,即子、男不得过五命。大国之卿不过三命,下卿再命。小国之卿与下大夫皆一命。则次国上卿再命,下卿及大夫一命。案:周礼公侯伯之卿三命,其大夫再命,子男之卿再命,其大夫一命。》

凡官民材,必先论之。论辨然后使之。任事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

《凡授爵禄于民之贤才,必先考论其德行道艺。考论定,然后使之处事。事务能胜任,然后定其官爵位次。官位定,然后给以俸禄。》

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是故公家不畜刑人,大夫弗养,士遇之涂弗与言也。屏之四方,唯其所之,不及以政,亦弗故生也。

《殷人在治朝或外朝授予官爵,这是与大夫以至庶士一起审慎拣择他。殷朝之法,罪人无论贵贱皆在市受刑,这是与众人摒弃他。是故天子诸侯之家不任用受刑之人,大夫之家不养之,士遇之于道路,不与之说话。流放之于四方化外之地,随便他到哪里去,不要其徭役、赋税,也不授之以田,困乏也无邻里救济之义务,不复以活人待之,任其自生自死而已。案:周礼,天子在祖庙授予官爵。诸侯在尝祭(秋祭)之日授予官爵。又周朝有爵者受刑于甸师氏,在隐蔽之处。周朝则墨者使守门,劓[yi4]者使守关,宫者使守内,刖者使守囿[you4],髠[kun1]者使守积[ji4]。天子亦任用刑人。但春秋有不近刑人之说,所谓用之者,怜悯之不欲绝其生路而已。》

诸侯之于天子也,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天子五年一巡守[shou4]。岁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而望祀山川;觐诸侯;问百年者,就见之;命大[tai4]师陈诗,以观民风;命市纳贾[jia4],以观民之所好[hao4]恶[wu4],志淫好辟[pi4];命典礼考时、月,定日,同、律、礼、乐、制度、衣服,正之。

《晋文公时制定:诸侯之于天子,每年小聘,使大夫;三年一大聘,使卿;五年一朝,君自行。案:虞夏之制,五年一朝。周制,以侯甸男采卫要,六服之服数来朝。虞夏之制,诸侯五年一巡守,巡省诸侯之政。案周朝十二年一巡守。巡守之年的夏历二月,如东方巡守,至于东岳岱宗,即泰山。燔柴以祭天(苍帝灵威仰)而告至,然后望祀山川。见东方诸侯。天子未至方岳,道上闻有百年者,当先就其家而见之,而后见诸侯。此既见诸侯,有问可有百年者,然后就其家而见之。命大师采各国之诗而奏之,以观其民风,知政之美恶。命典市者汇报物价贵贱厚薄,以知百姓之好恶。民风质则用物贵,淫则侈物贵。民之志淫邪,则其所好者不正。命典礼之官,周之大史,考订四时、十二月之大小,正甲乙之日,阴管之同,阳管之律,礼之等杀,乐之雅正,布匹之长,丈尺之度,及引申之各种器用宫室车舆之尺寸式样,及衣服之制,皆正之使合制。》

山川神祗有不举者,为不敬。不敬者,君削[xue1]以地。宗庙有不顺者,为不孝。不孝者,君绌[chu4]以爵。变礼易乐者,为不从。不从者,君流。革制度、衣服者,为畔。畔者,君讨。有功德于民者,加地进律。

《山川神祇之祭祀有不宗奉的,为不敬。不敬者,其国削以地。宗庙有逆昭穆之世次者,为不孝。不肖者,其国君当贬黜爵位。变易礼乐者,为不从王化。不从者,其国君流放。变革宫室、车舆、器物尺寸形制,及衣服者,为叛。反叛者,其国君当诛杀之。其有功劳、德政于民者,加封其地,进其命数及诸礼仪器物所用法度。》

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东巡守之礼。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南巡守之礼。十有一月,北巡守,至于北岳,如西巡守之礼。归假于祖祢,用特。

《五月,由东方至南方巡守,至于南岳,霍山或衡山,如东巡守之礼。八月,由南方至西方巡守,至于西岳华山,如南巡守之礼。十一月,由西方北巡守,至于北岳衡山,如西巡守之礼。然后归至于始祖庙,下及祢庙,七庙皆用一牛。》

天子将出,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诸侯将出,宜乎社,造乎祢。

《天子将巡守,以事类仿照郊祀之仪祭告感生帝,请社主于社,且告将诛伐得宜也,自祢庙而上遍告七庙,并取祧主而行。》

天子无事与诸侯相见曰朝。考礼,正刑,一徳,以尊于天子。天子赐诸侯乐,则以柷将之。赐伯子男乐,则以鼗将之。诸侯赐弓矢然后征,赐𫓧[fu1,fu3]钺[yue4]然后杀,赐圭瓒然后为鬯。未赐圭瓒,则资鬯于天子。

《天子无征伐之事而与诸侯相见曰朝。考察其礼仪,订正其刑法,专一其道德,以尊崇天子。天子赐给诸侯舞乐,则使者执柷(状如木箱,为一曲之前奏)以致命。赐给伯子男乐,则以鼗鼓(类拨浪鼓,唱一句,一击之)致命。诸侯得弓矢之赐为州牧,然后可征伐抗命之诸侯。得𫓧钺之赐,为二伯,然后可处决诸侯之死罪。九命之二伯,若得圭瓒之赐,然后祭祀时可以圭瓒灌鬯迎神。若未得赐,则以璋瓒与薰迎神,天子特赐鬯,乃用之,不得自备。》

天子命之教,然后为学。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天子曰辟廱,诸侯曰頖宫。

《天子命诸侯教化,然后立学。殷制,小学在诸侯宫殿的东边,大学在郊。若百里之国,二十里内为郊;七十里之国,九里内为郊;五十里之国,三里内为郊。周制则大学在国中,小学在四郊。且远郊上公五十里,侯四十里,伯三十里,子二十里,男十里也,近郊各半之。天子之学曰辟痈,取明、和之意。诸侯之学曰頖宫,取班布政教之意。》

天子将出征,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祃于所征之地。受命于祖。受成于学。出征执有罪,反释奠于学,以讯[xin4]馘[guo2]吿。

《天子将出征,以事类仿照郊祀之仪祭告感生帝,请社主于社,且告将诛伐得宜也,自祢庙而上遍告七庙,并取祧主而行。为师祭,祭始造军法者,以祈祷士气倍增,其神或曰蚩尤,或曰黄帝。不敢自传征讨,称祖祢之命,定军事策略于太学。出征讨伐,执有罪之人还师,释菜奠币于太学,以从俘虏口中得到的情报和杀死及正法的敌人的左耳高于先圣先师。》

天子诸侯无事,则歳三田。一为干豆,二为賔客,三为充君之庖。无事而不田,曰不敬。田不以礼,曰暴天物。天子不合[he2],围诸侯不掩群。天子杀则下大绥[rui2],诸侯杀则下小绥。大夫杀则止佐车,佐车止则百姓田猎[lie4]。獭[ta3]祭鱼,然后虞人入泽梁。豺[chai2]祭兽,然后田猎。鸠化为鹰,然后设罻罗。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昆虫未蛰[直立反],不以火田。不麛[mi2],不卵,不杀胎,不夭[yao3]夭[yao3],不覆巢。

《天子诸侯无征伐凶丧之事,每年春、秋、冬三时田猎。田猎之用,一为祭祀宗庙加工肉食,二为飨燕宾客,三为君之庖厨所用。无征伐凶丧之事而不田猎,谓之不敬,盖简慢祭祀,忽略宾客。田猎而不以礼,谓之暴殄天物。礼,天子四时田皆围而不合,诸侯春田且不得围。大约田猎之时,有驱逆之车,把野兽赶向田猎的车队,两阵相会则对野兽形成包围之势。若两阵皆保持阵型,则围而不合,野兽逃出者不追,为不尽杀之也。诸侯春田不围,或许是不设驱逆之车。天子已射杀,则放倒大緌,则诸侯始射。诸侯已射杀,则放倒小緌,而大夫始射。緌,即旗杆缀牦牛尾者,明朝杆首繋红绒绦,缀若干层五彩羽,以层数为等级。大夫已杀,则驱逆之车停下。驱逆之车停,则百姓田猎之。夏历十月,水獭捕鱼而后陈列于河梁,如祭祀然,此时虞人始入山泽,筑河梁拦水,从其缺口处设笱捕鱼。九月末十月初,豺捕兽而藏于树上,亦如祭祀然,此时百姓可以田猎。八月鸠去而鹰来,可以设大小网子捕鸟。十月草木黄落,然后官民可以入山林取材木。十月之前,昆虫尚未蛰伏,不可以放火烧田。不取幼鹿,不取鸟蛋,不杀胎生之幼兽,不杀未长成之幼鸟,不倾覆鸟巢。》

冢宰制国用,必于歳之杪,五榖皆入,然后制国用。用地小大,视年之丰耗。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量[liang4]入以为出。祭用数之仂[le4]。丧三年不祭,唯祭天地社稷为越绋[fu2]而行事。丧用三年之仂。丧祭用不足曰暴,有余曰浩。祭,丰年不奢,凶年不俭。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也。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虽有凶旱水溢,民无菜色,然后天子食,日举以乐。

《冢宰作财政预算,必于年末。五谷皆入,知道生产总值,然后计划国家用度。分别小国大国,根据年之丰收或凶耗,各以其岁入之多少。多不过礼,少则有所减杀。通计三十年之平均状况,以估算来年的用度,比量收入以计划支出。祭祀支出,应当一年计划支出的十分之一。三年服丧期间不祭祀,既殡之后,只有祭天地,可放下藏灵柩之车的绳索(灵柩载于车,并执车索,是为防御火灾),而百官奉事。案:周礼,丧时,朝夕祭五祀,未殡前,及送葬在道不祭。但五祀小,宫中之神,不及百官耳。杜元凯以为祔而作主,新主特祀于寝,宗庙四时常祭,三年后逢大禘审明世次,新主入庙,然后祭祀皆如常。丧礼的费用,相当于三年财政支出的十分之一。丧礼、祭礼,支出不足比例,那是为政奢侈耗费,而不能侍奉宗庙;支出太多,乃是示浩大于鬼神。祭祀之用,应当丰年有礼,故不奢侈,凶年有备,故不茍简。国家没有足撑九年的积蓄,叫做不足,不足以备灾害。不足六年的积蓄,叫做急,应当急切应对了。没有三年的积蓄,叫做国非其国,一旦荒歉,不足以守国。三年耕作,必可储备一年之粮食。九年耕作,必可储备三年的粮食。三十年如此储备,虽有凶年大旱水涝,而百姓无饥馑吃不上粮食而以野菜充饥的面色,然后天子乃安心吃饭,日举太牢,以钟鼓侑食。》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月而葬。三年之丧,自天子达。庶人县[xuan2]封[bian3],葬不为[wei4]雨止,不封,不树,丧不贰事。自天子达于庶人,丧从死者,祭从生者,支子不祭。

《天子之丧,从死之明日起,数七日而完成收敛入棺,包括死的那个月,数七月而下葬。诸侯从死之明日起,数五日入棺,包括死的那个月,数五月下葬。大夫从死的明日起,数三日入棺,从死的下个月算起,数三个月而葬。士庶人包括死的当天,数三日而入棺,包括死的那个月,数三月而下葬。为父母服三年之丧,自天子下达于庶人。庶人下棺,不设碑[bei1]繂[lv4],谓之县窆。碑以木为之,类似今天的石碑,顶端有孔,安装辘辘。繂或者绋,乃是大绳索,绕于辘辘上。众人背对墓穴,执绋缓缓退行,以下棺。士无碑,但有两条繂,有人退行执之。庶人礼简,只用绳索下棺,大约面朝墓穴下棺而已。庶人葬日既定,不因下雨而推迟,不堆起丘封,亦不在墓旁或丘封上种树。案周礼,士以上皆有丘封。其树,天子松,诸侯柏,大夫栗,士槐。庶人终丧不使从政役。案:大夫士父母初丧如遇君丧,君收敛入棺之前当在君侧,唯父母大小敛、朝庙、发引回家。若君已入棺,则回家,君有朝庙、发引则勤劳之。又大夫士既葬,公政入于家。国君许其守丧,然后回家。既卒哭,国有军事,则不可推辞。自天子通于庶人,丧礼依照死者的爵位,祭礼依照孝子的爵位。非宗子不得奉祀祖先。宗子去国,则庶子有爵者可称宗子之名而祭,但有诸多限制,如不受福之类;庶子为庶人,则祭于墓。》

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大祖之庙而七。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大祖之庙而五。大夫三庙,一昭一穆,与大祖之庙而三。士一庙。上士二庙,庶人祭于寝。

《周制,天子七庙:大祖后稷为始祖庙,在正中。文王庙在始祖庙之西南,为穆庙。昭穆所以别世次,父为昭则子为穆,父为穆则子为昭。武王为昭庙,在始祖庙之东南,较文王庙稍南。此外时王之父、祖、曾祖、高祖之四庙,世次为昭的,列于武王庙之南;为穆的,在文王庙之南。高祖以上为祧[tiao1],其木主,世次为昭的藏于武王庙,为穆的藏于文王庙,故文武二庙为祧庙。文王以上之木主藏于始祖庙。殷则六庙,契及汤为祧庙,与二昭二穆。夏则五庙,无大祖,禹与二昭二穆而已。周之诸侯五庙,二昭二穆,盖父、祖、曾祖、高祖庙,祧主藏于大祖(始封君)之庙。当然,王者之后如宋,得以帝乙为始祖,郊祀以契配。鲁国为周公之后,得祀周公以天子之礼,郊祀以后稷配。殷制,大夫三庙,一昭一穆(父、祖),与大祖(诸侯别子,或始受爵者)之庙而三。周制若非诸侯别子五世内之后,则立父、祖、曾祖三庙。天子之士皆二庙。诸侯之中士下士一庙,上士二庙。庶人祭于正寝。》

天子诸侯宗庙之祭,春曰礿[yue4],夏曰禘[di4],秋曰尝,冬曰烝。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天子诸侯祭因国之在其地而无主后者。

《天子诸侯宗庙之祭祀,商朝春曰礿,夏曰禘,秋曰尝,冬曰烝,周朝改春曰祠,夏曰礿,以禘为五年一行之大祭。天子得祭祀天地,诸侯祭祀社稷,大夫有采邑者祭五祀:司命、中霤[liu4]、门、行、厉,无地者祭后三。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其牲牢器用之数,五岳之祭如飨三公,四渎之祭如飨诸侯。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封地内者,如鲁国祭泰山,晋人祭黄河。天子诸侯祭曾在其管辖土地上建立国家,留有功德,而子孙流离,无人奉祀的先王、先公。》

天子犆[te4]礿,祫[xia2]、禘,祫、尝,祫、烝。诸侯礿则不禘,禘则不尝,尝则不烝,烝则不礿。诸侯礿犆。禘一,犆一祫。尝、祫,烝、祫。

《天子诸侯之丧毕,合先君之主于祖庙而祭之,谓之祫,此后三年一祫。遇祫祭之年,其春季只行时祭之礼,以品物未成,故不行祫祭。其祫祭可于夏秋冬择一行之,届时先祫祭,然后时祭。虞夏之制,诸侯因朝会天子之故,每年阙一时祭祀。南方诸侯春祭之后,夏季朝王,故阙夏祭。西方诸侯阙秋祭,北方诸侯阙冬祭,东方诸侯阙春祭。诸侯祫祭之年,春季只行时祭。祫祭若在夏,则阙其夏时祭。祫祭若在秋或冬,先行时祭,然后祫祭。》

天子社稷皆大[da4,tai4]牢,诸侯社稷皆少[shao4]牢。大夫士宗庙之祭,有田则祭,无田则荐。庶人春荐韭,夏荐麦,秋荐黍,冬荐稻。韭以卵,麦以鱼,黍以豚,稻以雁。祭天地之牛角茧[jian3]栗,宗庙之牛角握,宾客之牛角尺。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庶人无故不食珍。庶羞不逾牲。燕衣不逾祭服,寝不逾庙。

《天子祭社稷用太牢,即牛羊豕三牲皆备。诸侯祭社稷用少牢,即羊豕二牲。大夫士宗庙之祭,有田的,孟月祭祀祭祀后,仲月又有荐新之礼;无田的荐而已。士荐用特豚,即一小猪。大夫以上荐用羔羊。庶人春荐韭菜,夏荐麦子,秋荐黄米,冬荐稻米。韭配以蛋,麦以鱼,黍以小猪(可能指猪肉),稻以雁(可能是说鹅)。荐之礼与祭同,但品物减杀而已。祭天地之牛的角如蚕茧或栗子大小。祭宗庙之牛的角不超过四指长(大约三寸)。飨食宾客之牛角曰一尺。诸侯非祭祀飨食不杀牛,大夫非祭祀飨食不杀羊,士非祭祀及及宴重要宾客不杀猪狗,庶人非荐及宴重要宾客不吃美食。庶羞,平日及祭祀宾客所食各种食物,不得超过祭祀之牲,如祭用羊,则不得以牛肉为羞。平日所着衣服不得超越祭服,常居寝室(古人亦兼起居及办公)制度不得超过宗庙。》

古者,公田藉而不税。市廛而不税。关讥而不征。林麓川泽以时入而不禁。夫圭田无征。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田里不粥,墓地不请。

《古代(殷朝),借民力治公田,不于百姓劳动收获中抽税。市场收取其货仓的房租,而不就其商品收税。门关呵察服装、口音不类本地人者,并检查其身份及出入事宜的凭证,但不就其货物收税。山林、山麓、水道、沼泽,以时节向百姓开放,官员不得禁止。卿大夫士必有圭田五十亩,以供其祭祀,圭田不出税,以厚其贤。征调民力治宫室、城郭、道渠,每年不过三天。民之田地,所居之乡里,皆受之于公家。民不得私有,不得私相买卖。民之墓地亦有墓大夫掌之,皆有其处,不得别作请求。》

司空执度[du4]度[duo2]地。居民山川沮泽,时四时,量地逺近,兴事任力。凡使民,任老者之事,食[si4]壮者之食。

《冬官卿司空使其属执丈尺度量土地,居处民间,知山川高下之宜,水泽生草之处,并候其四时寒暖燥湿之变。选择平原之地设民居,而使之距山泽及市场远近相宜。任用民力,建筑城邑,修建城邑间的大道及道旁的中继站,并设立市场。国家用民力之法,虽使壮年,但责以老年人之功程;虽有老者,皆给予壮年人之粮食的量。盖宽裕其出力,而丰足其饮食。》

