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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後漢書  [電子書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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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3:3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八卷上桓譚馮衍列傳上

1桓譚馮衍... : 桓譚字君山,沛國相人也。父成帝時為太樂令。譚以父任為郎,因好音律,善鼓琴。博學多通,遍習五經,皆詁訓大義,不為章句。能文章,尤好古學,數從劉歆、楊雄辯析疑異。性嗜倡樂,簡易不修威儀,而埙非毀俗儒,由是多見排扺。

2桓譚馮衍... : 哀平閒,位不過郎。傅皇后父孔鄉侯晏深善於譚。是時高安侯董賢寵幸,女弟為昭儀,皇后日已疏,晏嘿嘿不得意。譚進說曰:“昔武帝欲立衛子夫,陰求陳皇后之過,而陳后終廢,子夫竟立。今董賢至愛而女弟尤幸,殆將有子夫之變,可不憂哉!”晏驚動,曰:“然,為之柰何?”譚曰:“刑罰不能加無罪,邪枉不能勝正人。夫士以才智要君,女以媚道求主。皇后年少,希更艱難,或驅使醫巫,外求方技,此不可不備。又君侯以后父尊重而多通賓客,必借以重埶,貽致譏議。不如謝遣門徒,務執謙愨,此脩己正家避禍之道也。”晏曰“善”。遂罷遣常客,入白皇后,如譚所戒。後賢果風太醫令真欽,使求傅氏罪過,遂逮后弟侍中喜,詔獄無所得,乃解,故傅氏終全於哀帝之時。及董賢為大司馬,聞譚名,欲與之交。譚先奏書於賢,說以輔國保身之術,賢不能用,遂不與通。當王莽居攝篡弒之際,天下之士,莫不競褒稱德美,作符命以求容媚,譚獨自守,默然無言。莽時為掌樂大夫,更始立,召拜太中大夫。

3桓譚馮衍... : 世祖即位,徵待詔,上書言事失旨,不用。後大司空宋弘薦譚,拜議郎給事中,因上疏陳時政所宜,曰:

4桓譚馮衍... : 臣聞國之廢興,在於政事;政事得失,由乎輔佐。輔佐賢明,則俊士充朝,而理合世務;輔佐不明,則論失時宜,而舉多過事。夫有國之君,俱欲興化建善,然而政道未理者,其所謂賢者異也。昔楚莊王問孫叔敖曰:“寡人未得所以為國是也。”叔敖曰:“國之有是,眾所惡也,恐王不能定也。”王曰:“不定獨在君,亦在臣乎?”對曰:“君驕士,曰士非我無從富貴;士驕君,曰君非士無從安存。人君或至失國而不悟,士或至飢寒而不進。君臣不合,則國是無從定矣。”莊王曰:“善。願相國與諸大夫共定國是也。”蓋善政者,視俗而施教,察失而立防,威德更興,文武迭用,然後政調於時,而躁人可定。昔董仲舒言“理國譬若琴瑟,其不調者則解而更張。”夫更張難行,而拂眾者亡,是故賈誼以才逐,而朝錯以智死。世雖有殊能而終莫敢談者,懼於前事也。

5桓譚馮衍... : 且設法禁者,非能盡塞天下之姦,皆合眾人之所欲也,大抵取便國利事多者,則可矣。夫張官置吏,以理萬人,縣賞設罰,以別善惡,惡人誅傷,則善人蒙福矣。今人相殺傷,雖已伏法,而私結怨讎,子孫相報,後忿深前,至於滅戶殄業,而俗稱豪健,故雖有怯弱,猶勉而行之,此為聽人自理而無復法禁者也。今宜申明舊令,若已伏官誅而私相傷殺者,雖一身逃亡,皆徙家屬於邊,其相傷者,加常二等,不得雇山贖罪。如此,則仇怨自解,盜賊息矣。

6桓譚馮衍... : 夫理國之道,舉本業而抑末利,是以先帝禁人二業,錮商賈不得宦為吏,此所以抑并兼長廉恥也。今富商大賈,多放錢貨,中家子弟,為之保役,趨走與臣僕等勤,收稅與封君比入,是以眾人慕效,不耕而食,至乃多通侈靡,以淫耳目。今可令諸商賈自相糾告,若非身力所得,皆以臧畀告者。如此,則專役一己,不敢以貨與人,事寡力弱,必歸功田畝。田畝修,則穀入多而地力盡矣。

7桓譚馮衍... : 又見法令決事,輕重不齊,或一事殊法,同罪異論,姦吏得因緣為市,所欲活則出生議,所欲陷則與死比,是為刑開二門也。今可令通義理明習法律者,校定科比,一其法度,班下郡國,蠲除故條。如此,天下知方,而獄無怨濫矣。

8桓譚馮衍... : 書奏,不省。

9桓譚馮衍... : 是時帝方信讖,多以決定嫌疑。又酬賞少薄,天下不時安定。譚復上疏曰:

10桓譚馮衍... : 臣前獻瞽言,未蒙詔報,不勝憤懣,冒死復陳。愚夫策謀,有益於政道者,以合人心而得事理也。凡人情忽於見事而貴於異聞,觀先王之所記述,咸以仁義正道為本,非有奇怪虛誕之事。蓋天道性命,聖人所難言也。自子貢以下,不得而聞,況後世淺儒,能通之乎!今諸巧慧小才伎數之人,增益圖書,矯稱讖記,以欺惑貪邪,詿誤人主,焉可不抑遠之哉!臣譚伏聞陛下窮折方士黃白之術,甚為明矣;而乃欲聽納讖記,又何誤也!其事雖有時合,譬猶卜數隻偶之類。陛下宜垂明聽,發聖意,屏群小之曲說,述五經之正義,略雷同之俗語,詳通人之雅謀。

11桓譚馮衍... : 又臣聞安平則尊道術之士,有難則貴介冑之臣。今聖朝興復祖統,為人臣主,而四方盜賊未盡歸伏者,此權謀未得也。臣譚伏觀陛下用兵,諸所降下,既無重賞以相恩誘,或至虜掠奪其財物,是以兵長渠率,各生狐疑,黨輩連結,歲月不解。古人有言曰:“天下皆知取之為取,而莫知與之為取。”陛下誠能輕爵重賞,與士共之,則何招而不至,何說而不釋,何向而不開,何征而不剋!如此,則能以狹為廣,以遲為速,亡者復存,失者復得矣。

12桓譚馮衍... : 帝省奏,愈不悅。

13桓譚馮衍... : 其後有詔會議靈臺所處,帝謂譚曰:“吾欲讖決之,何如?”譚默然良久,曰:“臣不讀讖。”帝問其故,譚復極言讖之非經。帝大怒曰:“桓譚非聖無法,將下斬之。”譚叩頭流血,良久乃得解。出為六安郡丞;意忽忽不樂,道病卒,時年七十餘。

14桓譚馮衍... : 初,譚著書言當世行事二十九篇,號曰新論,上書獻之,世祖善焉。琴道一篇未成,肅宗使班固續成之。所著賦、誄、書、奏,凡二十六篇。

15桓譚馮衍... : 元和中,肅宗行東巡狩,至沛,使使者祠譚冢,鄉里以為榮。

16桓譚馮衍... : 馮衍字敬通,京兆杜陵人也。祖野王,元帝時為大鴻臚。衍幼有奇才,年九歲,能誦詩,至二十而博通群書。王莽時,諸公多薦舉之者,衍辭不肯仕。

17桓譚馮衍... : 時天下兵起,莽遣更始將軍廉丹討伐山東。丹辟衍為掾,與俱至定陶。莽追詔丹曰:“倉廩盡矣,府庫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戰矣。將軍受國重任,不捐身於中野,無以報恩塞責。”丹惶恐,夜召衍,以書示之。衍因說丹曰:“衍聞順而成者,道之所大也;逆而功者,權之所貴也。是故期於有成,不問所由;論於大體,不守小節。昔逢丑父伏軾而使其君取飲,稱於諸侯;鄭祭仲立突而出忽,終得復位,美於春秋。蓋以死易生,以存易亡,君子之道也。詭於眾意,寧國存身,賢智之慮也。故《易》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若夫知其不可而必行之,破軍殘眾,無補於主,身死之日,負義於時,智者不為,勇者不行。且衍聞之,得時無怠。張良以五世相韓,椎秦始皇博浪之中,勇冠乎賁、育,名高乎太山。將軍之先,為漢信臣。新室之興,英俊不附。今海內潰亂,人懷漢德,甚於詩人思召公也,愛其甘棠,而況子孫乎?人所歌舞,天必從之。方今為將軍計,莫若屯據大郡,鎮撫吏士,砥厲其節,百里之內,牛酒日賜,納雄桀之士,詢忠智之謀,要將來之心,待從橫之變,興社稷之利,除萬人之害,則福祿流於無窮,功烈著於不滅。何與軍覆於中原,身膏於草野,功敗名喪,恥及先祖哉?聖人轉禍而為福,智士因敗而為功,願明公深計而無與俗同。”丹不能從。進及睢陽,復說丹曰:“蓋聞明者見於無形,智者慮於未萌,況其昭晢者乎?凡患生於所忽,禍發於細微,敗不可悔,時不可失。公孫鞅曰:‘有高人之行,負非於世;有獨見之慮,見贅於人。’故信庸庸之論,破金石之策,襲當世之操,失高明之德。夫決者智之君也,疑者事之役也。時不重至,公勿再計。”丹不聽,遂進及無鹽,與赤眉戰死。衍乃亡命河東。

18桓譚馮衍... : 更始二年,遣尚書僕射鮑永行大將軍事,安集北方。衍因以計說永曰:

19桓譚馮衍... : 衍聞明君不惡切愨之言,以測幽冥之論;忠臣不顧爭引之患,以達萬機之變。是故君臣兩興,功名兼立,銘勒金石,令問不忘。今衍幸逢寬明之日,將值危言之時,豈敢拱默避罪,而不竭其誠哉!

20桓譚馮衍... : 伏念天下離王莽之害久矣。始自東郡之師,繼以西海之役,巴、蜀沒於南夷,緣邊破於北狄,遠征萬里,暴兵累年,禍挐未解,兵連不息,刑法彌深,賦斂愈重。眾彊之黨,橫擊於外,百僚之臣,貪殘於內,元元無聊,飢寒並臻,父子流亡,夫婦離散,廬落丘墟,田疇蕪穢,疾疫大興,災異蜂起。於是江湖之上,海岱之濱,風騰波涌,更相駘藉,四垂之人,肝腦塗地,死亡之數,不啻太半,殃咎之毒,痛入骨髓,匹夫僮婦,咸懷怨怒。皇帝以聖德靈威,龍興鳳舉,率宛、葉之眾,將散亂之兵,喢血昆陽,長驅武關,破百萬之陳,摧九虎之軍,雷震四海,席卷天下,攘除禍亂,誅滅無道,一期之閒,海內大定。繼高祖之休烈,修文武之絕業,社稷復存,炎精更輝,德冠往初,功無與二。天下自以去亡新,就聖漢,當蒙其福而賴其願。樹恩布德,易以周洽,其猶順驚風而飛鴻毛也。然而諸將虜掠,逆倫絕理,殺人父子,妻人婦女,燔其室屋,略其財產,飢者毛食,寒者裸跣,冤結失望,無所歸命。今大將軍以明淑之德,秉大使之權,統三軍之政,存撫并州之人,惠愛之誠,加乎百姓,高世之聲,聞乎群士,故其延頸企踵而望者,非特一人也。且大將軍之事,豈得珪璧其行,束修其心而已哉?將定國家之大業,成天地之元功也。昔周宣中興之主,齊桓霸彊之君耳,猶有申伯、召虎、夷吾、吉甫攘其蝥賊,安其疆宇。況乎萬里之漢,明帝復興,而大將軍為之梁棟,此誠不可以忽也。

21 桓譚馮衍... : 且衍聞之,兵久則力屈,人愁則變生。今邯鄲之賊未滅,真定之際復擾,而大將軍所部不過百里,守城不休,戰軍不息,兵革雲翔,百姓震駭,柰何自怠,不為深憂?夫并州之地,東帶名關,北逼彊胡,年穀獨孰,人庶多資,斯四戰之地,攻守之場也。如其不虞,何以待之?故曰“德不素積,人不為用。備不豫具,難以應卒”。今生人之命,縣於將軍,將軍所杖,必須良才,宜改易非任,更選賢能。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審得其人,以承大將軍之明,雖則山澤之人,無不感德,思樂為用矣。然後簡精銳之卒,發屯守之士,三軍既整,甲兵已具,相其土地之饒,觀其水泉之利,制屯田之術,習戰射之教,則威風遠暢,人安其業矣。若鎮太原,撫上黨,收百姓之歡心,樹名賢之良佐,天下無變,則足以顯聲譽,一朝有事,則可以建大功。惟大將軍開日月之明,發深淵之慮,監六經之論,觀孫吳之策,省群議之是非,詳眾士之白黑,以超周南之跡,垂甘棠之風,令夫功烈施於千載,富貴傳于無窮。伊、望之策,何以加茲!

22桓譚馮衍... : 永既素重衍,為且受使得自置偏裨,乃以衍為立漢將軍,領狼孟長,屯太原,與上黨太守田邑等繕甲養士,扞衛并土。

23桓譚馮衍... : 及世祖即位,遣宗正劉延攻天井關,與田邑連戰十餘合,延不得進。邑迎母弟妻子,為延所獲。後邑聞更始敗,乃遣使詣洛陽獻璧馬,即拜為上黨太守。因遣使者招永、衍,永、衍等疑不肯降,而忿邑背前約,衍乃遣邑書曰:

24桓譚馮衍... : 蓋聞晉文出奔而子犯宣其忠,趙武逢難而程嬰明其賢,二子之義當矣。今三王背畔,赤眉危國,天下螘動,社稷顛隕,是忠臣立功之日,志士馳馬之秋也。伯玉擢選剖符,專宰大郡。夫上黨之地,有四塞之固,東帶三關,西為國蔽,柰何舉之以資彊敵,開天下之匈,假仇讎之刃?豈不哀哉!

25桓譚馮衍... : 衍聞之,委質為臣,無有二心;挈瓶之智,守不假器。是以晏嬰臨盟,擬以曲戟,不易其辭;謝息守郕,脅以晉、魯,不喪其邑。由是言之,內無鉤頸之禍,外無桃萊之利,而被畔人之聲,蒙降城之恥,竊為左右羞之。且邾庶其竊邑畔君,以要大利,曰賤而必書;莒牟夷以土地求食,而名不滅。是以大丈夫動則思禮,行則思義,未有背此而身名能全者也。為伯玉深計,莫若與鮑尚書同情戮力,顯忠貞之節,立超世之功。如以尊親係累之故,能捐位投命,歸之尚書,大義既全,敵人紓怨,上不損剖符之責,下足救老幼之命,申眉高談,無愧天下。若乃貪上黨之權,惜全邦之實,衍恐伯玉必懷周趙之憂,上黨復有前年之禍。昔晏平仲納延陵之誨,終免欒高之難;孫林父違穆子之戒,故陷終身之惡。以為伯玉聞此至言,必若刺心,自非嬰城而堅守,則策馬而不顧也。聖人轉禍而為福,智士因敗以成勝,願自彊於時,無與俗同。

26桓譚馮衍... : 邑報書曰:邑報書曰:

27桓譚馮衍... : 僕雖駑怯,亦欲為人者也,豈苟貪生而畏死哉!曲戟在頸,不易其心,誠僕志也。

28桓譚馮衍... : 閒者,老母諸弟見執於軍,而邑安然不顧者,豈非重其節乎?若使人居天地,壽如金石,要長生而避死地可也。今百齡之期,未有能至,老壯之閒,相去幾何。誠使故朝尚在,忠義可立,雖老親受戮,妻兒橫分,邑之願也。

29桓譚馮衍... : 閒者,上黨黠賊,大眾圍城,義兵兩輩,入據井陘。邑親潰敵圍,拒擊宗正,自試智勇,非不能當。誠知故朝為兵所害,新帝司徒已定三輔,隴西、北地從風響應。其事昭昭,日月經天,河海帶地,不足以比。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天下存亡,誠云命也。邑雖沒身,能如命何?

30桓譚馮衍... : 夫人道之本,有恩有義,義有所宜,恩有所施。君臣大義,母子至恩。今故主已亡,義無誰為;老母拘執,恩所當留。而厲以貪權,誘以策馬,抑其利心,必其不顧,何其愚乎!

31桓譚馮衍... : 邑年三十,歷位卿士,性少嗜慾,情厭事為。況今位尊身危,財多命殆,鄙人知之,何疑君子?

32桓譚馮衍... : 君長、敬通揭節垂組,自相署立。蓋仲由使門人為臣,孔子譏其欺天。君長據位兩州,加以一郡,而河東畔國,兵不入彘,上黨見圍,不窺大谷,宗正臨境,莫之能援。兵威屈辱,國權日損,三王背畔,赤眉害主,未見兼行倍道之赴,若墨翟累繭救宋,申包胥重胝存楚,衛女馳歸唁兄之志。主亡一歲,莫知定所,虛冀妄言,苟肆鄙塞。未能事生,安能事死?未知為臣,焉知為主?豈厭為臣子,思為君父乎!欲搖太山而蕩北海,事敗身危,要思邑言。

33桓譚馮衍... : 衍不從。或訛言更始隨赤眉在北,永、衍信之,故屯兵界休,方移書上黨,云皇帝在雍,以惑百姓。永遣弟升及子婿張舒誘降涅城,舒家在上黨,邑悉繫之。又書勸永降,永不荅,自是與邑有隙。邑字伯玉,馮翊人也,後為漁陽太守。永、衍審知更始已歿,乃共罷兵,幅巾降於河內。

34桓譚馮衍... : 帝怨衍等不時至,永以立功得贖罪,遂任用之,而衍獨見黜。永謂衍曰:“昔高祖賞季布之罪,誅丁固之功。今遭明主,亦何憂哉!”衍曰:“記有之,人有挑其鄰人之妻者,挑其長者,長者詈之,挑其少者,少者報之,後其夫死而取其長者。或謂之曰:‘夫非罵爾者邪?’曰:‘在人欲其報我,在我欲其罵人也。’夫天命難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頃之,帝以衍為曲陽令,誅斬劇賊郭勝等,降五千餘人,論功當封,以讒毀,故賞不行。

35桓譚馮衍... : 建武六年日食,衍上書陳八事:其一曰顯文德,二曰褒武烈,三曰修舊功,四曰招俊傑,五曰明好惡,六曰簡法令,七曰差秩祿,八曰撫邊境。書奏,帝將召見。初,衍為狼孟長,以罪摧陷大姓令狐略,是時略為司空長史,讒之於尚書令王護、尚書周生豐曰:“衍所以求見者,欲毀君也。”護等懼之,即共排閒,衍遂不得入。

36桓譚馮衍... : 後衛尉陰興、新陽侯陰就以外戚貴顯,深敬重衍,衍遂與之交結,由是為諸王所聘請,尋為司隸從事。帝懲西京外戚賓客,故皆以法繩之,大者抵死徙,其餘至貶黜。衍由此得罪,嘗自詣獄,有紹赦不問。西歸故郡,閉門自保,不敢復與親故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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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卷下馮衍傳下

1馮衍傳下: 建武末,上疏自陳曰:

2馮衍傳下: 臣伏念高祖之略而陳平之謀,毀之則疏,譽之則親。以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繩之以法則為罪,施之以德則為功。逮至晚世,董仲舒言道德,見妒於公孫弘,李廣奮節於匈奴,見排於衛青,此忠臣之常所為流涕也。臣衍自惟微賤之臣,上無無知之薦,下無馮唐之說,乏董生之才,寡李廣之埶,而欲免讒口,濟怨嫌,豈不難哉!

3馮衍傳下: 臣衍之先祖,以忠貞之故,成私門之禍。而臣衍復遭擾攘之時,值兵革之際,不敢回行求時之利,事君無傾邪之謀,將帥無虜掠之心。衛尉陰興,敬慎周密,內自修敕,外遠嫌疑,故敢與交通。興知臣之貧,數欲本業之。臣自惟無三益之才,不敢處三損之地,固讓而不受之。昔在更始,太原執貨財之柄,居蒼卒之閒,據位食祿二十餘年,而財產歲狹,居處日貧,家無布帛之積,出無輿馬之飾。於今遭清明之時,飭躬力行之秋,而怨讎叢興,譏議橫世。蓋富貴易為善,貧賤難為工也。疏遠壟畝之臣,無望高闕之下,惶恐自陳,以救罪尤。

4馮衍傳下: 書奏,猶以前過不用。

5馮衍傳下: 衍不得志,退而作賦,又自論曰:

6馮衍傳下: 馮子以為夫人之德,不碌碌如玉,落落如石。風興雲蒸,一龍一蛇,與道翱翔,與時變化,夫豈守一節哉?用之則行,舍之則臧,進退無主,屈申無常。故曰:“有法無法,因時為業,有度無度,與物趣舍。”常務道德之實,而不求當世之名,闊略杪小之禮,蕩佚人閒之事。正身直行,恬然肆志。顧嘗好俶儻之策,時莫能聽用其謀,喟然長歎,自傷不遭。久棲遲於小官,不得舒其所懷。抑心折節,意悽情悲。夫伐冰之家,不利雞豚之息;委積之臣,不操市井之利。況歷位食祿二十餘年,而財產益狹,居處益貧。惟夫君子之仕,行其道也。慮時務者不能興其德,為身求者不能成其功。去而歸家,復羇旅於州郡,身愈據職,家彌窮困,卒離飢寒之災,有喪元子之禍。

7馮衍傳下: 先將軍葬渭陵,哀帝之崩也,營之以為園。於是以新豐之東,鴻門之上,壽安之中,地埶高敞,四通廣大,南望酈山,北屬涇渭,東瞰河華,龍門之陽,三晉之路,西顧酆鄗,周秦之丘,宮觀之墟,通視千里,覽見舊都,遂定挞焉。退而幽居。蓋忠臣過故墟而歔欷,孝子入舊室而哀歎。每念祖考,著盛德於前,垂鴻烈於後,遭時之禍,墳墓蕪穢,春秋蒸嘗,昭穆無列。年衰歲暮,悼無成功,將西田牧肥饒之野,殖生產,修孝道,營宗廟,廣祭祀。然後闔門講習道德,觀覽乎孔老之論,庶幾乎松喬之福。上隴阪,陟高岡,游精宇宙,流目八紘。歷觀九州山川之體,追覽上古得失之風,愍道陵遲,傷德分崩。夫睹其終必原其始,故存其人而詠其道。疆理九野,經營五山,眇然有思陵雲之意。乃作賦自厲,命其篇曰顯志。顯志者,言光明風化之情,昭章玄妙之思也。其辭曰:

8馮衍傳下: 開歲發春兮,百卉含英。甲子之朝兮,汨吾西征。發軔新豐兮,鸭回鎬京。陵飛廉而太息兮,登平陽而懷傷。悲時俗之險阨兮,哀好惡之無常。棄衡石而意量兮,隨風波而飛揚。紛綸流於權利兮,親雷同而妒異;獨耿介而慕古兮,豈時人之所埙?沮先聖之成論兮,横名賢之高風;忽道德之珍麗兮,務富貴之樂耽。遵大路而鸭回兮,履孔德之窈冥;固眾夫之所眩兮,孰能觀於無形?行勁直以離尤兮,羌前人之所有;內自省而不慚兮,遂定志而弗改。欣吾黨之唐虞兮,愍吾生之愁勤;聊發憤而揚情兮,將以蕩夫憂心。往者不可攀援兮,來者不可與期;病沒世之不稱兮,願橫逝而無由。

9馮衍傳下: 陟雍畤而消搖兮,超略陽而不反。念人生之不再兮,悲六親之日遠。陟九嵕而臨战嶭兮,聽涇渭之波聲。顧鴻門而歔欷兮,哀吾孤之早零。何天命之不純兮,信吾罪之所生;傷誠善之無辜兮,齎此恨而入冥。嗟我思之不遠兮,豈敗事之可悔?雖九死而不眠兮,恐余殃之有再。淚汍瀾而雨集兮,氣滂浡而雲披;心怫鬱而紆結兮,意沈抑而內悲。

10馮衍傳下: 瞰太行之嵯峨兮,觀壺口之崢嶸;悼丘墓之蕪穢兮,恨昭穆之不榮。歲忽忽而日邁兮,壽冉冉其不與;恥功業之無成兮,赴原野而窮處。昔伊尹之干湯兮,七十說而乃信;皋陶釣於雷澤兮,賴虞舜而後親。無二士之遭遇兮,抱忠貞而莫達;率妻子而耕耘兮,委厥美而不伐。韓盧抑而不縱兮,騏驥絆而不試;獨慷慨而遠覽兮,非庸庸之所識。卑衛賜之阜貨兮,高顏回之所慕;重祖考之洪烈兮,故收功於此路。循四時之代謝兮,分五土之刑德;相林麓之所產兮,嘗水泉之所殖。修神農之本業兮,採軒轅之奇策;追周棄之遺教兮,軼范蠡之絕跡。陟隴山以踰望兮,眇然覽於八荒;風波飄其並興兮,情惆悵而增傷。覽河華之泱漭兮,望秦晉之故國。憤馮亭之不遂兮,慍去疾之遭惑。

