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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後漢書  [電子書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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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5:2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十五卷 張王种陳列傳
1張王种陳... : 張皓字叔明,犍為武陽人也。六世祖良,高帝時為太子少傅,封留侯。皓少游學京師,初永元中,歸仕州郡,辟大將軍鄧騭府,五遷尚書僕射,職事八年,出為彭城相。

2張王种陳... : 永寧元年,徵拜廷尉。皓雖非法家,而留心刑斷,數與尚書辯正疑獄,多以詳當見從。時安帝廢皇太子為濟陰王,皓與太常桓焉、太僕來歷廷爭之,不能得。事已具來歷傳。退而上疏曰:“昔賊臣江充,造構讒逆,至令戾園興兵,終及禍難。後壺關三老一言,上乃覺悟,雖追前失,悔之何逮!今皇太子春秋方始十歲,未見保傅九德之義,宜簡賢輔,就成聖質。”書奏不省。

3張王种陳... : 及順帝即位,拜皓司空,在事多所薦達,天下稱其推士。時清河趙騰上言災變,譏刺朝政,章下有司,收騰繫考,所引黨輩八十餘人,皆以誹謗當伏重法。皓上疏諫曰:“臣聞堯舜立敢諫之鼓,三王樹誹謗之木,春秋採善書惡,聖主不罪芻蕘。騰等雖干上犯法,所言本欲盡忠正諫。如當誅戮,天下杜口,塞諫爭之源,非所以昭德示後也。”帝乃悟,減騰死罪一等,餘皆司寇。四年,以陰陽不和策免。

4張王种陳... : 陽嘉元年,復為廷尉。其年卒官,時年八十三。遣使者弔祭,賜葬地於河南縣。子綱。

5張王种陳... : 綱字文紀。少明經學。雖為公子,而厲布衣之節。舉孝廉不就,司徒辟高第為御史。時順帝委縱宦官,有識危心。綱常感激,慨然歎曰:“穢惡滿朝,不能奮身出命埽國家之難,雖生吾不願也。”退而上書曰:“《詩》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尋大漢初隆,及中興之世,文、明二帝,德化尤盛。觀其理為,易循易見,但恭儉守節,約身尚德而已。中官常侍不過兩人,近倖賞賜裁滿數金,惜費重人,故家給人足。夷狄聞中國優富,任信道德,所以姦謀自消而和氣感應。而頃者以來,不遵舊典,無功小人皆有官爵,富之驕之而復害之,非愛人重器,承天順道者也。伏願陛下少留聖思,割損左右,以奉天心。”書奏不省。

6張王种陳... : 漢安元年,選遣八使徇行風俗,皆耆儒知名,多歷顯位,唯綱年少,官次最微。餘人受命之部,而綱獨埋其車輪於洛陽都亭,曰:“豺狼當路,安問狐狸!”遂奏曰:“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蒙外戚之援,荷國厚恩,以芻蕘之資,居阿衡之任,不能敷揚五教,翼讚日月,而專為封豕長蛇,肆其貪叨,甘心好貨,縱恣無底,多樹諂諛,以害忠良。誠天威所不赦,不辟所宜加也。謹條其無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齒者也。”書御,京師震竦。時冀妹為皇后,內寵方盛,諸梁姻族滿朝,帝雖知綱言直,終不忍用。