凡居民材,必因天地寒煖燥湿。广谷大川异制,民生其间者异俗。刚柔轻重迟速异齐[才细反],五味异和[huo4],器械异制,衣服异宜。脩其敎,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中国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东方曰夷,被[bi4今读bei4]髪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发衣[yi4]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中国,夷蛮戎狄,皆有安居、和味、宜服、利用、备器。五方之民,言语不通,嗜欲不同。达其志,通其欲,东方曰寄,南方曰象,西方曰狄鞮,北方曰译。

《凡量地居民而用其材,即开发土地,生育人口(古时迁徙较多),必顺其生活习俗和身体所宜,以合于当地天地之寒暖燥湿。广阔的山谷与大的河道等,其地理形象有所不同,民生活于其间者,习俗好恶有别,性情之刚烈柔和,轻易持重,迟缓迅疾不相同,所食香臭咸苦之调和也不同,作物之器械,尺寸形制不同,衣服如北方之裘皮毛毡,南方之粗细葛布,所用有所不同。修饰其礼仪义理,而不变易其习俗。整齐其刑禁,而不应改变其因地制宜的器物利用之道。中国与蛮夷戎狄为五方,其民皆有其生之质,各有其性情所偏,乃是地气使然,不可粗暴改变之。东方之民曰夷,披头散发,以丹青纹身,有不熟食的,地气暖故也。南方之民曰蛮,以丹青刻其额头,坐卧时两足相交,或即跏趺坐,有不熟食的。西方之民曰戎,披头散发而穿兽皮,有不食五谷的,以地气寒,不生五谷。北方之民曰狄,以鸟羽、羊毛为衣,居于洞穴,有不食五谷的。中国及夷蛮戎狄,皆有所安之居处,所好之调和滋味,所适宜之衣服,所擅长便利之用,所置备之器用。其事虽异,亦各自足。五方之民,言语不通,嗜欲不同。天子立传语之人,能传达五方之心意,沟通其嗜欲的,通东夷语言的称寄,通南蛮语言的称象,通西戎语言的称狄鞮,通北戎语言的称译。》

凡居民,量地以制邑,度[duo2]地以居民,地、邑、民居,必参[can1]相得也。无旷土,无游民,食节事时,民咸安其居,乐[yue4,le4]事劝功,尊君亲上,然后兴学。

《凡安居百姓,度量地形以立城邑,考量土地以居住百姓,地形、城邑、民居,必三者相互备足。无荒芜之土地,无惰游之民,饮食用度有节制,公共建设及民俗活动合于时节,民皆安于家居,乐于本业,勤勉事功,尊敬国君,亲近上级,然后可以设立小学、大学。案:这是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的意思。》

司徒脩六礼以节民性,明七教以兴民徳,齐八政以防淫,一道徳以同俗,养耆老以致孝,恤孤独以逮[dai4,di4]不足,上贤以崇徳,简不肖[xiao4]以绌[chu4]恶。命乡简不帅教者以吿,耆老皆朝[chao2]于庠[xiang2]。元日,习射上功,习乡上齿,大司徒帅国之俊士与[yu4]执事焉。不变,命国之右乡简不帅教者移之左,命国之左乡简不帅教者移之右,如初礼。不变,移之郊,如初礼。不变,移之遂,如初礼。不变,屏之逺方,终身不齿。

《地官卿司徒,修六礼以纳民性于法度,明父子、兄弟、夫妇、君臣、长幼、朋友、宾客之七教以使民皆得其所。整齐饮食、衣服、事为、异别、度、量、数、制之八政,以防奢侈过度。齐一其所行之道,所安之所,以同国之风俗。敬养耆老以劝民孝道,存恤无父无子之人,以逮及不足。崇尚贤人,以尊崇能躬行之人,将不肖之徒示众,以黜退恶人。命乡学之官择其不循教化,傲恨不孝悌者上告。司徒乃组织致仕之大夫及乡中老而贤者,会于乡学。择吉日,行射礼,以中者居上;又习乡饮酒礼,如春秋习射或夏十月国蜡之时,以尊老年,大司徒领贤俊之士,为之执事。欲令不率教者,知贤者、老者之尊严,且知俊贤之厚望,庶几有所悔悟。间一年而考校,仍不悔改,则右乡之人移于左乡,左乡之人移于右乡,迁徙其居处,是为了给他新的机会,希望见到新人,可以自新而有所更化,亦复习礼于乡学,使之观焉。间一年还不变,则迁徙至乡界之外而郊内之地,依旧习礼于郊学如前。间一年还不变,则移于远郊之外谓之遂,习礼于遂之学如前。间一年还不变,则摒弃之于野外,众生不得与人序齿,即不以化内之民待之。案郑注谓屏之九州之外,窃以为九州之外则无所谓序齿,且前既移于遂,此外便是野地。野地为移民所往来,能食力则井田之,不能则自去,已非王化所及。》

命乡论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士。司徒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学,曰俊士。升于司徒者不征于乡。升于学者不征于司徒,曰造士。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王大子、王子,群后之大子,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国之俊秀皆造焉。将出学,小胥、大[tai4]胥、小乐正简不帅教者以告于大[tai4]乐正,大乐正以吿于王。王命三公、九卿、大夫、元士,皆入学。不变,王亲视学。不变,王三日不举。屏[bing3]之逺方,西方曰棘[以注读bi1],东方曰寄,终身不齿。大乐正论造士之秀者,以吿于王,而升诸司马,曰进士。

《司徒命乡大夫考论乡学之有德行、道艺的秀士,登名于司徒,称为选士。德行谓敦行孝友之贤者,道艺谓多才艺之能者。司徒考论选士之俊秀可使习礼者,升入太学,名曰俊士。升于司徒而学成者,不必服徭役于乡校。升于太学而学成者,不必服徭役于司徒,称为造士。乐正掌国子之教,以崇高诗书礼乐四术,以此立为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四术而教,以成就太学之士。春教以乐,夏教以诗,秋教以礼,冬教以书。此谓大概所主,其实四时皆有四教,经文互言之,明其道术相须而成。王之太子、王子(即庶子),诸侯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嫡子,及国之俊秀之士皆以四术成就之。凡入太学,皆以长幼受学,不以尊卑,王之太子亦与士序齿。九年学成之际,小胥、大胥、小乐正择不顺教令者,以告于大乐正,大乐正以告于王。王命三公、九卿、大夫、元士皆入学,使习礼乐而化之。不改,王又亲自临视太学。还不变,王三日不杀牛,去乐。摒弃之于远方,逼迫、寄居于夷戎之中。大乐正论造士之俊秀者,以告于王,而登名于司马,称为进士,谓可以进受爵禄也。》

司马辨论官材。论进士之贤者,以吿于王,而定其论。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大夫废其事,终身不仕,死以士礼葬之。有发,则命大司徒教士以车甲。

《夏官卿司马辨证大乐正之考论,观进士之所长,所宜何官。论定后,不堪者黜退,择进士之贤者,以告于王,以为定论。论定然后授官,试其能否胜任职守。堪任此官,然后爵命之。既受爵位,有职位,然后与之俸禄。若大夫不堪其任而败公事者,终身不得入仕,死则以士礼葬之。国有军旅,发士卒,则命大司徒教士以乘兵车及衣甲之容。》

凡执技,论力,适四方,裸[luo3]股肱[gong1],决射御。凡执技以事上者,祝、史、射、御、医、卜及百工。凡执技以事上者,不贰事,不移官。出乡不与士齿。仕于家者,出乡不与士齿。

《凡执道艺以事上者,或论其力,能奔走四方,裸露臂膀,以射御决胜负,见勇力。或为祝、史、射、御、医、卜及百工。凡以执技以事上者,各专其事,不得兼有两事,不得改变其官职。虽工作于公家,在故乡之外不得与士序齿,必位于其后。但在乡中则序齿,以亲亲之故。工作于大夫之家者,离开其故乡,亦不与士序齿。》

司寇正刑明辟[bi4今读pi4],以听狱讼。必三刺。有旨无简不听。附从轻。赦从重。

《秋官卿司寇以刑书正刑法明罪状,以听治狱讼。听讼之时,刑法宜慎,不可专断,必以三刺之法求民情,断狱讼之公正,一曰讯群臣,二曰讯群吏,三曰讯万民。有动机而无法证实其罪的,不论以为罪。量刑可重可轻,则从轻者。遇大赦,则当赦免其可宽赦的重罪。》

凡制五刑,必即天论。邮[you2]罚丽于事。凡听五刑之讼,必原父子之亲,立君臣之义,以权之。意论轻重之序,慎测浅深之量[liang4]以别之。悉其聪明,致其忠爱,以尽之。疑狱,汜[fan4]与众共之,众疑赦之,必察小大之比[bi4]以成之。成狱辞,史以狱成告于正,正听之。正以狱成告于大司寇。大司寇听之棘[ji2]木之下。大司寇以狱之成吿于王。王命三公参听之。三公以狱之成吿于王,王三又,然后制刑。

《凡制定五刑,必以天道论之,与天意合,不可只凭人情之私意。论人之过及处罚人,当各有当下事实可征验,不得以喜怒无凭据定罪。凡听治入于五刑的争讼,必体谅其父子之亲,如父为子隐,子为父隐,子为父复仇之类;必有维护君臣之义,如为其君而犯我君,虽在死刑,当恕其忠君之义,以劝天下人。以为道义秩序之衡平。尽己之思虑,以罪之轻重次序,谨慎测度罪人本心之善恶程度,以区别对待。当尽己之聪明,又用其忠恕仁爱之心,以尽其真心。又难断之诉讼,广泛与众人共同讨论之。众人皆疑,则当宽赦之。必考察案例之轻重,以成判词。司寇之吏已成判词及罪人供状,以结案告于乡士、士师之属,正听之。正以结案告于大司寇。大司寇听于王之外朝的棘木之下。大司寇以判决结果告于王。王命三公再次与司寇及乡士、士师一同衡平之。三公以判决结果告于王。王三次宽宥,一宥曰不识,再宥曰过失,三宥曰遗忘。》

凡作刑罚,轻无赦。刑者,侀[xing2]也。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析言破律,乱[luan4,xun2]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杀。作淫声异服,竒技竒器以疑众,杀。行[xing4]伪而坚,言伪而辩,学非而博,顺非而泽,以疑众,杀。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此四诛者不以听。

《凡用刑罚,虽轻无赦免,盖防人有侥幸心也。刑者,施于人之形体也。形体一成,则不可改变,故君子尽心以断之。巧言以破坏法令者,变易官家供给使用的物的名子或变更其法度者,行邪道如巫蛊俗禁以乱政者,皆杀。作过度诱人而不能返于正道的音乐,及怪异不合制度的衣服者,发明违背礼制之巧妙奇异技能或器械者,皆杀。行为虚伪而守之坚固,言论诈伪而人不能辩,学非正道而所学又多,顺为非之事而能取荣于人,皆善辩而虚华不实之徒,以此使民众怀疑本俗,不安本业者,杀。假托鬼神吉日或卜筮之说以使民违背礼制的,杀。在此四类者,不与众庶共听之,以其言说民众不能习察也。》

凡执禁以齐众,不赦过。有圭璧金璋[zhang1]不粥于市,命服命车不粥于市,宗庙之器不粥于市,牺牲不粥于市,戎器不粥于市。用器不中[zhong4]度不粥于市,兵、车不中度不粥于市,布帛精麤不中数,幅广狭不中量,不粥于市。奸色乱正色,不粥于市。锦文、珠玉、成器不粥于市。衣服饮食不粥于市。五榖不时,果实未熟,不粥于市。木不中伐不粥于市。禽兽鱼鳖不中杀,不粥于市。关执禁以讥,禁异服,识异言。

《凡用禁令以整齐众人,不得宽赦其过犯。圭璧金璋,命服命车,宗庙之器,牺牲,戎器,不得卖于市场,盖尊物非百姓所宜有。日用之器,若弓矢、耒耜、饮食器之类,制作不合法度者,割刀、栈车之类不合法度者,布帛之经纬密度及幅宽不合规定者,及颜色不正以乱正色者,皆不得卖于市场。织锦文绣及珠玉、精美之器,不得卖于市场,不示民以奢侈也。五谷不以时收获,果实未熟者,不得卖于市场。以其物未长成,恐吃了生病。非时砍伐之木,不得卖于市场。禽兽鱼鳖非捕捉之时而得之者,不得卖于市场。边境上的门关,应执此禁戒之目,以呵察往来商旅,并禁著异服之人,记录口音不同之人。》

大[tai4]史典礼,执简记,奉讳恶。

《大史掌管礼籍,执策书,进告先王之名(去世后乃为讳,除庙中祝告外,皆当避而不言)及忌日。》

天子齐[zhai1]戒受谏。司会[kuai4]以歳之成质于天子。冡宰齐戒受质。大乐正、大司寇、市三官以其成,从质于天子。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齐戒受质。百官各以其成质于三官,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以百官之成质于天子。百官齐戒受质。然后休老劳[lao4]农,成歳事,制国用。

《歳终,群臣总结一年之事,王斋戒,接受其意见。司会以一年之统计资料质证于天子,听天子平量之。冢宰斋戒助王平定之。大乐正、大司寇、司市以其管辖范围的统计资料,随司会质于天子。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齐戒,受其属官之上计。三官之属各以其年终统计平正于三官。然后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以百官之上计上奏,听裁量于天子。百官斋戒,受天子考订之岁会。然后正当周之十二月蜡祭之时,乃行养老之礼,百姓饮酒娱乐,断一年收成,以制来岁用度。》

凡养[yang3,yang4]老,有虞氏以燕礼,夏后氏以飨礼,殷人以食[si4]礼,周人脩而兼用之。五十养于乡,六十养于国,七十养于学,达于诸侯。

《天子养老有三:养三老五更,养为国死难者之父祖,养致仕之老,养庶人有德之老。有虞氏(舜)养老以燕礼,一次献酒,然后坐而饮酒至醉,诸于欢乐。夏王以飨礼,酒肉陈列而不食,尊卑酬酢尽礼然后食。殷人以食礼,不饮酒,烹太牢而食之。周人兼用三代之礼,春夏燕礼、飨礼,秋冬用食礼。殷制,五十岁者养于乡学,六十者养于国中小学,七十者养于郊之太学,天子诸侯养老之礼皆同。》

八十拜君命,一坐再至,瞽[gu3]亦如之。九十使人受。五十异粻[zhang1],六十宿肉,七十贰膳,八十常珍,九十饮食不离[li4]寝,膳饮从于游可也。

《八十者受国君之命,若君不能亲自为之行飨食之礼,乃以礼致其物。老人亦当拜赐。为其年老,一次坐于地,叩头两次,然后起身即可,盲人也一样。案:再拜当手至地,头至手或至地为一拜,拜后即起身正立,然后在拜至地如前,为再拜。九十之老,使人代受君命即可,不必亲自行礼。五十者所食之粮不与状者同,大约易消化多营养,及甘滑适口之类。六十者常有肉食储藏,随时可吃到。七十者令烹饪精美的饭常有准备。八十者常备美食。九十者饮食不离其卧息之处,随手可吃到。精美之饭食,水浆等饮料,常从于老人游乐之处,这是可以的(嫌有人以为奢侈或纵人欲)。案:古者六十指使,七十致仕,传家政于子嗣,此前公事家事皆须亲临,虽欲膳饮从逰,于情理不可得也。且奉公齐家之人,贪欲饮食亦不足教。然而老者德行已成,家业已传,公事已毕,己虽茍简,子孙其舍诸?》

六十歳制,七十时制,八十月制,九十日脩,惟绞[xiao2]紟[jin4]衾[qin1]冒[mao4],死而后制。五十始衰,六十非肉不饱,七十非帛不煖,八十非人不煖,九十虽得人不煖矣。五十杖于家,六十杖于乡,七十杖于国,八十杖于朝,九十者,天子欲有问焉,则就其室,以珍从。七十不俟朝。八十月告存。九十日有秩。五十不从力政,六十不与服戎,七十不与賔客之事,八十齐丧之事弗及也。五十而爵。六十不亲学。七十致政,唯衰麻为丧。

《父母六十以上,大夫以下则为之制备棺材,以一旦有故,至少一年才能做好故也。案:国君则即位即制棺,以其层数多也。外椁则死后制,以其累木而成,易为置办也。七十当备衣物之难得者,以其须一个时令的时间才能制备。八十当备衣物之易得者,以其约一月之功也。九十衣棺皆备,日日修理之,好像未完工的样子,因为若是衣棺皆备,就如亲人已死,孝子所不忍。既敛用以束尸体的绞,大敛所裹的单被,始死时用的单被,分成两个袋子用以裹尸的冒,皆死后制作,以其一二日可为。人五十始衰,六十不食肉不能饱,七十不衣丝绸不温,八十无人随时侍奉则不得暖,九十虽得人侍奉亦不能暖矣。五十者可持杖于家中,六十者可持杖于乡,七十者可持杖于国都,八十者可持杖于朝会之地,九十者,天子欲有所请教,则亲入其室,以珍羞从而进之。大夫士之老者,七十以上的,朝会时,君出门而与臣揖,他们答揖之后,即可离开,不必等待朝会结束。八十以上,国君每月致膳,并问其健康否。九十以上,国君使人每日以常膳致之。庶人五十者不参与城墙道路之修筑,六十者不参与军旅之事,七十者不出会宾客,八十者不参与祭祀,不服丧服。贤者五十而爵命为大夫,六十不亲自备弟子礼求学于人。七十还君之政事,即退休,只服斩衰、齐衰的丧服。》

有虞氏养国老于上庠,养庶老于下庠。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殷人养国老于右学,养庶老于左学。周人养国老于东胶,养庶老于虞庠。虞庠在国之西郊。有虞氏皇而祭,深衣而养老。夏后氏收而祭,燕衣而养老。殷人冔[xu3]而祭,缟[gao3,gao4]衣而养老。周人冕而祭,玄衣而养老。凡三王养[yang3,yang4]老皆引年。八十者一子不从政,九十者其家不从政,废疾非人不养者一人不从政。父母之丧,三年不从政。齐衰大功之丧,三月不从政。将徙于诸侯,三月不从政。自诸侯来徙家,期[ji1]不从政。

《有虞氏养国老,即卿大夫致仕者,于上庠,养庶老,即士及庶人在官者之老,于下庠。庠取养的意思。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殷人养国老于右学,养庶老于左学。周人养国老于东胶,养庶老于虞庠,虞庠在国之西郊。胶取纠正之义。上庠、右学,大学也,在西郊。下庠、左学,小学也,在国中王宫之东。东序、东胶,亦大学,在国中王宫之东。西序、虞庠,亦小学也,西序在西郊。周立小学于西郊。有虞氏著皇(冕类,画羽饰)祭祀,以白布之深衣养老。夏后氏著收(冕类)祭祀,以黑衣黑裳而养老。殷人著冔(冕类)祭祀,着白衣白裳而养老。周人著冕而祭祀,玄衣素裳以养老。凡三王养老,皆令有司至其户而考效其年龄,盖将要除其徭役,须考订确实。又老人众多,非贤者亦不可养于学,不足为后生示范也。八十者,免其一子之徭役。九十者,免其全家之徭役。有无法治愈的疾病,必须靠人养活的,免除其家属一人的徭役。有父母之丧,三年服丧其间,不服徭役。齐衰、大功之丧,三月不必服徭役,以其葬毕可以还家。自大夫采邑迁徙于诸侯之地者,三月不服徭役。自诸侯之地迁徙于大夫之家者,一年不服徭役。》