11馮衍傳下: 流山岳而周覽兮,徇碣石與洞庭;浮江河而入海兮,泝淮濟而上征。瞻燕齊之舊居兮,歷宋楚之名都;哀群后之不祀兮,痛列國之為墟。馳中夏而升降兮,路紆軫而多艱;講聖哲之通論兮,心愊憶而紛紜。惟天路之同軌兮,或帝王之異政;堯舜煥其蕩蕩兮,禹承平而革命。并日夜而幽思兮,終悇憛而洞疑;高陽横其超遠兮,世孰可與論茲?訊夏啟於甘澤兮,傷帝典之始傾;頌成康之載德兮,詠南風之歌聲。思唐虞之晏晏兮,揖稷契與為朋;苗裔紛其條暢兮,至湯武而勃興。昔三后之純粹兮,每季世而窮禍;弔夏桀於南巢兮,哭殷紂於牧野。詔伊尹於亳郊兮,享呂望於酆洲;功與日月齊光兮,名與三王爭流。

12馮衍傳下: 楊朱號乎衢路兮,墨子泣乎白絲;知漸染之易性兮,怨造作之弗思。美關雎之識微兮,愍王道之將崩;拔周唐之盛德兮,捃桓文之譎功。忿戰國之遘禍兮,憎權臣之擅彊;黜楚子於南郢兮,執趙武於湨梁。善忠信之救時兮,惡詐謀之妄作;聘申叔於陳蔡兮,禽荀息於虞总。誅犁鉏之介聖兮,討臧倉之愬知;惫子反於彭城兮,爵管仲於夷儀。疾兵革之寖滋兮,苦攻伐之萌生;沈孫武於五湖兮,斬白起於長平。惡叢巧之亂世兮,毒從橫之敗俗;流蘇秦於洹水兮,幽張儀於鬼谷。澄德化之陵遲兮,烈刑罰之峭峻;燔商鞅之法術兮,燒韓非之說論。誚始皇之跋扈兮,投李斯於四裔;滅先王之法則兮,禍寖淫而弘大。援前聖以制中兮,矯二主之驕奢;饁女齊於絳臺兮,饗椒舉於章華。摛道德之光耀兮,匡衰世之眇風;褒宋襄於泓谷兮,表季札於延陵。摭仁智之英華兮,激亂國之末流;觀鄭僑於溱洧兮,訪晏嬰於營丘。日曀曀其將暮兮,獨於邑而煩惑;夫何九州之博大兮,迷不知路之南北。駟素虯而馳騁兮,乘翠雲而相佯;就伯夷而折中兮,得務光而愈明。款子高於中野兮,遇伯成而定慮;欽真人之德美兮,淹躊躇而弗去。意斟愖而不澹兮,俟回風而容與;求善卷之所存兮,遇許由於負黍。軔吾車於箕陽兮,秣吾馬於潁滸;聞至言而曉領兮,還吾反乎故宇。

13馮衍傳下: 覽天地之幽奧兮,統萬物之維綱;究陰陽之變化兮,昭五德之精光。躍青龍於滄海兮,豢白虎於金山;鑿巖石而為室兮,託高陽以養仙,神雀翔於鴻崖兮,玄武潛於嬰冥;伏朱樓而四望兮,採三秀之華英。纂前修之夸節兮,曜往昔之光勳;披綺季之麗服兮,揚屈原之靈芬。高吾冠之岌岌兮,長吾佩之洋洋;飲六醴之清液兮,食五芝之茂英。

14馮衍傳下: 揵六枳而為籬兮,築蕙若而為室;播蘭芷於中廷兮,列杜衡於外術。攢射干雜蘼蕪兮,搆木蘭與新夷;光扈扈而煬燿兮,紛郁郁而暢美;華芳曄其發越兮,時恍忽而莫貴;非惜身之埳軻兮,憐眾美之憔悴。游精神於大宅兮,抗玄妙之常操;處清靜以養志兮,實吾心之所樂。山峨峨而造天兮,林冥冥而暢茂;鸞回翔索其群兮,鹿哀鳴而求其友。誦古今以散思兮,覽聖賢以自鎮;嘉孔丘之知命兮,大老聃之貴玄;德與道其孰寶兮?名與身其孰親?陂山谷而閒處兮,守寂寞而存神。夫莊周之釣魚兮,辭卿相之顯位;於陵子之灌園兮,似至人之髣彿。蓋隱約而得道兮,羌窮悟而入術;離塵垢之窈冥兮,配喬、松之妙節。惟吾志之所庶兮,固與俗其不同;既俶儻而高引兮,願觀其從容。

15馮衍傳下: 顯宗即位,又多短衍以文過其實,遂廢於家。

16馮衍傳下: 衍娶北地女任氏為妻,悍忌,不得畜媵妾,兒女常自操井臼,老竟逐之,遂埳壈於時。然有大志,不戚戚於賤貧。居常慷慨歎曰:“衍少事名賢,經歷顯位,懷金垂紫,揭節奉使,不求苟得,常有陵雲之志。三公之貴,千金之富,不得其願,不概於懷。貧而不衰,賤而不恨,年雖疲曳,猶庶幾名賢之風。修道德於幽冥之路,以終身名,為後世法。”居貧年老,卒于家。所著賦、誄、銘、說、問交、德誥、慎情、書記說、自序、官錄說、策五十篇,肅宗甚重其文。子豹。

17馮衍傳下: 豹字仲文,年十二,母為父所出。後母惡之,嘗因豹夜寐,欲行毒害,豹逃走得免。敬事愈謹,而母疾之益深,時人稱其孝。長好儒學,以詩、春秋教麗山下。鄉里為之語曰:“道德彬彬馮仲文。”舉孝廉,拜尚書郎,忠勤不懈。每奏事未報,常俯伏省閤,或從昏至明。肅宗聞而嘉之,使黃門持被覆豹,敕令勿驚,由是數加賞賜。是時方平西域,以豹有才謀,拜為河西副校尉。和帝初,數言邊事,奏置戊己校尉,城郭諸國復率舊職。遷武威太守,視事二年,河西稱之,復徵入為尚書。永元十四年,卒於官。

18馮衍傳下: 論曰:夫貴者負埶而驕人,才士負能而遺行,其大略然也。二子不其然乎!馮衍之引挑妻之譬,得矣。夫納妻皆知取詈己者,而取士則不能。何也?豈非反妒情易,而恕義情難。光武雖得之於鮑永,猶失之於馮衍。夫然,義直所以見屈於既往,守節故亦彌阻於來情。嗚呼!

19馮衍傳下: 贊曰:譚非讖術,衍晚委質。道不相謀,詭時同失。體兼上才,榮微下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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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3:3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九卷申屠剛鮑永郅惲列傳

1申屠剛鮑... : 申屠剛字巨卿,扶風茂陵人也。七世祖嘉,文帝時為丞相。剛質性方直,常慕史怅、汲黯之為人。仕郡功曹。

2申屠剛鮑... : 平帝時,王莽專政,朝多猜忌,遂隔絕帝外家馮衛二族,不得交宦,剛常疾之。及舉賢良方正,因對策曰:

3申屠剛鮑... : 臣聞王事失則神祇怨怒,姦邪亂正,故陰陽謬錯。此天所以譴告王者,欲令失道之君,曠然覺悟,懷邪之臣,懼然自刻者也。今朝廷不考功校德,而虛納毀譽,數下詔書,張設重法,抑斷誹謗,禁割論議,罪之重者,乃至腰斬。傷忠臣之情,挫直士之銳,殆乖建進善之旌,縣敢諫之鼓,闢四門之路,明四目之義也。

4申屠剛鮑... : 臣聞成王幼少,周公攝政,聽言下賢,均權布寵,無舊無新,唯仁是親,動順天地,舉措不失。然近則召公不悅,遠則四國流言。夫子母之性,天道至親。今聖主幼少,始免繈褓,即位以來,至親分離,外戚杜隔,恩不得通。且漢家之制,雖任英賢,猶援姻戚。親疏相錯,杜塞閒隙,誠所以安宗廟,重社稷也。今馮、衛無罪,久廢不錄,或處窮僻,不若民庶,誠非慈愛忠孝承上之意。夫為人後者,自有正義,至尊至卑,其埶不嫌,是以人無賢愚,莫不為怨,姦臣賊子,以之為便,不諱之變,誠難其慮。今之保傅,非古之周公。周公至聖,猶尚有累,何況事失其衷,不合天心者哉?昔周公先遣伯禽守封於魯,以義割恩,寵不加後,故配天郊祀,三十餘世。霍光秉政,輔翼少主,修善進士,名為忠直,而尊其宗黨,摧抑外戚,結貴據權,至堅至固,終沒之後,受禍滅門。方今師傅皆以伊、周之位,據賢保之任,以此思化,則功何不至?不思其危,則禍何不到?損益之際,孔父攸歎,持滿之戒,老氏所慎。蓋功冠天下者不安,威震人主者不全。今承衰亂之後,繼重敝之世,公家屈竭,賦斂重數,苛吏奪其時,貪夫侵其財,百姓困乏,疾疫夭命。盜賊群輩,且以萬數,軍行眾止,竊號自立,攻犯京師,燔燒縣邑,至乃訛言積弩入宮,宿衛驚懼。自漢興以來,誠未有也。國家微弱,姦謀不禁,六極之效,危於累卵。王者承天順地,典爵主刑,不敢以天官私其宗,不敢以天罰輕其親。陛下宜遂聖明之德,昭然覺悟,遠述帝王之跡,近遵孝文之業,差五品之屬,納至親之序,亟遣使者徵中山太后,置之別宮,令時朝見。又召馮衛二族,裁與冗職,使得執戟,親奉宿衛,以防未然之符,以抑患禍之端。上安社稷,下全保傅,內和親戚,外絕邪謀。

5申屠剛鮑... : 後莽篡位,剛遂避地河西,轉入巴蜀,往來二十許年。及隗囂據隴右,欲背漢而附公孫述。剛說之曰:“愚聞人所歸者天所與,人所畔者天所去也。伏念本朝躬聖德,舉義兵,龔行天罰,所當必摧,誠天之所福,非人力也。將軍本無尺土,孤立一隅,宜推誠奉順,與朝并力,上應天心,下酬人望,為國立功,可以永年。嫌疑之事,聖人所絕。以將軍之威重,遠在千里,動作舉措,可不慎與?今璽書數到,委國歸信,欲與將軍共同吉凶。布衣相與,尚有沒身不負然諾之信,況於萬乘者哉!今何畏何利,久疑如是?卒有非常之變,上負忠孝,下愧當世。夫未至豫言,固常為虛,及其已至,又無所及,是以忠言至諫,希得為用。誠願反覆愚老之言。”囂不納,遂畔從述。

6申屠剛鮑... : 建武七年,詔書徵剛。剛將歸,與囂書曰:“愚聞專己者孤,拒諫者塞,孤塞之政,亡國之風也。雖有明聖之姿,猶屈己從眾,故慮無遺策,舉無過事。夫聖人不以獨見為明,而以萬物為心。順人者昌,逆人者亡,此古今之所共也。將軍以布衣為鄉里所推,廊廟之計,既不豫定,動軍發眾,又不深料。今東方政教日睦,百姓平安,而西州發兵,人人懷憂,騷動惶懼,莫敢正言,群眾疑惑,人懷顧望。非徒無精銳之心,其患無所不至。夫物窮則變生,事急則計易,其埶然也。夫離道德,逆人情,而能有國有家者,古今未有也。將軍素以忠孝顯聞,是以士大夫不遠千里,慕樂德義。今苟欲決意徼幸,此何如哉?夫天所祐者順,人所助者信。如未蒙祐助,令小人受塗地之禍,毀壞終身之德,敗亂君臣之節,污傷父子之恩,眾賢破膽,可不慎哉!”囂不納。剛到,拜侍御史,遷尚書令。

7申屠剛鮑... : 光武嘗欲出游,剛以隴蜀未平,不宜宴安逸豫。諫不見聽,遂以頭軔乘輿輪,帝遂為止。

8申屠剛鮑... : 時內外群官,多帝自選舉,加以法理嚴察,職事過苦,尚書近臣,至乃捶撲牽曳於前,群臣莫敢正言。剛每輒極諫,又數言皇太子宜時就東宮,簡任賢保,以成其德,帝並不納。以數切諫失旨,數年,出為平陰令。復徵拜太中大夫,以病去官,卒於家。

9申屠剛鮑... : 鮑永字君長,上黨屯留人也。父宣,哀帝時任司隸校尉,為王莽所殺。永少有志操,習歐陽尚書。事後母至孝,妻嘗於母前叱狗,而永即去之。

10申屠剛鮑... : 初為郡功曹。莽以宣不附己,欲滅其子孫。都尉路平承望風旨,規欲害永。太守苟諫擁護,召以為吏,常置府中。永因數為諫陳興復漢室,翦滅篡逆之策。諫每戒永曰:“君長幾事不密,禍倚人門。”永感其言。及諫卒,自送喪歸扶風。路平遂收永弟升。太守趙興到,聞乃歎曰:“我受漢茅土,不能立節,而鮑宣死之,豈可害其子也!”敕縣出升,復署永功曹。時有矯稱侍中止傳舍者,興欲謁之。永疑其詐,諫不聽而出,興遂駕往,永乃拔佩刀截馬當匈,乃止。後數日,莽詔書果下捕矯稱者,永由是知名。舉秀才,不應。

11申屠剛鮑... : 更始二年徵,再遷尚書僕射,行大將軍事,持節將兵,安集河東、并州、朔部,得自置偏裨,輒行軍法。永至河東,因擊青犢,大破之,更始封為中陽侯。永雖為將率,而車服敝素,為道路所識。

12申屠剛鮑... : 時赤眉害更始,三輔道絕。光武即位,遣諫議大夫儲大伯,持節徵永詣行在所。永疑不從,乃收繫大伯,遣使馳至長安。既知更始已亡,乃發喪,出大伯等,封上將軍列侯印綬,悉罷兵,但幅巾與諸將及同心客百餘人詣河內。帝見永,問曰:“卿眾所在?”永離席叩頭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誠慚以其眾幸富貴,故悉罷之。”帝曰:“卿言大!”而意不悅。時攻懷未拔,帝謂永曰:“我攻懷三日而兵不下,關東畏服卿,可且將故人自往城下譬之。”即拜永諫議大夫。至懷,乃說更始河內太守,於是開城而降。帝大喜,賜永洛陽商里宅,固辭不受。

13申屠剛鮑... : 時董憲裨將屯兵於魯,侵害百姓,乃拜永為魯郡太守。永到,擊討,大破之,降者數千人。唯別帥彭豐、虞休、皮常等各千餘人,稱“將軍”,不肯下。頃之,孔子闕里無故荊棘自除,從講堂至于里門。永異之,謂府丞及魯令曰:“方今危急而闕里自開,斯豈夫子欲令太守行禮,助吾誅無道邪?”乃會人眾,修鄉射之禮,請豐等共會觀視,欲因此禽之。豐等亦欲圖永,乃持牛酒勞饗,而潛挾兵器。永覺之,手格殺豐等,禽破黨與。帝嘉其略,封為關內侯,遷楊州牧。時南土尚多寇暴,永以吏人痍傷之後,乃緩其銜轡,示誅彊橫而鎮撫其餘,百姓安之。會遭母憂,去官,悉以財產與孤弟子。

14申屠剛鮑... : 建武十一年,徵為司隸校尉。帝叔父趙王良尊戚貴重,永以事劾良大不敬,由是朝廷肅然,莫不戒慎。乃辟扶風鮑恢為都官從事,恢亦抗直不避彊禦。帝常曰:“貴戚且宜斂手,以避二鮑。”其見憚如此。

15申屠剛鮑... : 永行縣到霸陵,路經更始墓,引車入陌,從事諫止之。永曰:“親北面事人,寧有過墓不拜!雖以獲罪,司隸所不避也。”遂下拜,哭盡哀而去。西至扶風,椎牛上苟諫冢。帝聞之,意不平,問公卿曰:“奉使如此何如?”太中大夫張湛對曰:“仁者行之宗,忠者義之主也。仁不遺舊,忠不忘君,行之高者也。”帝意乃釋。

16申屠剛鮑... : 後大司徒韓歆坐事,永固請之不得,以此忤帝意,出為東海相。坐度田事不實,被徵,諸郡守多下獄。永至城皋,詔書逆拜為兗州牧,便道之官。視事三年,病卒。子昱。

17申屠剛鮑... : 論曰:鮑永守義於故主,斯可以事新主矣。恥以其眾受寵,斯可以受大寵矣。若乃言之者雖誠,而聞之未譬,豈苟進之悅,易以情納,持正之忤,難以理求乎?誠能釋利以循道,居方以從義,君子之概也。

18申屠剛鮑... : 昱字文泉。少傳父學,客授於東平。建武初,太行山中有劇賊,太守戴涉聞昱鮑永子,有智略,乃就謁,請署守高都長。昱應之,遂討擊群賊,誅其渠帥,道路開通,由是知名。後為沘陽長,政化仁愛,境內清淨。

19申屠剛鮑... : 荊州刺史表上之,再遷,中元元年,拜司隸校尉。詔昱詣尚書,使封胡降檄。光武遣小黃門問昱有所怪不?對曰:“臣聞故事通官文書不著姓,又當司徒露布,怪使司隸下書而著姓也。”帝報曰:“吾故欲令天下知忠臣之子復為司隸也。”昱在職,奉法守正,有父風,永平五年,坐救火遲,免。

20申屠剛鮑... : 後拜汝南太守。郡多陂池,歲歲決壞,年費常三千餘萬。昱乃上作方梁石洫,水常饒足,溉田倍多,人以殷富。

21申屠剛鮑... : 十七年,代王敏為司徒,賜錢帛什器帷帳,除子得為郎。建初元年,大旱,穀貴。肅宗召昱問曰:“旱既大甚,將何以消復災眚?”對曰:“臣聞聖人理國,三年有成。今陛下始踐天位,刑政未著,如有失得,何能致異?但臣前在汝南,典理楚事,繫者千餘人,恐未能盡當其罪。先帝詔言,大獄一起,冤者過半。又諸徙者骨肉離分,孤魂不祀。一人呼嗟,王政為虧。宜一切還諸徙家屬,蠲除禁錮,興滅繼絕,死生獲所。如此,和氣可致。”帝納其言。

22申屠剛鮑... : 四年,代牟融為太尉。六年,薨,年七十餘。

23申屠剛鮑... : 子德,修志節,有名稱,累官為南陽太守。時歲多荒災,唯南陽豐穰,吏人愛悅,號為神父。時郡學久廢,德乃修起橫舍,備俎豆黻冕,行禮奏樂。又尊饗國老,宴會諸儒。百姓觀者,莫不勸服。在職九年,徵拜大司農,卒于官。

24申屠剛鮑... : 子昂,字叔雅,有孝義節行。初,德被病數年,昂俯伏左右,衣不緩帶;及處喪,毀瘠三年,抱負乃行;服闋,遂潛于墓次,不關時務。舉孝廉,辟公府,連徵不至,卒於家。

25申屠剛鮑... : 郅惲字君章,汝南西平人也。年十二失母,居喪過禮。及長,理韓詩、嚴氏春秋,明天文歷數。

26申屠剛鮑... : 王莽時,寇賊群發,惲乃仰占玄象,歎謂友人曰:“方今鎮、歲、熒惑並在漢分翼、軫之域,去而復來,漢必再受命,福歸有德。如有順天發策者,必成大功。”時左隊大夫逯並素好士,惲說之曰:“當今上天垂象,智者以昌,愚者以亡。昔伊尹自鬻輔商,立功全人。惲竊不遜,敢希伊尹之蹤,應天人之變。明府儻不疑逆,俾成天德。”並奇之,使署為吏。惲不謁,曰:“昔文王拔呂尚於渭濱,高宗禮傅說於巖築,桓公取管仲於射鉤,故能立弘烈,就元勳。未聞師相仲父,而可為吏位也。非闚天者不可與圖遠。君不授驥以重任,驥亦俛首裹足而去耳。”遂不受署。

27申屠剛鮑... : 西至長安,乃上書王莽曰:“臣聞天地重其人,惜其物,故運機衡,垂日月,含元包一,甄陶品類,顯表紀世,圖錄豫設。漢歷久長,孔為赤制,不使愚惑,殘人亂時。智者順以成德,愚者逆以取害,神器有命,不可虛獲。上天垂戒,欲悟陛下,令就臣位,轉禍為福。劉氏享天永命,陛下順節盛衰,取之以天,還之以天,可謂知命矣。若不早圖,是不免於竊位也。且堯舜不以天顯自與,故禪天下,陛下何貪非天顯以自累也?天為陛下嚴父,臣為陛下孝子。父教不可廢,子諫不可拒,惟陛下留神。”莽大怒,即收繫詔獄,劾以大逆。猶以惲據經讖,難即害之,使黃門近臣脅惲,令自告狂病恍忽,不覺所言。惲乃瞋目詈曰:“所陳皆天文聖意,非狂人所能造。”遂繫須冬,會赦得出,乃與同郡鄭敬南遁蒼梧。

28申屠剛鮑... : 建武三年,又至廬江,因遇積弩將軍傅俊東徇揚州。俊素聞惲名,乃禮請之,上為將兵長史,授以軍政。惲乃誓眾曰:“無掩人不備,窮人於厄,不得斷人支體,祼人形骸,放淫婦女。”俊軍士猶發冢陳尸,掠奪百姓。惲諫俊曰:“昔文王不忍露白骨,武王不以天下易一人之命,故能獲天地之應,剋商如林之旅。將軍如何不師法文王,而犯逆天地之禁,多傷人害物,虐及枯尸,取罪神明?今不謝天改政,無以全命。願將軍親率士卒,收傷葬死,哭所殘暴,以明非將軍本意也。”從之,百姓悅服,所向皆下。

29申屠剛鮑... : 七年,俊還京師,而上論之。惲恥以軍功取位,遂辭歸鄉里。縣令卑身崇禮,請以為門下掾。惲友人董子張者,父先為鄉人所害。及子張病,將終,惲往候之。子張垂歿,視惲,歔欷不能言。惲曰:“吾知子不悲天命,而痛讎不復也。子在,吾憂而不手;子亡,吾手而不憂也。”子張但目擊而已。惲即起,將客遮仇人,取其頭以示子張。子張見而氣絕。惲因而詣縣,以狀自首。令應之遲,惲曰:“為友報讎,吏之私也。奉法不阿,君之義也。虧君以生,非臣節也。”趨出就獄。令跣而追惲,不及,遂自至獄,令拔刃自向以要惲曰:“子不從我出,敢以死明心。”惲得此乃出,因病去。

30申屠剛鮑... : 久之,太守歐陽歙請為功曹。汝南舊俗,十月饗會,百里內縣皆齎牛酒到府讌飲。時臨饗禮訖,歙教曰:“西部督郵繇延,天資忠貞,稟性公方,摧破姦凶,不嚴而理。今與眾儒共論延功,顯之于朝。太守敬嘉厥休,牛酒養德。”主簿讀書教,戶曹引延受賜。惲於下坐愀然前曰:“司正舉觥,以君之罪,告謝于天。案延資性貪邪,外方內員,朋黨搆姦,罔上害人,所在荒亂,怨慝並作。明府以惡為善,股肱以直從曲,此既無君,又復無臣,惲敢再拜奉觥。”歙色慚動,不知所言。門下掾鄭敬進曰:“君明臣直,功曹言切,明府德也,可無受觥哉?”歙意少解,曰:“實歙罪也,敬奉觥。”惲乃免冠謝曰:“昔虞舜輔堯,四罪咸服,讒言弗庸,孔任不行,故能作股肱,帝用有歌。惲不忠,孔任是昭,豺虎從政,既陷誹謗,又露所言,罪莫重焉。請收惲、延,以明好惡。”歙曰:“是重吾過也。”遂不讌而罷。惲歸府,稱病,延亦自退。

31申屠剛鮑... : 鄭敬素與惲厚,見其言忤歙,乃相招去,曰:“子廷爭繇延,君猶不納。延今雖去,其埶必還。直心無諱,誠三代之道。然道不同者不相為謀,吾不能忍見子有不容君之危,盍去之乎!”惲曰:“孟軻以彊其君之所不能為忠,量其君之所不能為賊。惲業已彊之矣。障君於朝,既有其直,而不死職,罪也。延退而惲又去,不可。”敬乃獨隱於弋陽山中。居數月,歙果復召延,惲於是乃去,從敬止,漁釣自娛,留數十日。惲志在從政,既乃喟然而歎,謂敬曰:“天生俊士,以為人也。烏獸不可與同群,子從我為伊呂乎?將為巢許,而父老堯舜乎?”敬曰:“吾足矣。初從生步重華於南野,謂來歸為松子,今幸得全軀樹類,還奉墳墓,盡學問道,雖不從政,施之有政,是亦為政也。吾年耄矣,安得從子?子勉正性命,勿勞神以害生。”惲於是告別而去。敬字次都,清志高世,光武連徵不到。

32申屠剛鮑... : 惲遂客居江夏教授,郡舉孝廉,為上東城門候。帝嘗出獵,車駕夜還,惲拒關不開。帝令從者見面於門閒。惲曰:“火明遼遠。”遂不受詔。帝乃迴從東中門入。明日,惲上書諫曰:“昔文王不敢槃于游田,以萬人惟憂。而陛下遠獵山林,夜以繼晝,其如社岜宗廟何?暴虎馮河,未至之戒,誠小臣所竊憂也。”書奏,賜布百匹,貶東中門候為參封尉。