7張王种陳... : 時廣陵賊張嬰等眾數萬人,殺刺史、二千石,寇亂揚徐閒,積十餘年,朝廷不能討。冀乃諷尚書,以綱為廣陵太守,因欲以事中之。前遣郡守,率多求兵馬,綱獨請單車之職。既到,乃將吏卒十餘人,徑造嬰壘,以慰安之,求得與長老相見,申示國恩。嬰初大驚,既見綱誠信,乃出拜謁。綱延置上坐,問所疾苦。乃譬之曰:“前後二千石多肆貪暴,故致公等懷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為之者又非義也。今主上仁聖,欲以文德服叛,故遣太守,思以爵祿相榮,不願以刑罰相加,今誠轉禍為福之時也。若聞義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荊、楊、兗、豫大兵雲合,豈不危乎?若不料彊弱,非明也;棄善取惡,非智也;去順效逆,非忠也;身絕血嗣,非孝也;背正從邪,非直也;見義不為,非勇也:六者成敗之幾,利害所從,公其深計之。”嬰聞,泣下,曰:“荒裔愚人,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復相聚偷生,若魚遊釜中,喘息須臾閒耳。今聞明府之言,乃嬰等更生之晨也。既陷不義,實恐投兵之日,不免孥戮。”綱約之以天地,誓之以日月,嬰深感悟,乃辭還營。明日,將所部萬餘人與妻子面縛歸降。綱乃單車入嬰壘,大會,置酒為樂,散遣部眾,任從所之;親為卜居宅,相田疇;子弟欲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悅服,南州晏然。朝廷論功當封,梁冀遏絕,乃止。天子嘉美,徵欲擢用綱,而嬰等上書乞留,乃許之。

8張王种陳... : 綱在郡一年,年四十六卒。百姓老幼相攜,詣府赴哀者不可勝數。綱自被疾,吏人咸為祠祀祈福,皆言“千秋萬歲,何時復見此君”。張嬰等五百餘人制服行喪,送到犍為,負土成墳。詔曰:“故廣陵太守張綱,大臣之苗,剖符統務,正身導下,班宣德信,降集劇賊張嬰萬人,息干戈之役,濟蒸庶之困,未升顯爵,不幸早卒。嬰等縗杖,若喪考妣,朕甚愍焉!”拜綱子續為郎中,賜錢百萬。

9張王种陳... : 王龔字伯宗,山陽高平人也。世為豪族。初舉孝廉,稍遷青州刺史,劾奏貪濁二千石數人,安帝嘉之,徵拜尚書。建光元年,擢為司隸校尉,明年遷汝南太守。政崇溫和,好才愛士,引進郡人黃憲、陳蕃等。憲雖不屈,蕃遂就吏。蕃性氣高明,初到,龔不即召見之,乃留記謝病去。龔怒,使除其錄。功曹袁閬請見,言曰:“聞之傳曰‘人臣不見察於君,不敢立於朝’。蕃既以賢見引,不宜退以非禮。”龔改容謝曰:“是吾過也。”乃復厚遇待之。由是後進知名之士莫不歸心焉。閬字奉高。數辭公府之命,不修異操,而致名當時。

10張王种陳... : 永建元年,徵龔為太僕,轉太常。四年,遷司空,以地震策免。

11張王种陳... : 永和元年,拜太尉。在位恭慎,自非公事,不通州郡書記。其所辟命,皆海內長者。龔深疾宦官專權,志在匡正,乃上書極言其狀,請加放斥。諸黃門恐懼,各使賓客誣奏龔罪,順帝命亟自實。前掾李固時為大將軍梁商從事中郎,乃奏記於商曰:“今旦聞下太尉王公敕令自實,未審其事深淺何如。王公束脩厲節,敦樂蓺文,不求苟得,不為苟行,但以堅貞之操,違俗失眾,橫為讒佞所構毀,眾人聞知,莫不歎慄。夫三公尊重,承天象極,未有詣理訴冤之義。纖微感概,輒引分決,是以舊典不有大罪,不至重問。王公沈靜內明,不可加以非理。卒有它變,則朝廷獲害賢之名,群臣無救護之節矣。昔絳侯得罪,袁盎解其過,魏尚獲戾,馮唐訴其冤,時君善之,列在書傳。今將軍內倚至尊,外典國柄,言重信著,指撝無違,宜加表救,濟王公之艱難。語曰:‘善人在患,飢不及餐。’斯其時也。”商即言之於帝,事乃得釋。