少而无父者谓之孤,老而无子者谓之独,老而无妻者谓之矜[guan1],老而无夫者谓之寡,此四者,天民之穷而无吿者也,皆有常饩。喑[yin1]、聋、跛[bo3]躃[bi4]、断者、侏儒,百工各以其器食之。

《少而无父者谓之孤,谓顾望无所见也。老而无子者谓之独,谓无所依靠也。老而无妻者谓之鳏,愁苦不能寐,如鱼之不闭眼也。老而无夫者谓之寡,单独也。此四者,天之生民,而穷困无所告白者,皆常给以廪食,以周济其不足。哑巴、聋子、跛足、断肢、侏儒,各以其能做的事,以养活之。》

道路,男子由右,妇人由左,车从中央。父之齿随行[xing2,hang2],兄之齿雁行,朋友不相逾。轻任并[bing4],重任分,斑白者不提[ti2]挈[qie4]。君子耆老不徒行,庶人耆老不徒食。大夫祭器不假。祭器未成,不造燕器。

《道路,男子靠右走,妇人靠左,车从中央,以远嫌疑。与年龄和父亲相当的人同行,应跟随其后。与兄年龄相当者,当在旁边略靠后。朋友同行,不应走到前边。以广其敬意。老少同行,若负担皆轻,则都交给少者负担;若负担重,则老者执轻者,少者负其重者。头发斑白的老人不应提携物品于道路,言当有少者见而代之提携。卿大夫士之老人,出行必有车。庶人之老人,吃饭必有肉。有地之大夫,必置办祭器,不必借人。其祭器未备,不为自己造燕居所用器物。》

方一里者为田九百亩。方十里者为方一里者百,为田九万亩。方百里者为方十里者百,为田九十亿亩。方千里者为方百里者百,为田九万亿亩。自恒山至于南河,千里而近。自南河至于江,千里而近。自江至于衡山,千里而遥。自东河至于东海,千里而遥。自东河至于西河,千里而近。自西河至于流沙,千里而遥。西不尽流沙,南不尽衡山,东不尽东海,北不尽恒山,凡四海之内,断长补短,方三千里,为田八十万亿一万亿亩。方百里者为田九十亿亩。山陵林麓,川泽沟渎,城郭宫室涂巷,三分去一,其余六十亿亩。

《一里方三百歩,为天九百亩。方十里者为方一里者百,为田九万亩。方百里者为方十里者百,为田九百万亩。方千里者为方百里者百,为田九万万亩。冀州自自恒山至于南河,不足千里。豫州自南河至于江,不足千里。荆州自江至于衡山,千里有余。徐州自东河至于东海,千里有余。又冀州自东河至于西河,千里有余。雍州自西河至于流沙,千里有余。西至流沙,南至衡山,东至东海,北至恒山,凡四海之内(即中国),断长补短,方三千里,为田八十一万万亩。方百里者为田九百万亩,山陵林麓,川泽沟渎,城郭宫室涂巷,三分去一,其余六百万亩。》

古者以周尺八尺为歩。今以周尺六尺四寸为歩。古者百亩,当今东田百四十六亩三十歩。古者百里,当今百二十一里六十歩四尺二寸二分。

《无可翻译。》

方千里者为方百里者百。封方百里者三十国,其余方百里者七十。又封方七十里者六十,为方百里者二十九,方十里者四十,其余方百里者四十,方十里者六十。又封方五十里者百二十,为方百里者三十,其余方百里者十,方十里者六十。名山大泽不以封,其余以为附庸闲田。诸侯之有功者取于闲田以禄之,其有削地者归之闲田。天子之县内,方千里者为方百里者百。封方百里者九,其余方百里者九十一。又封方七十里者二十一,为方百里者十,方十里者二十九,其余方百里者八十,方十里者七十一。又封方五十里者六十三,为方百里者十五,方十里者七十五,其余方百里者六十四,方十里者九十六。

《每州方千里,有一百个方百里之地。封方百里的公侯之国三十,而于方百里之地七十个。又封方七十里的伯爵之国六十个,为方十里者2940,其余方十里者4060。又封方五十里者一百二十,为方十里者3000,余方十里者1060。名山大泽不以封,其余以为附庸及闲田。诸侯之有功者取闲田以增其禄,有罪所削之地归于闲田。天子畿内方千里,有方百里之地一百。封百里如三公之地九(详见前文),其余方百里者九十一。又封方七十里如六卿之地二十一,为方十里者1029,余方十里者8071。又封方五十里如大夫之地六十三,为方十里者1575,余方十里者6496。》

诸侯之下士,禄食[si4,shi2]九人,中士食十八人,上士食三十六人,下大夫食七十二人,卿食二百八十八人,君食二千八百八十人。次国之卿食二百一十六人,君食二千一百六十人,小国之卿食百四十四人,君食千四百四十人。次国之卿命于其君者如小国之卿。天子之大夫为三监监于诸侯之国者,其禄视诸侯之卿,其爵视次国之君,其禄取之于方伯之地。方伯为朝天子,皆有汤沐之邑于天子之县内,视元士。

《诸侯之下士,俸禄当九人之食,中士食十八人,上士食三十六人,下大夫食七十二人,卿食二百八十八人,君食二千八百八十人。次国之卿食二百一十六人,君食二千一百六十人,小国之卿食百四十四人,君食千四百四十人。次国之卿命于其君者如小国之卿。天子之大夫为三监监于诸侯之国者,其禄视诸侯之卿,其爵视次国之君,其禄取之于方伯之地。方伯为朝天子,皆有汤沐之邑于天子之县内,以斋戒沐浴之用,其地视元士,盖五十里以下。》

诸侯世子世国。大夫不世爵,使以徳,爵以功。未赐爵,视天子之元士,以君其国。诸侯之大夫不世爵禄。六礼:冠[guan4]、昏、丧、祭、郷、相见。七教:父子,兄弟,夫妇,君臣,长幼,朋友,賔客。八政:饮食,衣服,事为,异别,度,量,数,制。

《诸侯世子世袭其国,因其为贤者之正统也。畿内大夫及诸侯为天子大夫者,不得世袭其爵位,盖使为大夫是以德为准,授爵以其功劳为准。列国诸侯及畿内诸侯,身死,子未赐爵,则衣服礼制,视同天子元士,而得为其国之君。诸侯之大夫不世袭爵位和俸禄。六礼:冠礼、昏礼、丧礼、祭礼、乡饮酒及乡射礼、相见礼。七教:父子,兄弟,夫妇,君臣,长幼,朋友,賔客。八政:饮食,衣服,百工技艺,五方器用不同,丈尺,斗斛,计数法,布帛布幅之广狭。》

经解第二十六

题记:通论六经政教之得失。

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

《孔子曰:入一邦国,而其政教可知。从何而知?郑子若曰:观其风俗,则知此国如何教化百姓为人。案:孔子周游列国,身份不过是去国之大夫,诸侯敬之则以大夫之礼;憎之,则如丧家之犬也。然而孔子能知一国政教者,自民风观之,民之所衣着,所饮食,所好恶,所议论,皆是一国行政、教化之行也。古人观政,不以官员、政客之说辞,不以百姓个人之背憎,而是观百姓作为正体的风貌。》

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逺,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毗志反bi4]事,春秋教也。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疏通知逺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广博易良而不奢,则深于乐者也。絜静精微而不贼,则深于易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则深于礼者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

《温文,柔和,端正,厚道,是诗经的教化。宽广,通达,能知长远,是尚书的教化。宽广,通达,简约治理,善良,是乐之教化。整齐洁净,安而审察,精意善择,能察细微隐行,是易经的教化。端肃,俭约,庄重,肃敬,礼之教化也。组织辞令以在朝会中专对,排比故事以决断是非,是春秋的教化。但是,不善学者,不能品节其精微,辨别先后,把握轻重,则学诗经者,或失于愚憨。学尚书者,或好谈上古,则失于诬枉附会。学乐者,或因假于干戚羽旄之物,流而不返,反生奢侈之心。学易经者,或失于人至察则无徒,反而败事。学礼者,或不能折中,不能从俗,则失于烦琐。学春秋者,或多习战争之事,则近于谋乱。凡事有其所长,必尤其所短,六经之教亦然。必须知其长,察其短,然后为善学,然后六经不缪。学者亦以此观人学经之深浅。》

天子者,与天地参,故徳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不遗微小。其在朝廷,则道仁圣礼义之序;燕处,则听雅、颂之音;行歩,则有环佩之声;升车,则有鸾、和之音。居处有礼,进退有度,百官得其宜,万事得其序。诗云: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此之谓也。

《天子当与天地相参。参,犹三也。天地人谓之三才,人立乎其间,上明天道,下用地利,以成人伦,故曰相参也。故天子之德无愧于天地,且能赞助天地,化育万物,如于日月同明,为天下所归往,明照中国及蛮貊之邦,而不遗弃微小之事物(这是在大一统的意义上说的)。天子在朝廷(布政施治之处),其出言莫不是爱人以及物之仁,通而前识之圣(闻一知十,疏通知远,察乎细微,可以之风之自,知微之显,谓之圣),及天理人情之节文(礼),判断是非之时宜(义),并其先后轻重所实施之次第。天子燕处,则听大雅、小雅,三代之颂,以明三代圣王之道,及士大夫之所闻所感。天子行走,则有佩玉之声,或舒或迟,不得乱也。天子乘车,则前有马上有鸾,轼前有和,以应节奏。居处有礼义,进退有法度,百官,内则缀衣趋马,外则冢宰三公,皆得其人,万事因之井井有序。诗若云:善人君子,其礼仪无差错,礼仪无差,是以能正天下邦国。就是这个意思。》

发号出令而民说谓之和,上下相亲谓之仁,民不求其所欲而得之谓之信,除去天地之害谓之义。义与信,和与仁,霸、王之器也。有治民之意而无其器,则不成。

《天子发号施令,而万民心悦诚服,此谓之和。上下相亲,在上者不忘下民之劳,下民不尊敬君子之职分,是能相互体谅,而无抱怨觊觎之心,此谓之仁。民皆有欲,而天子有道,百官敬职,察其所安,不待言而为之备举。是以民虽有欲,皆能以礼节制,盖深信朝廷不负民心,各安本分,而欲自可得也。此乃大信,不言而信也。天地间凡有害民之事则去之,谓之义。义与信,和与仁,方伯、王者之工具、方法也。有治民之意愿,而不具备工具及方法,则不能成其治民也。之民之器为何?郑子曰:皆存乎礼。案:是以下文转而谈礼。本段所言和仁信义,皆信念而已,如何实现,还需要具体实施。那就要靠礼,上承天道,而又具体到为器物如何制作,朝廷如何分工,嫌疑如何判断,皆曲尽其妙,是以能收治民之功效。》

礼之于正国也,犹衡之于轻重也,绳墨之于曲直也,规矩之于方圜也。故衡诚县,不可欺以轻重。绳墨诚陈,不可欺以曲直。规矩诚设,不可欺以方圜。君子审礼,不可诬以奸诈。

《礼对于端正国家,犹如称可以量轻重,墨斗可以辨曲直,圆规、矩尺可以判断方圆。故秤砣悬挂,审查秤杆的平衡,则他人不能以轻重相欺。审查墨斗弹画的直线,则不能以曲直相欺。审查圆规、矩尺,则不能以方圆相欺。君子审查礼义,则他人不能以奸诈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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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10-8 22:53 | 显示全部楼层

是故隆礼由礼,谓之有方之士。不隆礼,不由礼,谓之无方之民。敬让之道也。故以奉宗庙则敬,以入朝廷则贵贱有位,以处室家则父子亲兄弟和,以处乡里则长幼有序。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此之谓也。

《是故盛大礼,秉行礼,谓之有道术之士。不推重礼,不秉行礼,谓之不知道术之民。礼为敬让之道,故《是故盛大礼,秉行礼,谓之有道术之士。不推重礼,不秉行礼,谓之不知道术之民。礼为敬让之道,故用以奉事宗庙,则秉心诚敬,宗族皆敬。以之治理朝廷,则贵贱各安其位。以之处家事,则父子相亲,兄弟和睦。以之处乡里,则长幼有序。孔子曰:安上位之人,以治民事,莫善于礼。就是这个意思。》

故朝觐之礼,所以明君臣之义也。聘问之礼,所以使诸侯相尊敬也。丧祭之礼,所以明臣子之恩也。乡饮酒之礼,所以明长幼之序也。昏姻之礼,所以明男女之别也。夫礼,禁乱之所由生,犹坊[fang2]止水之所自来也。故以旧坊为无所用而坏[音怪]之者,必有水败。以旧礼为无所用而去之者,必有乱患。

《故诸侯对天子,有春朝、秋觐之礼,所以明君臣之宜也。诸侯间三年一聘,随时通问,所以使诸侯相尊敬也。君(天子诸侯)临丧,以功臣配祀于烝祭,所以明与臣子之恩情也。夏历十月,党正行乡饮酒礼于学校中,以明养老,长幼之序也。昏礼男先求女,无媒不交,无币不相见,所以明男女之别也。礼,防止于过乱发生的根由,犹如堤防防范于洪水的源头。故以过去防水的堤防为无所用而溃决之者,必有水灾。以古礼为不合时宜而去除者,必有暴乱患难。》

故昏姻之礼废,则夫妇之道苦,而淫辟之罪多矣。乡饮酒之礼废,则长幼之序失,而争鬭之狱繁矣。丧祭之礼废,则臣子之恩薄,而倍死忘生者众矣。聘觐之礼废,则君臣之位失,诸侯之行[xing4]恶,而倍畔侵陵之败起矣。

《故婚姻之礼废弃,则有新郎亲迎而新娘别恋,新娘入门而新郎暴虐之苦,而过分邪侈之罪过增多。乡饮酒之礼废弃,则长幼之序丧失,而乡里争斗之诉讼繁杂。丧祭之礼废弃,则君臣恩义轻薄,而暋不畏死,犯上作乱者多矣。聘觐之礼废弃,则君臣之位不定,诸侯僭越,天子不能定不能正,皆失其职守,而诸侯之行为无道,而背叛盟誓,相互侵凌之败国亡家之事起。》

故礼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于未形,使人日徙善逺罪,而不自知也。是以先王隆之也。易曰:君子慎始,差若豪牦[li2],缪[miu4]以千里。此之谓也。

《故礼之教化于微渺之时,润物无声,其防止邪辟于未形之际,使守礼之人日渐接近善道而远离罪戾,而自己不觉也。是以先王尊盛礼。易经曰:君子谨慎于开端而未形之时,有毫厘之错差,及其长大,则差缪将以千里计。就是说这个。》

公羊辨志

《予非业公羊者,康成亦非公羊名家,而今公羊为众望所钟,诸君岂不注目焉?以此。》

一、道统

道者,行所由也,并无本体实指,故以强名宇宙之所以然。强名之曰道,其数则一,其体则无,其用则神,其变曰易。道家曰道,经文曰天之道,纬书曰太易,礼书曰太一,易传曰元,理学曰天理,虽各名一端,类可通也。然则与其人云亦云其形而上,不若自形而下者下功夫,然后象事知器,则步步着实。故公羊首章亦言道,公羊门生皆称道统,而未有不见诸实事者也。

1、大一统

隐公

元年春王正[zheng4]月。

传: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春者何?岁之始也。王者孰谓?谓文王也。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公何以不言即位?成公意也。何成乎公之意?公将平国而反之桓[huan2]。曷为反之桓?桓幼而贵,隐长[zhang3]而卑,其为尊卑也微,国人莫知。隐长又贤,诸大夫扳[pan1]隐而立之。隐于是焉而辞立,则未知桓之将必得立也。且如桓立,则恐诸大夫之不能相[xiang4]幼君也,故凡隐之立,为桓立也。隐长又贤,何以不宜立?立适[di2]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桓何以贵?母贵也。母贵则子何以贵?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何注:统者,始也,总系[xi4]之辞。夫王者始受命改制,布政施教于天下,自公侯至于庶人,自山川至于草木昆虫,莫不一一系于正月,故云政教之始。政,莫大于正始。故春秋以元之气,正天之端;以天之端,正王之政;以王之政,正诸侯之即位;以诸侯之即位,正境内之治。诸侯不上奉王之政则不得即位,故先言正月而后言即位;政不由王出则不得为政,故先言王而后言正月也;王者不承天以制号令则无法,故先言春而后言王;天不深正其元则不能成其化,故先言元而后言春。王者同日并见,相须成体,乃天人之大本,万物之所系,不可不察也。

(解:今人误解大一统为政治、领土统一,实则大一统在乎道义,在乎民胞物与,而又各得其正。大学曰: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然则吾土吾民,实大一统之根底也,学者又不可肆其高致,而忘所以致之。)

2、春秋当新王,春秋王鲁。

隐西元年

三月,公及邾[zhu1]娄[lv2]仪父[fu3]盟于眛[mie4]。

传:及者何?与[yu4]也,会及暨[ji4],皆与也。曷为或言会,或言及,或言暨?会犹最也,及犹汲汲也,暨犹暨暨也。及,我欲之。暨,不得已也。仪父者何?邾娄之君也。何以名?字也。曷为称字?褒之也。曷为褒之?为其与公盟也。与公盟者众矣,曷为独褒乎此?因其可褒而褒之。此其为可褒奈何?渐进也。眛者何?地期也。

何注:春秋王鲁,托隐公以为始受命王,因仪父先与隐公盟,可假以见褒赏之法,故云尔。渐者,物事之端,先见之辞。去恶就善曰进。譬若隐公受命而王,诸侯有倡始先归之者,当进而封之,以率其后。不言先者,亦为所褒者法,明当积渐,深知圣德灼然之后乃往,不可造次陷于不义。