33 申屠剛鮑... : 後令惲授皇太子韓詩,侍講殿中。及郭皇后廢,惲乃言於帝曰:“臣聞夫婦之好,父不能得之於子,況臣能得之於君乎?是臣所不敢言。雖然,願陛下念其可否之計,無令天下有議社稷而已。”帝曰:“惲善恕己量主,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輕天下也。”后既廢,而太子意不自安,惲乃說太子曰:“久處疑位,上違孝道,下近危殆。昔高宗明君,吉甫賢臣,及有纖介,放逐孝子。春秋之義,母以子貴。太子宜因左右及諸皇子引愆退身,奉養母氏,以明聖教,不背所生。”太子從之,帝竟聽許。

34申屠剛鮑... : 惲再遷長沙太守。先是長沙有孝子古初,遭父喪未葬,鄰人失火,初匍匐柩上,以身扞火,火為之滅。惲甄異之,以為首舉。後坐事左轉芒長,又免歸,避地教授,著書八篇。以病卒。子壽。

35申屠剛鮑... : 壽字伯考,善文章,以廉能稱,舉孝廉,稍遷冀州刺史。時冀部屬郡多封諸王,賓客放縱,類不檢節,壽案察之,無所容貸。乃使部從事專住王國,又徙督郵舍王宮外,動靜失得,即時騎驛言上奏王罪及劾傅相,於是藩國畏懼,並為遵節。視事三年,冀土肅清。三遷尚書令。朝廷每有疑議,常獨進見。肅宗奇其智策,擢為京兆尹。郡多彊豪,姦暴不禁。三輔素聞壽在冀州,皆懷震竦,各相檢敕,莫敢干犯。壽雖威嚴,而推誠下吏,皆願效死,莫有欺者。以公事免。

36申屠剛鮑... : 復徵為尚書僕射。是時大將軍竇憲以外戚之寵,威傾天下。憲嘗使門生齎書詣壽,有所請託,壽即送詔獄。前後上書陳憲驕恣,引王莽以誡國家。是時憲征匈奴,海內供其役費,而憲及其弟篤、景並起第宅,驕奢非法,百姓苦之。壽以府臧空虛,軍旅未休,遂因朝會譏刺憲等,厲音正色,辭旨甚切。憲怒,陷壽以買公田誹謗,下吏當誅。侍御史何敞上疏理之曰:“臣聞聖王闢四門,開四聰,延直言之路,下不諱之詔,立敢諫之旗,聽歌謠於路,爭臣七人,以自鑒照,考知政理,違失人心,輒改更之,故天人並應,傳福無窮。臣伏見尚書僕射郅壽坐於臺上,與諸尚書論擊匈奴,言議過差,及上書請買公田,遂繫獄考劾大不敬。臣愚以為壽機密近臣,匡救為職。若懷默不言,其罪當誅。今壽違眾正議,以安宗廟,豈其私邪?又臺閣平事,分爭可否,雖唐虞之隆,三代之盛,猶謂諤諤以昌,不以誹謗為罪。請買公田,人情細過,可裁隱忍。壽若被誅,臣恐天下以為國家橫罪忠直,賊傷和氣,忤逆陰陽。臣所以敢犯嚴威,不避夷滅,觸死瞽言,非為壽也。忠臣盡節,以死為歸。臣雖不知壽,度其甘心安之。誠不欲聖朝行誹謗之誅,以傷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譏無窮。臣敞謬豫機密,言所不宜,罪名明白,當填牢獄,先壽僵仆,萬死有餘。”書奏,壽得減死,論徙合浦。未行,自殺,家屬得歸鄉里。

37申屠剛鮑... : 贊曰:鮑永沈吟,晚乃歸正。志達義全,先號後慶。申屠對策,郅惲上書。有道雖直,無道不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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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上蘇竟楊厚列傳上

1蘇竟楊厚... : 蘇竟字伯況,扶風平陵人也。平帝世,竟以明易為博士講書祭酒。善圖緯,能通百家之言。王莽時,劉歆等共典校書,拜代郡中尉。時匈奴擾亂,北邊多罹其禍,竟終完輯一郡。光武即位,就拜代郡太守,使固塞以拒匈奴。建武五年冬,盧芳略得北邊諸郡,帝使偏將軍隨弟屯代郡。竟病篤,以兵屬弟,詣京師謝罪。拜侍中,數月,以病免。

2蘇竟楊厚... : 初,延岑護軍鄧仲況擁兵據南陽陰縣為寇,而劉歆兄子龔為其謀主。竟時在南陽,與龔書曉之曰:

3蘇竟楊厚... : 君執事無恙。走昔以摩研編削之才,與國師公從事出入,校定祕書,竊自依依,末由自遠。蓋聞君子愍同類而傷不遇。人無愚智,莫不先避害然後求利,先定志然後求名。昔智果見智伯窮兵必亡,故變名遠逝,陳平知項王為天所棄,故歸心高祖,皆智之至也。聞君前權時屈節,北面延牙,乃後覺悟,棲遲養德。先世數子,又何以加。君處陰中,土多賢士,若以須臾之閒,研考異同,揆之圖書,測之人事,則得失利害,可陳於目,何自負畔亂之困,不移守惡之名乎?與君子之道,何其反也?

4蘇竟楊厚... : 世之俗儒末學,醒醉不分,而稽論當世,疑誤視聽。或謂天下迭興,未知誰是,稱兵據土,可圖非冀。或曰聖王未啟,宜觀時變,倚彊附大,顧望自守。二者之論,豈其然乎?夫孔丘祕經,為漢赤制,玄包幽室,文隱事明。且火德承堯,雖昧必亮,承積世之祚,握無窮之符,王氏雖乘閒偷篡,而終嬰大戮,支分體解,宗氏屠滅,非其效歟?皇天所以眷顧踟躕,憂漢子孫者也。論者若不本之於天,參之於聖,猥以師曠雜事輕自眩惑,說士作書,亂夫大道,焉可信哉?

5蘇竟楊厚... : 諸儒或曰:今五星失晷,天時謬錯,辰星久而不效,太白出入過度,熒惑進退見態,鎮星繞帶天街,歲星不舍氐、房。以為諸如此占,歸之國家。蓋災不徒設,皆應之分野,各有所主。夫房、心即宋之分,東海是也。尾為燕分,漁陽是也。東海董憲迷惑未降,漁陽彭寵逆亂擁兵,王赫斯怒,命將並征,故熒惑應此,憲、寵受殃。太白、辰星自亡新之末,失行筭度,以至于今,或守東井,或沒羽林,或裴回藩屏,或躑躅帝宮,或經天反明,或潛臧久沈,或衰微闇昧,或煌煌北南,或盈縮成鉤,或偃蹇不禁,皆大運蕩除之祥,聖帝應符之兆也。賊臣亂子,往往錯互,指麾妄說,傳相壞誤。由此論之,天文安得遵度哉!

6蘇竟楊厚... : 乃者,五月甲申,天有白虹,自子加午,廣可十丈,長可萬丈,正臨倚彌。倚彌即黎丘,秦豐之都也。是時月入于畢。畢為天網,主網羅無道之君,故武王將伐紂,上祭于畢,求助天也。夫仲夏甲申為八魁。八魁,上帝開塞之將也,主退惡攘逆。流星狀似蚩尤旗,或曰營頭,或曰天槍,出奎而西北行,至延牙營上,散為數百而滅。奎為毒螫,主庫兵。此二變,郡中及延牙士眾所共見也。是故延牙遂之武當,託言發兵,實避其殃。今年比卦部歲,坤主立冬,坎主冬至,水性滅火,南方之兵受歲禍也。德在中宮,刑在木,木勝土,刑制德,今年兵事畢已,中國安寧之效也。五七之家三十五姓,彭、秦、延氏不得豫焉。如何怪惑,依而恃之?葛纍之詩,“求福不回”,其若是乎!

7蘇竟楊厚... : 圖讖之占,眾變之驗,皆君所明。善惡之分,去就之決,不可不察。無忽鄙言!

8蘇竟楊厚... : 夫周公之善康叔,以不從管蔡之亂也;景帝之悅濟北,以不從吳濞之畔也。自更始以來,孤恩背逆,歸義向善,臧否粲然,可不察歟!良醫不能救無命,彊梁不能與天爭,故天之所壞,人不得支。宜密與太守劉君共謀降議。仲尼棲棲,墨子遑遑,憂人之甚也。屠羊救楚,非要爵祿;茅焦干秦;豈求報利?盡忠博愛之誠,憤滿不能已耳。又與仲況書諫之,文多不載,於是仲況與龔遂降。

9蘇竟楊厚... : 龔字孟公,長安人,善論議,扶風馬援、班彪並器重之。竟終不伐其功,潛樂道術,作記誨篇及文章傳於世。年七十,卒于家。

10蘇竟楊厚... : 楊厚字仲桓,廣漢新都人也。祖父春卿,善圖讖學,為公孫述將。漢兵平蜀,春卿自殺,臨命戒子統曰:“吾綈胝中有先祖所傳祕記,為漢家用,爾其修之。”統感父遺言,服闋,辭家從犍為周循學習先法,又就同郡鄭伯山受河洛書及天文推步之術。建初中為彭城令,一州大旱,統推陰陽消伏,縣界蒙澤。太守宗湛使統為郡求雨,亦即降澍。自是朝廷災異,多以訪之。統作家法章句及內讖二卷解說,位至光祿大夫,為國三老。年九十卒。

11蘇竟楊厚... : 統生厚。厚母初與前妻子博不相安,厚年九歲,思令和親,乃託疾不言不食。母知其旨,懼然改意,恩養加篤。博後至光祿大夫。

12蘇竟楊厚... : 厚少學統業,精力思述。初,安帝永初二年,太白入北斗,洛陽大水。時統為侍中,厚隨在京師。朝廷以問統,統對年老耳目不明,子厚曉讀圖書,粗識其意。鄧太后使中常侍承制問之,厚對以為“諸王子多在京師,容有非常,宜亟發遣各還本國”。太后從之,星尋滅不見。又剋水退期日,皆如所言。除為中郎。太后特引見,問以圖讖,厚對不合,免歸。復習業犍為,不應州郡、三公之命,方正、有道、公車特徵皆不就。

13蘇竟楊厚... : 永建二年,順帝特徵,詔告郡縣督促發遣。厚不得已,行到長安,以病自上,因陳漢三百五十年之厄,宜蠲法改憲之道,及消伏災異,凡五事。制書褒述,有詔太醫致藥,太官賜羊酒。及至,拜議郎,三遷為侍中,特蒙引見,訪以時政。四年,厚上言“今夏必盛寒,當有疾疫蝗蟲之害”。是歲,果六州大蝗,疫氣流行。後又連上“西北二方有兵氣,宜備邊寇”。車駕臨當西巡,感厚言而止。至陽嘉三年,西羌寇隴右,明年,烏桓圍度遼將軍耿曄。永和元年,復上“京師應有水患,又當火災,三公有免者,蠻夷當反畔。”是夏,洛陽暴水,殺千餘人;至冬,承福殿災,太尉龐參免;荊、交二州蠻夷賊殺長吏,寇城郭。又言“陰臣、近戚、妃黨當受禍”。明年,宋阿母與宦者褒信侯李元等遘姦廢退;後二年,中常侍張逵等復坐誣罔大將軍梁商專恣,悉伏誅。每有災異,厚輒上消救之法,而閹宦專政,言不得信。

14蘇竟楊厚... : 時大將軍梁冀威權傾朝,遣弟侍中不疑以車馬、珍玩致遺於厚,欲與相見。厚不荅,固稱病求退。帝許之,賜車馬錢帛歸家。修黃老,教授門生,上名錄者三千餘人。太尉李固數薦言之。太初元年,梁太后詔備古禮以聘厚,遂辭疾不就。建和三年,太后復詔徵之,經四年不至。年八十二,卒於家。策書弔祭。鄉人謚曰文父。門人為立廟,郡文學掾史春秋饗射常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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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下郎顗襄楷列傳下

1郎顗襄楷... : 郎顗字雅光,北海安丘人也。父宗,字仲綏,學京氏易,善風角、星筭、六日七分,能望氣占候吉凶,常賣卜自奉。安帝徵之,對策為諸儒表,後拜吳令。時卒有暴風,宗占知京師當有大火,記識時日,遣人參候,果如其言。諸公聞而表上,以博士徵之。宗恥以占驗見知,聞徵書到,夜縣印綬於縣廷而遁去,遂終身不仕。

2郎顗襄楷... : 顗少傳父業,兼明經典,隱居海畔,延致學徒常數百人。晝研精義,夜占象度,勤心銳思,朝夕無倦。州郡辟召,舉有道、方正,不就。

3郎顗襄楷... : 順帝時,災異屢見,陽嘉二年正月,公車徵,顗乃詣闕拜章曰:

4郎顗襄楷... : 臣聞天垂妖象,地見災符,所以譴告人主,責躬脩德,使正機平衡,流化興政也。易內傳曰:“凡災異所生,各以其政。變之則除,消之亦除。”伏惟陛下躬日昃之聽,溫三省之勤,思過念咎,務消祇悔。

5郎顗襄楷... : 方今時俗奢佚,淺恩薄義。夫救奢必於儉約,拯薄無若敦厚,安上理人,莫善於禮。修禮遵約,蓋惟上興,革文變薄,事不在下。故周南之德,關雎政本。本立道生,風行草從,澄其源者流清,溷其本者末濁。天地之道,其猶鼓籥,以虛為德,自近及遠者也。伏見往年以來,園陵數災,炎光熾猛,驚動神靈。易天人應曰:“君子不思遵利,茲謂無澤,厥災孽火燒其宮。”又曰:“君高臺府,犯陰侵陽,厥災火。”又曰:“上不儉,下不節,炎火並作燒君室。”自頃繕理西苑,修復太學,宮殿官府,多所搆飾。昔盤庚遷殷,去奢即儉,夏后卑室,盡力致美。又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何必改作。”臣愚以為諸所繕修,事可省減,稟卹貧人,賑贍孤寡,此天之意也,人之慶也,仁之本也,儉之要也。焉有應天養人,為仁為儉,而不降福者哉?

6郎顗襄楷... : 土者地祇,陰性澄靜,宜以施化之時,敬而勿擾,竊見正月以來,陰闇連日。易內傳曰:“久陰不雨,亂氣也,蒙之比也。蒙者,君臣上下相冒亂也。”又曰:“欲德不用,厥異常陰。”夫賢者化之本,雲者雨之具也。得賢而不用,猶久陰而不雨也。又頃前數日,寒過其節,冰既解釋,還復凝合。夫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此言日月相推,寒暑相避,以成物也。今立春之後,火卦用事,當溫而寒,違反時節,由功賞不至,而刑罰必加也。宜須立秋,順氣行罰。

7郎顗襄楷... : 臣伏案飛候,參察眾政,以為立夏之後,當有震裂涌水之害。又比熒惑失度,盈縮往來,涉歷輿鬼,環繞軒轅。火精南方,夏之政也。政有失禮,不從夏令,則熒惑失行。正月三日至乎九日,三公卦。三公上應台階,下同元首。政失其道,則寒陰反節。“節彼南山”,詠自周詩;“股肱良哉”,著於虞典。而今之在位,競託高虛,納累鐘之奉,忘天下之憂,棲遲偃仰,寑疾自逸,被策文,得賜錢,即復起矣。何疾之易而愈之速?以此消伏災眚,興致升平,其可得乎?今選舉牧守,委任三府。長吏不良,既咎州郡,州郡有失,豈得不歸責舉者?而陛下崇之彌優,自下慢事愈甚,所謂大網疏,小網數。三公非臣之仇,臣非狂夫之作,所以發憤忘食,懇懇不已者,誠念朝廷欲致興平,非不能面譽也。

8郎顗襄楷... : 臣生長草野,不曉禁忌,披露肝膽,書不擇言。伏鑕鼎鑊,死不敢恨。謹詣闕奉章,伏待重誅。

9郎顗襄楷... : 書奏,帝復使對尚書。顗對曰:

10郎顗襄楷... : 臣聞明王聖主好聞其過,忠臣孝子言無隱情。臣備生人倫視聽之類,而稟性愚愨,不識忌諱,故出死忘命,懇懇重言。誠欲陛下修乾坤之德,開日月之明,披圖籍,案經典,覽帝王之務,識先後之政。如有闕遺,退而自改。本文武之業,擬堯舜之道,攘災延慶,號令天下。此誠臣顗區區之願,夙夜夢寤,盡心所計。謹條序前章,暢其旨趣,條便宜七事,具如狀對:

11郎顗襄楷... : 一事:陵園至重,聖神攸馮,而災火炎赫,迫近寑殿,魂而有靈,猶將驚動。尋宮殿官府,近始永平,歲時未積,便更修造。又西苑之設,禽畜是處,離房別觀,本不常居,而皆務精土木,營建無已,消功單賄,巨億為計。易內傳曰:“人君奢侈,多飾宮室,其時旱,其災火。”是故魯僖遭旱,修政自敕,下鐘鼓之縣,休繕治之官,雖則不寧,而時雨自降。由此言之,天之應人,敏於景響。今月十七日戊午,徵日也,日加申,風從寅來,丑時而止。丑、寅、申皆徵也,不有火災,必當為旱。願陛下校計繕修之費,永念百姓之勞,罷將作之官,減彫文之飾,損庖廚之饌,退宴私之樂。易中孚傳曰:“陽感天,不旋日。”如是,則景雲降集,眚沴息矣。

12 郎顗襄楷... : 二事:去年已來,兌卦用事,類多不效。易傳曰:“有貌無實,佞人也;有實無貌,道人也。”寒溫為實,清濁為貌。今三公皆令色足恭,外厲內荏,以虛事上,無佐國之實,故清濁效而寒溫不效也,是以陰寒侵犯消息。占曰:“日乘則有妖風,日蒙則有地裂。”如是三年,則致日食,陰侵其陽,漸積所致。立春前後溫氣應節者,詔令寬也。其後復寒者,無寬之實也。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率土之人,豈無貞賢,未聞朝廷有所賞拔,非所以求善贊務,弘濟元元。宜採納良臣,以助聖化。

13郎顗襄楷... : 三事:臣聞天道不遠,三五復反。今年少陽之歲,法當乘起,恐後年已往,將遂驚動,涉歷天門,災成戊己。今春當旱,夏必有水,臣以六日七分候之可知。夫災眚之來,緣類而應。行有玷缺,則氣逆于天,精感變出,以戒人君。王者之義,時有不登,則損滋徹膳。數年以來,穀收稍減,家貧戶饉,歲不如昔。百姓不足,君誰與足?水旱之災,雖尚未至,然君子遠覽,防微慮萌。老子曰:“人之飢也,以其上食稅之多也。”故孝文皇帝綈袍革舄,木器無文,約身薄賦,時致升平。今陛下聖德中興,宜遵前典,惟節惟約,天下幸甚。《易》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是故高宗以享福,宋景以延年。

14郎顗襄楷... : 四事:臣竊見皇子未立,儲宮無主,仰觀天文,太子不明。熒惑以去年春分後十六日在婁五度,推步三統,熒惑今當在翼九度,今反在柳三度,則不及五十餘度。去年八月二十四日戊辰,熒惑歷輿鬼東入軒轅,出后星北,東去四度,北旋復還。軒轅者,後宮也。熒惑者,至陽之精也,天之使也,而出入軒轅,繞還往來。《易》曰:“天垂象,見吉凶。”其意昭然可見矣。禮,天子一娶九女,嫡媵畢具。今宮人侍御,動以千計,或生而幽隔,人道不通,鬱積之氣,上感皇天,故遣熒惑入軒轅,理人倫,垂象見異,以悟主上。昔武王下車,出傾宮之女,表商容之閭,以理人倫,以表賢德,故天授以聖子,成王是也。今陛下多積宮人,以違天意,故皇胤多夭,嗣體莫寄。《詩》云:“敬天之怒,不敢戲豫。”方今之福,莫若廣嗣,廣嗣之術,可不深思?宜簡出宮女,恣其姻嫁,則天自降福,子孫千億。惟陛下丁寧再三,留神於此。左右貴倖,亦宜惟臣之言,以悟陛下。蓋善言古者合於今,善言天者合於人。願訪問百僚,有違臣言者,臣當受苟言之罪。

15郎顗襄楷... : 五事:臣竊見去年閏十月十七日己丑夜

16郎顗襄楷... : ,有白氣從西方天苑趨左足,入玉井,數日乃滅。春秋曰:“有星孛于大辰。大辰者何?大火也。大火為大辰,伐又為大辰,北極亦為大辰。”所以孛一宿而連三宿者,言北辰王者之宮也。凡中宮無節,政教亂逆,威武衰微,則此三星以應之也。罰者白虎,其宿主兵,其國趙、魏,變見西方,亦應三輔。凡金氣為變,發在秋節。臣恐立秋以後,趙、魏、關西將有羌寇畔戾之患。宜豫宣告諸郡,使敬授人時,輕徭役,薄賦斂,勿妄繕起,堅倉獄,備守衛,回選賢能,以鎮撫之。金精之變,責歸上司。宜以五月丙午,遣太尉服干戚,建井旟,書玉板之策,引白氣之異,於西郊責躬求愆,謝咎皇天,消滅妖氣。蓋以火勝金,轉禍為福也。

17郎顗襄楷... : 六事:臣竊見今月十四日乙卯巳時,白虹貫日。凡日傍氣色白而純者名為虹。貫日中者,侵太陽也;見於春者,政變常也。方今中官外司,各各考事,其所考者,或非急務。又恭陵火災,主名未立,多所收捕,備經考毒。尋火為天戒,以悟人君,可順而不可違,可敬而不可慢。陛下宜恭己內省,以備後災。凡諸考案,并須立秋。又易傳曰:“公能其事,序賢進士,後必有喜。”反之,則白虹貫日。以甲乙見者,則譴在中台。自司徒居位,陰陽多謬,久無虛己進賢之策,天下興議,異人同咨。且立春以來,金氣再見,金能勝木,必有兵氣,宜黜司徒以應天意。陛下不早攘之,將負臣言,遺患百姓。

18郎顗襄楷... : 七事:臣伏惟漢興以來三百三十九歲。於詩三基,高祖起亥仲二年,今在戌仲十年。詩氾歷樞曰:“卯酉為革政,午亥為革命,神在天門,出入候聽。”言神在戌亥,司候帝王興衰得失,厥善則昌,厥惡則亡。於易雄雌祕歷,今值困乏。凡九二困者,眾小人欲共困害君子也。經曰:“困而不失其所,其唯君子乎!”唯獨賢聖之君,遭困遇險,能致命遂志,不去其道。陛下乃者潛龍養德,幽隱屈厄,即位之元,紫宮驚動,歷運之會,時氣已應。然猶恐妖祥未盡,君子思患而豫防之。臣以為戌仲已竟,來年入季,文帝改法,除肉刑之罪,至今適三百載。宜因斯際,大蠲法令,官名稱號,輿服器械,事有所更,變大為小,去奢就儉,機衡之政,除煩為簡。改元更始,招求幽隱,舉方正,徵有道,博採異謀,開不諱之路。

19郎顗襄楷... : 臣陳引際會,恐犯忌諱,書不盡言,未敢究暢。

20郎顗襄楷... : 臺詰顗曰:“對云‘白虹貫日,政變常也’。朝廷率由舊章,何所變易而言變常?又言‘當大蠲法令,革易官號’。或云變常以致災,或改舊以除異,何也?又陽嘉初建,復欲改元,據何經典?其以實對。”顗對曰:

21郎顗襄楷... : 方春東作,布德之元,陽氣開發,養導萬物。王者因天視聽,奉順時氣,宜務崇溫柔,遵其行令。而今立春之後,考事不息,秋冬之政,行乎春夏,故白虹春見,掩蔽日曜。凡邪氣乘陽,則虹蜺在日,斯皆臣下執事刻急所致,殆非朝廷優寬之本。此其變常之咎也。又今選舉皆歸三司,非有周召之才,而當則哲之重,每有選用,輒參之掾屬,公府門巷,賓客填集,送去迎來,財貨無已。其當遷者,競相薦謁,各遣子弟,充塞道路,開長姦門,興致浮偽,非所謂率由舊章也。尚書職在機衡,宮禁嚴密,私曲之意,羌不得通,偏黨之恩,或無所用。選舉之任,不如還在機密。臣誠愚戇,不知折中,斯固遠近之論,當今之宜。又孔子曰:“漢三百載,計歷改憲。”三百四歲為一德,五德千五百二十歲,五行更用。王者隨天,譬猶自春徂夏,改青服絳者也。自文帝省刑,適三百年,而輕微之禁,漸已殷積。王者之法,譬猶江河,當使易避而難犯也。故《易》曰:“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去奢即儉,以先天下,改易名號,隨事稱謂。《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同歸殊塗,一致百慮。”是知變常而善,可以除災,變常而惡,必致於異。今年仲竟,來年入季,仲終季始,歷運變改,故可改元,所以順天道也。

22郎顗襄楷... : 臣顗愚蔽,不足以荅聖問。

23郎顗襄楷... : 顗又上書薦黃瓊、李固,并陳消災之術曰:

24郎顗襄楷... : 臣前對七事,要政急務,宜於今者,所當施用。誠知愚淺,不合聖聽,人賤言廢,當受誅罰,征營惶怖,靡知厝身。

25郎顗襄楷... : 臣聞刳舟剡楫,將欲濟江海也;聘賢選佐,將以安天下也。昔唐堯在上,群龍為用,文武創德,周召作輔,是以能建天地之功,增日月之耀者也。《詩》云:“赫赫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宣王是賴,以致雍熙。陛下踐祚以來,勤心庶政,而三九之位,未見其人,是以災害屢臻,四國未寧。臣考之國典,驗之聞見,莫不以得賢為功,失士為敗。且賢者出處,翔而後集,爵以德進,則其情不苟,然後使君子恥貧賤而樂富貴矣。若有德不報,有言不酬,來無所樂,進無所趨,則皆懷歸藪澤,修其故志矣。夫求賢者,上以承天,下以為人。不用之,則逆天統,違人望。逆天統則災眚降,違人望則化不行。災眚降則下呼嗟,化不行則君道虧。四始之缺,五際之厄,其咎由此。豈可不剛健篤實,矜矜慄慄,以守天功盛德大業乎?