12張王种陳... : 龔在位五年,以老病乞骸骨,卒於家。子暢。

13張王种陳... : 論曰:張皓、王龔,稱為雅士,若其好通汲善,明發升薦,仁人之情也。夫士進則世收其器,賢用即人獻其能。能獻既已厚其功,器收亦理兼天下。其利甚博,而人莫之先,豈同折枝於長者,以不為為難乎?昔柳下惠見抑於臧文,淳于長受稱于方進。然則立德者以幽陋好遺,顯登者以貴塗易引。故晨門有抱關之夫,柱下無朱文之軫也。

14張王种陳... : 暢字叔茂。少以清實為稱,無所交黨。初舉孝廉,辭病不就。大將軍梁商特辟舉茂才,四遷尚書令,出為齊相。徵拜司隸校尉,轉漁陽太守。所在以嚴明為稱。坐事免官。是時政事多歸尚書,桓帝特詔三公,令高選庸能。太尉陳蕃薦暢清方公正,有不可犯之色,由是復為尚書。

15張王种陳... : 尋拜南陽太守。前後二千石逼懼帝鄉貴戚,多不稱職。暢深疾之,下車奮厲威猛,其豪黨有釁穢者,莫不糾發。會赦,事得散。暢追恨之,更為設法,諸受臧二千萬以上不自首實者,盡入財物;若其隱伏,使吏發屋伐樹,堙井夷灶,豪右大震。功曹張敞奏記諫曰:“五教在寬,著之經典。湯去三面,八方歸仁。武王入殷,先去炮格之刑。高祖鑒秦,唯定三章之法。孝文皇帝感一緹縈,蠲除肉刑。卓茂、文翁、召父之徒,皆疾惡嚴刻,務崇溫厚。仁賢之政,流聞後世。夫明哲之君,網漏吞舟之魚,然後三光明於上,人物悅於下。言之若迂,其效甚近。發屋伐樹,將為嚴烈,雖欲懲惡,難以聞遠。以明府上智之才,日月之曜,敷仁惠之政,則海內改觀,實有折枝之易,而無挾山之難。郡為舊都侯甸之國,園廟出於章陵,三后生自新野,士女沾教化,黔首仰風流,自中興以來,功臣將相,繼世而隆。愚以為懇懇用刑,不如行恩;孳孳求姦,未若禮賢。舜舉皋陶,不仁者遠。隨會為政,晉盜奔秦。虞、芮入境,讓心自生。化人在德,不在用刑。”暢深納敞諫,更崇寬政,慎刑簡罰,教化遂行。

16張王种陳... : 郡中豪族多以奢靡相尚,暢常布衣皮褥,車馬羸敗,以矯其敝。同郡劉表時年十七,從暢受學。進諫曰:“夫奢不僭上,儉不逼下,循道行禮,貴處可否之閒。蘧伯玉恥獨為君子。府君不希孔聖之明訓,而慕夷齊之末操,無乃皎然自貴於世乎?”暢曰:“昔公儀休在魯,拔園葵,去織婦;孫叔敖相楚,其子被裘刈薪。夫以約失之鮮矣。聞伯夷之風者,貪夫廉,懦夫有立志。雖以不德,敢慕遺烈。”

17張王种陳... : 後徵為長樂衛尉。建寧元年,遷司空,數月,以水災策免。明年,卒於家。

18張王种陳... : 子謙,為大將軍何進長史。謙子粲,以文才知名。

19張王种陳... : 种暠字景伯,河南洛陽人,仲山甫之後也。父為定陶令,有財三千萬。父卒,暠悉以賑卹宗族及邑里之貧者。其有進趣名利,皆不與交通。始為縣門下史。時河南尹田歆外甥王諶,名知人。歆謂之曰:“今當舉六孝廉,多得貴戚書命,不宜相違,欲自用一名士以報國家,爾助我求之。”明日,諶送客於大陽郭,遙見暠,異之。還白歆曰:“為尹得孝廉矣,近洛陽門下史也。”歆笑曰:“當得山澤隱滯,近洛陽吏邪?”諶曰:“山澤不必有異士,異士不必在山澤。”歆即召暠於庭,辯詰職事。暠辭對有序,歆甚知之,召署主簿,遂舉孝廉,辟太尉府,舉高第。