宣公十六年

夏,成周宣谢[xie4]灾。

传:成周者何?东周也。宣谢者何?宣宫之谢也。何言乎成周宣谢灾?乐器藏焉尔。成周宣谢灾,何以书?记灾也。外灾不书,此何以书?新周也。

何注:孔子以春秋当新王,上黜[chu4]杞[qi3],下新周,而故宋,因天灾中兴之乐器,示周不复兴,故系宣谢于成周,使若国文,黜而新之,从为王者后记灾也。

(解:以春秋一部书当新王,盖所贵乎王者,得元之深,而天之端也。王者守此至正,虽世家,无非大公;僭主不自居正,虽称民主,民无得而从之矣。论语曰: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无也。以此诸夏有礼乐存焉,有素王之制存焉。所以托王于鲁者,非不尊天王也。然而平王不能自正,诸侯离心,四夷窥隙。夫子乃为周礼以托父母之邦,不为时王遂其失礼也。且天子失官,而周礼尽在鲁矣。夫子亦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然则欲明周礼而示褒贬,舍鲁亦不得亦。而况诸侯射肩、招王、问鼎、拜上者多矣,小国则匍匐霸主之郊,未尝亲兄弟也。唯鲁则过周必朝,然则托鲁,犹可见尊天子也。便如昭宗(永历皇帝)崩,晚村卒,延平郡王降,欲言王道,中州已是胡服;若不言王道,则恐后学不知有天子,则唯朝鲜李氏,犹能奉祀先帝,托朝鲜以示天下尚有礼乐则可也。)

3、孔子为素王

孟子曰: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shi4]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春秋繁露

俞序第十七

仲尼之作春秋也,上探正天端,王公之位,万民之所欲,下明得失,起贤才,以待后圣。故引史记,理往事,正是非,见王公史记。十二公之间,皆衰世之事,故门人惑,孔子曰:吾因其行事,而加乎王心焉,以为见之空言,不如行事,博深切明。……孔子曰:吾因行事,加吾王心焉,假其位号,以正人伦,因其成败,以明顺逆。故其所善,则桓文行之而遂;其所恶,则乱国行之终以败。故始言大恶,杀君亡国,终言赦小过,是亦始于麤[cu2]粗,终于精微,教化流行,德泽大洽,天下之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而少过矣。

董子贤良对策: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繋万事,见[xian4]素王之文焉。

4、天人感应

成公五年

梁山崩。

传:梁山者何?河上之山也。梁山崩[beng1],何以书?记异也。何异尔?大也。何大尔?梁山崩,壅[yong1]河三日不流。外异不书,此何以书?为天下记异也。

何注:山者,阳精,德泽所由生,君之象。河者,四渎[du2],所以通道中国,与正道同。记山崩壅河者,此象诸侯失势,王道绝,大夫擅[shan4]恣[zi1],为海内害,自是之后,六十年之中,弑君十四,亡国三十二,故溴[ju2]梁之盟,遍剌天下之大夫。

春秋繁露

四时之副第五十五

天之道,春暖以生,夏暑以养,秋清以杀,冬寒以藏,暖暑清寒,异气而同功,皆天之所以成岁也。圣人副天之所行以为政,故以庆副暖而当春,以赏副暑而当夏,以罚副清而当秋,以刑副寒而当冬,庆赏罚刑,异事而同功,皆王者之所以成德也。庆赏罚刑,与春夏秋冬,以类相应也,如合符,故曰:王者配天。谓其道,天有四时,王有四政,若四时,通类也,天人所同有也。庆为春,赏为夏,罚为秋,刑为冬。庆赏罚刑之不可不具也,如春夏秋冬不可不备也;庆赏罚刑,当其处不可不发,若暖暑清寒,当其时不可不出也;庆赏罚刑各有正处,如春夏秋冬各有时也;四政者不可以相干也,犹四时不可相干也;四政者不可以易处也,犹四时不可易处也。故庆赏罚刑有不行于其正处者,春秋讥也。

春秋繁露

二端第十五

春秋至意有二端,不本二端之所从起,亦未可与论灾异也,小大微著[zhu4]之分也。夫览求微细于无端之处,诚知小之将为大也,微之将为着也。吉凶未形,圣人所独立也,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此之谓也。故王者受命,改正朔,不顺数而往,必迎来而受之者,授受之义也。故圣人能系[xi4]心于微,而致之著也。是故春秋之道,以元之深,正天之端,以天之端,正王之政,以王之政,正诸侯之即位,以诸侯之即位,正竟内之治,五者俱正,而化大行。故书日蚀,星陨,有蜮[yu4],山崩,地震,夏大雨水,冬大雨雹,陨霜不杀草,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有鹳[qu2]鹆[yu4]来巢,春秋异之,以此见悖乱之征。是小者不得大,微者不得着,虽甚末,亦一端,孔子以此效之,吾所以贵微重始是也。因恶夫推灾异之象于前,然后图安危祸乱于后者,非春秋之所甚贵也。然而春秋举之以为一端者,亦欲其省天谴,而畏天威,内动于心志,外见于事情,修身审己,明善心以反道者也。岂非贵微重始,慎终推效者哉!

二、政统

子曰:政者,正也。则古之政治,不唯今之政府,亦包含文化、历史、宪政等诸多原则。西汉公羊学家所给出的这些理念,皆可以追溯到禹贡时代的政治经验,是为大一统国家开万世太平也。

5、夷夏之辨

隐公七年

冬,天王使凡伯来聘,戎[rong2]伐凡伯于楚丘以归。

传:凡伯者何?天子之大夫也。此聘也,其言伐之何?执之也。执之则其言伐之何?大之也。曷为大之?不与夷狄之执中国也。其地何?大之也。

庄公十年

秋,九月,荆败蔡师于莘[shen1],以蔡侯献舞归。

传:荆者何?州名也。州不若国,国不若氏,氏不若人,人不若名,名不若字,字不若子。蔡侯献舞何以名?绝。曷为绝之?获也。曷为不言其获?不与夷狄之获中国也。

庄公十八年

夏,公追戎于济[ji3]西。

传:此未有言伐者,其言追何?大其为中国追也。此未有伐中国者,则其言为中国追何?大其未至而豫御之也。其言于济西何?大之也。

庄公三十年

齐人伐山戎。

传:此齐侯也,其称人何?贬。曷为贬?子司马子曰:盖以操之为已蹙[cu4]矣!此盖战也,何以不言战?春秋敌者言战,桓公之与戎狄,驱之尔。

何注:戎亦天地之所生,而乃迫杀之甚痛,故去战,贬,见其事恶,不仁也。

僖公四年

楚屈完来盟于师,盟于召[shao4]陵。

传:屈完者何?楚大夫也。何以不称使?尊屈完也。曷为尊屈完?以当桓公也。其言盟于师、盟于召陵何?师在召陵也。师在召陵,则曷为再言盟?喜服楚也。何言乎喜服楚?楚有王者则后服,无王者则先叛。夷狄也,而亟[qi4]病中国。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桓公救中国而攘夷狄,卒帖荆,以此为王者之事也。其言来何?与桓为主也。前此者有事矣,后此者有事矣,则曷为独于此焉?与桓公为主,序绩也。

僖公三十三年

春王二月,秦人入滑。

夏四月辛巳,晋人及姜戎败秦于殽[yao2]。

传:其谓之秦何?夷狄之也。曷为夷狄之?秦伯将袭郑,百里子与蹇[jian3]叔子谏曰:千里而袭人,未有不亡者也。秦伯怒曰:若尔之年者,宰上之木拱矣,尔曷知!师出,百里子与蹇叔子送其子而戒之曰:尔即死,必于殽之嵚[qin1]岩,是文王之所辟风雨者也,吾将尸尔焉。子揖师而行。百里子与蹇叔子从其子而哭之。秦伯怒曰:尔曷为哭吾师?对曰:臣非敢哭君师,哭臣之子也。弦高者,郑商也,遇之殽,矫[jiao3]以郑伯之命而犒[kao4]师焉。或曰往矣,或曰反矣。然而晋人与姜戎要之殽而击之,匹马只轮无反者。其言及姜戎何?姜戎微也,称人亦微者也。何言乎姜戎之微?先轸[zhen3]也。或曰:襄公亲之。襄公亲之,则其称人何?贬。曷为贬?君在乎殡[bin4]而用师,危不得葬也。诈战不日,此何以日?尽也。

宣公十五年

六月癸卯,晋师灭赤狄潞[lu4]氏,以潞[lu4]子婴儿[ni2]归。

传:潞何以称子?潞子之为善也,躬足以亡尔。虽然,君子不可不记也。离于夷狄,而未能合于中国。晋师伐之,中国不救,狄人不有,是以亡也。

成公十五年

冬,十有一月,叔孙侨[qiao2]如会晋士燮[xie4]、齐高无咎[jiu4]、宋华[hua4]元、卫孙林父、郑公子䲡[qiu1]、邾娄[lv2]人会吴于锺离。

传:曷为殊会吴?外吴也。曷为外也?春秋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王者欲一乎天下,曷为以外内之辞言之?言自近者始也。

襄公十八年

春,白狄来。

传:白狄者何?夷狄之君也。何以不言朝[chao2]?不能朝也。

襄公二十九年

吴子使札[zha2]来聘。

传:吴无君、无大夫,此何以有君、有大夫?贤季子也。何贤乎季子?让国也。其让国奈何?谒[ye4]也,余祭[zhai4]也,夷昧[mei4]也,与季子同母者四。季子弱而才,兄弟皆爱之,同欲立之以为君。谒曰:今若是迮[ze2]而与[yu3]季子国,季子犹不受也。请无与子而与弟,弟兄迭[die2]为君,而致国乎季子。皆曰:诺。故诸为君者,皆轻死为勇。饮食必祝曰:天茍有吴国,尚速有悔于予身。故谒也死,余祭也立。余祭也死,夷昧也立。夷昧也死,则国宜之季子者也。季子使而亡焉。僚[liao2]者,长[zhang3]庶也,即之。季子使而反,至而君之尔。阖[he2]庐[lv3]曰:先君之所以不与子国而与弟者,凡为季子故也。将从先君之命与[yu2]?则国宜之季子者也。如不从先君之命与?则我宜立者也。僚恶[wu1]得为君乎?于是使专诸剌僚,而致国乎季子。季子不受,曰:尔弑吾君,吾受尔国,是吾与尔为篡[cuan4]也。尔杀吾兄,吾又杀尔,是父子兄弟相杀,终身无已也。去之延陵,终身不入吴国。故君子以其不受为义,以其不杀为仁。贤季子,则吴何以有君,有大夫?以季子为臣,则宜有君者也。札者何?吴季子之名也。春秋贤者不名,此何以名?许夷狄者不壹而足也。季子者,所贤也,曷为不足乎季子?许人臣者必使臣,许人子者必使子也。

昭公十六年

楚子诱戎曼[man2]子,杀之。

传:楚子何以不名?夷狄相诱,君子不疾也。曷为不疾?若不疾,乃疾之也。

昭公二十三年

戊辰,吴败顿、胡、沈、蔡、陈、许之师于鸡父[fu3]。胡子髡[kun1]、沈子楹[ying2]灭,获陈夏啮[nie4]。

传:此偏战也,曷为以诈战之辞言之?不与夷狄之主中国也。然则曷为不使中国主之?中国亦新夷狄也。其言灭、获何?别君臣也,君死于位曰灭,生得曰获;大夫生死皆曰获。不与夷狄之主中国,则其言获陈夏啮何?吴少[shao1]进也。

哀公十三年

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

传:吴何以称子?吴主会也。吴主会则曷为先言晋侯?不与夷狄之主中国也。其言及吴子何?会两伯之辞也。不与夷狄之主中国,则曷为以会两伯之辞言之?重吴也。曷为重吴?吴在是则天下诸侯莫敢不至也。

6、三正说,通三统

桓公三年

春正月,公会齐侯于嬴[ying2]。

何注:无王者,见桓公无王而行也。二月非周之正月,所以复去之者,明春秋之道,亦通于三王,非主假周以为汉制而已。

(解: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是兼用前朝善政也。)

春秋繁露

三代改制质文第二十三

春秋曰:王正月。传曰:王者庸谓?谓文王也。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何以谓之王正月?曰:王者必受命而后王,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制礼乐,一统于天下,所以明易姓非继人,通以己受之于天也。王者受命而王,制此月以应变,故作科以奉天地,故谓之王正月也。

其谓统三正者,曰:正者,正也。统致其气,万物皆应而正。统正,其余皆正。凡岁之要,在正月也。法正之道,正本而末应,正内而外应,动作举错,靡不变化随从,可谓法正也。故君子曰:武王其似正月矣。春秋曰:杞伯来朝。王者之后称公,杞何以称伯?春秋上绌夏,下存周,以春秋当新王。春秋当新王者奈何?曰:王者之法必正号,绌王谓之帝,封其后以小国,使奉祀之;下存二王之后以大国,使服其服,行其礼乐,称客而朝;故同时称帝者五,称王者三,所以昭五端,通三统也。

春秋繁露

楚庄王第一

春秋之道,奉天而法古。是故虽有巧手,弗修规矩,不能正方圆;虽有察耳,不吹六律,不能定五音;虽有知[zhi4]心,不览先王,不能平天下;然则先王之遗道,亦天下之规矩六律已!故圣者法天,贤者法圣,此其大数也。得大数而治,失大数而乱,此治乱之分也。所闻天下无二道,故圣人异治同理也。古今通达,故先贤传其法于后世也。春秋之于世事也,善复古,讥易常,欲其法先王也。然而介以一言曰:王者必改制。自僻者得此以为辞,曰:古苟可循,先王之道,何莫相因?世迷是闻,以疑正道而信邪言,甚可患也!答之曰:人有闻诸侯之君射狸首之乐者,于是自断狸首,县[xuan2]而射之,曰:安在于乐也?此闻其名,而不知其实者也。今所谓新王必改制者,非改其道,非变其理。受命于天,易姓更王,非继前王[wang2]而王[wang4]也,若一因前制,修故业,而无有所改,是与继前王而王者无以别。受命之君,天之所大显也。事父者承意,事君者仪志,事天亦然。今天大显已,物袭所代,而率[shuai4]与同,则不显不明,非天志。故必徒居处,更称号,改正朔,易服色者,无他焉,不敢不顺天志,而明自显也。若夫大纲,人伦道理,政治教化,习俗文义尽如故,亦何改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无易道之实。孔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乎!言其主尧之道而已,此非不易之效与?

7、张三世

隐西元年

公子益师卒。

传:何以不日?远也。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

何注:所见者,谓昭、定、哀、已与父时事也。所闻者,谓文、宣、成、襄,王父时事也;所传闻者,谓隐、桓、庄、闵、僖,高祖、曾祖时事也。异辞者,见恩有厚薄,义有深浅。时恩衰义缺,将以理人伦,序人类,因制治乱之法,故于所见之世,恩己与父之臣尤深。大夫卒,有罪无罪,皆日录之,丙申,季孙隐如卒是也。于所闻之世,王父之臣恩少杀,大夫卒,无罪者日录,有罪者不日略之,叔孙得臣卒是也。于所传闻之世,高祖、曾祖之臣恩浅,大夫卒,有罪无罪皆不日,略之也,公子益师、无骇卒是也。于所传闻之世,见治起于衰乱之中,用心尚粗觕[cu1],故内其国而外诸夏,先详内而后治外,录大略小,内小恶书,外小恶不书,大国有大夫,小国略称人,内离会书,外离会不书是也。于所闻之世,见治升平,内诸夏而外夷狄,书外离会,小国有大夫,宣十一年,秋,晋侯会狄于攒函,襄二十三年,邾娄鼻我来奔是也。至所见之世,著治大平,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小大若一,用心尤深而详,故崇仁义,讥二名,晋魏曼多、仲孙何忌是也。所以三世者,礼为父母三年,为祖父母期[ji1],为曾祖父母齐[zi1]衰[cui1]三月,立爱自亲始,故春秋据哀录隐,上治祖祢[ni3]。所以二百四十二年者,取法十二公,天数备足,著治法式,又因周道始坏绝于惠、隐之际。主所以卒大夫者,明君当隐痛之也。君敬臣则臣自重,君爱臣则臣自尽。

(解:春秋诚乱世,而三世趋升平。是士夫以治世为任,不可因现实而绝望也。故现实愈乱,而春秋愈理,以与诸君相勖也。)

8、天子一爵说

孟子

北宫锜[qi2]问曰:周室班爵禄也,如之何?孟子曰:其详不可得闻也,诸侯恶[wu4]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轲也尝闻其略也。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

9、大居正

隐公三年

冬十有二月,癸未,葬宋缪[mu4]公。

传:葬者曷为或日或不日?不及时而日,渴葬也;不及时而不日,慢葬也。过时而日,隐之也;过时而不日,谓之不能葬也。当时而不日,正也。当时而日,危不得葬也。此当时何危尔?宣公谓缪公曰:以吾爱与夷,则不若爱女[ru3];以为社稷宗庙主,则与夷不若女[ru3],盍[he2]终为君矣?宣公死,缪公立,缪公逐其二子庄公冯[ping2]与左师勃,曰:尔为吾子,生毋[wu2]相见,死毋相哭。与夷复曰:先君之所为不与臣国而纳国乎君者,以君可以为社稷宗庙主也。今君逐君之二子而将致国乎与夷,此非先君之意也。且使子而可逐,则先君其逐臣矣。缪公曰:先君之不尔逐可知矣。吾立乎此,摄也。终致国乎与夷。庄公冯弑与夷。故君子大居正,宋之祸,宣公为之也。

哀公三年

春,齐国夏、卫石曼[man4]姑帅师围戚[qi1]。

传:齐国夏曷为与卫石曼姑帅师围戚?伯讨也。此其为伯讨奈何?曼姑受命乎灵公而立辄[zhe2],以曼姑之义,为固可以距之也。辄者曷为者也?蒯[kuai3]聩[kui4]之子也。然则曷为不立蒯聩而立辄?蒯聩为无道,灵公逐蒯聩而立辄。然则辄之义可以立乎?曰:可。其可奈何?不以父命辞王父命,以王父命辞父命,是父之行乎子也;不以家事辞王事,以王事辞家事,是上之行乎下也。

(解:让国,似贤也;拒父,似恶也。然则即为国君,当以社稷为念,不得私恩也。有国之道,不在君主如何贤德,而在君位是否正当。君正,而后自有儒臣直言恳谏;君非,亦不妨贵戚之臣起而易位。是故君不必贤,位正足矣。)

10、经权说

隐西元年

元年春王正月。

传: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春者何?岁之始也。王者孰谓?谓文王也。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公何以不言即位?成公意也。何成乎公之意?公将平国而反之桓。曷为反之桓?桓幼而贵,隐长而卑,其为尊卑也微,国人莫知。隐长又贤,诸大夫扳隐而立之。隐于是焉而辞立,则未知桓之将必得立也。且如桓立,则恐诸大夫之不能相幼君也,故凡隐之立为桓立也。隐长又贤,何以不宜立?立适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桓何以贵?母贵也。母贵则子何以贵?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解:隐卑则不当立,故其摄为反常而行权也。)