26郎顗襄楷... : 臣伏見光祿大夫江夏黃瓊,耽道樂術,清亮自然,被褐懷寶,含味經籍,又果於從政,明達變復。朝廷前加優寵,賓于上位。瓊入朝日淺,謀謨未就,因以喪病,致命遂志。老子曰:“大音希聲,大器晚成。”善人為國,三年乃立。天下莫不嘉朝廷有此良人,而復怪其不時還任。陛下宜加隆崇之恩,極養賢之禮,徵反京師,以慰天下。又處士漢中李固,年四十,通游夏之蓺,履顏閔之仁。絜白之節,情同皦日,忠貞之操,好是正直,卓冠古人,當世莫及。元精所生,王之佐臣,天之生固,必為聖漢,宜蒙特徵,以示四方。夫有出倫之才,不應限以官次。昔顏子十八,天下歸仁;子奇稚齒,化阿有聲。若還瓊徵固,任以時政,伊尹、傅說,不足為比,則可垂景光,致休祥矣。臣顗明不知人,伏聽眾言,百姓所歸,臧否共歎。願汎問百僚,覈其名行,有一不合,則臣為欺國。惟留聖神,不以人廢言。

27郎顗襄楷... : 謹復條便宜四事,附奏於左:

28郎顗襄楷... : 一事:孔子作春秋,書“正月”者,敬歲之始也。王者則天之象,因時之序,宜開發德號,爵賢命士,流寬大之澤,垂仁厚之德,順助元氣,含養庶類。如此,則天文昭爛,星辰顯列,五緯循軌,四時和睦。不則太陽不光,天地溷濁,時氣錯逆,霾霧蔽日。自立春以來,累經旬朔,未見仁德有所施布,但聞罪罰考掠之聲。夫天之應人,疾於景響,而自從入歲,常有蒙氣,月不舒光,日不宣曜。日者太陽,以象人君。政變於下,日應於天。清濁之占,隨政抑揚。天之見異,事無虛作。豈獨陛下倦於萬機,帷幄之政有所闕歟?何天戒之數見也!臣願陛下發揚乾剛,援引賢能,勤求機衡之寄,以獲斷金之利。臣之所陳,輒以太陽為先者,明其不可久闇,急當改正。其異雖微,其事甚重。臣言雖約,其旨甚廣。惟陛下乃眷臣章,深留明思。

29郎顗襄楷... : 二事:孔子曰:“雷之始發大壯始,君弱臣彊從解起。”今月九日至十四日,大壯用事,消息之卦也。於此六日之中,雷當發聲,發聲則歲氣和,王道興也。《易》曰:“雷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雷者,所以開發萌牙,辟陰除害。萬物須雷而解,資雨而潤。故經曰:“雷以動之,雨以潤之。”王者崇寬大,順春令,則雷應節,不則發動於冬,當震反潛。故易傳曰:“當雷不雷,太陽弱也。”今蒙氣不除,日月變色,則其效也。天網恢恢,疏而不失,隨時進退,應政得失。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琁璣動作,與天相應。雷者號令,其德生養。號令殆廢,當生而殺,則雷反作,其時無歲。陛下若欲除災昭祉,順天致和,宜察臣下尤酷害者,亟加斥黜,以安黎元,則太皓悅和,雷聲乃發。

30郎顗襄楷... : 三事:去年十月二十日癸亥,太白與歲星合於房、心。太白在北,歲星在南,相離數寸,光芒交接。房、心者,天帝明堂布政之宮。孝經鉤命決曰:“歲星守心年穀豐。”尚書洪範記曰:“月行中道,移節應期,德厚受福,重華留之。”重華者,謂歲星在心也。今太白從之,交合明堂,金木相賊,而反同合,此以陰陵陽,臣下專權之異也。房、心東方,其國主宋。石氏經曰:“歲星出左有年,出右無年。”今金木俱東,歲星在南,是為出右,恐年穀不成,宋人飢也。陛下宜審詳明堂布政之務,然後妖異可消,五緯順序矣。

31郎顗襄楷... : 四事:易傳曰:“陽無德則旱,陰僭陽亦旱。”陽無德者,人君恩澤不施於人也。陰僭陽者,祿去公室,臣下專權也。自冬涉春,訖無嘉澤,數有西風,反逆時節。朝廷勞心,廣為禱祈,薦祭山川,暴龍移市。臣聞皇天感物,不為偽動,災變應人,要在責己。若令雨可請降,水可攘止,則歲無隔并,太平可待。然而災害不息者,患不在此也。立春以來,未見朝廷賞錄有功,表顯有德,存問孤寡,賑恤貧弱,而但見洛陽都官奔車東西,收繫纖介,牢獄充盈。臣聞恭陵火處,比有光曜,明此天災,非人之咎。丁丑大風,掩蔽天地。風者號令,天之威怒,皆所以感悟人君忠厚之戒。又連月無雨,將害宿麥。若一穀不登,則飢者十三四矣。陛下誠宜廣被恩澤,貸贍元元。昔堯遭九年之水,人有十載之蓄者,簡稅防災,為其方也。願陛下早宣德澤,以應天功。若臣言不用,朝政不改者,立夏之後乃有澍雨,於今之際未可望也。若政變於朝而天不雨,則臣為誣上,愚不知量,分當鼎鑊。

32郎顗襄楷... : 書奏,特詔拜郎中,辭病不就,即去歸家。至四月京師地震,遂陷。其夏大旱。秋,鮮卑入馬邑城,破代郡兵。明年,西羌寇隴右。皆略如顗言。後復公車徵,不行。

33郎顗襄楷... : 同縣孫禮者,積惡凶暴,好游俠,與其同里人常慕顗名德,欲與親善。顗不顧,以此結怨,遂為禮所殺。

34郎顗襄楷... : 襄楷字公矩,平原隰陰人也。好學博古,善天文陰陽之術。

35郎顗襄楷... : 桓帝時,宦官專朝,政刑暴濫,又比失皇子,災異尤數。延熹九年,楷自家詣闕上疏曰:

36郎顗襄楷... : 臣聞皇天不言,以文象設教。堯舜雖聖,必歷象日月星辰,察五緯所在,故能享百年之壽,為萬世之法。臣竊見去歲五月,熒惑入太微,犯帝坐,出端門,不軌常道。其閏月庚辰,太白入房,犯心小星,震動中耀。中燿,天王也;傍小星者,天王子也。夫太微天廷,五帝之坐,而金火罰星揚光其中,於占,天子凶;又俱入房、心,法無繼嗣。今年歲星久守太微,逆行西至掖門,還切執法。歲為木精,好生惡殺,而淹留不去者,咎在仁德不修,誅罰太酷。前七年十二月,熒惑與歲星俱入軒轅,逆行四十餘日,而鄧皇后誅。其冬大寒,殺鳥獸,害魚鱉,城傍竹柏之葉有傷枯者。臣聞於師曰:“柏傷竹枯,不出三年,天子當之。”今洛陽城中人夜無故叫呼,云有火光,人聲正諠,於占亦與竹柏枯同。自春夏以來,連有霜雹及大雨雷,而臣作威作福,刑罰急刻之所感也。

37郎顗襄楷... : 太原太守劉暧、南陽太守成档,志除姦邪,其所誅翦,皆合人望,而陛下受閹豎之譖,乃遠加考逮。三公上書乞哀暧等,不見採察,而嚴被譴讓。憂國之臣,將遂杜口矣。

38郎顗襄楷... : 臣聞殺無罪,誅賢者,禍及三世。自陛下即位以來,頻行誅伐,梁、寇、孫、鄧,並見族滅,其從坐者,又非其數。李雲上書,明主所不當諱,杜眾乞死,諒以感悟聖朝,曾無赦宥,而并被殘戮,天下之人,咸知其冤。漢興以來,未有拒諫誅賢,用刑太深如今者也。

39郎顗襄楷... : 永平舊典,諸當重論皆須冬獄,先請後刑,所以重人命也。頃數十歲以來,州郡翫習,又欲避請讞之煩,輒託疾病,多死牢獄。長吏殺生自己,死者多非其罪,魂神冤結,無所歸訴,淫厲疾疫,自此而起。昔文王一妻,誕致十子,今宮女數千,未聞慶育。宜修德省刑,以廣螽斯之祚。

40郎顗襄楷... : 又七年六月十三日,河內野王山上有龍死,長可數十丈。扶風有星隕為石,聲聞三郡。夫龍形狀不一,小大無常,故周易況之大人,帝王以為符瑞。或聞河內龍死,諱以為蛇。夫龍能變化,蛇亦有神,皆不當死。昔秦之將衰,華山神操璧以授鄭客,曰“今年祖龍死”,始皇逃之,死於沙丘。王莽天鳳二年,訛言黃山宮有死龍之異,後漢誅莽,光武復興。虛言猶然,況於實邪?夫星辰麗天,猶萬國之附王者也。下將畔上,故星亦畔天。石者安類,墜者失埶。春秋五石隕宋,其後襄公為楚所執。秦之亡也,石隕東郡。今隕扶風,與先帝園陵相近,不有大喪,必有畔逆。

41郎顗襄楷... : 案春秋以來及古帝王,未有河清及學門自壞者也。臣以為河者,諸侯位也。清者屬陽,濁者屬陰。河當濁而反清者,陰欲為陽,諸侯欲為帝也。太學,天子教化之宮,其門無故自壞者,言文德將喪,教化廢也。京房易傳曰:“河水清,天下平。”今天垂異,地吐妖,人厲疫,三者並時而有河清,猶春秋麟不當見而見,孔子書之以為異也。

42郎顗襄楷... : 臣前上琅邪宮崇受干吉神書,不合明聽。臣聞布穀鳴於孟夏,蟋蟀吟於始秋,物有微而志信,人有賤而言忠。臣雖至賤,誠願賜清閒,極盡所言。

43郎顗襄楷... : 書奏不省。

44郎顗襄楷... : 十餘日,復上書曰:

45郎顗襄楷... : 臣伏見太白北入數日,復出東方,其占當有大兵,中國弱,四夷彊。臣又推步,熒惑今當出而潛,必有陰謀。皆由獄多冤結,忠臣被戮。德星所以久守執法,亦為此也。陛下宜承天意,理察冤獄,為劉暧、成档虧除罪辟,追錄李雲、杜眾等子孫。

46郎顗襄楷... : 夫天子事天不孝,則日食星鬥。比年日食於正朔,三光不明,五緯錯戾。前者宮崇所獻神書,專以奉天地順五行為本,亦有興國廣嗣之術。其文易曉,參同經典,而順帝不行,故國胤不興,孝沖、孝質頻世短祚。

47郎顗襄楷... : 臣又聞之,得主所好,自非正道,神為生虐。故周衰,諸侯以力征相尚,於是夏育、申休、宋萬、彭生、任鄙之徒生於其時。殷紂好色,妲己是出。葉公好龍,真龍游廷。今黃門常侍,天刑之人,陛下愛待,兼倍常寵,係嗣未兆,豈不為此?天官宦者星不在紫宮而在天市,明當給使主市里也。今乃反處常伯之位,實非天意。

48郎顗襄楷... : 又聞宮中立黃老、浮屠之祠。此道清虛,貴尚無為,好生惡殺,省慾去奢。今陛下嗜欲不去,殺罰過理,既乖其道,豈獲其祚哉!或言老子入夷狄為浮屠。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愛,精之至也。天神遺以好女,浮屠曰:“此但革囊盛血。”遂不眄之。其守一如此,乃能成道。今陛下婬女豔婦,極天下之麗,甘肥飲美,單天下之味,柰何欲如黃老乎?

49郎顗襄楷... : 書上,即召詔尚書問狀。楷曰:“臣聞古者本無宦臣,武帝末,春秋高,數游後宮,始置之耳。後稍見任,至於順帝,遂益繁熾。今陛下爵之,十倍於前,至今無繼嗣者,豈獨好之而使之然乎?”尚書上其對,詔下有司處正,尚書承旨奏曰:“其宦者之官,非近世所置。漢初張澤為大謁者,佐絳侯誅諸呂;孝文使趙談參乘,而子孫昌盛。楷不正辭理,指陳要務,而析言破律,違背經蓺,假借星宿,偽託神靈,造合私意,誣上罔事。請下司隸,正楷罪法,收送洛陽獄。”帝以楷言雖激切,然皆天文恆象之數,故不誅,猶司寇論刑。

50郎顗襄楷... : 初,順帝時,琅邪宮崇詣闕,上其師干吉於曲陽泉水上所得神書百七十卷,皆縹白素朱介青首朱目,號太平清領書。其言以陰陽五行為家,而多巫覡雜語。有司奏崇所上妖妄不經,乃收臧之。後張角頗有其書焉。

51郎顗襄楷... : 及靈帝即位,以楷書為然。太傅陳蕃舉方正,不就。鄉里宗之,每太守至,輒致禮請。中平中,與荀爽、鄭玄俱以博士徵,不至,卒于家。

52郎顗襄楷... : 論曰:古人有云:“善言天者,必有驗於人。”而張衡亦云:“天文歷數,陰陽占候,今所宜急也。”郎顗、襄楷能仰瞻俯察,參諸人事,禍福吉凶既應,引之教義亦明。此蓋道術所以有補於時,後人所當取鑒者也。然而其敝好巫,故君子不以專心焉。

53郎顗襄楷... : 贊曰:仲桓術深,蒲車屢尋。蘇竟飛書,清我舊陰。襄、郎災戒,寔由政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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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3:4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一卷郭杜孔張廉王蘇羊賈陸列傳

1郭杜孔張... : 郭伋字細侯,扶風茂陵人也。高祖父解,武帝時以任俠聞。父梵,為蜀郡太守。伋少有志行,哀平閒辟大司空府,三遷為漁陽都尉。王莽時為上谷大尹,遷并州牧。

2郭杜孔張... : 更始新立,三輔連被兵寇,百姓震駭,強宗右姓各擁眾保營,莫肯先附。更始素聞伋名,徵拜左馮翊,使鎮撫百姓。世祖即位,拜雍州牧,再轉為尚書令,數納忠諫爭。

3郭杜孔張... : 建武四年,出為中山太守。明年,彭寵滅,轉為漁陽太守。漁陽既離王莽之亂,重以彭寵之敗,民多猾惡,寇賊充斥。伋到,示以信賞,糾戮渠帥,盜賊銷散。時匈奴數抄郡界,邊境苦之。伋整勒士馬,設攻守之略,匈奴畏憚遠跡,不敢復入塞,民得安業。在職五歲,戶口增倍。後潁川盜賊群起,九年,徵拜潁川太守。召見辭謁,帝勞之曰:“賢能太守,去帝城不遠,河潤九里,冀京師并蒙福也。君雖精於追捕,而山道險阨,自鬥當一士耳,深宜慎之。”伋到郡,招懷山賊陽夏趙宏、襄城召吳等數百人,皆束手詣伋降,悉遣歸附農。因自劾專命,帝美其策,不以咎之。後宏、吳等黨與聞伋威信,遠自江南,或從幽、冀,不期俱降,駱驛不絕。

4郭杜孔張... : 十一年,省朔方刺史屬并州。帝以盧芳據北土,乃調伋為并州牧。過京師謝恩,帝即引見,并召皇太子諸王宴語終日,賞賜車馬衣服什物。伋因言選補眾職,當簡天下賢俊,不宜專用南陽人。帝納之。伋前在并州,素結恩德,及後入界,所到縣邑,老幼相攜,逢迎道路。所過問民疾苦,聘求耆德雄俊,設几杖之禮,朝夕與參政事。

5郭杜孔張... : 始至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兒數百,各騎竹馬,道次迎拜。伋問“兒曹何自遠來”。對曰:“聞使君到,喜,故來奉迎。”伋辭謝之。及事訖,諸兒復送至郭外,問“使君何日當還”。伋謂別駕從事,計日當告之。行部既還,先期一日,伋為違信於諸兒,遂止于野亭,須期乃入。

6郭杜孔張... : 是時朝廷多舉伋可為大司空,帝以并部尚有盧芳之儆,且匈奴未安,欲使久於其事,故不召。伋知盧芳夙賊,難卒以力制,常嚴烽候,明購賞,以結寇心。芳將隋昱遂謀脅芳降伋,芳乃亡入匈奴。

7郭杜孔張... : 伋以老病上書乞骸骨。二十二年,徵為太中大夫,賜宅一區,及帷帳錢穀,以充其家,伋輒散與宗親九族,無所遺餘。明年卒,時年八十六。帝親臨弔,賜冢塋地。

8郭杜孔張... : 杜詩字公君,河內汲人也。少有才能,仕郡功曹,有公平稱。更始時,辟大司馬府。建武元年,歲中三遷為侍御史,安集洛陽。時將軍蕭廣放縱兵士,暴橫民閒,百姓惶擾,詩敕曉不改,遂格殺廣,還以狀聞。世祖召見,賜以棨戟,復使之河東,誅降逆賊楊異等。詩到大陽,聞賊規欲北度,乃與長史急焚其船,部勒郡兵,將突騎趁擊,斬異等,賊遂翦滅。拜成皋令,視事三歲,舉政尤異。再遷為沛郡都尉,轉汝南都尉,所在稱治。

9郭杜孔張... : 七年,遷南陽太守。性節儉而政治清平,以誅暴立威,善於計略,省愛民役。造作水排,鑄為農器,用力少,見功多,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廣拓土田,郡內比室殷足。時人方於召信臣,故南陽為之語曰:“前有召父,後有杜母。”

10郭杜孔張... : 詩自以無勞,不安久居大郡,求欲降避功臣,乃上疏曰:

11郭杜孔張... : 陛下亮成天工,克濟大業,偃兵脩文,群帥反旅,海內合和,萬世蒙福,天下幸甚。唯匈奴未譬聖德,威侮二垂,陵虐中國,邊民虛耗,不能自守,臣恐武猛之將雖勤,亦未得解甲櫜弓也。夫勤而不息亦怨,勞而不休亦怨,怨恨之師,難復責功。臣伏睹將帥之情,功臣之望,冀一休足於內郡,然後即戎出命,不敢有恨。臣愚以為“師克在和不在眾”,陛下雖垂念北邊,亦當頗泄用之。昔湯武善御眾,故無忿鷙之師。陛下起兵十有三年,將帥和睦,士卒鳧竡。今若使公卿郡守出於軍壘,則將帥自厲;士卒之復,比於宿衛,則戎士自百。何者?天下已安,各重性命,大臣以下,咸懷樂土,不讎其功而厲其用,無以勸也。陛下誠宜虛缺數郡,以俟振旅之臣,重復厚賞,加於久役之士。如此,緣邊屯戍之師,競而忘死,乘城拒塞之吏,不辭其勞,則烽火精明,守戰堅固。聖王之政,必因人心。今猥用愚薄,塞功臣之望,誠非其宜。

12郭杜孔張... : 臣詩伏自惟忖,本以史吏一介之才,遭陛下創制大業,賢俊在外,空乏之閒,超受大恩,收養不稱,奉職無效,久竊祿位,令功臣懷慍,誠惶誠恐。八年,上書乞避功德,陛下殊恩,未許放退。臣詩蒙恩尤深,義不敢苟冒虛請,誠不勝至願,願退大郡,受小職。及臣齒壯,力能經營劇事,如使臣詩必有補益,復受大位,雖析珪授爵,所不辭也。惟陛下哀矜!

13郭杜孔張... : 帝惜其能,遂不許之。

14郭杜孔張... : 詩雅好推賢,數進知名士清河劉統及魯陽長董崇等。

15郭杜孔張... : 初,禁網尚簡,但以璽書發兵,未有虎符之信,詩上疏曰:“臣聞兵者國之凶器,聖人所慎。舊制發兵,皆以虎符,其餘徵調,竹使而已。符第合會,取為大信,所以明著國命,斂持威重也。閒者發兵,但用璽書,或以詔令,如有姦人詐偽,無由知覺。愚以為軍旅尚興,賊虜未殄,徵兵郡國,宜有重慎,可立虎符,以絕姦端。昔魏之公子,威傾鄰國,猶假兵符,以解趙圍,若無如姬之仇,則其功不顯。事有煩而不可省,費而不得已,蓋謂此也。”書奏,從之。

16郭杜孔張... : 詩身雖在外,盡心朝廷,讜言善策,隨事獻納。視事七年,政化大行。十四年,坐遣客為弟報仇,被徵,會病卒。司隸校尉鮑永上書言詩貧困無田宅,喪無所歸。詔使治喪郡邸,賻絹千匹。

17郭杜孔張... : 孔奮字君魚,扶風茂陵人也。曾祖霸,元帝時為侍中。奮少從劉歆受春秋左氏傳,歆稱之,謂門人曰:“吾已從君魚受道矣。”

18郭杜孔張... : 遭王莽亂,奮與老母幼弟避兵河西。建武五年,河西大將軍竇融請奮署議曹掾,守姑臧長。八年,賜爵關內侯。時天下擾亂,唯河西獨安,而姑臧稱為富邑,通貨羌胡,市日四合,每居縣者,不盈數月輒致豐積。奮在職四年,財產無所增。事母孝謹,雖為儉約,奉養極求珍膳。躬率妻子,同甘菜茹。時天下未定,士多不修節操,而奮力行清絜,為眾人所笑,或以為身處脂膏,不能以自潤,徒益苦辛耳。奮既立節,治貴仁平,太守梁統深相敬待,不以官屬禮之,常迎於大門,引入見母。

19郭杜孔張... : 隴蜀既平,河西守令咸被徵召,財貨連轂,彌竟川澤。唯奮無資,單車就路。姑臧吏民及羌胡更相謂曰:“孔君清廉仁賢,舉縣蒙恩,如何今去,不共報德!”遂相賦斂牛馬器物千萬以上,追送數百里。奮謝之而已,一無所受。既至京師,除武都郡丞。

20郭杜孔張... : 時隴西餘賊隗茂等夜攻府舍,殘殺郡守,賊畏奮追急,乃執其妻子,欲以為質。奮年已五十,唯有一子,終不顧望,遂窮力討之。吏民感義,莫不倍用命焉。郡多氐人,便習山谷,其大豪齊鍾留者,為群氐所信向。奮乃率厲鍾留等令要遮鈔擊,共為表裏。賊窘懼逼急,乃推奮妻子以置軍前,冀當退卻,而擊之愈厲,遂禽滅茂等,奮妻子亦為所殺。世祖下詔褒美,拜為武都太守。

21郭杜孔張... : 奮自為府丞,已見敬重,及拜太守,舉郡莫不改操。為政明斷,甄善疾非,見有美德,愛之如親,其無行者,忿之若讎,郡中稱為清平。

22郭杜孔張... : 弟奇,游學洛陽。奮以奇經明當仕,上病去官,守約鄉閭,卒于家。奇博通經典,作春秋左氏刪。奮晚有子嘉,官至城門校尉,作左氏說云。

23郭杜孔張... : 張堪字君游,南陽宛人也,為郡族姓。堪早孤,讓先父餘財數百萬與兄子。年十六,受業長安,志美行厲,諸儒號曰“聖童”。

24郭杜孔張... : 世祖微時,見堪志操,常嘉焉。及即位,中郎將來歙薦堪,召拜郎中,三遷為謁者。使送委輸縑帛,并領騎七千匹,詣大司馬吳漢伐公孫述,在道追拜蜀郡太守。時漢軍餘七日糧,陰具船欲遁去。堪聞之,馳往見漢,說述必敗,不宜退師之策。漢從之,乃示弱挑敵,述果自出,戰死城下。成都既拔,堪先入據其城,撿閱庫藏,收其珍寶,悉條列上言,秋毫無私。慰撫吏民,蜀人大悅。

25郭杜孔張... : 在郡二年,徵拜騎都尉,後領票騎將軍杜茂營,擊破匈奴於高柳,拜漁陽太守。捕擊姦猾,賞罰必信,吏民皆樂為用。匈奴嘗以萬騎入漁陽,堪率數千騎奔擊,大破之,郡界以靜。乃於狐奴開稻田八千餘頃,勸民耕種,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無附枝,麥穗兩岐。張君為政,樂不可支。”視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

26郭杜孔張... : 帝嘗召見諸郡計吏,問其風土及前後守令能否。蜀郡計掾樊顯進曰:“漁陽太守張堪昔在蜀,其仁以惠下,威能討姦。前公孫述破時,珍寶山積,捲握之物,足富十世,而堪去職之日,乘折轅車,布被囊而已。”帝聞,良久歎息,拜顯為魚復長。方徵堪,會病卒,帝深悼惜之,下詔褒揚,賜帛百匹。