20張王种陳... : 順帝末,為侍御史。時所遣八使光祿大夫杜喬、周舉等,多所糾奏,而大將軍梁冀及諸宦官互為請救,事皆被寑遏。暠自以職主刺舉,志案姦違,乃復劾諸為八使所舉蜀郡太守劉宣等罪惡章露,宜伏歐刀。又奏請敕四府條舉近臣父兄及知親為刺史、二千石尤殘穢不勝任者,免遣案罪。帝乃從之。擢暠監太子於承光宮。中常侍高梵從中單駕出迎太子,時太傅杜喬等疑不欲從,惶惑不知所為。暠乃手劍當車,曰:“太子國之儲副,人命所係。今常侍來無詔信,何以知非姦邪?今日有死而已。”梵辭屈,不敢對,馳命奏之。詔報,太子乃得去。喬退而歎息,愧暠臨事不惑。帝亦嘉其持重,稱善者良久。

21張王种陳... : 出為益州刺史。暠素慷慨,好立功立事。在職三年,宣恩遠夷,開曉殊俗,岷山雜落皆懷服漢德。其白狼、槃木、唐菆、邛、僰諸國,自前刺史朱輔卒後遂絕;暠至,乃復舉種向化。時永昌太守冶鑄黃金為文蛇,以獻梁冀,暠糾發逮捕,馳傳上言,而二府畏懦,不敢案之,冀由是銜怒於暠。會巴郡人服直聚黨數百人,自稱“天王”,暠與太守應承討捕,不克,吏人多被傷害。冀因此陷之,傳逮暠、承。太尉李固上疏救曰:“臣伏聞討捕所傷,本非暠、承之意,實由縣吏懼法畏罪,迫逐深苦,致此不詳。比盜賊群起,處處未絕。暠、承以首舉大姦,而相隨受罪,臣恐沮傷州縣糾發之意,更共飾匿,莫復盡心。”梁太后省奏,乃赦暠、承罪,免官而已。

22張王种陳... : 後涼州羌動,以暠為涼州刺史,甚得百姓歡心。被徵當遷,吏人詣闕請留之,太后歎曰:“未聞刺史得人心若是。”乃許之。暠復留一年,遷漢陽太守,戎夷男女送至漢陽界,暠與相揖謝,千里不得乘車。及到郡,化行羌胡,禁止侵掠。遷使匈奴中郎將。時遼東烏桓反叛,復轉遼東太守,烏桓望風率服,迎拜於界上。坐事免歸。

23張王种陳... : 後司隸校尉舉暠賢良方正,不應。徵拜議郎,遷南郡太守,入為尚書。會匈奴寇并涼二州,桓帝擢暠為度遼將軍。暠到營所,先宣恩信,誘降諸胡,其有不服,然後加討。羌虜先時有生見獲質於郡縣者,悉遣還之。誠心懷撫,信賞分明,由是羌胡、龜茲、莎車、烏孫等皆來順服。暠乃去烽燧,除候望,邊方晏然無警。

24張王种陳... : 入為大司農。延熹四年,遷司徒。推達名臣橋玄、皇甫規等,為稱職相。在位三年,年六十一薨。并、涼邊人咸為發哀。匈奴聞暠卒,舉國傷惜。單于每入朝賀,望見墳墓,輒哭泣祭祀。二子:岱,拂。