桓公十一年

九月,宋人执郑祭[zhai4]仲。

传:祭仲者何?郑相也。何以不名?贤也。何贤乎祭仲?以为知权也。其为知权奈何?古者郑国处于留。先郑伯有善于郐[kuai4]公者,通乎夫人,以取其国而迁郑焉,而野留。庄公死已葬,祭仲将往省于留,涂[tu2]出于宋,宋人执之,谓之曰:为我出忽而立突。祭仲不从其言,则君必死,国必亡;从其言,则君可以生易死,国可以存易亡。少辽[liao2]缓之,则突可故出,而忽可故反;是不可得,则病;然后有郑国。古人之有权者,祭仲之权是也。权者何?权者反于经,然后有善者也。权之所设,舍死亡无所设。行权有道,自贬损以行权,不害人以行权。杀人以自生,亡人以自存,君子不为也。

庄公三十二年

秋七月癸巳,公子牙卒。

传:何以不称弟?杀也。杀则曷为不言刺?为季子讳杀也。曷为为季子讳杀?季子之遏[e4]恶也,不以为国狱,缘季子之心而为之讳。季子之遏恶奈何?庄公并将死,以病召季子,季子至而授之以国政,曰:寡人即不起此病,吾将焉致乎鲁国?季子曰:般也存,君何忧焉?公曰:庸得若是乎?牙谓我曰:鲁一生一及,君已知之矣。庆父也存。季子曰:夫何敢?是将为乱乎!夫何敢!俄而,牙弑械成。季子和[huo2]药而饮[yin4]之,曰:公子从吾言而饮此,则必可以无为天下戮笑,必有后乎鲁国。不从吾言而不饮此,则必为天下戮笑,必无后乎鲁国。于是从其言而饮之,饮之无傫[lei3]氏,至乎王堤而死。公子牙今将尔,辞曷为与亲弑者同?君亲无将,将而诛焉。然则善之与?曰:然。杀世子母弟,直称君者,甚之也。季子杀母兄,何善尔?诛不得辟兄,君臣之义也。然则曷为不直诛,而鸩[zhen4]之?行诸乎兄,隐而逃之,使托若以疾死然,亲亲之道也。

(解:为国而杀兄弟,不得已也。)

春秋繁露

精华第五

难者曰:春秋之法,大夫无遂事。又曰:出境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者,则专之可也。又曰:大夫以君命出,进退在大夫也。又曰:闻丧[sang1]徐行而不反也。夫既曰无遂事矣,又曰专之可也,既曰进退在大夫矣,又曰徐行而不反也,若相悖然,是何谓也?曰:四者各有所处,得其处,则皆是也,失其处,则皆非也。春秋固有常义,又有应变。无遂事者,谓平生安宁也;专之可也者,谓救危除患也;进退在大夫者,谓将率用兵也;徐行不反者,谓不以亲害尊,不以私妨公也;此之谓将得其私知其指。故公子结受命,往媵陈人之妇于鄄[juan4],道生事,从齐桓盟,春秋弗非,以为救庄公之危。公子遂受命使京师,道生事,之晋,春秋非之,以为是时僖公安宁无危。故有危而不专救,谓之不忠;无危而擅生事,是卑君也。故此二臣俱生事,春秋有是有非,其义然也。

11、大复仇

隐公十一年

冬十有一月壬辰,公薨[hong1]。

传:何以不书葬?隐之也。何隐尔?弑也。弑则何以不书葬?春秋君弑,贼不讨,不书葬,以为无臣子也。子沈[shen3]子曰:君弑,臣不讨贼,非臣也。子不复仇[chou2],非子也。葬,生者之事也。春秋君弑,贼不讨,不书葬,以为不系乎臣子也。公薨何以不地?不忍言也。隐何以无正月?隐将让乎桓,故不有其正月也。

庄公四年

纪侯大去其国。

传:大去者何?灭也。孰灭之?齐灭之。曷为不言齐灭之?为襄公讳也。春秋为贤讳。何贤乎襄公?复仇也。何仇尔?远祖也。哀公亨[peng1]乎周,纪侯谮[zen4]之。以襄公之为于此焉者,事祖祢之心尽矣。尽者何?襄公将复仇乎纪,卜之曰:师丧分焉。寡人死之,不为不吉也。远祖者,几世乎?九世矣。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家亦可乎?曰:不可。国何以可?国君一体也;先君之耻犹今君之耻也,今君之耻犹先君之耻也。国君何以为一体?国君以国为体,诸侯世,故国君为一体也。今纪无罪,此非怒与?曰:非也。古者有明天子,则纪侯必诛,必无纪者。纪侯之不诛,至今有纪者,犹无明天子也。古者诸侯必有会聚之事,相朝聘之道,号辞必称先君以相接,然则齐、纪无说[yue4]焉,不可以并立乎天下。故将去纪侯者,不得不去纪也。有明天子,则襄公得为若行乎?曰:不得也。不得则襄公曷为为之?上无天子,下无方伯,缘恩疾者可也。

六月乙丑,齐侯葬纪伯姬。

传:外夫人不书葬,此何以书?隐之也。何隐尔?其国亡矣,徒葬于齐尔。此复仇也,曷为葬之?灭其可灭,葬其可葬。此其为可葬奈何?复仇者非将杀之,逐之也。以为虽遇纪侯之殡,亦将葬之也。

庄公四年

冬,公及齐人狩[shou4]于郜[gao4]。

传:公曷为与微者狩?齐侯也。齐侯则其称人何?讳与仇狩也。前此者有事矣,后此者有事矣,则曷为读于此焉讥?于仇者将壹讥而已,故择其重者而讥焉,莫重乎其与仇狩也。于仇者则曷为将壹讥而已?仇者无时,焉可与通;通则为大讥,不可胜讥,故将壹讥而已,其余从同。

定公四年

冬,十有一月庚午,蔡侯以吴子及楚人战于伯莒,楚师败绩。

传:吴何以称子?夷狄也而忧中国。其忧中国奈何?伍子胥[xu1]父诛乎楚,挟[xie2]弓而去楚,以干阖庐。阖庐曰:士之甚!勇之甚!将为之兴师而复仇于楚。伍子胥复曰:诸侯不为匹夫兴师,且臣闻之:事君犹事父也。亏君之义,复父之仇,臣不为也。于是止。蔡昭公朝[chao2]乎楚,有美裘焉,囊瓦求之,昭公不与,为是拘昭公于南郢[ying3],数年然后归之。于其归焉,用事乎河,曰:天下诸侯茍有能伐楚者,寡人请为之前列。楚人闻之怒,为是兴师,使囊瓦将而伐蔡。蔡请救于吴,伍子胥复曰:蔡非有罪也,楚人为无道,君如有忧中国之心,则若时可矣。于是兴师而救蔡。曰:事君犹事父也,此其为可以复仇奈何?曰: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父受诛,子复仇,推刃之道也。复仇不除害,朋友相卫,而不相迿[xun4],古之道也。

12、讥世卿

隐公三年

夏四月辛卯,尹氏卒。

传:尹氏者何?天子之大夫也。其称尹氏何?贬。曷为贬?讥世卿,世卿非礼也。外大夫不卒,此何以卒?天王崩,诸侯之主也。

何注:礼,公、卿、大夫、士皆选贤而用之。卿大夫任重职大,不当世,为其秉政久,恩德广大,小人居之,必夺君之威权。故尹氏世,立王子朝;齐崔氏世,弑其君光,君子疾其末则正其本。见讥于卒者,亦不可造次无故驱逐,必因其遇卒绝之。明君案见劳授偿,则众誉不能进无功;案见恶行诛,则众谗不能退无罪。

桓公五年

天王使仍叔之子来聘。

传:仍叔之子者何?天子之大夫也。其称仍叔之子何?讥。何讥尔?讥父老子代从政也。

13、尚信恶盟

桓公三年

夏,齐侯、卫侯胥[xu1]命于蒲[pu3]。

传:胥命者何?相命也。何言乎相命?近正也。此其为近正奈何?古者不盟,结言而退。

庄公十三年

冬,公会齐侯,盟于柯[ke1]。

传:何以不日?易也。其易奈何?桓之盟不日,其会不致,信之也。其不日何以始乎此?庄公将会乎桓,曹子进曰:君之意何如?庄公曰:寡人之生,则不若死矣!曹子曰:然则君请当其君,臣请当其臣。庄公曰:诺。于是会乎桓。庄升坛,曹子手剑而从之。管子进曰:君何求乎?曹子曰:城坏压竟,君不图与?管子曰:然则君将何求?曹子曰:愿请汶阳之田。管子顾曰:君许诺。桓公曰:诺。曹子请盟,桓公下与之盟。已盟,曹子摽[biao4]剑而去之。要盟可犯,而桓公不欺;曹子可仇,而桓公不怨。桓公之信着乎天下,自柯之盟始焉。

(解:公羊善结言而恶盟诅,须知今曰盟誓者,其实古之结言耳。)

14、伯主

(有明天子在,则九州各有方伯以统诸侯之政,盖周公之大经大法也。春秋之时,天子失职,不能任命方伯。则诸侯有能尊王室,攘夷狄,和诸侯者,春秋与之,亦行权也。)

闵公二年

冬,齐高子来盟。

传:高子者何?齐大夫也。何以不称使?我无君也。然则何以不名?喜之也。何喜尔?正我也。其正我奈何?庄公死,子般弑,闵公弑,比三君死,旷年无君。设以齐取鲁,曾不兴师,徒以言而已矣。桓公使高子将南阳之甲,立僖公而城鲁,或曰:自鹿门至于争门者是也,或曰:自争门至于吏门者是也。鲁人至今以为美谈,曰:犹望高子也。

(解:伯主当扶危定倾,以义为利。)

僖西元年

齐师、宋师、曹师次于聂北,救邢[xing2]。

传:救不言次,此其言次何?不及事也。不及事者何?邢已亡矣。孰亡之?盖狄灭之。曷为不言狄灭之?为桓公讳也。曷为为桓公讳?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天下诸侯有相灭亡者,桓公不能救,则桓公耻之。曷为先言次而后言救?君也。君则其称师何?不与[yu4]诸侯专封也。曷为不与?实与而文不与。文曷为不与?诸侯之义不得专封也。诸侯之义不得专封,则其曰实与之何?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天下诸侯有相灭亡者,力能救之,则救之可也。

僖公二年

春王正月,城楚丘。

传:孰城之?城卫也。曷为不言城卫?灭也。孰灭之?盖狄灭之。曷为不言狄灭之?为桓公讳也。曷为为桓公讳?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天下诸侯有相灭亡者,桓公不能救,则桓公耻之也。然则孰城之?桓公城之。曷为不言桓公城之?不与诸侯专封也。曷为不与?实与而文不与。文曷为不与?诸侯之义,不得专封。诸侯之义不得专封,则其曰实与之何?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天下诸侯有相灭亡者,力能救之,则救之可也。

僖公四年

齐人执陈袁涛[tao1]涂。

传:涛涂之罪何?辟[bi4]军之道也。其辟军之道奈何?涛涂谓桓公曰:君既服南夷矣,何不还师滨[bin1]海而东,服东夷且归?桓公曰:诺。于是还师滨海而东,大陷于沛[pei4]泽之中。顾而执涛涂。执者曷为或称侯?或称人?称侯而执者,伯讨也。称人而执者,非伯讨也。此执有罪,何以不得为伯讨?古者周公东征则西国怨,西征则东国怨。桓公假涂于陈而伐楚,则陈人不欲其反由己者,师不正故也。不修其师而执涛涂,古人之讨,则不然也。

僖公十四年

春,诸侯城缘陵。

传:孰城之?城杞[qi3]也。曷为城杞?灭也。孰灭之?盖徐、莒[ju3]胁之。曷为不言徐、莒胁之?为桓公讳也。曷为为桓公讳?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天下诸侯有相灭亡者,桓公不能救,则桓公耻之也。然则孰城之?桓公城之。曷为不言桓公城之?不与诸侯专封也。曷为不与?实与而文不与。文曷为不与?诸侯之义不得专封也。诸侯之义不得专封,则其曰实与之何?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天下诸侯有相灭亡者,力能救之,则救之可也。

宣公十一年

冬,十月,楚人杀陈夏征[zheng1]舒。

传:此楚子也,其称人何?贬。曷为贬?不与外讨也。不与外讨者,因其讨乎外而不与也,虽内讨亦不与也。曷为不与?实与而文不与。文曷为不与?诸侯之义,不得专讨也。诸侯之义不得专讨,则其曰实与之何?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天下诸侯有为无道者,臣弑君,子弑父,力能讨之,则讨之可也。

15、君道

隐西元年

传:立适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桓何以贵?母贵也。母贵则子何以贵?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何注:适,谓适夫人之子,尊无与敌,故以齿。子,谓左右媵[ying4]及侄[die2]娣[di4]之子,位有贵贱,又防其同时而生,故以贵也。礼,嫡夫人无子,立右媵;右媵无子,立左媵;左媵无子,立嫡侄娣;嫡侄娣无子,立右媵侄娣;右媵侄娣无子,立左媵侄娣。质家亲亲,先立娣;文家尊尊,先立侄。嫡子有孙而死,质家亲亲,先立弟;文家尊尊,先立孙。其双生也,质家据见立先生,文家据本意立后生。皆所以防爱争。

隐西元年

冬十有二月,祭伯来。

传:祭伯者何?天子之大夫也。何以不称使?奔也。奔则曷为不言奔?王者无外,言奔则有外之辞也。

隐公五年

春,公观鱼于棠。

传:何以书?讥。何讥尔?远也。公曷为远而观鱼?登来之也。百金之鱼公张之,登来之者何?美大之之辞也。棠者何?济上之邑也。

何注:耻公去南面之位,下与百姓争利,匹夫无异,故讳使若以远观为讥也。

桓公六年

蔡人杀陈佗[tuo2]。

传:陈佗者何?陈君也。陈君则曷为谓之陈佗?绝也。曷为绝之?贱也。其贱奈何?外淫也。恶[wu1]乎淫?淫于蔡,蔡人杀之。

(解:淫于他国,死之活该。)

桓公十五年

秋九月,郑伯突入于栎[li4]。

传:栎者何?郑之邑。曷为不言入于郑?末言尔。曷为末言尔?祭仲亡矣。然则曷为不言忽之出奔?言忽为君之微也。祭仲存则存矣,祭仲亡则亡矣!

何注:祭仲死,而忽旋为突所驱逐而出奔,经不书忽奔,见微弱甚。是时宋强而郑弱,祭仲探宋庄公本弑君而立,非能为突,将以为赂动;守死不听,令自入,见国无拒难[nan4]者,必乘便将灭郑;故深虑其大者也。

(解:国君微弱,故祭仲逐君以存国,公羊以为行权得正。可见君不可不自强也。)

僖公十九年

梁亡。

传:此未有伐者,其言梁亡何?自亡也。其自亡奈何?鱼烂而亡也。

何注:梁君隆刑峻法,一家犯罪,四家坐之,一国之中,无不被刑者,百姓一旦相率俱去,状若鱼烂。鱼烂从内发,故云尔。著其自亡者,明百姓得去之,君当绝者。

僖公二十一年

楚人使宜申来献捷。

传:此楚子也,其称人何?贬。曷为贬?为执宋公贬。曷为为执宋公贬?宋公与楚子期以乘[sheng4]车之会,公子目夷谏曰:楚,夷国也,强而无义,请君以兵车之会往。宋公曰:不可。吾与之约以乘车之会,自我为之,自我堕之,曰不可。终以乘车之会往,楚人果伏兵车,执宋公以伐宋。宋公谓公子目夷曰:子归守国矣。国,子之国也。吾不从子之言,以至乎此。公子目夷复曰:君虽不言国,国固臣之国也。于是归设守械而守国。楚人谓宋人曰:子不与我国,吾将杀子君矣。宋人应之曰:吾赖社稷之神灵,吾国已有君矣。楚人知虽杀宋公,犹不得宋国,于是释宋公。宋公释乎执,走之卫。公子目夷复曰:国为君守之,君曷为不入?然后逆襄公归。恶[wu1]乎捷?捷乎宋。曷为不言捷乎宋?为襄公讳也。此围辞也,曷为不言其围?为公子目夷讳也。

(解:危难之时,国重于君。)

僖公二十二年

冬十有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hong2],宋师败绩。

传:偏战者日尔,此其言朔何?春秋辞繁而不杀[shai4]者,正也。何正尔?宋公与楚人期,战于泓之阳。楚人济[ji4]泓而来。有司复曰:请迨其未毕济而击之。宋公曰:不可。吾闻之也:君子不厄人。吾虽丧[sang4]国之余,寡人不忍行也。既济,未毕陈[zhen4],有司复曰:请迨其未毕陈而击之。宋公曰:不可。吾闻之也,君子不鼓不成列。已陈,然后襄公鼓之,宋师大败。故君子大其不鼓不成列,临大事而不忘大礼,有君而无臣,以为虽文王之战,亦不过此也。

(解:春秋列阵而战曰偏战,计谋之战曰诈战、疑战。)

僖公二十六年

公子遂如楚乞师。

传:乞者何?卑辞也。曷为以外内同若辞?重师也。曷为重师?师出不正反,战不正胜也。

(解: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

文公六年

晋杀其大夫阳处父,晋狐射[yi4]姑出奔狄。

传:晋杀其大夫阳处父,则狐射姑曷为出奔?射姑杀也。射姑杀则其称国以杀何?君漏言也。其漏言奈何?君将使射姑将。阳处父谏曰:射姑民众不说,不可使将。于是废将。阳处父出,射姑入。君谓射姑曰:阳处父言曰:射姑民众不说,不可使将。射姑怒,出刺阳处父于朝而走。

文公九年

春,毛伯来求金。

传:毛伯者何?天子之大夫也。何以不称使?当丧未君也。逾年矣,何以谓之未君?即位矣,而未称王也。未称王,何以知其即位?以诸侯之逾年即位,亦知天子之逾年即位也。以天子三年然后称王,亦知诸侯于其封内三年称子也。逾年称公矣,则曷为于其封内三年称子?缘民臣之心,不可一日无君;缘终始之义,一年不二君,不可旷年无君;缘孝子之心,则三年不忍当也。毛伯来求金,何以书?讥。何讥尔?王者无求,求金非礼也。然则是王者与?曰:非也。非王者则曷为谓之王者?王者无求,曰:是子也,继文王之体,守文王之法度,文王之法无求而求,故讥之也。

文公十二年

秦伯使遂来聘。

传:遂者何?秦大夫也。秦无大夫,此何以书?贤缪[mu4]公也。何贤乎缪公?以为能变也。其为能变奈何?惟𬣡[jian4]𬣡善竫[jing4]言。俾君子易怠,而况乎我多有之,惟一介断断焉无他技。其心休休,能有容,是难也。