27郭杜孔張... : 廉范字叔度,京兆杜陵人,趙將廉頗之後也。漢興,以廉氏豪宗,自苦陘徙焉。世為邊郡守,或葬隴西襄武,故因仕焉。曾祖父褒,成哀閒為右將軍,祖父丹,王莽時為大司馬庸部牧,皆有名前世。范父遭喪亂,客死於蜀漢,范遂流寓西州。西州平,歸鄉里。年十五,辭母西迎父喪。蜀郡太守張穆,丹之故吏,乃重資送范,范無所受,與客步負喪歸葭萌。載船觸石破沒,范抱持棺柩,遂俱沈溺。眾傷其義,鉤求得之,療救僅免於死。穆聞,復馳遣使持前資物追范,范又固辭。歸葬服竟,詣京師受業,事博士薛漢。京兆、隴西二郡更請召,皆不應。永平初,隴西太守鄧融備禮謁范為功曹,會融為州所舉案,范知事譴難解,欲以權相濟,乃託病求去,融不達其意,大恨之。范於是東至洛陽,變名姓,求代廷尉獄卒。居無幾,融果徵下獄,范遂得衛侍左右,盡心勸勞。融怪其貌類范而殊不意,乃謂曰:“卿何似我故功曹邪?”范訶之曰:“君困厄瞀亂邪!”語遂絕。融繫出困病,范隨而養視,及死,竟不言,身自將車送喪致南陽,葬畢乃去。

28郭杜孔張... : 後辟公府,會薛漢坐楚王事誅,故人門生莫敢視,范獨往收斂之,吏以聞,顯宗大怒,召范入,詰責曰:“薛漢與楚王同謀,交亂天下,范公府掾,不與朝廷同心,而反收斂罪人,何也?”范叩頭曰:“臣無狀愚戇,以為漢等皆已伏誅,不勝師資之情,罪當萬坐。”帝怒稍解,問范曰:“卿廉頗後邪?與右將軍褒、大司馬丹有親屬乎?”范對曰:“褒,臣之曾祖;丹,臣之祖也。”帝曰:“怪卿志膽敢爾!”因貰之。由是顯名。

29郭杜孔張... : 舉茂才,數月,再遷為雲中太守。會匈奴大入塞,烽火日通。故事,虜人過五千人,移書傍郡。吏欲傳檄求救,范不聽,自率士卒拒之。虜眾盛而范兵不敵。會日暮,令軍士各交縛兩炬,三頭奋火,營中星列。虜遙望火多,謂漢兵救至,大驚。待旦將退,范乃令軍中蓐食,晨往赴之,斬首數百級,虜自相轔藉,死者千餘人,由此不敢復向雲中。

30郭杜孔張... : 後頻歷武威、武都二郡太守,隨俗化導,各得治宜。建初中,遷蜀郡太守,其俗尚文辯,好相持短長,范每厲以淳厚,不受偷薄之說。成都民物豐盛,邑宇逼側,舊制禁民夜作,以防火災,而更相隱蔽,燒者日屬。范乃毀削先令,但嚴使儲水而已。百姓為便,乃歌之曰:“廉叔度,來何暮?不禁火,民安作。平生無襦今五恊。”在蜀數年,坐法免歸鄉里。范世在邊,廣田地,積財粟,悉以賑宗族朋友。

31郭杜孔張... : 肅宗崩,范奔赴敬陵。時廬江郡掾嚴麟奉章弔國,俱會於路。麟乘小車,塗深馬死,不能自進,范見而愍然,命從騎下馬與之,不告而去。麟事畢,不知馬所歸,乃緣蹤訪之。或謂麟曰:“故蜀郡太守廉叔度,好周人窮急,今奔國喪,獨當是耳。”麟亦素聞范名,以為然,即牽馬造門,謝而歸之。世伏其好義,然依倚大將軍竇憲,以此為譏。卒於家。

32郭杜孔張... : 初,范與洛慶鴻為刎頸交,時人稱曰:“前有管鮑,後有慶廉。”鴻慷慨有義節,位至琅邪、會稽二郡太守,所在有異跡。

33郭杜孔張... : 論曰:張堪、廉范皆以氣俠立名,觀其振危急,赴險阨,有足壯者。堪之臨財,范之忘施,亦足以信意而感物矣。若夫高祖之召欒布,明帝之引廉范,加怒以發其志,就戮更延其寵,聞義能徙,誠君道所尚,然情理之樞,亦有開塞之感焉。

34郭杜孔張... : 王堂字敬伯,廣漢郪人也。初舉光祿茂才,遷穀城令,治有名跡。永初中,西羌寇巴郡,為民患,詔書遣中郎將尹就攻討,連年不剋。三府舉堂治劇,拜巴郡太守。堂馳兵赴賊,斬虜千餘級,巴、庸清靜,吏民生為立祠。刺史張喬表其治能,遷右扶風。

35郭杜孔張... : 安帝西巡,阿母王聖、中常侍江京等並請屬於堂,堂不為用。掾吏固諫之,堂曰:“吾蒙國恩,豈可為權寵阿意,以死守之!”即日遣家屬歸,閉閤上病。果有誣奏堂者,會帝崩,京等悉誅,堂以守正見稱。永建二年,徵入為將作大匠。四年,坐公事左轉議郎。復拜魯相,政存簡一,至數年無辭訟。遷汝南太守,搜才禮士,不苟自專,乃教掾吏曰:“古人勞於求賢,逸於任使,故能化清於上,事緝於下。其憲章朝右,簡覈才職,委功曹陳蕃。匡政理務,拾遺補闕,任主簿應嗣。庶循名責實,察言觀效焉。”自是委誠求當,不復妄有辭教,郡內稱治。時大將軍梁商及尚書令袁湯,以求屬不行,並恨之。後廬江賊迸入弋陽界,堂勒兵追討,即便奔散,而商、湯猶因此風州奏堂在任無警,免歸家。

36郭杜孔張... : 年八十六卒。遺令薄斂,瓦棺以葬。子稚,清行不仕。曾孫商,益州牧劉焉以為蜀郡太守,有治聲。

37郭杜孔張... : 蘇章字孺文,扶風平陵人也。八世祖建,武帝時為右將軍。祖父純,字桓公,有高名,性強切而持毀譽,士友咸憚之,至乃相謂曰:“見蘇桓公,患其教責人,不見,又思之。”三輔號為“大人”。永平中,為奉車都尉竇固軍,出擊北匈奴、車師有功,封中陵鄉侯,官至南陽太守。

38郭杜孔張... : 章少博學,能屬文。安帝時,舉賢良方正,對策高第,為議郎。數陳得失,其言甚直。出為武原令,時歲飢,輒開倉廩,活三千餘戶。順帝時,遷冀州刺史。故人為清河太守,章行部案其姦臧。乃請太守,為設酒肴,陳平生之好甚歡。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獨有二天。”章曰:“今夕蘇孺文與故人飲者,私恩也;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法也。”遂舉正其罪。州境知章無私,望風畏肅。換為并州刺吏,以摧折權豪,忤旨,坐免。隱身鄉里,不交當世。後徵為河南尹,不就。時天下日敝,民多悲苦,論者舉章有幹國才,朝廷不能復用,卒于家。兄曾孫不韋。

39郭杜孔張... : 不韋字公先。父謙,初為郡督郵。時魏郡李暠為美陽令,與中常侍具瑗交通,貪暴為民患,前後監司畏其埶援,莫敢糾問。及謙至,部案得其臧,論輸左校。謙累遷至金城太守,去郡歸鄉里。漢法,免罷守令,自非詔徵,不得妄到京師。而謙後私至洛陽,時暠為司隸校尉,收謙詰掠,死獄中,暠又因刑其屍,以報昔怨。

40郭杜孔張... : 不韋時年十八,徵詣公車,會謙見殺,不韋載喪歸鄉里,瘞而不葬,仰天嘆曰:“伍子胥獨何人也!”乃藏母於武都山中,遂變名姓,盡以家財募劍客,邀暠於諸陵閒,不剋。會暠遷大司農,時右校芻廥在寺北垣下,不韋與親從兄弟潛入廥中,夜則鑿地,晝則逃伏。如此經月,遂得傍達暠之寢室,出其床下。值暠在廁,因殺其妾并及小兒,留書而去。暠大驚懼,乃布棘於室,以板籍地,一夕九徙,雖家人莫知其處。每出,輒劍戟隨身,壯士自衛。不韋知暠有備,乃日夜飛馳,徑到魏郡,掘其父阜冢,斷取阜頭,以祭父墳,又標之於市曰“李君遷父頭”。暠匿不敢言,而自上退位,歸鄉里,私掩塞冢槨。捕求不韋,歷歲不能得,憤恚感傷,發病歐血死。

41郭杜孔張... : 不韋後遇赦還家,乃始改葬,行喪。士大夫多譏其發掘冢墓,歸罪枯骨,不合古義,唯任城何休方之伍員。太原郭林宗聞而論之曰:“子胥雖云逃命,而見用強吳,憑闔廬之威,因輕悍之眾,雪怨舊郢,曾不終朝,而但鞭墓戮屍,以舒其憤,竟無手刃後主之報。豈如蘇子單特孑立,靡因靡資,強讎豪援,據位九卿,城闕天阻,宮府幽絕,埃塵所不能過,霧露所不能沾。不韋毀身燋慮,出於百死,冒觸嚴禁,陷族禍門,雖不獲逞,為報己深。況復分骸斷首,以毒生者,使暠懷忿結,不得其命,猶假手神靈以斃之也。力唯匹夫,功隆千乘,比之於員,不以優乎?”議者於是貴之。

42郭杜孔張... : 後太傅陳蕃辟,不應,為郡五官掾。初,弘農張奐睦於蘇氏,而武威段熲與暠素善,後奐熲有隙。及熲為司隸,以禮辟不韋,不韋懼之,稱病不詣。熲既積憤於奐,因發怒,乃追咎不韋前報暠事,以為暠表治謙事,被報見誅,君命天也,而不韋仇之。又令長安男子告不韋多將賓客奪舅財物,遂使從事張賢等就家殺之。乃先以鴆與賢父曰:“若賢不得不韋,便可飲此。”賢到扶風,郡守使不韋奉謁迎賢,即時收執,并其一門六十餘人盡誅滅之,諸蘇以是衰破。及段熲為陽球所誅,天下以為蘇氏之報焉。

43郭杜孔張... : 羊續字興祖,太山平陽人也。其先七世二千石卿校。祖父侵,安帝時司隸校尉。父儒,桓帝時為太常。

44郭杜孔張... : 續以忠臣子孫拜郎中,去官後,辟大將軍竇武府。及武敗,坐黨事,禁錮十餘年,幽居守靜。及黨禁解,復辟太尉府,四遷為廬江太守。後揚州黃巾賊攻舒,焚燒城郭,續發縣中男子二十以上,皆持兵勒陳,其小弱者,悉使負水灌火,會集數萬人,并埶力戰,大破之,郡界平。後安風賊戴風等作亂,續復擊破之,斬首三千餘級,生獲渠帥,其餘黨輩原為平民,賦與佃器,使就農業。

45郭杜孔張... : 中平三年,江夏兵趙慈反叛,殺南陽太守秦頡,攻沒六縣,拜續為南陽太守。當入郡界,乃羸服閒行,侍童子一人,觀歷縣邑,採問風謠,然後乃進。其令長貪絜,吏民良猾,悉逆知其狀,郡內驚竦,莫不震懾。乃發兵與荊州刺史王敏共擊慈,斬之,獲首五千餘級。屬縣餘賊並詣續降,續為上言,宥其枝附。賊既清平,乃班宣政令,候民病利,百姓歡服。時權豪之家多尚奢麗,續深疾之,常敝衣薄食,車馬羸敗。府丞嘗獻其生魚,續受而懸於庭;丞後又進之,續乃出前所懸者以杜其意。續妻後與子祕俱往郡舍,續閉門不內,妻自將祕行,其資藏唯有布衾、敝袛裯,鹽、麥數斛而已,顧敕祕曰:“吾自奉若此,何以資爾母乎?”使與母俱歸。

46郭杜孔張... : 六年,靈帝欲以續為太尉。時拜三公者,皆輸東園禮錢千萬,令中使督之,名為“左騶”。其所之往,輒迎致禮敬,厚加贈賂。續乃坐使人於單席,舉縕袍以示之,曰:“臣之所資,唯斯而已。”左驂白之,帝不悅,以此不登公位。而徵為太常,未及行,會病卒,時年四十八。遺言薄斂,不受賵遺。舊典,二千石卒官賻百萬,府丞焦儉遵續先意,一無所受。詔書褒美,敕太山太守以府賻錢賜續家云。

47郭杜孔張... : 賈琮字孟堅,東郡聊城人也。舉孝廉,再遷為京兆令,有政理跡。

48郭杜孔張... : 舊交阯土多珍產,明璣、翠羽、犀、象、玳瑁、異香、美木之屬,莫不自出。前後刺史率多無清行,上承權貴,下積私賂,財計盈給,輒復求見遷代,故吏民怨叛。中平元年,交阯屯兵反,執刺史及合浦太守,自稱“柱天將軍”。靈帝特敕三府精選能吏,有司舉琮為交阯刺史。琮到部,訊其反狀,咸言賦斂過重,百姓莫不空單,京師遙遠,告冤無所,民不聊生自活,故聚為盜賊。琮即移書告示,各使安其資業,招撫荒散,蠲復傜役,誅斬渠帥為大害者,簡選良吏試守諸縣,歲閒蕩定,百姓以安。巷路為之歌曰:“賈父來晚,使我先反;今見清平,吏不敢飯。”在事三年,為十三州最,徵拜議郎。

49郭杜孔張... : 時黃巾新破,兵凶之後,郡縣重斂,因緣生姦。詔書沙汰刺史、二千石,更選清能吏,乃以琮為冀州刺史。舊典,傳車驂駕,垂赤帷裳,迎於州界。及琮之部,升車言曰:“刺史當遠視廣聽,糾察美惡,何有反垂帷裳以自掩塞乎?”乃命御者褰之。百城聞風,自然竦震。其諸臧過者,望風解印綬去,唯癭陶長濟陰董昭、觀津長梁國黃就當官待琮,於是州界翕然。

50郭杜孔張... : 靈帝崩,大將軍何進表琮為度遼將軍,卒於官。

51郭杜孔張... : 陸康字季寧,吳郡吳人也。祖父續,在獨行傳。父褒,有志操,連徵不至。

52郭杜孔張... : 康少仕郡,以義烈稱,刺史臧旻舉為茂才,除高成令。縣在邊垂,舊制,令戶一人具弓弩以備不虞,不得行來。長吏新到,輒發民繕修城郭。康至,皆罷遣,百姓大悅。以恩信為治,寇盜亦息,州郡表上其狀。光和元年,遷武陵太守,轉守桂陽、樂安二郡,所在稱之。

53郭杜孔張... : 時靈帝欲鑄銅人,而國用不足,乃詔調民田,畝斂十錢。而比水旱傷稼,百姓貧苦。康上疏諫曰:“臣聞先王治世,貴在愛民。省傜輕賦,以寧天下,除煩就約,以崇簡易,故萬姓從化,靈物應德。末世衰主,窮奢極侈,造作無端,興制非一,勞割自下,以從苟欲,故黎民吁嗟,陰陽感動。陛下聖德承天,當隆盛化,而卒被詔書,畝斂田錢,鑄作銅人,伏讀惆悵,悼心失圖。夫十一而稅,周謂之徹。徹者通也,言其法度可通萬世而行也。故魯宣稅畝,而蝝災自生;哀公增賦,而孔子非之。豈有聚奪民物,以營無用之銅人;捐捨聖戒,自蹈亡王之法哉!傳曰:‘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世何述焉?’陛下宜留神省察,改敝從善,以塞兆民怨恨之望。”書奏,內倖因此譖康援引亡國,以譬聖明,大不敬,檻車徵詣廷尉。侍御史劉岱典考其事,岱為表陳解釋,免歸田里。復徵拜議郎。

54郭杜孔張... : 會廬江賊黃穰等與江夏蠻連結十餘萬人,攻沒四縣,拜康廬江太守。康申明賞罰,擊破穰等,餘黨悉降。帝嘉其功,拜康孫尚為郎中。獻帝即位,天下大亂,康蒙險遣孝廉計吏奉貢朝廷,詔書策勞,加忠義將軍,秩中二千石。時袁術屯兵壽春,部曲飢餓,遣使求委輸兵甲。康以其叛逆,閉門不通,內修戰備,將以禦之。術大怒,遣其將孫策攻康,圍城數重。康固守,吏士有先受休假者,皆遁伏還赴,暮夜緣城而入。受敵二年,城陷。月餘,發病卒,年七十。宗族百餘人,遭離飢厄,死者將半。朝廷愍其守節,拜子雋為郎中。

55郭杜孔張... : 少子績,仕吳為鬱林太守,博學善政,見稱當時。幼年曾謁袁術,懷橘墯地者也,有名稱。

56郭杜孔張... : 贊曰:伋牧朔藩,信立童昏。詩守南楚,民作謠言。奮馳單乘,堪駕毀轅。范得其朋,堂任良肱。二蘇勁烈,羊、賈廉能。季寧拒策,城隕衝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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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4:2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二卷樊宏陰識列傳

1樊宏陰識... : 樊宏字靡卿,南陽湖陽人也,世祖之舅。其先周仲山甫,封于樊,因而氏焉,為鄉里著姓。父重,字君雲,世善農稼,好貨殖。重性溫厚,有法度,三世共財,子孫朝夕禮敬,常若公家。其營理產業,物無所棄,課役童隸,各得其宜,故能上下戮力,財利歲倍,至乃開廣田土三百餘頃。其所起廬舍,皆有重堂高閣,陂渠灌注。又池魚牧畜,有求必給。嘗欲作器物,先種梓漆,時人嗤之,然積以歲月,皆得其用,向之笑者咸求假焉。貲至巨萬,而賑贍宗族,恩加鄉閭。外孫何氏兄弟爭財,重恥之,以田二頃解其忿訟。縣中稱美,推為三老。年八十餘終。其素所假貸人閒數百萬,遺令焚削文契。責家聞者皆慚,爭往償之,諸子從敕,竟不肯受。

2樊宏陰識... : 宏少有志行。王莽末,義兵起,劉伯升與族兄賜俱將兵攻湖陽,城守不下。賜女弟為宏妻,湖陽由是收繫宏妻子,令出譬伯升,宏因留不反。湖陽軍帥欲殺其妻子,長吏以下共相謂曰:“樊重子父,禮義恩德行於鄉里,雖有罪,且當在後。”會漢兵日盛,湖陽惶急,未敢殺之,遂得免脫。更始立,欲以宏為將,宏叩頭辭曰:“書生不習兵事。”竟得免歸,與宗家親屬作營塹自守,老弱歸之者千餘家。時赤眉賊掠唐子鄉,多所殘殺,欲前攻宏營,宏遣人持牛酒米穀,勞遺赤眉。赤眉長老先聞宏仁厚,皆稱曰:“樊君素善,且今見待如此,何心攻之。”引兵而去,遂免寇難。

3樊宏陰識... : 世祖即位,拜光祿大夫,位特進,次三公。建武五年,封長羅侯。十三年,封弟丹為射陽侯,兄子尋玄鄉侯,族兄忠更父侯。十五年,定封宏壽張侯。十八年,帝南祠章陵,過湖陽,祠重墓,追爵謚為壽張敬侯,立廟於湖陽。車駕每南巡,常幸其墓,賞賜大會。

4樊宏陰識... : 宏為人謙柔畏慎,不求苟進。常戒其子曰:“富貴盈溢,未有能終者。吾非不喜榮埶也,天道惡滿而好謙,前世貴戚皆明戒也。保身全己,豈不樂哉!”每當朝會,輒迎期先到,俯伏待事,時至乃起。帝聞之,常敕騶騎臨朝乃告,勿令豫到。宏所上便宜及言得失,輒手自書寫,毀削草本。公朝訪逮,不敢眾對。宗族染其化,未嘗犯法。帝甚重之。及病困,車駕臨視,留宿,問其所欲言。宏頓首自陳:“無功享食大國,誠恐子孫不能保全厚恩,令臣魂神慚負黃泉,願還壽張,食小鄉亭。”帝悲傷其言,而竟不許。

5樊宏陰識... : 二十七年,卒。遺敕薄葬,一無所用,以為棺柩一臧,不宜復見,如有腐敗,傷孝子之心,使與夫人同墳異臧。帝善其令,以書示百官,因曰:“今不順壽張侯意,無以彰其德。且吾萬歲之後,欲以為式。”賻錢千萬,布萬匹,謚為恭侯,贈以印綬,車駕親送葬。子鯈嗣。帝悼宏不已,復封少子茂為平望侯。樊氏侯者凡五國。明年,賜鯈弟鮪及從昆弟七人合錢五千萬。

6樊宏陰識... : 論曰:昔楚頃襄王問陽陵君曰:“君子之富何如

7樊宏陰識... : ?”對曰:“假人不德不責,食人不使不役,親戚愛之,眾人善之。”若乃樊重之折契止訟,其庶幾君子之富乎!分地以用天道,實廩以崇禮節,取諸理化,則亦可以施於政也。與夫愛而畏者,何殊閒哉!

8樊宏陰識... : 鯈字長魚,謹約有父風。事後母至孝,及母卒,哀思過禮,毀病不自支,世祖常遣中黃門朝暮送饘粥。服闋,就侍中丁恭受公羊嚴氏春秋。建武中,禁網尚闊,諸王既長,各招引賓客,以鯈外戚,爭遣致之,而鯈清靜自保,無所交結。及沛王輔事發,貴戚子弟多見收捕,鯈以不豫得免。帝崩,鯈為復土校尉。

9樊宏陰識... : 永平元年,拜長水校尉,與公卿雜定郊祠禮儀,以讖記正五經異說。北海周澤、琅邪承宮並海內大儒,鯈皆以為師友而致之於朝。上言郡國舉孝廉,率取年少能報恩者,耆宿大賢多見廢棄,宜敕郡國簡用良俊。又議刑辟宜須秋月,以順時氣。顯宗並從之。二年,以壽張國益東平王,徙封鯈燕侯。其後廣陵王荊有罪,帝以至親悼傷之,詔鯈與羽林監南陽任隗雜理其獄。事竟,奏請誅荊。引見宣明殿,帝怒曰:“諸卿以我弟故,欲誅之,即我子,卿等敢爾邪!”鯈仰而對曰:“天下高帝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春秋之義,‘君親無將,將而誅焉’。是以周公誅弟,季友鴆兄,經傳大之。臣等以荊屬託母弟,陛下留聖心,加惻隱,故敢請耳。如令陛下子,臣等專誅而已。”帝歎息良久。鯈益以此知名。其後弟鮪為子賞求楚王英女敬鄉公主,鯈聞而止之,曰:“建武時,吾家並受榮寵,一宗五侯。時特進一言,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以貴寵過盛,即為禍患,故不為也。且爾一子,柰何棄之於楚乎?”鮪不從。

10樊宏陰識... : 十年鯈卒,賵贈甚厚,謚曰哀侯。帝遣小黃門張音問所遺言。先是河南縣亡失官錢,典負者坐死及罪徙者甚眾,遂委責於人,以償其秏。鄉部吏司因此為姦,鯈常疾之。又野王歲獻甘醪、膏坛,每輒擾人,吏以為利。鯈並欲奏罷之,疾病未及得上。音歸,具以聞,帝覽之而悲歎,敕二郡並令從之。

11樊宏陰識... : 長子汜嗣,以次子郴、梵為郎。其後楚事發覺,帝追念鯈謹恪,又聞其止鮪婚事,故其諸子得不坐焉。

12樊宏陰識... : 梵字文高,為郎二十餘年,三署服其重慎。悉推財物二千餘萬與孤兄子,官至大鴻臚。

13樊宏陰識... : 汜卒,子時嗣。時卒,子建嗣。建卒,無子,國絕。永寧元年,鄧太后復封建弟盼。盼卒,子尚嗣。

14樊宏陰識... : 初,鯈刪定公羊嚴氏春秋章句,世號“樊侯學”,教授門徒前後三千餘人。弟子潁川李脩、九江夏勤,皆為三公。勤字伯宗,為京、宛二縣令,零陵太守,所在有理能稱。安帝時,位至司徒。

15樊宏陰識... : 準字幼陵,宏之族曾孫也。父瑞,好黃老言,清靜少欲。準少勵志行,修儒術,以先父產業數百萬讓孤兄子。永元十五年,和帝幸南陽,準為郡功曹,召見,帝器之,拜郎中,從車駕還宮,特補尚書郎。鄧太后臨朝,儒學陵替,準乃上疏曰:

16樊宏陰識... : 臣聞賈誼有言,“人君不可以不學”。故雖大舜聖德,孳孳為善;成王賢主,崇明師傅。及光武皇帝受命中興,群雄崩擾,旌旗亂野,東西誅戰,不遑啟處,然猶投戈講蓺,息馬論道。至孝明皇帝,兼天地之姿,用日月之明,庶政萬機,無不簡心,而垂情古典,游意經蓺,每饗射禮畢,正坐自講,諸儒並聽,四方欣欣。雖闕里之化,矍相之事,誠不足言。又多徵名儒,以充禮官,如沛國趙孝、琅邪承宮等,或安車結駟,告歸鄉里;或豐衣博帶,從見宗廟。其餘以經術見優者,布在廊廟。故朝多皤皤之良,華首之老。每讌會,則論難衎衎,共求政化。詳覽群言,響如振玉。朝者進而思政,罷者退而備問。小大隨化,雍雍可嘉。朝門羽林介冑之士,悉通孝經。博士議郎,一人開門,徒眾百數。化自聖躬,流及蠻荒,匈奴遣伊秩訾王大車且渠來入就學。八方肅清,上下無事。是以議者每稱盛時,咸言永平。