25張王种陳... : 岱字公祖。好學養志。舉孝廉、茂才,辟公府,皆不就。公車特徵,病卒。

26張王种陳... : 初,岱與李固子燮同徵議郎,燮聞岱卒,痛惜甚,乃上書求加禮於岱。曰:“臣聞仁義興則道德昌,道德昌則政化明,政化明而萬姓寧。伏見故處士种岱,淳和達理,耽悅詩書,富貴不能回其慮,萬物不能擾其心。稟命不永,奄然殂殞。若不槃桓難進,等輩皆已公卿矣。昔先賢既沒,有加贈之典,周禮盛德,有銘誄之文,而岱生無印綬之榮,卒無官謚之號。雖未建忠效用,而為聖恩所拔,遐邇具瞻,宜有異賞。”朝廷竟不能從。

27張王种陳... : 拂字穎伯。初為司隸從事,拜宛令。時南陽郡吏好因休沐,游戲市里,為百姓所患。拂出逢之,必下車公謁,以愧其心,自是莫敢出者。政有能名,累遷光祿大夫。初平元年,代荀爽為司空。明年,以地震策免,復為太常。

28張王种陳... : 李傕、郭汜之亂,長安城潰,百官多避兵衝。拂揮劍而出曰:“

29張王种陳... : 為國大臣,不能止戈除暴,致使凶賊兵刃向宮,去欲何之!”遂戰而死。子劭。

30張王种陳... : 劭字申甫。少知名。中平末,為諫議大夫。

31張王种陳... : 大將軍何進將誅宦官,召并州牧董卓,至澠池,而進意更狐疑,遣劭宣詔止之。卓不受,遂前至河南。劭迎勞之,因譬令還軍。卓疑有變,使其軍士以兵脅劭。劭怒,稱詔大呼叱之,軍士皆披,遂前質責卓。卓辭屈,乃還軍夕陽亭。

32張王种陳... : 及進敗,獻帝即位,拜劭為侍中。卓既擅權,而惡劭彊力,遂左轉議郎,出為益涼二州刺史。會父拂戰死,竟不之職。服終,徵為少府、大鴻臚,皆辭不受。曰:“昔我先父以身徇國,吾為臣子,不能除殘復怨,何面目朝覲明主哉!”遂與馬騰、韓遂及左中郎劉範、諫議大夫馬宇共攻李傕、郭汜,以報其仇。與汜戰於長平觀下,軍敗,劭等皆死。勝遂還涼州。

33張王种陳... : 陳球字伯真,下邳淮浦人也。歷世著名。父亹,廣漢太守。球少涉儒學,善律令。陽嘉中,舉孝廉,稍遷繁陽令。時魏郡太守諷縣求納貨賄,球不與之,太守怒而撾督郵,欲令逐球。督郵不肯,曰:“魏郡十五城,獨繁陽有異政,今受命逐之,將致議於天下矣。”太守乃止。

34張王种陳... : 復辟公府,舉高第,拜侍御史。是時,桂陽黠賊李研等群聚寇鈔,陸梁荊部,州郡懦弱,不能禁,太尉楊秉表球為零陵太守。球到,設方略,期月閒,賊虜消散。而州兵朱蓋等反,與桂陽賊胡蘭數萬人轉攻零陵。零陵下溼,編木為城,不可守備,郡中惶恐。掾史白遣家避難,球怒曰:“太守分國虎符,受任一邦,豈顧妻孥而沮國威重乎?復言者斬!”乃悉內吏人老弱,與共城守,弦大木為弓,羽矛為矢,引機發之,遠射千餘步,多所殺傷。賊復激流灌城,球輒於內因地埶反決水淹賊。相拒十餘日,不能下。會中郎將度尚將救兵至,球募士卒,與尚共破斬朱蓋等。賜錢五十萬,拜子一人為郎。遷魏郡太守。