宣西元年

晋放其大夫胥甲父于卫。

传:放之者何?犹曰无去是云尔。然则何言尔?近正也。此其为近正奈何?古者大夫已去,三年待放。君放之,非也;大夫待放,正也。古者臣有大丧,则君三年不呼其门。已练可以弁[bian4]冕,服金革之事。君使之,非也;臣行之,礼也。闵子要绖[die2]而服事,既而曰:若此乎!古之道不即人心。退而致仕。孔子盖善之也。

宣西元年

冬,晋赵穿帅师侵柳。

传:柳者何?天子之邑也。曷为不系乎周?不与[yu4]伐天子也。

宣公十二年

夏六月乙卯,晋荀林父帅师及楚子战于邲[bi4],晋师败绩。

传:大夫不敌君,此其称名氏以敌楚子何?不与晋而与楚子为礼也。曷为不与晋而与楚子为礼也?庄王伐郑,胜乎皇门,放乎路衢[qu2]。郑伯肉袒,左执茅旌[jing1],右执鸾刀,以逆庄王曰:寡人无良,边垂之臣,以干天祸,是以使君王沛焉辱到敝邑。君如矜此丧人,锡之不毛之地,使帅一二耋[die2]老而绥[sui2]焉,请唯君王之命。庄王曰:君之不令臣,交易为言,是以使寡人得见君之玉面,而微至乎此。庄王亲自手旌,左右㧑[hui1]军退舍七里。将军子重谏曰:南郢之与郑相去数千里,诸大夫死者数人,厮役扈[hu4]养死者数百人,今君胜郑而不有,无乃失民臣之力乎?庄王曰:古者杅[yu2]不穿、皮不蠹[du4],则不出于四方。是以君子笃于礼而薄于利,要其人而不要其土。告从,不赦不详。吾以不详道[dao3]民,灾及吾身,何日之有?既则晋师之救郑者至曰:请战。庄王许诺。将军子重谏曰:晋,大国也,王师淹病矣,君请勿许也。庄王曰:弱者吾威之,强者吾辟[bi4]之,是以使寡人无以立乎天下!令之还师而逆晋寇。庄王鼓之,晋师大败,晋众之走者,舟中之指可掬[ju1]矣。庄王曰:嘻!吾两君不相好,百姓何罪?令之还师而佚[yi4]晋寇。

成公八年

春,晋侯使韩穿来言汶[wen4]阳之田,归之于齐。

传:来言者何?内辞也,胁我使我归之也。曷为使我归之?鞍[an1]之战,齐师大败,齐侯归,吊死视疾,七年不饮酒,不食肉。晋侯闻之曰:嘻!奈何使人之君七年不饮酒,不食肉,请皆反其所取侵地。

襄公六年

十有二月,齐侯灭莱。

传:曷为不言莱君出奔?国灭,君死之,正也。

襄公二十九年

阍[hun1]弑吴子余祭[zhai4]。

传:阍者何?门人也,刑人也。刑人则曷为谓之阍?刑人非其人也。君子不近刑人,近刑人则轻死之道也。

昭公十五年

龠[yue4]入,叔弓卒,去乐卒事。

传:其言去乐卒事何?礼也。君有事于庙,闻大夫之丧,去乐,卒事。大夫闻君之丧,摄主而往。大夫闻大夫之丧,尸事毕而往。

哀公八年

春王正月,宋公入曹,以曹伯阳归。

传:曹伯阳何以名?绝之。曷为绝之?灭也。曷为不言其灭?讳同姓之灭也。何讳乎同姓之灭?力能救之而不救也。

16、臣道

桓公二年

春王正月戊申,宋督弑其君与夷及其大夫孔父。

传:及者何?累也。弑君多矣,舍此无累者乎?曰:有,仇[qiu2]牧,荀息,皆累也。舍仇牧、荀息,无累者乎?曰:有。有则此何以书?贤也。何贤乎孔父?孔父可谓义形于色矣。其义形于色奈何?督将弑殇公,孔父生而存,则殇公不可得而弑也,故于是先攻孔父之家。殇公知孔父死,己必死,趋而救之,皆死焉。孔父正色而立于朝,则人莫敢过而致难[nan4]于其君者,孔父可谓义形于色矣。

庄公三年

秋,纪季以酅[xi1]入于齐。

传:纪季者何?纪侯之弟也。何以不名?贤也。何贤乎纪季?服罪也。其服罪奈何?鲁子曰:请后五庙以存姑姊妹。

(解:贵戚之臣,知国家将亡,而能存宗庙。)

庄公十九年

秋,公子结媵[ying4]陈人之妇于鄄[juan4],遂及齐侯、宋公盟。

传:媵者何?诸侯娶一国,则贰国往媵之,以侄娣从。侄者何?兄之子也。娣者何?弟也。诸侯壹聘九女,诸侯不再娶。媵不书,此何以书?为其有遂事书。大夫无遂事,此其言遂何?聘礼,大夫受命不受辞。出竟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者,则专之可也。

庄公二十四年

冬,戎侵曹,曹羁[ji1]出奔陈。

传:曹羁者何?曹大夫也。曹无大夫,此何以书?贤也。何贤乎曹羁?戎将侵曹,曹羁谏曰:戎众以无义,君请勿自敌也。曹伯曰:不可。三谏,不从,遂去之,故君子以为得君臣之义也。

僖公十年

晋里克弑其君卓子及其大夫荀息。

传:及者何?累也。弑君多矣,舍此无累者乎?曰:有,孔父、仇牧皆累也。舍孔父、仇牧无累者乎?曰:有。有则此何以书?贤也。何贤乎荀息?荀息可谓不食其言矣。其不食其言奈何?奚[xi1]齐、卓子者,骊[li4]姬之子也,荀息傅焉。骊姬者,国色也。献公爱之甚,欲立其子,于是杀世子申生。申生者,里克傅之。献公病将死,谓荀息曰:士何如则可谓之信矣?荀息对曰:使死者反生,生者不愧乎其言,则可谓信矣。献公死,奚齐立。里克谓荀息曰:君杀正而立不正,废长而立幼,如之何?愿与子虑之。荀息曰:君尝讯臣矣,臣对曰:使死者反生,生者不愧乎其言,则可谓信矣。里克知其不可与谋,退弑奚齐。荀息立卓子,里克弑卓子,荀息死之。荀息可谓不食其言矣!

宣公六年

春,晋赵盾、卫孙免侵陈。

传:赵盾弑君,此其复见何?亲弑君者赵穿也。亲弑君者赵穿,则曷为加之赵盾?不讨贼也。何以谓之不讨贼?晋史书贼曰:晋赵盾弑其君夷獋[gao1]。赵盾曰:天乎!无辜!吾不弑君,谁谓吾弑君者乎?史曰:尔为仁为义,人弑尔君,而复国不讨贼,此非弑君而何?

赵盾之复国奈何?灵公为无道,使诸大夫皆内朝,然后处乎台上,引弹而弹之,己趋而辟丸,是乐而已矣。赵盾已朝而出,与诸大夫立于朝,有人荷畚[ben3],自闺[gui1]而出者。赵盾曰:彼何也?夫畚曷为出乎闺?呼之不至,曰:子大夫也,欲视之则就而视之。赵盾就而视之,则赫然死人也。赵盾曰:是何也?曰:膳[shan4]宰也,熊蹯[fan2]不熟,公怒以斗[dou3]摮[ao2]而杀之支解,将使我弃之。赵盾曰:嘻!趋而入。灵公望见赵盾,愬[su4]而再拜。赵盾逡巡北面再拜稽首,趋而出。灵公心怍[zuo4]焉,欲杀之。于是使勇士某者往杀之,勇士入其大门,则无人门焉者;入其闺,则无人闺焉者;上其堂,则无人焉。俯而窥其户,方食鱼飧[sun1]。勇士曰:嘻!子诚仁人也!吾入子之大门,则无人焉;入子之闺,则无人焉;上子之堂,则无人焉;是子之易也。子为晋国重卿而食鱼飧,是子之俭也。君将使我杀子,吾不忍杀子也,虽然,吾亦不可复见吾君矣。遂刎[wen3]颈而死。

灵公闻之怒,滋欲杀之甚,众莫可使往者。于是伏甲于宫中,召赵盾而食[si4]之。赵盾之车右祁[qi2]弥明者,国之力士也,仡[yi4]然从乎赵盾而入,放乎堂下而立。赵盾已食[shi2],灵公谓盾曰:吾闻子之剑,盖利剑也。子以示我,吾将观焉。赵盾起,将进剑,祁弥明自下呼之曰:盾食饱则出,何故拔剑于君所?赵盾知之,躇[chuo4]阶而走。灵公有周狗,谓之獒[ao2],呼獒而属[zhu3]之,獒亦躇阶而从之。祁弥明逆而踆[cun2]之,绝其颔[han4]。赵盾顾曰:君之獒不若臣之獒也!然而宫中甲鼓而起,有起干甲中者,抱赵盾而乘之。赵盾顾曰:吾何以得此于子?曰:子某时所食[si4]活我于暴[pu4]桑下者也。赵盾曰:子名为谁?曰:吾君孰为介?子之乘矣,何问吾名?赵盾驱而出,众无留之者。赵穿缘民众不说[yue4],起弑灵公,然后迎赵盾而入,与之立于朝,而立成公黑臀。

宣公八年

夏六月,公子遂如齐,至黄乃复。

传:其言至黄乃复何?有疾也。何言乎有疾乃复?讥。何讥尔?大夫以君命出,闻丧[sang1]徐行而不反。

(解:大夫当以君命为重。)

成公二年

秋,七月,齐侯使国佐如师。己酉,及国佐盟于袁娄[lou2]。

传:君不行使乎大夫,此其行使乎大夫何?佚[yi4]获也。其佚获奈何?师还齐侯,晋郤[xi4]克投戟逡[qun1]巡再拜稽首马前。逢丑父者,顷公之车右也。面目与顷公相似,衣服与顷公相似,代顷公当左。使顷公取饮,顷公操饮而至,曰:革取清者。顷公用是佚而不反。逢丑父曰:吾赖社稷之神灵,吾君已免矣。郤克曰:欺三军者,其法奈何?曰:法斮[zhuo2]。于是斮逢丑父。

何注:丑父死君不贤之者,经有使乎大夫,于王法顷公当绝。如贤丑父,是赏人之臣绝其君也。若以丑父故不绝顷公,是开诸侯战不能死难也。如以衰世无绝顷公者,自齐所当善尔,非王法所当贵。

成公十六年

九月,晋人执季孙行[hang2]父[fu3],舍之于招丘。

传:执未可言舍之者,此其言舍之何?仁之也。曰在招丘,悕[xi1]矣。执未有言仁之者,此其言仁之何?代公执也,其代公执奈何?前此者晋人来乞师而不与。公会晋侯,将执公,季孙行父曰:此臣之罪也。于是执季孙行父。成公将会晋厉公,会不当期,将执公。季孙行父曰:臣有罪,执其君;子有罪,执其父;此听失之大者也。今此臣之罪也,舍臣之身而执臣之君,吾恐听失之为宗庙羞也。于是执季孙行父。

襄公十九年

晋士丐[gai4]帅师侵齐,至谷,闻齐侯卒,乃还。

传:还者何?善辞也。何善尔?大其不伐丧也。此受命乎君而伐齐,则何大乎其不伐丧?大夫以君命出,进退在大夫也。

17、礼节

隐公二年

九月,纪履𦈕[xu1]来逆女。

传:纪履𦈕者何?纪大夫也。何以不称使?婚礼不称主人。然则曷称?称诸父兄师友。宋公使公孙寿来纳币,则其称主人何?辞穷也。辞穷者何?无母也。然则纪有母乎?曰有。有则何以不称母?母不通也。外逆女不书,此何以书?讥。何讥尔?讥始不亲迎也。始不亲迎昉[fang3]于此乎?前此矣。前此则曷为始乎?此托始焉尔。曷为托始焉尔?春秋之始也。女曷为或称女,或称妇,或称夫人?女在其国称女,在涂称妇,入国称夫人。

何注:礼所以必亲迎者,所以示男先女也。春秋正夫妇之始也。夫妇正则父子亲,父子亲则君臣和,君臣和则天下治,故夫妇者,人道之始,王教之端。

桓公七年

夏,谷伯绥来朝。邓侯吾离来朝。

传:皆何以名?失地之君也。其称侯朝何?贵者无后,待之以初也。

桓公八年

春正月己卯,烝[zheng1]。

传:烝者何?冬祭也。春曰祠[ci2],夏曰礿[yue4],秋曰尝,冬曰烝。常事不书,此何以书?讥。何讥尔?讥亟[qi4]也。亟则黩[du2],黩则不敬。君子之祭也,敬而不黩。疏则怠,怠则忘。士不及兹四者,则冬不裘,夏不葛。

庄公二十八年

臧孙辰告籴于齐。

传:告籴[di2]者何?请籴也。何以不称使?以为臧孙辰之私行也。曷为以为臧孙辰之私行?君子之为国也,必有三年之委[wei4];一年不熟,告籴,讥也。

何注:古者三年耕,必余一年之储;九年耕,必有三年之积,虽遇凶灾,民不饥乏。庄公享国二十八年,而无一年之畜,危亡切近,故讳,使若国家不匮,大夫自私行籴也。

闵公二年

秋八月辛丑,公薨[hong1]。

传:公薨何以不地?隐之也。何隐尔?弑[shi4]也。孰弑之?庆父也。杀公子牙,今将尔,季子不免。庆父弑二君,何以不诛?将而不免,遏恶也;既而不可及,缓追逸贼,亲亲之道也。

(解:厚兄弟也。)

僖公八年

春王正月,公会王人、齐侯、宋公、卫侯、许男、曹伯、陈世子款、郑世子华,盟于洮[tao2]。

传:王人者何?微者也。曷为序乎诸侯之上?先王命也。

僖公二十年

夏,郜子来朝。

传:郜子者何?失地之君也。何以不名?兄弟辞也。

僖公二十五年

宋杀其大夫。

传:何以不名?宋三世无大夫,三世内娶也。

何注:内娶大夫女也。言无大夫者,礼:不臣妻之父母。国内皆臣,无娶道,故绝去大夫名,正其义也。外小恶正之者,宋以内娶,故公族以弱,妃党益彊[qiang2],威权下流,政分三门,卒生篡弑,亲亲出奔,疾其末,故正其本。

文公二年

公子遂如齐纳币。

传:纳币不书,此何以书?讥。何讥尔?讥丧[sang1]娶也。娶在三年之外,则何讥乎丧娶?三年之内不图婚。吉禘[di4]于庄公,讥。然则曷为不于祭焉讥?三年之恩疾矣,非虚加之也,以人心为皆有之。以人心为皆有之,则曷为独于娶焉讥?娶者,大吉也,非常吉也。其为吉者主于己,以为有人心焉者,则宜于此焉变矣!

宣公十五年

初税亩。

传:初者何?始也。税亩者何?履亩而税也。初税亩,何以书?讥。何讥尔?讥始履亩而税也。何讥乎始履亩而税?古者什一而藉。古者曷为什一而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多乎什一,大桀、小桀;寡乎什一,大貉[mo4]、小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什一行而颂声作矣。

何注:颂声者,大平歌颂之声,帝王之高致也。春秋经传数万,指意无穷,状相须而举,相待而成,至此独言颂声作者,民以食为本也。夫饥寒并至,虽尧、舜躬化,不能使野无寇盗;贫富兼并,虽皋[gao1]陶[yao2]制法,不能使彊不陵弱,是故圣人制井田之法而口分之:一夫一妇受田百亩,以养父母妻子,五口为一家,公田十亩,即所谓十一而税也。庐[lu2]舍二亩半,凡为田一顷十二亩半,八家而九顷,共为一井,故曰井田。庐舍在内,贵人也。公田次之,重公也。私田在外,贱私也。井田之义;一曰无泄地气,二曰无费一家,三曰同风俗,四曰合巧拙,五曰通财货。因井田为市,故俗语曰市井。种谷不得种一谷,以备灾害。田中不得有树,以妨五谷。还庐舍种桑荻[di2]杂菜,畜五母鸡两母豕[shi3],瓜果种疆[jiang1]畔[pan4],女上蚕织,老者得衣[yi4]帛焉,得食肉焉,死者得葬焉。多于五口名曰余夫,余夫以率受田二十五亩。十井共出兵车一乘。司空谨别田之高下善恶,分为三品:上田一岁一垦,中田二岁一垦,下田三,岁一垦;肥饶不得独乐,墝[qiao1]埆[que4]不得独苦,故三年一换主易居,财均力平,兵车素定,是谓均民力,彊国家。在田曰庐,在邑曰里。一里八十户,八家共一巷。中里为校室,选其耆[qi2]老有高德者名曰父老,其有辩护伉[kang4]健者为里正,皆受倍田,得乘[cheng2]马。父老比三老孝弟官属,里正比庶人在官。吏民春夏出田,秋冬入保城郭。田作之时,春,父老及里正旦开门坐塾上,晏出后时者不得出,莫[mu4]不持樵[qiao2]者不得入。五谷毕入,民皆居宅,里正趋缉[ji1,qi4入]绩[ji1],男女同巷,相从夜绩,至于夜中,故女功一月得四十五日作,从十月尽正月止。男女有所怨恨,相从而歌,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男年六十,女年五十无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间求诗,乡移于邑,邑移于国,国以闻于天子,故王者不出牖[you3]户尽知天下所苦,不下堂而知四方。十月事讫[qi4],父老教于校室,八岁者学小学,十五者学大学,其有秀者移于乡学,乡学之秀者移于庠[xiang2],庠之秀者移于国学。学于小学,诸侯岁贡小学之秀者于天子,学于大学,其有秀者命曰造士,行同而能偶,别之以射,然后爵之。士以才能进取,君以考功授官。三年耕余一年之畜,九年耕余三年之积,三十年耕有十年之储,虽遇唐尧之水,殷汤之旱,民无近忧,四海之内莫不乐其业,故曰颂声作矣。

襄公三十年

秋七月,叔弓如宋,葬宋共姬。

传:外夫人不书葬,此何以书?隐之也。何隐尔?宋灾,伯姬卒焉。其称谥[shi4]何?贤也。何贤尔?宋灾,伯姬存焉,有司复曰:火至矣,请出。伯姬曰:不可。吾闻之也:妇人夜出,不见傅、母不下堂。傅至矣,母未至也。逮乎火而死。

晋人、齐人、宋人、卫人、郑人、曹人、莒人、邾娄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娄人会于澶渊,宋灾故。