17樊宏陰識... : 今學者蓋少,遠方尤甚。博士倚席不講,儒者競論浮麗,忘謇謇之忠,習諓諓之辭。文吏則去法律而學詆欺,銳錐刀之鋒,斷刑辟之重,德陋俗薄,以致苛刻。昔孝文竇后性好黃老,而清靜之化流景武之閒。臣愚以為宜下明詔,博求幽隱,發揚巖穴,寵進儒雅,有如孝、宮者,徵詣公車,以俟聖上講習之期。公卿各舉明經及舊儒子孫,進其爵位,使纘其業。復召郡國書佐,使讀律令。如此,則延頸者日有所見,傾耳者月有所聞。伏願陛下推述先帝進業之道。

18樊宏陰識... : 太后深納其言,是後屢舉方正、敦樸、仁賢之士。

19樊宏陰識... : 準再遷御史中丞。永初之初,連年水旱災異,郡國多被飢困,準上疏曰:

20樊宏陰識... : 臣聞傳曰:“飢而不損茲曰太,厥災水。”春秋穀梁傳曰:“五穀不登,謂之大侵。大侵之禮,百官備而不製,群神禱而不祠。”由是言之,調和陰陽,寔在儉節。朝廷雖勞心元元,事從省約,而在職之吏,尚未奉承。夫建化致理,由近及遠,故《詩》曰“京師翼翼,四方是則”。今可先令太官、尚方、考功、上林池烃諸官,實減無事之物,五府調省中都官吏京師作者。如此,則化及四方,人勞省息。

21樊宏陰識... : 伏見被災之郡,百姓凋殘,恐非賑給所能勝贍,雖有其名,終無其實。可依征和元年故事,遣使持節慰安。尤困乏者,徙置荊、揚孰郡,既省轉運之費,且令百姓各安其所。今雖有西屯之役,宜先東州之急。如遣使者與二千石隨事消息,悉留富人守其舊土,轉尤貧者過所衣食,誠父母之計也。願以臣言下公卿平議。

22樊宏陰識... : 太后從之,悉以公田賦與貧人。即擢準與議郎呂倉並守光祿大夫,準使冀州,倉使兗州。準到部,開倉稟食,慰安生業,流人咸得蘇息。還,拜鉅鹿太守。時飢荒之餘,人庶流迸,家戶且盡,準課督農桑,廣施方略,期年閒,穀粟豐賤數十倍。而趙、魏之郊數為羌所鈔暴,準外禦寇虜,內撫百姓,郡境以安。

23樊宏陰識... : 五年,轉河內太守。時羌復屢入郡界,準輒將兵討逐,修理塢壁,威名大行。視事三年,以疾徵,三轉為尚書令,明習故事,遂見任用。元初三年,代周暢為光祿勳。五年,卒於官。

24樊宏陰識... : 陰識字次伯,南陽新野人也,光烈皇后之前母兄也。其先出自管仲,管仲七世孫修,自齊適楚,為陰大夫,因而氏焉。秦漢之際,始家新野。

25樊宏陰識... : 及劉伯升起義兵,識時游學長安,聞之,委業而歸,率子弟、宗族、賓客千餘人往詣伯升。伯升乃以識為校尉。更始元年,遷偏將軍,從攻宛,別降新野、淯陽、杜衍、冠軍、胡陽。二年,更始封識陰德侯,行大將軍事。

26樊宏陰識... : 建武元年,光武遣使迎陰貴人於新野,并徵識。識隨貴人至,以為騎都尉,更封陰鄉侯。二年,以征伐軍功增封,識叩頭讓曰:“天下初定,將帥有功者眾,臣託屬掖廷,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帝甚美之,以為關都尉,鎮函谷。遷侍中,以母憂辭歸。十五年,定封原鹿侯。及顯宗立為皇太子,以識守執金吾,輔導東宮。帝每巡郡國,識常留鎮守京師,委以禁兵。入雖極言正議,及與賓客語,未嘗及國事。帝敬重之,常指識以敕戒貴戚,激厲左右焉。識所用掾史皆簡賢者,如虞延、傅寬、薛愔等,多至公卿校尉。

27樊宏陰識... : 顯宗即位,拜為執金吾,位特進。永平二年,卒,贈以本官印綬,謚曰貞侯。

28樊宏陰識... : 子躬嗣。躬卒,子璜嗣。永初七年,為奴所殺,無子,國絕。永寧元年,鄧太后以璜弟淑紹封。淑卒,子鮪嗣。

29樊宏陰識... : 躬弟子綱女為和帝皇后,封綱吳房侯,位特進,三子軼、輔、敞,皆黃門侍郎。后坐巫蠱事廢,綱自殺,輔下獄死,軼、敞徙日南。識弟興。

30樊宏陰識... : 興字君陵,光烈皇后母弟也,為人有膂力。建武二年,為黃門侍郎,守期門僕射,典將武騎,從征伐,平定郡國。興每從出入,常操持小蓋,障翳風雨,躬履塗泥,率先期門。光武所幸之處,輒先入清宮,甚見親信。雖好施接賓,然門無俠客。與同郡張宗、上谷鮮于裒不相好,知其有用,猶稱所長而達之;友人張汜、杜禽與興厚善,以為華而少實,但私之以財,終不為言:是以世稱其忠平。第宅苟完,裁蔽風雨。

31樊宏陰識... : 九年,遷侍中,賜爵關內侯。帝後召興,欲封之,置印綬於前,興固讓曰:“臣未有先登陷陣之功,而一家數人並蒙爵土,令天下觖望,誠為盈溢。臣蒙陛下、貴人恩澤至厚,富貴已極,不可復加,至誠不願。”帝嘉興之讓,不奪其志。貴人問其故,興曰:“貴人不讀書記邪?‘亢龍有悔。’夫外戚家苦不知謙退,嫁女欲配侯王,取婦眄睨公主,愚心實不安也。富貴有極,人當知足,夸奢益為觀聽所譏。”貴人感其言,深自降挹,卒不為宗親求位。十九年,拜衛尉,亦輔導皇太子。明年夏,帝風眩疾甚,後以興領侍中,受顧命於雲臺廣室。會疾瘳,召見興,欲以代吳漢為大司馬。興叩頭流涕,固讓曰:“臣不敢惜身,誠虧損聖德,不可苟冒。”至誠發中,感動左右,帝遂聽之。

32樊宏陰識... : 二十三年,卒,時年三十九。興素與從兄嵩不相能,然敬其威重。興疾病,帝親臨,問以政事及群臣能不。興頓首曰:“臣愚不足以知之。然伏見議郎席廣、謁者陰嵩,並經行明深,踰於公卿。”興沒後,帝思其言,遂擢廣為光祿勳;嵩為中郎將,監羽林十餘年,以謹敕見幸。顯宗即位,拜長樂衛尉,遷執金吾。

33樊宏陰識... : 永平元年詔曰:“故侍中衛尉關內侯興,典領禁兵,從平天下,當以軍功顯受封爵,又諸舅比例,應蒙恩澤,興皆固讓,安乎里巷。輔導朕躬,有周昌之直,在家仁孝,有曾、閔之行,不幸早卒,朕甚傷之。賢者子孫,宜加優異。其以汝南之鮦陽封興子慶為鮦陽侯,慶弟博為濦強侯。”博弟員、丹並為郎,慶推田宅財物悉與員、丹。帝以慶義讓,擢為黃門侍郎。慶卒,子琴嗣。建初五年,興夫人卒,肅宗使五官中郎將持節即墓賜策,追謚興曰翼侯。琴卒,子萬全嗣。萬全卒,子桂嗣。

34樊宏陰識... : 興弟就,嗣父封宣恩侯,後改封為新陽侯。就善談論,朝臣莫及,然性剛傲,不得眾譽。顯宗即位,以就為少府,位特進。就子豐尚酈邑公主。公主嬌妒,豐亦狷急。永平二年,遂殺主,被誅,父母當坐,皆自殺,國除。帝以舅氏故,不極其刑。

35樊宏陰識... : 陰氏侯者凡四人。初,陰氏世奉管仲之祀,謂為“相君”。宣帝時,陰子方者,至孝有仁恩,臘日晨炊而灶神形見,子方再拜受慶。家有黃羊,因以祀之。自是已後,暴至巨富,田有七百餘頃,輿馬僕隸,比於邦君。子方常言“我子孫必將彊大”,至識三世而遂繁昌,故後常以臘日祀灶,而薦黃羊焉。

36樊宏陰識... : 贊曰:權族好傾,后門多毀。樊氏世篤,陰亦戒侈。恂恂苗胤,傳龜襲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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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4:2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三卷 朱馮虞鄭周列傳
1朱馮虞鄭... : 朱浮字叔元,沛國蕭人也。初從光武為大司馬主簿,遷偏將軍,從破邯鄲。光武遣吳漢誅更始幽州牧苗曾,乃拜浮為大將軍幽州牧,守薊城,遂討定北邊。建武二年,封舞陽侯,食三縣。

2朱馮虞鄭... : 浮年少有才能,頗欲厲風跡,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涿郡王岑之屬,以為從事,及王莽時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乃多發諸郡倉穀,稟贍其妻子。漁陽太守彭寵以為天下未定,師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屬,以損軍實,不從其令。浮性矜急自多,頗有不平,因以峻文詆之;寵亦佷強,兼負其功,嫌怨轉積。浮密奏寵遣吏迎妻而不迎其母,又受貨賄,殺害友人,多聚兵穀,意計難量。寵既積怨,聞,遂大怒,而舉兵攻浮。浮以書質責之曰:

3朱馮虞鄭... : 蓋聞知者順時而謀,愚者逆理而動,常竊悲京城太叔以不知足而無賢輔,卒自棄於鄭也。

4朱馮虞鄭... : 伯通以名字典郡,有佐命之功,臨人親職,愛惜倉庫,而浮秉征伐之任,欲權時救急,二者皆為國耳。即疑浮相譖,何不詣闕自陳,而為族滅之計乎?朝廷之於伯通,恩亦厚矣,委以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孫之親。匹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餐,豈有身帶三綬,職典大邦,而不顧恩義,生心外畔者乎!伯通與吏人語,何以為顏?行步拜起,何以為容?坐臥念之,何以為心?引鏡窺影,何施眉目?舉措建功,何以為人?惜乎棄休令之嘉名,造梟鴟之逆謀,捐傳世之慶祚,招破敗之重災,高論堯舜之道,不忍桀紂之性,生為世笑,死為愚鬼,不亦哀乎!

5朱馮虞鄭... : 伯通與耿俠遊俱起佐命,同被國恩。俠遊謙讓,屢有降挹之言;而伯通自伐,以為功高天下。往時遼東有豕,生子白頭,異而獻之,行至河東,見群豕皆白,懷慚而還。若以子之功論於朝廷,則為遼東豕也。今乃愚妄,自比六國。六國之時,其埶各盛,廓土數千里,勝兵將百萬,故能據國相持,多歷年世。今天下幾里,列郡幾城,柰何以區區漁陽而結怨天子?此猶河濱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見其不知量也!

6朱馮虞鄭... : 方今天下適定,海內願安,士無賢不肖,皆樂立名於世。而伯通獨中風狂走,自捐盛時,內聽驕婦之失計,外信讒邪之諛言,長為群后惡法,永為功臣鑒戒,豈不誤哉!定海內者無私讎,勿以前事自誤,願留意顧老母幼弟。凡舉事無為親厚者所痛,而為見讎者所快。

7朱馮虞鄭... : 寵得書愈怒,攻浮轉急。明年,涿郡太守張豐亦舉兵反。

8朱馮虞鄭... : 時二郡畔戾,北州憂恐,浮以為天子必自將兵討之,而但遣游擊將軍鄧隆陰助浮。浮懷懼,以為帝怠於敵,不能救之,乃上疏曰:“昔楚宋列國,俱為諸侯,莊王以宋執其使,遂有投袂之師。魏公子顧朋友之要,觸冒強秦之鋒。夫楚魏非有分職匡正之大義也,莊王但為爭強而發忿,公子以一言而立信耳。今彭寵反畔,張豐逆節,以為陛下必棄捐它事,以時滅之。既歷時月,寂寞無音。從圍城而不救,放逆虜而不討,臣誠惑之。昔高祖聖武,天下既定,猶身自征伐,未嘗寧居。陛下雖興大業,海內未集,而獨逸豫,不顧北垂,百姓遑遑,無所繫心,三河、冀州,曷足以傳後哉!今秋稼已孰,復為漁陽所掠。張豐狂悖,姦黨日增,連年拒守,吏士疲勞,甲冑生蟣蝨,弓弩不得弛,上下燋心,相望救護,仰希陛下生活之恩。”詔報曰:“往年赤眉跋扈長安,吾策其無穀必東,果來歸降。今度此反虜,埶無久全,其中必有內相斬者。今軍資未充,故須後麥耳。”浮城中糧盡,人相食。會上谷太守耿況遣騎來救浮,浮乃得遁走。南至良鄉,其兵長反遮之,浮恐不得脫,乃下馬刺殺其妻,僅以身免,城降於寵。尚書令侯霸奏浮敗亂幽州,構成寵罪,徒勞軍師,不能死節,罪當伏誅。帝不忍,以浮代賈復為執金吾,徙封父城侯。後豐、寵並自敗。

9朱馮虞鄭... : 帝以二千石長吏多不勝任,時有纖微之過者,必見斥罷,交易紛擾,百姓不寧。六年有日食之異,浮因上疏曰:“臣聞日者眾陽之所宗,君上之位也。凡居官治民,據郡典縣,皆為陽為上,為尊為長。若陽上不明,尊長不足,則干動三光,垂示王者。五典紀國家之政,鴻範別災異之文,皆宣明天道,以徵來事者也。陛下哀龟海內新離禍毒,保宥生人,使得蘇息。而今牧人之吏,多未稱職,小違理實,輒見斥罷,豈不粲然黑白分明哉!然以堯舜之盛,猶加三考,大漢之興,亦累功效,吏皆積久,養老於官,至名子孫,因為氏姓。當時吏職,何能悉理;論議之徒,豈不諠譁。蓋以為天地之功不可倉卒,艱難之業當累日也。而閒者守宰數見換易,迎新相代,疲勞道路。尋其視事日淺,未足昭見其職,既加嚴切,人不自保,各相顧望,無自安之心。有司或因睚眥以騁私怨,苟求長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長吏迫於舉劾,懼於刺譏,故爭飾詐偽,以希虛譽。斯皆群陽騷動,日月失行之應。夫物暴長者必夭折,功卒成者必亟壞,如摧長久之業,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天下非一時之用也,海內非一旦之功也。願陛下遊意於經年之外,望化於一世之後。天下幸甚。”帝下其議,群臣多同於浮,自是牧守易代頗簡。

10朱馮虞鄭... : 舊制,州牧奏二千石長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遣掾史案驗,然後黜退。帝時用明察,不復委任三府,而權歸刺舉之吏。浮復上疏曰:“陛下清明履約,率禮無違,自宗室諸王、外家后親,皆奉遵繩墨,無黨埶之名。至或乘牛車,齊於編人。斯固法令整齊,下無作威者也。求之於事,宜以和平,而災異猶見者,而豈徒然?天道信誠,不可不察。竊見陛下疾往者上威不行,下專國命,即位以來,不用舊典,信刺舉之官,黜鼎輔之任,至於有所劾奏,便加免退,覆案不關三府,罪譴不蒙澄察。陛下以使者為腹心,而使者以從事為耳目,是為尚書之平,決於百石之吏,故群下苛刻,各自為能。兼以私情容長,憎愛在職,皆競張空虛,以要時利,故有罪者心不厭服,無咎者坐被空文,不可經盛衰,貽後王也。夫事積久則吏自重。吏安則人自靜。傳曰:‘五年再閏,天道乃備。’夫以天地之靈,猶五載以成其化,況人道哉!臣浮愚戇,不勝惓惓,願陛下留心千里之任,省察偏言之奏。”

11朱馮虞鄭... : 七年,轉太僕。浮又以國學既興,宜廣博士之選,乃上書曰:“夫太學者,禮義之宮,教化所由興也。陛下尊敬先聖,垂意古典,宮室未飾,干戈未休,而先建太學,進立橫舍,比日車駕親臨觀饗,將以弘時雍之化,顯勉進之功也。尋博士之官,為天下宗師,使孔聖之言傳而不絕。舊事,策試博士,必廣求詳選,爰自畿夏,延及四方,是以博舉明經,唯賢是登,學者精勵,遠近同慕。伏聞詔書更試五人,唯取見在洛陽城者。臣恐自今以往,將有所失。求之密邇,容或未盡,而四方之學,無所勸樂。凡策試之本,貴得其真,非有期會,不及遠方也。又諸所徵試,皆私自發遣,非有傷費煩擾於事也。語曰:‘中國失禮,求之於野。’臣浮幸得與講圖讖,故敢越職。”帝然之。

12朱馮虞鄭... : 二十年,代竇融為大司空。二十二年,坐賣弄國恩免。二十五年,徙封新息侯。

13朱馮虞鄭... : 帝以浮陵轢同列,每銜之,惜其功能,不忍加罪。永平中,有人單辭告浮事者,顯宗大怒,賜浮死。長水校尉樊儵言於帝曰:“唐堯大聖,兆人獲所,尚優遊四凶之獄,厭服海內之心,使天下咸知,然後殛罰。浮事雖昭明,而未達人聽,宜下廷尉,章著其事。”帝亦悔之。

14朱馮虞鄭... : 論曰:吳起與田文論功,文不及者三,朱買臣難公孫弘十策,弘不得其一,終之田文相魏,公孫宰漢,誠知宰相自有體也。故曾子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籩豆之事則有司存。”而光武、明帝躬好吏事,亦以課覈三公,其人或失而其禮稍薄,至有誅斥詰辱之累。任職責過,一至於此,追感賈生之論,不亦篤乎!朱浮譏諷苛察欲速之弊,然矣,焉得長者之言哉!

15朱馮虞鄭... : 馮魴字孝孫,南陽湖陽人也。其先魏之支別,食菜馮城,因以氏焉。秦滅魏,遷于湖陽,為郡族姓。

16朱馮虞鄭... : 王莽末,四方潰畔,魴乃聚賓客,招豪桀,作營鹗,以待所歸。是時湖陽大姓虞都尉反城稱兵,先與同縣申屠季有仇,而殺其兄,謀滅季族。季亡歸魴,魴將季欲還其營,道逢都尉從弟長卿來,欲執季。魴叱長卿曰:“我與季雖無素故,士窮相歸,要當以死任之,卿為何言?”遂與俱歸。季謝曰:“蒙恩得全,死無以為報恩,有牛馬財物,願悉獻之。”魴作色曰:“吾老親弱弟皆賊城中,今日相與,尚無所顧,何云財物乎?”季慚不敢復言。魴自是為縣邑所敬信,故能據營自固。

17朱馮虞鄭... : 時天下未定,而四方之士擁兵矯稱者甚眾,唯魴自守,兼有方略。光武聞而嘉之,建武三年,徵詣行在所,見於雲臺,拜虞令。為政敢殺伐,以威信稱。遷郟令。後車駕西征隗囂,潁川盜賊群起,郟賊延褒等眾三千餘人,攻圍縣舍,魴率吏士七十許人,力戰連日,弩矢盡,城陷,魴乃遁去。帝聞郡國反,即馳赴潁川,魴詣行在所。帝案行鬥處,知魴力戰,乃嘉之曰:“此健令也。所當討擊,勿拘州郡。”褒等聞帝至,皆自髡剔,負鈇鑕,將其眾請罪。帝且赦之,使魴轉降諸聚落,縣中平定,詔乃悉以褒等還魴誅之。魴責讓以行軍法,皆叩頭曰:“今日受誅,死無所恨。”魴曰:“汝知悔過伏罪,今一切相赦,聽各反農桑,為令作耳目。”皆稱萬歲。是時每有盜賊,並為褒等所發,無敢動者,縣界清靜。

18朱馮虞鄭... : 十三年,遷魏郡太守。二十七年,以高第入代趙埙為太僕。中元元年,從東封岱宗,行衛尉事。還,代張純為司空,賜爵關內侯。二年,帝崩,使魴持節起原陵,更封楊邑鄉侯,食三百五十戶。永平四年,坐考隴西太守鄧融,聽任姦吏,策免,削爵土。六年,顯宗幸魯,復行衛尉事。七年,代陰嵩為執金吾。

19朱馮虞鄭... : 魴性矜嚴公正,在位數進忠言,多見納用。十四年,詔復爵土。明年,東巡郡國,留魴宿衛南宮。建初三年,以老病乞身,肅宗許之。其冬為五更,詔魴朝賀,就列侯位。元和二年,卒,時年八十六。

20朱馮虞鄭... : 子柱嗣,尚顯宗女獲嘉長公主,少為侍中,以恭肅謙約稱,位至將作大匠。柱卒,子定嗣,官至羽林中郎將。定卒,無子,國除。

21朱馮虞鄭... : 定弟石,襲母公主封獲嘉侯,亦為侍中,稍遷衛尉。能取悅當世,為安帝所寵。帝嘗幸其府,留飲十許日,賜駁犀具劍、佩刀、紫艾綬、玉玦各一,拜子世為黃門侍郎,世弟二人皆郎中。自永初兵荒,王侯租秩多不充,於是特詔以它縣租稅足石,令如舊限,歲入穀三萬斛,錢四萬。遷光祿勳,遂代楊震為太尉。及北鄉侯立,遷太傅,與太尉東萊劉喜參錄尚書事。順帝既立,石與喜皆以阿黨閻顯、江京等策免,復為衛尉。卒,子代嗣。代卒,弟承嗣,為步兵校尉。

22朱馮虞鄭... : 石弟珖,和帝時詔封楊邑侯,亦以石寵,官至城門校尉。卒,子肅嗣,為黃門侍郎。

23朱馮虞鄭... : 虞延字子大,陳留東昏人也。延初生,其上有物若一匹練,遂上升天,占者以為吉。及長,長八尺六寸,要帶十圍,力能扛鼎。少為戶牖亭長。時王莽貴人魏氏賓客放從,延率吏卒突入其家捕之,以此見怨,故位不升。性敦朴,不拘小節,又無鄉曲之譽。王莽末,天下大亂,延常嬰甲冑,擁衛親族,扞禦鈔盜,賴其全者甚眾。延從女弟年在孩乳,其母不能活之,棄於溝中,延聞其號聲,哀而收之,養至成人。建武初,仕執金吾府,除細陽令。每至歲時伏臘,輒休遣徒繫,各使歸家,並感其恩德,應期而還。有囚於家被病,自載詣獄,既至而死,延率掾吏,殯于門外,百姓感悅之。

24朱馮虞鄭... : 後去官還鄉里,太守富宗聞延名,召署功曹。宗性奢靡,車服器物,多不中節。延諫曰:“昔晏嬰輔齊,鹿裘不完,季文子相魯,妾不衣帛,以約失之者鮮矣。”宗不悅,延即辭退。居有頃,宗果以侈從被誅,臨當伏刑,攬涕而歎曰:“恨不用功曹虞延之諫!”光武聞而奇之。二十年東巡,路過小黃,高帝母昭靈后園陵在焉,時延為部督郵,詔呼引見,問園陵之事。延進止從容,占拜可觀,其陵樹株櫱,皆諳其數,俎豆犧牲,頗曉其禮。帝善之,敕延從駕到魯。還經封丘城門,門下小,不容羽蓋,帝怒,使撻侍御史,延因下見引咎,以為罪在督郵。言辭激揚,有感帝意,乃制誥曰:“以陳留督郵虞延故,貰御史罪。”延從送車駕西盡郡界,賜錢及劍帶佩刀還郡,於是聲名遂振。

25朱馮虞鄭... : 二十三年,司徒玉況辟焉。時元正朝賀,帝望而識延,遣小黃門馳問之,即日召拜公車令。明年,遷洛陽令。是時陰氏有客馬成者,常為姦盜,延收考之。陰氏屢請,獲一書輒加篣二百。信陽侯陰就乃訴帝,譖延多所冤枉。帝乃臨御道之館,親錄囚徒。延陳其獄狀可論者在東,無理者居西。成乃回欲趨東,延前執之,謂曰:“爾人之巨蠹,久依城社,不畏熏燒。今考實未竟,宜當盡法!”成大呼稱枉,陛戟郎以戟刺延,叱使置之。帝知延不私,謂成曰:“汝犯王法,身自取之!”呵使速去。後數日伏誅。於是外戚斂手,莫敢干法。在縣三年,遷南陽太守。

26朱馮虞鄭... : 永平初,有新野功曹鄧衍,以外戚小侯每豫朝會,而容姿趨步,有出於眾,顯宗目之,顧左右曰:“朕之儀貌,豈若此人!”特賜輿馬衣服。延以衍雖有容儀而無實行,未嘗加禮。帝既異之,乃詔衍令自稱南陽功曹詣闕。既到,拜郎中,遷玄武司馬。衍在職不服父喪,帝聞之,乃歎曰:“‘知人則哲,惟帝難之。’信哉斯言!”衍慚而退,由是以延為明。

27朱馮虞鄭... : 三年,徵代趙埙為太尉;八年,代范遷為司徒。歷位二府,十餘年無異政績。會楚王英謀反,陰氏欲中傷之,使人私以楚謀告延,延以英藩戚至親,不然其言,又欲辟幽州從事公孫弘,以弘交通楚王而止,並不奏聞。及英事發覺,詔書切讓,延遂自殺。家至清貧,子孫不免寒餧。

28朱馮虞鄭... : 延從曾孫放,字子仲。少為太尉楊震門徒,及震被讒自殺,順帝初,放詣闕追訟震罪,由是知名。桓帝時為尚書,以議誅大將軍梁冀功封都亭侯,後為司空,坐水災免。性疾惡宦官,遂為所陷,靈帝初,與長樂少府李膺等俱以黨事誅。

29朱馮虞鄭... : 鄭弘字巨君,會稽山陰人也。從祖吉,宣帝時為西域都護。弘少為鄉嗇夫,太守第五倫行春,見而深奇之,召署督郵,舉孝廉。

30朱馮虞鄭... : 弘師同郡河東太守焦貺。楚王英謀反發覺,以疏引貺,貺被收捕,疾病於道亡沒,妻子閉繫詔獄,掠考連年。諸生故人懼相連及,皆改變名姓,以逃其禍,弘獨髡頭負鈇鑕,詣闕上章,為貺訟罪。顯宗覺悟,即赦其家屬,弘躬送貺喪及妻子還鄉里,由是顯名。

31朱馮虞鄭... : 拜為騶令,政有仁惠,民稱蘇息。遷淮陰太守。四遷,建初,為尚書令。舊制,尚書郎限滿補縣長令史丞尉。弘奏以為臺職雖尊,而酬賞甚薄,至於開選,多無樂者,請使郎補千石,令史為長。帝從其議。弘前後所陳有補益王政者,皆著之南宮,以為故事。

32朱馮虞鄭... : 出為平原相,徵拜侍中。建初八年,代鄭眾為大司農。舊交阯七郡貢獻轉運,皆從東冶汎海而至,風波艱阻,沈溺相係。弘奏開零陵、桂陽嶠道,於是夷通,至今遂為常路。在職二年,所息省三億萬計。時歲天下遭旱,邊方有警,人食不足,而帑藏殷積。弘又奏宜省貢獻,減徭費,以利飢人。帝順其議。

33朱馮虞鄭... : 元和元年,代鄧彪為太尉。時舉將第五倫為司空,班次在下,每正朔朝見,弘曲躬而自卑。帝問知其故,遂聽置雲母屏風,分隔其閒,由此以為故事。在位四年,奏尚書張林阿附侍中竇憲,而素行臧穢,又上洛陽令楊光,憲之賓客,在官貪殘,並不宜處位。書奏,吏與光故舊,因以告之。光報憲,憲奏弘大臣漏泄密事。帝詰讓弘,收上印綬。弘自詣廷尉,詔敕出之,因乞骸骨歸,未許。病篤,上書陳謝,并言竇憲之短。帝省章,遣醫占弘病,比至已卒。臨歿悉還賜物,敕妻子褐巾布衣素棺殯殮,以還鄉里。

34朱馮虞鄭... : 周章字次叔,南陽隨人也。初仕郡為功曹。時大將軍竇憲免,封冠軍侯就國。章從太守行春到冠軍,太守猶欲謁之。章進諫曰:“今日公行春,豈可越儀私交。且憲椒房之親,埶傾王室,而退就藩國,禍福難量。明府剖符大臣,千里重任,舉止進退,其可輕乎?”太守不聽,遂便升車。章前拔佩刀絕馬鞅,於是乃止。及憲被誅,公卿以下多以交關得罪,太守幸免,以此重章。舉孝廉,六遷為五官中郎將。延平元年,為光祿勳。

35朱馮虞鄭... : 永初元年,代魏霸為太常。其冬,代尹勤為司空。是時中常侍鄭眾、蔡倫等皆秉埶豫政,章數進直言。初,和帝崩,鄧太后以皇子勝有痼疾,不可奉承宗廟,貪殤帝孩抱,養為己子,故立之,以勝為平原王。及殤帝崩,群臣以勝疾非痼,意咸歸之,太后以前既不立,恐後為怨,乃立和帝兄清河孝王子祐,是為安帝。章以眾心不附,遂密謀閉宮門,誅車騎將軍鄧騭兄弟及鄭眾、蔡倫,劫尚書,廢太后於南宮,封帝為遠國王,而立平原王。事覺,勝策免,章自殺。家無餘財,諸子易衣而出,并日而食。

36朱馮虞鄭... : 論曰:孔子稱“可與立,未可與權”。權也者,反常者也。將從反常之事,必資非常之會,使夫舉無違妄,志行名全。周章身非負圖之託,德乏萬夫之望,主無絕天之舋,地有既安之埶,而創慮於難圖,希功於理絕,不已悖乎!如令君器易以下議,即斗筲必能叨天業,狂夫豎臣亦自奮矣。孟軻有言曰:“有伊尹之心則可,無伊尹之心則篡矣。”於戲,方來之人戒之哉!

37朱馮虞鄭... : 贊曰:朱定北州,激成寵尤。魴用降帑,延感歸囚。鄭、竇怨偶,代相為仇。周章反道,小智大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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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4:3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四卷 梁統列傳
1梁統列傳: 梁統字仲寧,安定烏氏人,晉大夫梁益耳,即其先也。統高祖父子都,自河東遷居北地,子都子橋,以貲千萬徙茂陵,至哀、平之末,歸安定。

2梁統列傳: 統性剛毅而好法律。初仕州郡。更始二年,召補中郎將,使安集涼州,拜酒泉太守。會更始敗,赤眉入長安,統與竇融及諸郡守起兵保境,謀共立帥。初以位次,咸共推統,統固辭曰:“昔陳嬰不受王者,以有老母也。今統內有尊親,又德薄能寡,誠不足以當之。”遂共推融為河西大將軍,更以統為武威太守。為政嚴猛,威行鄰郡。

3梁統列傳: 建武五年,統等各遣使隨竇融長史劉鈞詣闕奉貢,願得詣行在所,詔加統宣德將軍。八年夏,光武自征隗囂,統與竇融等將兵會車駕。及囂敗,封統為成義侯,同產兄巡、從弟騰並為關內侯,拜騰酒泉典農都尉,悉遣還河西。十二年,統與融等俱詣京師,以列侯奉朝請,更封高山侯,拜太中大夫,除四子為郎。

4梁統列傳: 統在朝廷,數陳便宜。以為法令既輕,下姦不勝,宜重刑罰,以遵舊典,乃上疏曰:

5梁統列傳: 臣竊見元哀二帝輕殊死之刑以一百二十三事

6梁統列傳: ,手殺人者減死一等,自是以後,著為常準,故人輕犯法,吏易殺人。

7梁統列傳: 臣聞立君之道,仁義為主,仁者愛人,義者政理,愛人以除殘為務,政理以去亂為心。刑罰在衷,無取於輕,是以五帝有流、殛、放、殺之誅,三王有大辟、刻肌之法。故孔子稱“仁者必有勇”,又曰“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高帝受命誅暴,平蕩天下,約令定律,誠得其宜。文帝寬惠柔克,遭世康平,唯除省肉刑、相坐之法,它皆率由,無革舊章。武帝值中國隆盛,財力有餘,征伐遠方,軍役數興,豪桀犯禁,姦吏弄法,故重首匿之科,著知從之律,以破朋黨,以懲隱匿。宣帝聰明正直,總御海內,臣下奉憲,無所失墜,因循先典,天下稱理。至哀、平繼體,而即位日淺,聽斷尚寡,丞相王嘉輕為穿鑿,虧除先帝舊約成律,數年之閒,百有餘事,或不便於理,或不厭民心。謹表其尤害於體者傅奏於左。

8梁統列傳: 伏惟陛下包元履德,權時撥亂,功踰文武,德侔高皇,誠不宜因循季末衰微之軌。回神明察,考量得失,宣詔有司,詳擇其善,定不易之典,施無窮之法,天下幸甚。

9梁統列傳: 事下三公、廷尉,議者以為隆刑峻法,非明王急務,施行日久,豈一朝所釐。統今所定,不宜開可。

10梁統列傳: 統復上言曰:“有司以臣今所言,不可施行。尋臣之所奏,非曰嚴刑。竊謂高帝以後,至乎孝宣,其所施行,多合經傳,宜比方今事,驗之往古,聿遵前典,事無難改,不勝至願。願得召見,若對尚書近臣,口陳其要。”帝令尚書問狀,統對曰:

11梁統列傳: 聞聖帝明王,制立刑罰,故雖堯舜之盛,猶誅四凶。經曰:“天討有罪,五刑五庸哉。”又曰:“爰制百姓于刑之衷。”孔子曰:“刑罰不衷,則人無所厝手足。”衷之為言,不輕不重之謂也。春秋之誅,不避親戚,所以防患救亂,全安眾庶,豈無仁愛之恩,貴絕殘賊之路也?

12梁統列傳: 自高祖之興,至于孝宣,君明臣忠,謨謀深博,猶因循舊章,不輕改革,海內稱理,斷獄益少。至初元、建平,所減刑罰百有餘條,而盜賊浸多,歲以萬數。閒者三輔從橫,群輩並起,至燔燒茂陵,火見未央。其後隴西、北地、西河之賊,越州度郡,萬里交結,攻取庫兵,劫略吏人,詔書討捕,連年不獲。是時以天下無難,百姓安平,而狂狡之埶,猶至於此,皆刑罰不衷,愚人易犯之所致也。

13梁統列傳: 由此觀之,則刑輕之作,反生大患;惠加姦軌,而害及良善也。故臣統願陛下采擇賢臣孔光、師丹等議。

14梁統列傳: 議上,遂寑不報。

15梁統列傳: 後出為九江太守,定封陵鄉侯。統在郡亦有治跡,吏人畏愛之。卒於官。子松嗣。

16梁統列傳: 松字伯孫,少為郎,尚光武女舞陰長公主,再遷虎賁中郎將。松博通經書,明習故事,與諸儒脩明堂、辟廱、郊祀、封禪禮儀,常與論議,寵幸莫比。光武崩,受遺詔輔政。永平元年,遷太僕。

17梁統列傳: 松數為私書請託郡縣,二年,發覺免官,遂懷怨望。四年冬,乃縣飛書誹謗,下獄死,國除。

18梁統列傳: 子扈,後以恭懷皇后從兄,永元中,擢為黃門侍郎,歷位卿、校尉。溫恭謙讓,亦敦詩書。永初中,為長樂少府。松弟竦。

19梁統列傳: 竦字叔敬,少習孟氏易,弱冠能教授。後坐兄松事,與弟恭俱徙九真。既徂南土,歷江、湖,濟沅、湘,感悼子胥、屈原以非辜沈身,乃作悼騷賦,繫玄石而沈之。

20梁統列傳: 顯宗後詔聽還本郡。竦閉門自養,以經籍為娛,著書數篇,名曰七序。班固見而稱曰:“孔子著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梁竦作七序而竊位素餐者慚。”性好施,不事產業。長嫂舞陰公主贍給諸梁,親疏有序,特重敬竦,雖衣食器物,必有加異。竦悉分與親族,自無所服。

21梁統列傳: 竦生長京師,不樂本土,自負其才,鬱鬱不得意。嘗登高遠望,歎息言曰:“大丈夫居世,生當封侯,死當廟食。如其不然,閑居可以養志,詩書足以自娛,州郡之職,徒勞人耳。”後辟命交至,並無所就。有三男三女,肅宗納其二女,皆為貴人。小貴人生和帝,竇皇后養以為子,而竦家私相慶。後諸竇聞之,恐梁氏得志,終為己害,建初八年,遂譖殺二貴人,而陷竦等以惡逆。詔使漢陽太守鄭據傳考竦罪,死獄中,家屬復徙九真。辭語連及舞陰公主,坐徙新城,使者護守。宮省事密,莫有知和帝梁氏生者。

22梁統列傳: 永元九年,竇太后崩,松子扈遣從兄襢奏記三府,以為漢家舊典,崇貴母氏,而梁貴人親育聖躬,不蒙尊號,求得申議。太尉張酺引襢訊問事理,會後召見,因白襢奏記之狀。帝感慟良久,曰:“於君意若何?”酺對曰:“春秋之義,母以子貴。漢興以來,母氏莫不隆顯,臣愚以為宜上尊號,追慰聖靈,存錄諸舅,以明親親。”帝悲泣曰:“非君孰為朕思之!”會貴人姊南陽樊調妻嫕上書自訟曰:“妾同產女弟貴人,前充後宮,蒙先帝厚恩,得見寵幸。皇天授命,誕生聖明。而為竇憲兄弟所見譖訴,使妾父竦冤死牢獄,骸骨不掩。老母孤弟,遠徙萬里。獨妾遺脫,逸伏草野,常恐沒命,無由自達。今遭值陛下神聖之運,親統萬機,群物得所。憲兄弟姦惡,既伏辜誅,海內曠然,各獲其宜。妾得蘇息,拭目更視,乃敢昧死自陳所天。妾聞太宗即位,薄氏蒙榮;宣帝繼統,史族復興。妾門雖有薄、史之親,獨無外戚餘恩,誠自悼傷。妾父既冤,不可復生,母氏年殊七十,及弟棠等,遠在絕域,不知死生。願乞收竦朽骨,使母弟得歸本郡,則施過天地,存歿幸賴。”帝覽章感悟,乃下中常侍、掖庭令驗問之,嫕辭證明審,遂得引見,具陳其狀。乃留嫕止宮中,連月乃出,賞賜衣被錢帛第宅奴婢,旬月之閒,累資千萬。嫕素有行操,帝益愛之,加號梁夫人;擢樊調為羽林左監。調,光祿大夫宏兄曾孫也。

23梁統列傳: 於是追尊恭懷皇后。其冬,制詔三公、大鴻臚曰:“夫孝莫大於尊尊親親,其義一也。《詩》云:‘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朕不敢興事,覽于前世。太宗、中宗,寔有舊典,追命外祖,以篤親親。其追封謚皇太后父竦為褒親愍侯,比靈文、順成、侯。魂而有靈,嘉斯寵榮,好爵顯服,以慰母心。”遣中謁者與嫕及扈,備禮西迎竦喪,詣京師改殯,賜東園畫棺、玉匣、衣衾,建塋於恭懷皇后陵傍。帝親臨送葬,百官畢會。

24梁統列傳: 徵還竦妻子,封子棠為樂平侯,棠弟雍乘氏侯,雍弟翟單父侯,邑各五千戶,位皆特進,賞賜第宅奴婢車馬兵弩什物以巨萬計,寵遇光於當世。諸梁內外以親疏並補郎、謁者。

25梁統列傳: 棠官至大鴻臚,雍少府。棠卒,子安國嗣,延光中為侍中,有罪免官,諸梁為郎吏者皆坐免。

26梁統列傳: 商字伯夏,雍之子也。少以外戚拜郎中,遷黃門侍郎。永建元年,襲父封乘氏侯。三年,順帝選商女及妹入掖庭,遷侍中、屯騎校尉。陽嘉元年,女立為皇后,妹為貴人,加商位特進,更增國土,賜安車駟馬,其歲拜執金吾。二年,封子冀為襄邑侯,商讓不受。三年,以商為大將軍,固稱疾不起。四年,使太常桓焉奉策就第即拜,商乃詣闕受命。明年,夫人陰氏薨,追號開封君,贈印綬。

27梁統列傳: 商自以戚屬居大位,每存謙柔,虛己進賢,辟漢陽巨覽、上黨陳龜為掾屬,李固、周舉為從事中郎,於是京師翕然,稱為良輔,帝委重焉。每有飢饉,輒載租穀於城門,賑與貧餧,不宣己惠。檢御門族,未曾以權盛干法。而性慎弱無威斷,頗溺於內豎。以小黃門曹節等用事於中,遂遣子冀、不疑與為交友,然宦者忌商寵任,反欲陷之。永和四年,中常侍張逵、蘧政,內者令石光,尚方令傅福,冗從僕射杜永連謀,共譖商及中常侍曹騰、孟賁,云欲徵諸王子,圖議廢立,請收商等案罪。帝曰:“大將軍父子我所親,騰、賁我所愛,必無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懼迫,遂出矯詔收縛騰、賁於省中。帝聞震怒,敕宦者李歙急呼騰、賁釋之,收逵等,悉伏誅。辭所連染及在位大臣,商懼多侵枉,乃上疏曰:“春秋之義,功在元帥,罪止首惡,故賞不僭溢,刑不淫濫,五帝、三王所以同致康乂也。竊聞考中常侍張逵等,辭語多所牽及。大獄一起,無辜者眾,死囚久繫,纖微成大,非所以順迎和氣,平政成化也。宜早訖竟,以止逮捕之煩。”帝乃納之,罪止坐者。

28梁統列傳: 六年秋,商病篤,敕子冀等曰:“吾以不德,享受多福。生無以輔益朝廷,死必耗費帑臧,衣衾飯唅玉匣珠貝之屬,何益朽骨。百僚勞擾,紛華道路,秖增塵垢,雖云禮制,亦有權時。方今邊境不寧,盜賊未息,豈宜重為國損!氣絕之後,載至冢舍,即時殯斂。斂以時服,皆以故衣,無更裁制。殯已開冢,冢開即葬。祭食如存,無用三牲。孝子善述父志,不宜違我言也。”及薨,帝親臨喪,諸子欲從其誨,朝廷不聽,賜以東園朱壽之器、銀鏤、黃腸、玉匣、什物二十八種,錢二百萬,布三千匹。皇后錢五百萬,布萬匹。及葬,贈輕車介士,賜謚忠侯。中宮親送,帝幸宣陽亭,瞻望車騎。

29梁統列傳: 子冀嗣。

30梁統列傳: 冀字伯卓。為人鳶肩豺目,洞精矘眄,口吟舌言,裁能書計。少為貴戚,逸游自恣。性嗜酒,能挽滿、彈棋、格五、六博、蹴鞠、意錢之戲,又好臂鷹走狗,騁馬鬥雞。初為黃門侍郎,轉侍中,虎賁中郎將,越騎、步兵校尉,執金吾。

31梁統列傳: 永和元年,拜河南尹。冀居職暴恣,多非法,父商所親客洛陽令呂放,頗與商言及冀之短,商以讓冀,冀即遣人於道刺殺放。而恐商知之,乃推疑於放之怨仇,請以放弟禹為洛陽令,使捕之,盡滅其宗親、賓客百餘人。

32梁統列傳: 商薨未及葬,順帝乃拜冀為大將軍,弟侍中不疑為河南尹。

33梁統列傳: 及帝崩,沖帝始在繈褓,太后臨朝,詔冀與太傅趙峻、太尉李固參錄尚書事。冀雖辭不肯當,而侈暴滋甚。

34梁統列傳: 沖帝又崩,冀立質帝。帝少而聰慧,知冀驕橫,嘗朝群臣,目冀曰:“此跋扈將軍也。”冀聞,深惡之,遂令左右進鴆加煮餅,帝即日崩。

35梁統列傳: 復立桓帝,而枉害李固及前太尉杜喬,海內嗟懼,語在李固傳。建和元年,益封冀萬三千戶,增大將軍府舉高第茂才,官屬倍於三公。又封不疑為潁陽侯,不疑弟蒙西平侯,冀子胤襄邑侯,各萬戶。和平元年,重增封冀萬戶,并前所襲合三萬戶。

36梁統列傳: 弘農人宰宣素性佞邪,欲取媚於冀,乃上言大將軍有周公之功,今既封諸子,則其妻宜為邑君。詔遂封冀妻孫壽為襄城君,兼食陽翟租,歲入五千萬,加賜赤紱,比長公主。壽色美而善為妖態,作愁眉,啼诽,墯馬髻,折腰步,齲齒笑,以為媚惑。冀亦改易輿服之制,作平上軿車,埤幘,狹冠,折上巾,擁身扇,狐尾單衣。壽性鉗忌,能制御冀,冀甚寵憚之。

37梁統列傳: 初,父商獻美人友通期於順帝,通期有微過,帝以歸商,商不敢留而出嫁之,冀即遣客盜還通期。會商薨,冀行服,於城西私與之居。壽伺冀出,多從倉頭,篡取通期歸,截髮刮面,笞掠之,欲上書告其事。冀大恐,頓首請於壽母,壽亦不得已而止。冀猶復與私通,生子伯玉,匿不敢出。壽尋知之,使子胤誅滅友氏。冀慮壽害伯玉,常置複壁中。冀愛監奴秦宮,官至太倉令,得出入壽所。壽見宮,輒屏御者,託以言事,因與私焉。宮內外兼寵,威權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謁辭之。

38梁統列傳: 冀用壽言,多斥奪諸梁在位者,外以謙讓,而實崇孫氏宗親。冒名而為侍中、卿、校尉、郡守、長吏者十餘人,皆貪叨凶淫,各遣私客籍屬縣富人,被以它罪,閉獄掠拷,使出錢自贖,貲物少者至於死徙。扶風人士孫奮居富而性吝,冀因以馬乘遺之,從貸錢五千萬,奮以三千萬與之,冀大怒,乃告郡縣,認奮母為其守臧婢,云盜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奮兄弟,死於獄中,悉沒貲財億七千餘萬。

39梁統列傳: 其四方調發,歲時貢獻,皆先輸上第於冀,乘輿乃其次焉。吏人齎貨求官請罪者,道路相望。冀又遣客出塞,交通外國,廣求異物。因行道路,發取妓女御者,而使人復乘埶橫暴,妻略婦女,敺擊吏卒,所在怨毒。

40梁統列傳: 冀乃大起第舍,而壽亦對街為宅,殫極土木,互相誇競。堂寢皆有陰陽奧室,連房洞戶。柱壁雕鏤,加以銅漆;吓牖皆有綺疏青瑣,圖以雲氣仙靈。臺閣周通,更相臨望;飛梁石蹬,陵跨水道。金玉珠璣,異方珍怪,充積臧室。遠致汗血名馬。又廣開園囿,採土築山,十里九阪,以像二崤,深林絕澗,有若自然,奇禽馴獸,飛走其閒。冀壽共乘輦車,張羽蓋,飾以金銀,游觀第內,多從倡伎,鳴鍾吹管,酣謳竟路。或連繼日夜,以騁娛恣。客到門不得通,皆請謝門者,門者累千金。又多拓林苑,禁同王家,西至弘農,東界滎陽,南極魯陽,北達河、淇,包含山藪,遠帶丘荒,周旋封域,殆將千里。又起菟苑於河南城西,經亙數十里,發屬縣卒徒,繕修樓觀,數年乃成。移檄所在,調發生菟,刻其毛以為識,人有犯者,罪至刑死。嘗有西域賈胡,不知禁忌,誤殺一兔,轉相告言,坐死者十餘人。冀二弟嘗私遣人出獵上黨,冀聞而捕其賓客,一時殺三十餘人,無生還者。冀又起別第於城西,以納姦亡。或取良人,悉為奴婢,至數千人,名曰“自賣人”。

41梁統列傳: 元嘉元年,帝以冀有援立之功,欲崇殊典,乃大會公卿,共議其禮。於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讚不名,禮儀比蕭何;悉以定陶、陽成餘戶增封為四縣,比鄧禹;賞賜金錢、奴婢、綵帛、車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勳。每朝會,與三公絕席。十日一入,平尚書事。宣布天下,為萬世法。冀猶以所奏禮薄,意不悅。專擅威柄,凶恣日積,機事大小,莫不諮決之。宮衛近侍,並所親樹,禁省起居,纖微必知。百官遷召,皆先到冀門牋檄謝恩,然後敢詣尚書。下邳人吳樹為宛令,之官辭冀,冀賓客布在縣界,以情託樹。樹對曰:“小人姦蠹,比屋可誅。明將軍以椒房之重,處上將之位,宜崇賢善,以補朝闕。宛為大都,士之淵藪,自侍坐以來,未聞稱一長者,而多託非人,誠非敢聞!”冀嘿然不悅。樹到縣,遂誅殺冀客為人害者數十人,由是深怨之。樹後為荊州刺史,臨去辭冀,冀為設酒,因鴆之,樹出,死車上。又遼東太守侯猛,初拜不謁,冀託以它事,乃腰斬之。

42梁統列傳: 時郎中汝南袁著,年十九,見冀凶縱,不勝其憤,乃詣闕上書曰:“臣聞仲尼歎鳳鳥不至,河不出圖,自傷卑賤,不能致也。今陛下居得致之位,又有能致之資,而和氣未應,賢愚失序者,埶分權臣,上下壅隔之故也。夫四時之運,功成則退,高爵厚寵,鮮不致災。今大將軍位極功成,可為至戒,宜遵懸車之禮,高枕頤神。傳曰:‘木實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損權盛,將無以全其身矣。左右聞臣言,將側目切齒,臣特以童蒙見拔,故敢忘忌諱。昔舜、禹相戒無若丹朱,周公戒成王無如殷王紂,願除誹謗之罪,以開天下之口。”書得奏御,冀聞而密遣掩捕著。著乃變易姓名,後託病偽死,結蒲為人,市棺殯送。冀廉問知其詐,陰求得,笞殺之,隱蔽其事。學生桂陽劉常,當世名儒,素善於著,冀召補令史以辱之。時太原郝絜、胡武,皆危言高論,與著友善。先是絜等連名奏記三府,薦海內高士,而不詣冀,冀追怒之,又疑為著黨,敕中都官移檄捕前奏記者並殺之,遂誅武家,死者六十餘人。絜初逃亡,知不得免,因輿櫬奏書冀門。書入,仰藥而死,家乃得全。及冀誅,有詔以禮祀著等。冀諸忍忌,皆此類也。