传:宋灾故者何?诸侯会于澶[chan2]渊,凡为宋灾故也。会未有言其所为者,此言所为何?录伯姬也。诸侯相聚,而更宋之所丧,曰:死者不可复生,尔财复矣!此大事也,曷为使微者?卿也。卿则其称人何?贬。曷为贬?卿不得忧诸侯也。

(解:共姬之死,时人重之,故春秋备录之,贤贤也。)

哀公十二年

夏五月甲辰,孟子卒。

传:孟子者何?昭公之夫人也。其称孟子何?讳娶同姓,盖吴女也。

何注:礼,不娶同姓,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为同宗共祖,乱人伦,与禽兽无别。昭公既娶,讳而谓之吴孟子。春秋不繋吴者,礼,妇人繋姓不繋国,虽不讳,犹不繋国也。

18、大恶

隐西元年

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yan1]。

传:克之者何?杀之也。杀之则曷为谓之克?大郑伯之恶也。曷为大郑伯之恶?母欲立之,己杀之,如勿与而已矣。段者何?郑伯之弟也。何以不称弟?当国也。其地何?当国也。齐人杀无知何以不地?在内也。在内虽当国不地也。不当国虽在外亦不地也。

隐公二年

无骇[hai4]帅师入极。

传:无骇者何?展无骇也。何以不氏?贬。曷为贬?疾始灭也。始灭昉[fang3]于此乎?前此矣。前此则曷为始乎此?托始焉尔。曷为托始焉尔?春秋之始也。此灭也,其言入何?内大恶,讳也。

隐公十年

六月壬戌,公败宋师于菅[guan1]。辛未取郜[gao4],辛巳取防。

传:取邑不日,此何以日?一月而再取也。何言乎一月而再取?甚之也。内大恶讳,此其言甚之何?春秋录内而略外,于外大恶书,小恶不书,于内大恶讳,小恶书。

桓公二年

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

传:此取之宋,其谓之郜鼎何?器从名,地从主人。器何以从名?地何以从主人?器之与人,非有即尔。宋始以不义取之,故谓之郜鼎;至乎地之与人则不然,俄而可以为其有矣。然则为取可以为其有乎?曰:否。何者?若楚王之妻[qi4]媦[wei4],无时焉可也。

戊申,纳于太庙。

传:何以书?讥。何讥尔?遂乱受赂,纳于太庙,非礼也。

庄公八年

夏,师及齐师围成,成降于齐师。

传:成者何?盛[cheng2]也。盛则曷为谓之成?讳灭同姓也。曷为不言降吾师?辟之也。

僖公二年

虞师、晋师灭夏阳。

传:虞,微国也,曷为序乎大国之上?使虞首恶也。曷为使虞首恶?虞受赂,假灭国者道,以取亡焉。其受赂奈何?献公朝诸大夫而问焉,曰:寡人夜者寝而不寐,其意也何?诸大夫有进对者曰:寝不安与?其诸侍御有不在侧者与?献公不应。荀息进曰:虞郭见与?献公揖而进之,遂与之入而谋曰:吾欲攻郭,则虞救之;攻虞,则郭救之,如之何?愿与子虑之。荀息对曰:君若用臣之谋,则今日取郭,而明日取虞尔,君何忧焉?献公曰:然则奈何?荀息曰:请以屈产之乘[sheng4]与垂棘[ji1]之白璧,往必可得也。则宝出之内藏,藏之外府;马出之内厩[jiu4],系之外厩尔,君何丧焉?献公曰:诺。虽然,宫之奇存焉,如之何?荀息曰:宫之奇知则知矣!虽然,虞公贪而好宝,见宝必不从其言,请终以往。于是终以往,虞公见宝许诺。宫之奇果谏:记曰:唇亡则齿寒。虞、郭之相救,非相为赐,则晋今日取郭,而明日虞从而亡尔。君请勿许也。虞公不从其言,终假之道以取郭。还[xuan2]四年,反取虞。虞公抱宝牵马而至。荀息见曰:臣之谋何如?献公曰:子之谋则已行矣,宝则吾宝也,虽然,吾马之齿亦已长矣!盖戏之也。夏阳者何?郭之邑也。曷为不系于郭?国之也。曷为国之?君存焉尔。

僖公二十五年

春王正月丙午,卫侯毁灭邢。

传:卫侯毁,何以名?绝。曷为绝之?灭同姓也。

襄公五年

叔孙豹、鄫[zeng1]世子巫如晋。

传:外相如不书,此何以书?为叔孙豹率而与之俱也。叔孙豹则曷为率而与之俱?盖舅出也。莒将灭之,故相与往殆乎晋也。莒将灭之,则曷为相与往殆乎晋?取后乎莒也。其取后乎莒奈何?莒女有为鄫夫人者,盖欲立其出也。

六年,莒人灭鄫。

(解:以异姓为后,倍宗庙,犹国灭也。)

19、实与文不与

(解:春秋笔法也。文与者,大居正也;实与者,行权也。然则经权不相乱,相辅相成也。)

隐公四年

冬十有二月,卫人立晋。

传:晋者何?公子晋也。立者何?立者不宜立也。其称人何?众立之之辞也。然则孰立之?石碏立之。石碏[que4]立之,则其称人何?众之所欲立也。众虽欲立之,其立之非也。

僖公二十八年

晋人执卫侯归之于京师。

传:归之于者何?归于者何?归之于者罪已定矣,归于者罪未定也。罪未定,则何以得为伯执?归之于者,执之于天子之侧者也,罪定不定,已可知矣。归于者,非执之于天子之侧者也,罪定不定,未可知也。卫侯之罪何?杀叔武也。何以不书?为叔武讳也。春秋为贤者讳。何贤乎叔武?让国也。其让国奈何?文公逐卫侯而立叔武,叔武辞立而他人立,则恐卫侯之不得反也,故于是已立,然后为践土之会,治反卫侯。卫侯得反,曰:叔武篡我。元咺[xuan1]争之曰:叔武无罪。终杀叔武,元咺走而出。此晋侯也,其称人何?贬。曷为贬?卫之祸,文公为之也。文公为之奈何?文公逐卫侯而立叔武,使人兄弟相疑,放乎杀母弟者,文公为之也。

僖公三十年

卫侯郑归于卫。

传:此杀其大夫,其言归何?归恶乎元咺也。曷为归恶乎元咺?元咺之事君也,君出则己入,君入则己出,以为不臣也。

文公十四年

晋人纳接菑[zi1]于邾娄,弗克纳。

传:纳者何?入辞也。其言弗克纳何?大其弗克纳也。何大乎其弗克纳?晋郤[xi4]缺帅师,革车八百乘,以纳接菑于邾娄,力沛若有余而纳之。邾娄人言曰:接菑,晋出也;貜[jue2]且[ju1],齐出也。子以其指,则接菑也四,貜且也六。子以大国压之,则未知齐、晋孰有之也,贵则皆贵矣。虽然,貜且也长。郤缺曰:非吾力不能纳也,义实不尔克也。引师而去之,故君子大其弗克纳也。此晋郤缺也,其称人何?贬。曷为贬?不与大夫专废置君也。曷为不与?实与而文不与。文曷为不与?大夫之义,不得专废置君也。

宣公十五年

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

传:外平不书,此何以书?大其平乎已也。何大乎其平乎已?庄王围宋,军有七日之粮尔。尽此不胜,将去而归尔。于是使司马子反乘堙[yin1]而窥宋城,宋华[hua4]元亦乘堙而出见之。司马子反曰:子之国何如?华元曰:惫[bei4]矣。曰:何如?曰:易子而食之,析骸[hai2]而炊[chui1]之。司马子反曰:嘻!甚矣惫!虽然,吾闻之也:围者柑[qian2]马而秣[mo4]之,使肥者应客,是何子之情也?华元曰:吾闻之:君子见人之厄则矜之,小人见人之厄则幸之。吾见子之君子也,是以告情于子也。司马子反曰:诺,勉之矣!吾军亦有七日之粮尔,尽此不胜,将去而归尔。揖而去之,反于庄王。庄王曰:何如?司马子反曰:惫矣!曰:何如?曰: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庄王曰:嘻!甚矣惫!虽然,吾今取此,然后而归尔。司马子反曰:不可。臣已告之矣,军有七日之粮尔。庄王怒曰:吾使子往视之,子曷为告之?司马子反曰:以区区之宋,犹有不欺人之臣,可以楚而无乎?是以告之也。庄王曰:诺。舍而止。虽然,吾犹取此然后归尔。司马子反曰:然则君请处于此,臣请归尔。庄王曰:子去我而归,吾孰与处于此?吾亦从子而归尔。引师而去之,故君子大其平乎已也。此皆大夫也,其称人何?贬。曷为贬?平者在下也。

昭公十九年

夏,五月戊辰,许世子止弑其君买。

冬,葬许悼公。

传:贼未讨,何以书葬?不成于弑也。曷为不成于弑?止进药而药杀也。止进药而药杀,则曷为加弑焉尔?讥子道之不尽也。其讥子道之不尽奈何?曰:乐正子春之视疾也。复加一饭则脱然愈,复损一饭则脱然愈;复加一衣则脱然愈,复损一衣则脱然愈。止进药而药杀,是以君子加弑焉尔,曰许世子止弑其君买,是君子之听止也;葬许悼公,是君子之赦止也。赦止者,免止之罪辞也。

定西元年

三月,晋人执宋仲几[ji1]于京师。

传:仲几之罪何?不蓑[suo1]城也。其言于京师何?伯讨也。伯讨则其称人何?贬。曷为贬?不与大夫专执也。曷为不与?实与而文不与。文曷为不与?大夫之义,不得专执也。

定公十三年

晋赵鞅[yang1]归于晋。

传:此叛也,其言归何?以地正国也。其以地正国奈何?晋赵鞅取晋阳之甲以逐荀寅与士吉射。荀寅与士吉射者,曷为者也?君侧之恶人也。此逐君侧之恶人,曷为以叛言之?无君命也。

20、春秋笔法

(解:实与而文不与之例见前。)

隐西元年

公子益师卒。

传:何以不日?远也。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

隐公六年

秋七月。

传:此无事,何以书?春秋虽无事,首时过则书。首时过则何以书?春秋编年,四时具然后为年。

隐公七年

春王三月,叔姬归于纪。滕侯卒。

传:何以不名?微国也。微国则其称侯何?不嫌也。春秋贵贱不嫌同号,美恶不嫌同辞。

僖公十年

夏,齐侯、许男伐北戎。晋杀其大夫里克。

传:里克弑二君,则曷为不以讨贼之辞言之?惠公之大夫也。然则孰立惠公?里克也。里克弑奚齐、卓子,逆惠公而入。里克立惠公,则惠公曷为杀之?惠公曰:尔既杀夫二孺子矣,又将图寡人,为尔君者,不亦病乎?于是杀之。然则曷为不言惠公之入?晋之不言出入者,踊[yong3]为文公讳也。齐小白入于齐,则曷为不为桓公讳?桓公之享国也长,美见乎天下,故不为之讳本恶也。文公之享国也短,美未见乎天下,故为之讳本恶也。

僖公十有六年

春王正月戊申朔,霣[yun3]石于宋五。是月,六鹢[yi4]退飞,过宋都。

传:曷为先言霣而后言石?霣石记闻,闻其磌[tian2]然,视之则石,察之则五。是月者何?仅逮是月也。何以不日?晦日也。晦则何以不言晦?春秋不书晦也。朔有事则书,晦虽有事不书。曷为先言六而后言鹢?六鹢退飞,记见也,视之则六,察之则鹢,徐而察之则退飞。五石六鹢,何以书?记异也。外异不书,此何以书?为王者之后记异也。

僖公十七年

夏,灭项。

传:孰灭之?齐灭之。曷为不言齐灭之?为桓公讳也。春秋为贤者讳。此灭人之国,何贤尔?君子之恶恶也疾始,善善也乐终。桓公尝有继绝,存亡之功,故君子为之讳也。

昭公十有二年

春,齐高偃师师纳北燕伯于阳。

传:伯于阳者何?公子阳生也。子曰:我乃知之矣。在侧者曰:子茍知之,何以不革?曰:如尔所不知何?春秋之信史也,其序则齐桓、晋文,其会则主会者为之也,其词则丘[讳,读mou3]有罪焉耳!

(解:春秋虽藏微言,然其所据皆信史也。)

昭公二十年

夏,曹公孙会自鄸[meng4]出奔宋。

传:奔未有言自者,此其言自何?畔也。畔则曷为不言其畔?为公子喜时之后讳也。春秋为贤者讳。何贤乎公子喜时?让国也。其让国奈何?曹伯庐卒于师,则未知公子喜时从与?公子负刍从与?或为主于国?或为主于师?公子喜时见公子负刍之当主也,逡巡而退。贤公子喜时,则曷为为会讳?君子之善善也长,恶恶也短,恶恶止其身,善善及子孙。贤者子孙,故君子为之讳也。

定西元年

春王。

传:定何以无正月?正月者,正即位也。定无正月者,即位后也。即位何以后?昭公在外,得入不得入,未可知也。曷为未可知?在季氏也。定、哀多微辞,主人习其读而问其传,则未知己之有罪焉尔。

(解:孔子生当乱世,其时诸侯恶周家旧典不便于自己放恣,皆灭去其籍,故夫子大义不得不托以微言,而口传于二三子之间。)

哀公十四年

春,西狩获麟。

传:何以书?记异也。何异尔?非中国之兽也。然则孰狩之?薪采者也。薪采者则微者也,曷为以狩言之?大之也。曷为大之?为获麟大之也。曷为获麟大之?麟者,仁兽也。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有以告者曰:有麇[jun1]而角者。孔子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反袂[mei4]拭面,涕沾袍。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西狩获麟,孔子曰:吾道穷矣!春秋何以始乎隐?祖之所逮闻也。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何以终乎哀十四年?曰:备矣!君子曷为为春秋?拨乱世,反诸正,莫近诸春秋。则未知其为是与?其诸君子乐道尧舜之道与?末不亦乐乎尧舜之知君子也?制春秋之义以俟后圣,以君子之为,亦有乐乎此也。

(解:公羊以孔子获麟而后作春秋,故春秋为夫子晚年定论。)

附:公羊学治经方法

我们把《春秋公羊传》原文、董仲舒《春秋繁露》、何邵公(讳休)《春秋公羊经传解诂》称为“公羊本论”。注与传冲突者以传为准,董何冲突者,决以传,不能决,存疑。凡能由“公羊本论”推理得来的观念,才是“公羊学推论”,否则只能称为自家解释,或“某家公羊学”。这样,因为公羊本论的文献并不太多,就构成了一个封闭系统。这个系统反映的,就是在两汉时期,确实可征的一种“道统理念”,一种可信的“华夏精神”。我们以此,可以用来分析历史,可以用来理解世界(如解释西方历史),可以用来指导现实(如今天的哲学与政治),并保证这一推导过程确实延续了华夏民族(将近)源头处的思维。我想,这就是公羊学在今天的价值。

当然,汉代就已三传并行,但公羊学素来重视家法(也正因如此,他才更纯正保存了当年的思想体系),所以我们提倡“公羊本论”,而不将三传合参。因为那种合参,在看似渊博的表面下,实则不过掺杂了编者自己的私念。而从思想的研究,和思想的移植(在今天恢复华夏的传统思想就可以看做是对古代思想的移植了)看来,学说的相对纯净、封闭,恰恰是最大的价值;何况这本身也是公羊学派的内在逻辑。而我们希望把公羊学用“本论”的模式封闭起来,并不是要抑制其创新,而是要将公羊学正统地应用于今天的世界。对于思想而言,他的疆界不在自己体系的(公理、范畴或者文字量)大小,而在他所接触的世界的大小!

汉朝除董何之外,亦有公羊家文献保存下来,但皆非全帙,且有“倍经任意,反传违戾”之虞,故我等仅可参考,而标明来源。至于唐宋明春秋注,亦多宗公羊大义者;清季以来尚多自称公羊学者。然而,皆须证明可由“公羊本论”(也就是本传、何注、董子)推出,方可称为“公羊学推论”。所以,大家在谈论公羊时,要注意追本溯源,庶免于乱世杂沓之说。

六艺论

《案:郑康成之六艺论,据皮鹿门辑佚。此书今人或谓政治神学矣,若然,则汉家义理正藏乎此,亦如泰西纲常之藏于神学矣。纬书难读,本篇可略见焉。》

六蓺者,图所生也。《太常案:所谓图书者,犹洪范九畴也。洪范非但治水之物,则图书亦非但龟甲之文。实皆治国之古训也。》

河图洛书,皆天神言语,所以教告王者也。《河图由天,洛书自地。谶纬注说皆言文王受洛书,而言天命者,以河、洛所出,当天地之位,故托之天地,以示法耳,其实皆是天命。故六艺论云:河图洛书,皆天神言语,所以教告王者也。是图书皆天所命,故文王虽受洛书,亦天命也。帝王革易,天使之然,故后世创基之王,虽无河洛符瑞,皆亦谓之受命。以其得有天下,是命与之,故此亦云受天命而王天下也。》

太平嘉瑞,图书之出,必龟龙衔负焉。黄帝、尧、舜、周公是其正也。若禹观河见长人,皋陶于洛见黑公,汤登尧台见黑鸟,至武王渡河白鱼跃,文王赤雀止于户,秦穆公白雀集于车,是其变也。

易者,阴阳之象,天地之所变化,政教之所生,自人皇初起。

易之为名也,一言而函三义。简易,一也。变易,二也。不易,三也。故繋辞云:乾坤,其易之蕴邪?又云:易之门户邪?又云:夫干,确然示人易矣。夫坤,𬯎然示人简矣。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此言其简易之法则也。又云:其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以为典要,唯变所适。此言其顺时变易,出入移动者也。又云: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此则言其张设布列不易者也。据此三义,而说易之道,广矣,大矣。

神农重卦。

夏曰连山,殷曰归藏,周曰周易。

连山者,象山之出云,连连不绝。归藏者,万物莫不归藏于其中。周易者,言易道周普,无所不备。

虙羲作十言之教,曰: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消、息,无文字,谓之易。

遂皇之后,历六纪九十一代,至伏牺始作十言之教,以厚君民之别。

燧人在伏牺之前,凡六纪九十一代。《广雅云:一纪二十六万七千年。六纪,计一百六十万二千年也。》

燧人至伏牺一百八十七代。《郑数伏牺、女娲、神农,非谓其人身自相接,其间代之王多矣。》

太昊帝,包牺氏,姓风,虵身人首,有圣德。燧人殁,伏羲皇生,其世有五十九姓。羲皇始序,制作法度,皆以木德王也。制嫁取之礼,受龙图,以龙纪官,故曰龙师在位,合一万一千一十二年。炎帝神农氏,姓姜,人身牛首,有火瑞,即以火德王,有七世,合五百年也。