43梁統列傳: 不疑好經書,善待士,冀陰疾之,因中常侍白帝,轉為光祿勳。又諷眾人共薦其子胤為河南尹。胤一名胡狗,時年十六,容貌甚陋,不勝冠帶,道路見者,莫不蚩笑焉。不疑自恥兄弟有隙,遂讓位歸第,與弟蒙閉門自守。冀不欲令與賓客交通,陰使人變服至門,記往來者,南郡太守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過謁不疑,冀諷州郡以它事陷之,皆髡笞徙朔方。融自刺不殊,明遂死於路。

44梁統列傳: 永興二年,封不疑子馬為潁陰侯,胤子桃為城父侯。冀一門前後七封侯,三皇后,六貴人,二大將軍,夫人、女食邑稱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餘卿、將、尹、校五十七人。在位二十餘年,窮極滿盛,威行內外,百僚側目,莫敢違命,天子恭己而不得有所親豫。

45梁統列傳: 帝既不平之。延熹元年,太史令陳授因小黃門徐璜,陳災異日食之變,咎在大將軍,冀聞之,諷洛陽收考授,死於獄。帝由此發怒。

46梁統列傳: 初,掖庭人鄧香妻宣生女猛,香卒,宣更適梁紀。梁紀者,冀妻壽之舅也。壽引進猛入掖庭,見幸,為貴人,冀因欲認猛為其女以自固,乃易猛姓為梁。時猛姊婿邴尊為議郎,冀恐尊沮敗宣意,乃結刺客於偃城,刺殺尊,而又欲殺宣。宣家在延熹里,與中常侍袁赦相比。冀使刺客登赦屋,欲入宣家。赦覺之,鳴鼓會眾以告宣。宣馳入以白帝,帝大怒,遂與中常侍單超、具瑗、唐衡、左悺、徐璜等五人成謀誅冀。語在宦者傳。

47梁統列傳: 冀心疑超等,乃使中黃門張惲入省宿,以防其變。具瑗敕吏收惲,以輒從外入,欲圖不軌。帝因是御前殿,召諸尚書入,發其事,使尚書令尹勳持節勒丞郎以下皆操兵守省閣,斂諸符節送省中。使黃門令具瑗將左右廄騶、虎賁、羽林、都候劍戟士,合千餘人,與司隸校尉張彪共圍冀第。使光祿勳袁盱持節收冀大將軍印綬,徙封比景都鄉侯。冀及妻壽即日皆自殺。悉收子河南尹胤、叔父屯騎校尉讓,及親從衛尉淑、越騎校尉忠、長水校尉戟等,諸梁及孫氏中外宗親送詔獄,無長少皆棄市。不疑、蒙先卒。其它所連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數十人,故吏賓客免黜者三百餘人,朝廷為空,唯尹勳、袁盱及廷尉邯鄲義在焉。是時事卒從中發,使者交馳,公卿失其度,官府市里鼎沸,數日乃定,百姓莫不稱慶。

48梁統列傳: 收冀財貨,縣官斥賣,合三十餘萬萬,以充王府,用減天下稅租之半。散其苑囿,以業窮民。錄誅冀功者,封尚書令尹勳以下數十人。

49梁統列傳: 論曰:順帝之世,梁商稱為賢輔,豈以其地居亢滿,而能以愿謹自終者乎?夫宰相運動樞極,感會天人,中於道則易以興政,乖於務則難乎御物。商協回天之埶,屬彫弱之期,而匡朝卹患,未聞上術,憔悴之音,載謠人口。雖輿粟盈門,何救阻飢之厄;永言終制,未解尸官之尤。況乃傾側孽臣,傳寵凶嗣,以至破家傷國,而豈徒然哉!

50梁統列傳: 贊曰:河西佐漢,統亦定筭。褒親幽憤,升高累歎。商恨善柔,冀遂貪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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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4:3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五卷 張曹鄭列傳
1張曹鄭列... : 張純字伯仁,京兆杜陵人也。高祖父安世,宣帝時為大司馬衛將軍,封富平侯。父放,為成帝侍中。純少襲爵土,哀平閒為侍中,王莽時至列卿。遭值篡偽,多亡爵土,純以敦謹守約,保全前封。

2張曹鄭列... : 建武初,先來詣闕,故得復國。五年,拜太中大夫,使將潁川突騎安集荊、徐、楊部,督委輸,監諸將營。後又將兵屯田南陽,遷五官中郎將。有司奏,列侯非宗室不宜復國。光武曰:“張純宿衛十有餘年,其勿廢,更封武始侯,食富平之半。”

3張曹鄭列... : 純在朝歷世,明習故事。建武初,舊章多闕,每有疑議,輒以訪純,自郊廟婚冠喪紀禮儀,多所正定。帝甚重之,以純兼虎賁中郎將,數被引見,一日或至數四。純以宗廟未定,昭穆失序,十九年,乃與太僕朱浮共奏言:“陛下興於匹庶,蕩滌天下,誅鉏暴亂,興繼祖宗。竊以經義所紀,人事眾心,雖實同創革,而名為中興,宜奉先帝,恭承祭祀者也。元帝以來,宗廟奉祠高皇帝為受命祖,孝文皇帝為太宗,孝武皇帝為世宗,皆如舊制。又立親廟四世,推南頓君以上盡於舂陵節侯。禮,為人後者則為之子,既事大宗,則降其私親。今禘祫高廟,陳序昭穆,而舂陵四世,君臣並列,以卑廁尊,不合禮意。設不遭王莽,而國嗣無寄,推求宗室,以陛下繼統者,安得復顧私親,違禮制乎?昔高帝以自受命,不由太上,宣帝以孫後祖,不敢私親,故為父立廟,獨群臣侍祠。臣愚謂宜除今親廟,以則二帝舊典,願下有司博採其議。”詔下公卿,大司徒戴涉、大司空竇融議:“宜以宣、元、成、哀、平五帝四世代今親廟,宣、元皇帝尊為祖、父,可親奉祠,成帝以下,有司行事,別為南頓君立皇考廟。其祭上至舂陵節侯,群臣奉祠,以明尊尊之敬,親親之恩。”帝從之。是時宗廟未備,自元帝以上,祭於洛陽高廟,成帝以下,祠於長安高廟,其南頓四世,隨所在而祭焉。

4張曹鄭列... : 明年,純代朱浮為太僕。二十三年,代杜林為大司空。在位慕曹參之跡,務於無為,選辟掾史,皆知名大儒。明年,上穿陽渠,引洛水為漕,百姓得其利。

5張曹鄭列... : 二十六年,詔純曰:“禘、祫之祭,不行已久矣。‘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宜據經典,詳為其制。”純奏曰:“禮,三年一祫,五年一禘。春秋傳曰:‘大祫者何?合祭也。’毀廟及未毀廟之主皆登,合食乎太祖,五年而再殷。漢舊制三年一祫,毀廟主合食高廟,存廟主未嘗合祭。元始五年,諸王公列侯廟會,始為禘祭。又前十八年親幸長安,亦行此禮。禮說三年一閏,天氣小備;五年再閏,天氣大備。故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禘之為言諦,諦定昭穆尊卑之義也。禘祭以夏四月,夏者陽氣在上,陰氣在下,故正尊卑之義也。祫祭以冬十月,冬者五穀成孰,物備禮成,故合聚飲食也。斯典之廢,於茲八年,謂可如禮施行,以時定議。”帝從之,自是禘、祫遂定。

6張曹鄭列... : 時南單于及烏桓來降,邊境無事,百姓新去兵革,歲仍有年,家給人足。純以聖王之建辟雍,所以崇尊禮義,既富而教者也。乃案七經讖、明堂圖、河閒古辟雍記、孝武太山明堂制度,及平帝時議,欲具奏之。未及上,會博士桓榮上言宜立辟雍、明堂,章下三公、太常,而純議同榮,帝乃許之。

7張曹鄭列... : 三十年,純奏上宜封禪,曰:“自古受命而帝,治世之隆,必有封禪,以告成功焉。樂動聲儀曰:‘以雅治人,風成於頌。’有周之盛,成康之閒,郊配封禪,皆可見也。《書》曰‘歲二月,東巡狩,至于岱宗,’,則封禪之義也。臣伏見陛下受中興之命,平海內之亂,修復祖宗,撫存萬姓,天下曠然,咸蒙更生,恩德雲行,惠澤雨施,黎元安寧,夷狄慕義。《詩》云:‘受天之祜,四方來賀。’今攝提之歲,倉龍甲寅,德在東宮。宜及嘉時,遵唐帝之典,繼孝武之業,以二月東巡狩,封于岱宗,明中興,勒功勳,復祖統,報天神,禪梁父,祀地祇,傳祚子孫,萬世之基也。”中元元年,帝乃東巡岱宗,以純視御史大夫從,并上元封舊儀及刻石文。三月,薨,謚曰節侯。

8張曹鄭列... : 子奮嗣。

9張曹鄭列... : 奮字稚通。父純,臨終敕家丞曰:“司空無功於時,猥蒙爵土,身死之物,勿議傳國。”奮兄根,少被病,光武詔奮嗣爵,奮稱純遺敕,固不肯受。帝以奮違紹,敕收下獄,奮惶怖,乃襲封。永平四年,隨例歸國。

10張曹鄭列... : 奮少好學,節儉行義,常分損租奉,贍卹宗親,雖至傾匱,而施與不怠。十〈七〉年,儋耳降附,奮來朝上壽,引見宣平殿,應對合旨,顯宗異其才,以為侍祠侯。建初元年,拜左中郎將,轉五官中郎將,遷長水校尉。七年,為將作大匠,章和元年,免。永元元年,復拜城門校尉。四年,遷長樂衛尉。明年,代桓郁為太常。六年,代劉方為司空。

11張曹鄭列... : 時歲災旱,祈雨不應,乃上表曰:“比年不登,人用飢匱,今復久旱,秋稼未立,陽氣垂盡,歲月迫促。夫國以民為本,民以穀為命,政之急務,憂之重者也。臣蒙恩尤深,受職過任,夙夜憂懼,章奏不能敘心,願對中常侍疏奏。”即時引見,復口陳時政之宜。明日,和帝召太尉、司徒幸洛陽獄,錄囚徒,收洛陽令陳歆,即大雨三日。

12張曹鄭列... : 奮在位清白,無它異績。九年,以病罷。在家上疏曰:“聖人所美,政道至要,本在禮樂。五經同歸,而禮樂之用尤急。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又曰:‘揖讓而化天下者,禮樂之謂也。’先王之道,禮樂可謂盛矣。孔子謂子夏曰:‘禮以修外,樂以制內,丘已矣夫!’又曰:‘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厝其手足。’臣以為漢當制作禮樂,是以先帝聖德,數下詔書,愍傷崩缺,而眾儒不達,議多駮異。臣累世台輔,而大典未定,私竊惟憂,不忘寢食。臣犬馬齒盡,誠冀先死見禮樂之定。”十三年,更召拜太常。復上疏曰:“漢當改作禮樂,圖書著明。王者化定制禮,功成作樂。謹條禮樂異議三事,願下有司,以時考定。昔者孝武皇帝、光武皇帝封禪告成,而禮樂不定,事不相副。先帝已詔曹褒,今陛下但奉而成之,猶周公斟酌文武之道,非自為制,誠無所疑。久執謙謙,令大漢之業不以時成,非所以章顯祖宗功德,建太平之基,為後世法。”帝雖善之,猶未施行。其冬,復以病罷。明年,卒於家。

13張曹鄭列... : 子甫嗣,官至津城門候。甫卒,子吉嗣。永初三年,吉卒,無子,國除。自昭帝封安世,至吉,傳國八世,經歷篡亂,二百年閒未嘗譴黜,封者莫與為比。

14張曹鄭列... : 曹褒字叔通,魯國薛人也。父充,持慶氏禮,建武中為博士,從巡狩岱宗,定封禪禮,還,受詔議立七郊、三雍、大射、養老禮儀。顯宗即位,充上言:“漢再受命,仍有封禪之事,而禮樂崩闕,不可為後嗣法。五帝不相沿樂,三王不相襲禮,大漢自制禮,以示百世。”帝問:“制禮樂云何?”充對曰:“河圖括地象曰:‘有漢世禮樂文雅出。’尚書琁機鈐曰:‘有帝漢出,德洽作樂,名予。’”帝善之,下詔曰:“今且改太樂官曰太予樂,歌詩曲操,以俟君子。”拜充侍中。作章句辯難,於是遂有慶氏學。

15張曹鄭列... : 褒少篤志,有大度,結髮傳充業,博雅疏通,尤好禮事。常感朝廷制度未備,慕叔孫通為漢禮儀,晝夜研精,沈吟專思,寢則懷抱筆札,行則誦習文書,當其念至,忘所之適。

16張曹鄭列... : 初舉孝廉,再遷圉令,以禮理人,以德化俗。時它郡盜徒五人來入圉界,吏捕得之,陳留太守馬嚴聞而疾惡,風縣殺之。褒敕吏曰:“夫絕人命者,天亦絕之。皋陶不為盜制死刑,管仲遇盜而升諸公。今承旨而殺之,是逆天心,順府意也,其罰重矣。如得全此人命而身坐之,吾所願也。”遂不為殺。嚴奏褒耎弱,免官歸郡,為功曹。

17張曹鄭列... : 徵拜博士。會肅宗欲制定禮樂,元和二年下詔曰:“河圖稱‘赤九會昌,十世以光,十一以興’。尚書琁機鈐曰:‘述堯理世,平制禮樂,放唐之文。’予末小子,託于數終,曷以纘興,崇弘祖宗,仁濟元元?帝命驗曰:‘順堯考德,題期立象。’且三五步驟,優劣殊軌,況予頑陋,無以克堪,雖欲從之,末由也已。每見圖書,中心恧焉。”褒知帝旨欲有興作,乃上疏曰:“昔者聖人受命而王,莫不制禮作樂,以著功德。功成作樂,化定制禮,所以救世俗,致禎祥,為萬姓獲福於皇天者也。今皇天降祉,嘉瑞並臻,制作之符,甚於言語。宜定文制,著成漢禮,丕顯祖宗盛德之美。”章下太常,太常巢堪以為一世大典,非褒所定,不可許。帝知群僚拘攣,難與圖始,朝廷禮憲,宜時刊立,明年復下詔曰:“朕以不德,膺祖宗弘烈。乃者鸞鳳仍集,麟龍並臻,甘露宵降,嘉穀滋生,赤草之類,紀于史官。朕夙夜祗畏,上無以彰于先功,下無以克稱靈物。漢遭秦餘,禮壞樂崩,且因循故事,未可觀省,有知其說者,各盡所能。”褒省詔,乃歎息謂諸生曰:“昔奚斯頌魯,考甫詠殷。夫人臣依義顯君,竭忠彰主,行之美也。當仁不讓,吾何辭哉!”遂復上疏,具陳禮樂之本,制改之意。拜褒侍中,從駕南巡,既還,以事下三公,未及奏,詔召玄武司馬班固,問改定禮制之宜。固曰:“京師諸儒,多能說禮,宜廣招集,共議得失。”帝曰:“諺言‘作舍道邊,三年不成’。會禮之家,名為聚訟,互生疑異,筆不得下。昔堯作大章,一夔足矣。”章和元年正月,乃召褒詣嘉德門,令小黃門持班固所上叔孫通漢儀十二篇,敕褒曰:“此制散略,多不合經,今宜依禮條正,使可施行。於南宮、東觀盡心集作。”褒既受命,乃次序禮事,依準舊典,雜以五經讖記之文,撰次天子至於庶人冠婚吉凶終始制度,以為百五十篇,寫以二尺四寸簡。其年十二月奏上。帝以眾論難一,故但納之,不復令有司平奏。會帝崩,和帝即位,褒乃為作章句,帝遂以新禮二篇冠。擢褒監羽林左騎。永元四年,遷射聲校尉。後太尉張酺、尚書張敏等奏褒擅制漢禮,破亂聖術,宜加刑誅。帝雖寢其奏,而漢禮遂不行。

18張曹鄭列... : 褒在射聲,營舍有停棺不葬者百餘所,褒親自履行,問其意故。吏對曰:“此等多是建武以來絕無後者,不得埋掩。”褒乃愴然,為買空地,悉葬其無主者,設祭以祀之。遷城門校尉、將作大匠。時有疾疫,褒巡行病徒,為致醫藥,經理饘粥,多蒙濟活。七年,出為河內太守。時春夏大旱,糧穀踊貴。褒到,乃省吏并職,退去姦殘,澍雨數降。其秋大孰,百姓給足,流冗皆還。後坐上災害不實免。有頃徵,再遷,復為侍中。

19張曹鄭列... : 褒博物識古,為儒者宗。十四年,卒官。作通義十二篇,演經雜論百二十篇,又傳禮記四十九篇,教授諸生千餘人,慶氏學遂行於世。

20張曹鄭列... : 論曰:漢初天下創定,朝制無文,叔孫通頗採經禮,參酌秦法,雖適物觀時,有救崩敝,然先王之容典蓋多闕矣,是以賈誼、仲舒、王吉、劉向之徒,懷憤歎息所不能已也。資文、宣之遠圖明懿美,而終莫或用,故知自燕而觀,有不盡矣。孝章永言前王,明發興作,專命禮臣,撰定國憲,洋洋乎盛德之事焉。而業絕天筭,議黜異端,斯道竟復墜矣。夫三王不相襲禮,五帝不相箪樂,所以咸、莖異調,中都殊絕。況物運遷回,情數萬化,制則不能隨其流變,品度未足定其滋章,斯固世主所當損益者也。且樂非夔、襄,而新音代起,律謝皋、蘇,而制令亟易,修補舊文,獨何猜焉?禮云禮云,曷其然哉!

21張曹鄭列... : 鄭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也。八世祖崇,哀帝時尚書僕射。玄少為鄉嗇夫,得休歸,常詣學官,不樂為吏,父數怒之,不能禁。遂造太學受業,師事京兆第五元先,始通京氏易、公羊春秋、三統歷、九章筭術。又從東郡張恭祖受周官、禮記、左氏春秋、韓詩、古文尚書。以山東無足問者,乃西入關,因涿郡盧植,事扶風馬融。

22張曹鄭列... : 融門徒四百餘人,升堂進者五十餘生。融素驕貴,玄在門下,三年不得見,乃使高業弟子傳授於玄。玄日夜尋誦,未嘗怠倦。會融集諸生考論圖緯,聞玄善筭,乃召見於樓上,玄因從質諸疑義,問畢辭歸。融喟然謂門人曰:“鄭生今去,吾道東矣。”

23張曹鄭列... : 玄自游學,十餘年乃歸鄉里。家貧,客耕東萊,學徒相隨已數百千人。及黨事起,乃與同郡孫嵩等四十餘人俱被禁錮,遂隱修經業,杜門不出。時任城何休好公羊學,遂著公羊墨守、左氏膏肓、穀梁廢疾;玄乃發墨守,鍼膏肓,起廢疾。休見而歎曰:“康成入吾室,操吾矛,以伐我乎!”初,中興之後,范升、陳元、李育、賈逵之徒爭論古今學,後馬融荅北地太守劉镬及玄荅何休,義據通深,由是古學遂明。

24張曹鄭列... : 靈帝末,黨禁解,大將軍何進聞而辟之。州郡以進權戚,不敢違意,遂迫脅玄,不得已而詣之。進為設几杖,禮待甚優。玄不受朝服,而以幅巾見。一宿逃去。時年六十,弟子河內趙商等自遠方至者數千。後將軍袁隗表為侍中,以父喪不行。國相孔融深敬於玄,屣履造門。告高密縣為玄特立一鄉,曰:“昔齊置‘士鄉’,越有‘君子軍’,皆異賢之意也。鄭君好學,實懷明德。昔太史公、廷尉吳公、謁者僕射鄧公,皆漢之名臣。又南山四皓有園公、夏黃公,潛光隱耀,世嘉其高,皆悉稱公。然則公者仁德之正號,不必三事大夫也。今鄭君鄉宜曰‘鄭公鄉’。昔東海于公僅有一節,猶或戒鄉人侈其門閭,矧乃鄭公之德,而無駟牡之路!可廣開門衢,令容高車,號為‘通德門’。”

25張曹鄭列... : 董卓遷都長安,公卿舉玄為趙相,道斷不至。會黃巾寇青部,乃避地徐州,徐州牧陶謙接以師友之禮。建安元年,自徐州還高密,道遇黃巾賊數萬人,見玄皆拜,相約不敢入縣境。玄後嘗疾篤,自慮,以書戒子益恩曰:“吾家舊貧,為父母群弟所容,去廝役之吏,游學周、秦之都,往來幽、并、兗、豫之域,獲覲乎在位通人,處逸大儒,得意者咸從捧手,有所受焉。遂博稽六蓺,粗覽傳記,時睹祕書緯術之奧。年過四十,乃歸供養,假田播殖,以娛朝夕。遇閹尹擅埶,坐黨禁錮,十有四年,而蒙赦令,舉賢良方正有道,辟大將軍三司府。公車再召,比牒併名,早為宰相。惟彼數公,懿德大雅,克堪王臣,故宜式序。吾自忖度,無任於此,但念述先聖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齊,亦庶幾以竭吾才,故聞命罔從。而黃巾為害,萍浮南北,復歸邦鄉。入此歲來,已七十矣。宿素衰落,仍有失誤,案之禮典,便合傳家。今我告爾以老,歸爾以事,將閑居以安性,覃思以終業。自非拜國君之命,問族親之憂,展敬墳墓,觀省野物,胡嘗扶杖出門乎!家事大小,汝一承之。咨爾煢煢一夫,曾無同生相依。其勗求君子之道,研鑽勿替,敬慎威儀,以近有德。顯譽成於僚友,德行立於己志。若致聲稱,亦有榮於所生,可不深念邪!可不深念邪!吾雖無紱冕之緒,頗有讓爵之高。自樂以論贊之功,庶不遺後人之羞。末所憤憤者,徒以亡親墳壟未成,所好群書率皆腐敝,不得於禮堂寫定,傳與其人。日西方暮,其可圖乎!家今差多於昔,勤力務時,無恤飢寒。菲飲食,薄衣服,節夫二者,尚令吾寡恨。若忽忘不識,亦已焉哉!”

26張曹鄭列... : 時大將軍袁紹總兵冀州,遣使要玄,大會賓客,玄最後至,乃延升上坐。身長八尺,飲酒一斛,秀眉明目,容儀溫偉。紹客多豪俊,並有才說,見玄儒者,未以通人許之,競設異端,百家互起。玄依方辯對,咸出問表,皆得所未聞,莫不嗟服。時汝南應劭亦歸於紹,因自贊曰:“故太山太守應中遠,北面稱弟子何如?”玄笑曰:“仲尼之門考以四科,回、賜之徒不稱官閥。”劭有慚色。紹乃舉玄茂才,表為左中郎將,皆不就。公車徵為大司農,給安車一乘,所過長吏送迎。玄乃以病自乞還家。

27張曹鄭列... : 五年春,夢孔子告之曰:“起,起,今年歲在辰,來年歲在巳。”既寤,以讖合之,知命當終,有頃寢疾。時袁紹與曹操相拒於官度,令其子譚遣使逼玄隨軍。不得已,載病到元城縣,疾篤不進,其年六月卒,年七十四。遺令薄葬。自郡守以下嘗受業者,縗絰赴會千餘人。

28張曹鄭列... : 門人相與撰玄荅諸弟子問五經,依論語作鄭志八篇。凡玄所注周易、尚書、毛詩、儀禮、禮記、論語、孝經、尚書大傳、中候、乾象歷,又著天文七政論、魯禮禘祫義、六蓺論、毛詩譜、駮許慎五經異義、荅臨孝存周禮難,凡百餘萬言。

29張曹鄭列... : 玄質於辭訓,通人頗譏其繁。至於經傳洽孰,稱為純儒,齊魯閒宗之。其門人山陽郗慮至御史大夫,東萊王基、清河崔琰著名於世。又樂安國淵、任嘏,時並童幼,玄稱淵為國器,嘏有道德,其餘亦多所鑒拔,皆如其言。玄唯有一子益恩,孔融在北海,舉為孝廉;及融為黃巾所圍,益恩赴難隕身。有遺腹子,玄以其手文似己,名之曰小同。

30張曹鄭列... : 論曰:自秦焚六經,聖文埃滅。漢興,諸儒頗修蓺文;及東京,學者亦各名家。而守文之徒,滯固所稟,異端紛紜,互相詭激,遂令經有數家,家有數說,章句多者或乃百餘萬言,學徒勞而少功,後生疑而莫正。鄭玄括囊大典,網羅眾家,刪裁繁誣,刊改漏失,自是學者略知所歸。王父豫章君每考先儒經訓,而長於玄,常以為仲尼之門不能過也。及傳授生徒,並專以鄭氏家法云。

31張曹鄭列... : 贊曰:富平之緒,承家載世。伯仁先歸,釐我國祭。玄定義乖,褒修禮缺。孔書遂明,漢章中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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