轩辕皇,姓公孙,二十五月而生,有珠衡日角之相,以土德王天下,建寅月为岁首。生子二十五人,有十二姓,凡十三世,合治一千七十二年。梦受帝箓,遂与天老巡河而受之,得河图书,师于牧马小童,拜广成丈人于崆峒山。

轩皇有景云之瑞,用云纪官。少昊帝有凤鸟之瑞,故以鸟名官焉。

宓羲氏为网罟,以畋以渔,取牺牲以充庖厨,故曰庖羲氏。神农斵木为耒耜,揉木为耨揉,始教天下种五谷,故号为神农氏也。

黄帝佐官有七人。苍颉造书字。大挠造甲子。隶首造算数。容成造历日。歧伯造医方。鬼谀区造占候。奚仲造车,作律管与坛𫮃礼也。

孔子求书,得黄帝玄孙帝魁之书,迄于秦穆公,凡三千二百四十篇。断远取近,定可以为世法者百二十篇,以百二篇为尚书,十八篇为中候。以为去三千一百二十篇,以上取黄帝玄孙,以为不可依用。

民间得泰誓。

若尧知命在舜,舜知命在禹,犹求于群臣,举于侧陋,上下交让,务在服人。孔子曰:人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之谓也。《案:郑引论语有趣,若今曰程序正确是也。所谓民可使由之者,程序正确,人无异议也。所谓不可使知之者,至于经权所在,固非民所能也。公羊曰:立者不宜立也,榖梁曰:故君子大居正,亦犹是也。》

诗者,弦歌讽喻之声也。自书契之兴,朴略尚质,面称不为谄,目谏不为谤,君臣之接如朋友然,在于恳诚而已。斯道稍衰,奸伪以生,上下相犯。及其制礼,尊君卑臣,君道刚严,臣道柔顺。于是箴谏者希,情志不通。故作诗者以诵其美,而讥其过。

唐、虞始造其初,至周分为六诗。

孔子录周衰之歌,及众国贤圣之遗风,自文王创基,至于鲁僖,四百年间,凡取三百五篇,合为国风、雅、颂。

春秋纬演孔图云:诗含五际、六情。汎历枢云:午亥之际为革命,卯酉之际为改正。辰在天门,出入候听。卯,天保也。酉,祈父也。午,采芑也。亥,大明也。然则亥为革命,一际也。亥又为天门出入候听,二际也。卯为阴阳交际,三际也。午为阳谢阴兴,四际也。酉为阴盛阳微,五际也。其六情者,则春秋云:喜怒哀乐好恶是也。

河间献王好学,其博士毛公善说诗,献王号之曰毛诗。

注诗宗毛为主,其义则若隐,略则更表明。如有不同,即下己意,使可识别也。《案:郑笺有注诂训传者,有更表明其义者。此郑学之要道也。亦见汉儒训诂之为明义也。况六艺者,图所生乎?》

未有若今传训章句。

文王创基,至鲁僖闲,商颂不在数矣。孔子删诗时,录此五章,岂无意哉?商邑翼翼,四方之极。我有嘉客,亦不夷怿。岂能忘哉?景山,商坟墓之所在也。商邑之大,岂无贤才哉?松柏丸丸,在于斲而迁之。方斲而敬承之以用之尔。松柏小材,有挺而整布;众楹大材,有闲而静别;既各得施,则寝成而孔安矣。拱成群材,而任以成国,则人君高拱仰成矣。是绸缪牖户之义也。

礼者,序尊卑之制,崇敬让之节也。

唐虞有三礼,至周分为五礼。《郑云:五礼,公侯伯子男之礼。》

礼其初起,盖与诗同时。

王莽时,刘歆、孔昭以为易震、巽等六子之卦为六宗。汉武即位,依虞书禋于六宗,礼用大社。《郑君以星、辰、司中、司命、风师、雨师,为六宗。》

汉兴,高堂生得礼十七篇。后得孔氏壁中河间献王古文礼五十六篇。计百三十一篇。周礼六篇。其十七篇与高堂生所传同,而字多异。其十七篇外,则逸礼是也。

周官,壁中所得六篇。汉书说河间献王开献书之路,得周官有五篇,失其冬官一篇,乃购千金不得,取考工记以补其阙。

案汉书蓺文志、儒林传云,传礼者十三家。唯高堂生及五传弟子戴德、戴圣名在也。五传弟子谓高堂生之学:萧奋、孟卿、后苍、戴德、戴圣也。

今礼行于世者,戴德、戴圣之学也。戴德传记八十五篇,则大戴礼是也。戴圣传礼四十九篇,则此礼记是也。

春秋者,国史所记人君动作之事,左史所记为春秋,右史所记为尚书。春秋者,古史所记动作之事。右史纪事,左史记言。

孔子既西狩获麟,自号素王,为后世受命之君制明王之法。

治公羊者,胡毌生、董仲舒,董仲舒弟子嬴公,嬴公弟子眭孟,眭孟弟子庄彭祖及颜安乐,安乐弟子阴丰、刘向、王彦。

玄又为之注。

左氏善于礼,公羊善于谶,穀梁善于经。

孔子以六蓺题目不同,指意殊别,恐道离散,后世莫知根源,故作孝经以总会之。

玄又为之注。


春秋三传序

《诸君于公羊何注见家法之严,左氏杜注见周孔相承,榖梁范注见通经之难可也。》

汉司空掾任城樊何休序

昔者,孔子有云: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此二学者,圣人之极致,治世之要务也。传春秋者非一,本据乱而作,其中多非常异义可怪之论。说者疑惑,至有倍经任意,反传违戾者。其势虽问,不得不广,是以讲诵师言,至于百万,犹有不解。时加让嘲辞,援引他经,失其句读,以无为有《疏:解云:公羊经传本无以周王为天囚之义,而公羊说及庄颜之徒以周王为天囚,故曰以无为有也。》,甚可闵笑者,不可胜记也。是以治古学,贵文章者,谓之俗儒。至使贾逵,縁隙奋笔,以为公羊可夺,左氏可兴。恨先师观听不决,多随二创,此世之余事。斯岂非守文持论,败绩失据之过哉?余窃悲之久矣。往者,略依胡毋生、条例《疏:解云:胡毋生夲虽以公羊经传传授。董氏犹自别作条例。故何氏取之,以通公羊也。》,多得其正,故遂隐括,使就绳墨焉。


春秋左氏传序

春秋者,鲁史记之名也。记事者,以事系[ji4]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所以纪逺近,别同异也。故史之所记,必表年以首事。《疏谓春秋之日月时例,不过君与不与小敛,及日食而已》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周礼有史官,掌邦国四方之事,达四方之志。诸侯亦各有国史。大事书之于策,小事简牍而已。孟子曰:楚谓之梼杌,晋谓之乘,而鲁谓之春秋,其实一也。韩宣子适鲁,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徳,与周之所以王。韩子所见,盖周之旧典礼经也。《案:疏申备物典册以赐伯禽者也。圣人所为,动皆有法。窃谓武库之谓旧典礼经,善读书者也。爻辞虽繁,义理则一;春秋虽乱,宪章则易,是成其用也。至于周易筮法,周礼存之,取象之道,说卦在焉。善读经者,于变中视常,于繁中得简,于乱世知礼。》周徳既衰,官失其守,上之人不能使春秋昭明。赴告策书,诸所记注音义,多违旧章。仲尼因鲁史策书成文,考其真伪,而志其典礼,上以遵周公之遗制,下以明将来之法。其敎之所存,文之所害,则刋而正之。《疏称许止之事,盖用公羊。案古文初传,不过训诂。左氏之兴,盖比附公羊而邀誉耳。然则公羊之论,或失偏颇,而其大指,则三礼存焉。武库以为夫子尊周公之制而笔削之者,可谓承上启下,立乎中道矣。然则公羊称素王,榖梁继三五,而不道周公矣。然则夫子梦寐以求,颠沛而念者,岂不周公也与?后之治公榖者,乃不能因变求礼,持简驭繁,其如夫子何?公羊通三统,榖梁信道义,盖二家本有脱然而出,粹然而华,以表于万世者也,待通彻而行之矣!邵公之功在专,而后学之失在乱;武子之憾在杂,而甲子之失也隘。》其余则皆即用旧史。史有文质,辞有详略,不必改也。故传曰其善志,又曰非圣人孰能脩之。盖周公之志,仲尼从而明之。《案:武库以夫子尊周法而考旧史,笔则笔,削则削,能述者不作,不得不作者,则以周法而加圣心焉。故曰述而不作也。》左丘明受经于仲尼,以为经者,不刊之书也。故传或先经以始事,或后经以终义,或依经以辩理,或错经以合异,随义而发。其例之所重[chong2],旧史遗文,略不尽举,非圣人所脩之要故也。《疏举秋大水为例。》身为国史,躬览载籍,必广记而备言之。其文缓,其旨逺,将令学者原始要终,寻其枝叶,究其所穷。优而柔之,使自求之,餍而饫之,使自趋之,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涣然冰释,怡然理顺,然后为得也。其发凡以言例,皆经国之常制,周公之垂法,史书之旧章,仲尼从而脩之,以成一经之通体。《此道读春秋左氏传法也。盖知事物善恶吉凶之所终始,然后得义。非牵于日月、训诂,以求微言也。杜注亦言体例,然而皆是大典,不称末节。》其微显阐幽,裁成义类者,皆据旧例而发义,指行事以正褒贬。诸称书不书,先书故书,不言不称,书曰之类,皆所以起新旧,发大义,谓之变例。然亦有史所不书,即以为义者,此盖春秋新意,故传不言凡,曲而畅之也。《谓左氏释经,以见仲尼微义。又夫子有因旧史而不改者,文则旧史,义则圣人。》其经无义例,因行事而言,则传直言其归趣而已。故发传之体有三,而为例之情有五。一曰微而显,文见于此,而起义在彼,称族尊君命,舍族尊夫人,梁亡城缘陵之类是也。二曰志而晦,约言示制,推以知例,参会不地,与谋曰及之类是也。三曰婉而成章,曲从义训,以示大顺,诸所讳辟,璧假许田之类是也。四曰尽而不污,直书其事,具文见意,丹楹刻桷[jue2],天王求车,齐侯献捷之类是也。五曰惩恶而劝善,求名而亡,欲盖而章,书齐豹盗,三叛人名之类是也。推此五体,以寻经传,触类而长之,附于二百四十二年行事,王道之正,人伦之纪备矣。或曰春秋以错文见义,若如所论,则经当有事同文异,而无其义也,先儒所传皆不其然。答曰:春秋虽以一字为褒贬,然皆须数句以成言,非如八卦之爻,可错综为六十四也,固当依传以为断。《疏:经之字也,一字异,不得成为一义。故经必须数句以成言,义则待传而后晓,不可错综经文,以求义理。故当依传以为断文异者。丘明不为发传,仲尼必无其义,安得传旨之表,妄说经文?案,此与榖梁相反。》古今言左氏春秋者多矣,今其遗文可见者十数家。大体转相祖述,进不成为错综经文以尽其变,退不守丘明之传,于丘明之传,有所不通,皆没而不说,而更肤引公羊榖梁。预今所以为异,专脩丘明之传以释经。经之条贯,必出于传。传之义例,总归诸凡。推变例以正褒贬,简二传而去异端。盖丘明之志也。其有疑错,则备论而阙之,以俟后贤。然刘子骏创通大义,贾景伯父子、许惠卿,皆先儒之美者也,末有颍子严者,虽浅近亦复名家,故特举刘贾许颍之违,以见同异。《疏谓自余服虔之徒,殊劣于此辈,故弃而不论也。》分经之年,与传之年相附,比其义类,各随而解之,名曰经传集解。又别集诸例及地名、谱第、厯数,相与为部,凡四十部十五卷,皆显其异同,从而释之,名曰释例,将令学者观其所聚,异同之说,释例详之也。或曰春秋之作,左传及榖梁无明文,说者以仲尼自卫反鲁,脩春秋,立素王,丘明为素臣。言公羊者亦云黜周而王鲁,危行言孙,以辟当时之害,故微其文,隐其义。公羊经止获麟,而左氏经终孔丘卒,敢问所安。答曰:异乎余所闻。仲尼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此制作之本意也。叹曰:鳯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盖伤时王之政也。麟鳯五灵,王者之嘉瑞也。今麟出非其时,虚其应而失其归,此圣人所以为感也。绝笔于获麟之一句者,所感而起,固所以为终也。曰:然则春秋何始于鲁隐公?答曰:周平王,东周之始王也。隐公,让国之贤君也。考乎其时则相接,言乎其位则列国,本乎其始则周公之祚胤也。若平王能祈天永命,绍开中兴;隐公能弘宣祖业,光启王室,则西周之美可寻,文武之迹不队。是故因其厯数,附其行事,采周之旧,以会成王义,垂法将来。所书之王,即平王也;所用之厯,即周正也;所称之公,即鲁隐也,安在其黜周而王鲁乎?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此其义也。若夫制作之文,所以章往考来,情见乎辞。言高则旨远,辞约则义微,此理之常,非隐之也。圣人包周身之防,既作之后,方复隐讳以辟患,非所闻也。《窃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也,公羊之说正此义也。》子路欲使门人为臣,孔子以为欺天,而云仲尼素王,丘明素臣,又非通论也。《案:所谓素王者,后人所加耳。然则曰仲尼加以王心则可。》先儒以为制作三年,文成致麟,既已妖妄,又引经以至仲尼卒,亦又近诬。《疏以杜以夫子尊周法而述之,不可谓制作。而麟是王者之瑞,非为夫子来也。》据公羊经止获麟,而左氏小邾射不在三叛之数,故余以为感麟而作,作起获麟,则文止于所起,为得其实。《出公羊。》至于反袂拭面,称吾道穷,亦无取焉。

春秋榖梁传序

昔周道衰陵,乾纲绝纽,礼壊乐崩,彝[yi2]伦攸斁[du4]。弑逆篡盗者国有,淫纵破义者比肩。是以妖灾因衅[xin4]而作,民俗染化而迁。阴阳为之愆[qian1]度,七曜为之盈缩,川岳为之崩竭,鬼神为之疵[ci1]厉[li4]。故父子之恩缺,则小弁[pan2]之刺作。君臣之礼废,则桑扈[hu4]之讽[feng4]兴。夫妇之道绝,则谷风之篇奏。骨肉之亲离,则角弓之怨彰。君子之路塞,则白驹之诗赋。天垂象,见[xian4]吉凶。圣作训,纪成败。欲人君戒慎厥行,增修德政。盖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履霜坚冰,所由者渐。四夷交侵,华戎同贯。幽王以暴虐见祸,平王以微弱东迁征。伐不由天子之命,号令出自权臣之门。故两观[guan4]表而臣礼亡,朱干设而君权丧。下陵上替,僭逼理极。天下荡荡,王道尽矣。孔子睹沧海之横流,廼喟然而叹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言文王之道,丧兴之者在己。于是就大师而正雅颂,因鲁史而修春秋,列黍离于国风,齐王徳于邦君《案:黍离者,新周也。齐王德于邦君,当谓王鲁也。》,所以明其不能复雅,政化不足以被群后也。于时则接乎隐公,故因兹以托始。该二仪之化育,赞人道之幽变。举得失以彰黜陟,明成败以著劝诫。拯颓纲以继三五,鼓芳风以扇游尘。一字之褒宠,逾华衮之赠。片言之贬,辱过市朝之挞。徳之所助,虽贱必申。义之所抑,虽贵必屈。故附势匿非者无所逃其罪,濳徳独运者无所隐其名。信不易之宏轨,百王之通典也。先王之道既弘,麟感化而来应,因事备而终篇,故绝笔于斯年。成天下之事业,定天下之邪正,莫善于春秋。春秋之传有三,而为经之旨一,臧否不同,褒贬殊致,盖九流分而微言隠,异端作而大义乖。左氏以鬻拳兵諌为爱君,文公纳币为用礼。榖梁以卫辄拒父为尊祖,不纳子纠为内恶。公羊以祭仲废君为行权,妾母称夫人为合正《此何注公羊也》。以兵谏为爱君,是人君可得而胁也。以纳币为用礼,是居丧可得而婚也。以拒父为尊祖,是为子可得而叛也。以不纳子纠为内恶,是仇雠可得而容也。《案:纳纠之时,公榖皆以不能纳也,榖梁所谓恶内者,恶失时也。公羊大复仇,亦不以纳纠见讥。况榖梁于葬桓曰:不责逾国而讨于是也。》以废君为行权,是神器可得而窥也。以妾母为夫人,是嫡庶可得而齐也。若此之类,伤教害义,不可强通者也。凡传以通经为主,经以必当为理。夫至当无二,而三传殊说,庸得不弃其所滞,择善而从乎?既不俱当,则固容俱失。若至言幽绝,择善靡从,庸得不并舍以求宗,据理以通经乎?虽我之所是,理未全当,安可以得当之难,而自绝于希通哉?而汉兴以来,瓌望硕儒,各信所习,是非纷错,准裁靡定,故有父子异同之论,石渠分争之说,废兴由于好恶,盛衰继之辩讷,斯盖非通方之至理,诚君子之所叹息也。左氏艳而富,其失也巫。榖梁清而婉,其失也短。公羊辩而裁,其失也俗。若能富而不巫,清而不短,裁而不俗,则深于其道者也。故君子之于春秋,没身而已矣。升平之末,岁次大梁,先君北蕃回轸,顿驾于吴,乃帅门生故吏,我兄弟子侄,研讲六籍,次及三传,左氏则有服、杜之注,公羊则有何、严之训。释榖梁传者,虽近十家,皆肤浅末学,不经师匠,辞理典据既无可观,又引左氏公羊以解此传,文义违反,斯害也已。于是乃商略名例,敷陈疑滞,博示诸儒同异之说。昊天不吊,太山其颓,匍匐墓次,死亡无日,日月逾迈,跂及视息,乃与二三学士及诸子弟,各记所识,幷言其意,业未及终,严霜夏坠,从弟雕落,二子泯没,天实丧予,何痛如之?今撰诸子之言,各记其姓名,名曰春秋榖梁传集解。《案:三传之判,读此已知。解诂斥背经任意,武库则总归诸凡。故师法者,公羊拨乱反正,左氏无中生有。惟榖梁自古而微,范武子亦不介怀。范君盖郑学门人,固当博物。然康成以周礼正三礼,焉知不以周礼领三传乎?榖梁师法所短者,焉非大义而末学不能乎?唐宋春秋,范实启之。然而师说无存,微言何在?自以麟经说三传,自谓恒道措三礼,亦鲜有济矣!虽然,何邵公以三科九旨复公羊,杜元凯以五十凡立左氏。众说虽异,本传俱在,亦应有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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