35張王种陳... : 徵拜將作大匠,作桓帝陵園,所省巨萬以上。遷南陽太守,以糾舉豪右,為執家所謗,徵詣廷尉抵罪。會赦,歸家。

36張王种陳... : 復拜廷尉。熹平元年,竇太后崩。太后本遷南宮雲臺,宦者積怨竇氏,遂以衣車載后尸,置城南市舍數日。中常侍曹節、王甫欲用貴人體殯,帝曰:“太后親立朕躬,統承大業。《詩》云:‘無德不報,無言不酬。’豈宜以貴人終乎?”於是發喪成禮。及將葬,節等復欲別葬太后,而以馮貴人配祔。詔公卿大會朝堂,令中常侍趙忠監議。太尉李咸時病,乃扶輿而起,擣椒自隨,謂妻子曰:“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還矣。”既議,坐者數百人,各瞻望中官,良久莫肯先言。趙忠曰:“議當時定。”怪公卿以下各相顧望。球曰:“皇太后以盛德良家,母臨天下,宜配先帝,是無所疑。”忠笑而言曰:“陳廷尉宜便操筆。”球即下議曰:“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聰明母儀之德。遭時不造,援立聖明,承繼宗廟,功烈至重。先帝晏駕,因遇大獄,遷居空宮,不幸早世,家雖獲罪,事非太后。今若別葬,誠失天下之望。且馮貴人冢墓被發,骸骨暴露,與賊併尸,魂靈汙染,且無功於國,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議,作色俛仰,蚩球曰:“陳廷尉建此議甚健!”球曰:“陳、竇既冤,皇太后無故幽閉,臣常痛心,天下憤歎。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願。”公卿以下,皆從球議。李咸始不敢先發,見球辭正,然大言曰:“臣本謂宜爾,誠與臣意合。”會者皆為之愧。曹節、王甫復爭,以為梁后家犯惡逆,別葬懿陵,武帝黜廢衛后,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竇氏罪深,豈得合葬先帝乎?李咸乃詣闕上疏曰:“臣伏惟章德竇后虐害恭懷,安思閻后家犯惡逆,而和帝無異葬之議,順朝無貶降之文。至於衛后,孝武皇帝身所廢棄,不可以為比。今長樂太后尊號在身,親嘗稱制,坤育天下,且援立聖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為子,陛下豈得不以太后為母?子無黜母,臣無貶君,宜合葬宣陵,一如舊制。”帝省奏,謂曹節等曰:“竇氏雖為不道,而太后有德於朕,不宜降黜。”節等無復言,於是議者乃定。咸字元貞,汝南人。累經州郡,以廉幹知名;在朝清忠,權倖憚之。

37張王种陳... : 六年,遷球司空,以地震免。拜光祿大夫,復為廷尉、太常。光和元年,遷太尉,數月,以日食免。復拜光祿大夫。明年,為永樂少府,乃潛與司徒河閒劉郃謀誅宦官。

38張王种陳... : 初,郃兄侍中儵,與大將軍竇武同謀俱死,故郃與球相結。事未及發,球復以書勸郃曰:“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鎮衛,豈得雷同容容無違而已?今曹節等放縱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節等,永樂太后所親知也。今可表徙衛尉陽球為司隸校尉,以次收節等誅之。政出聖主,天下太平,可翹足而待也。”又尚書劉納以正直忤宦官,出為步兵校尉,亦深勸於郃。郃曰:“凶豎多耳目,恐事未會,先受其禍。”納曰:“公為國棟梁,傾危不持,焉用彼相邪?”郃許諾,亦結謀陽球。

39張王种陳... : 球小妻,程璜之女,璜用事宮中,所謂程大人也。節等頗得聞知,乃重賂於璜,且脅之。璜懼迫,以球謀告節,節因共白帝曰:“郃等常與藩國交通,有惡意。數稱永樂聲埶,受取狼籍。步兵校尉劉納及永樂少府陳球、衛尉陽球交通書疏,謀議不軌。”帝大怒,策免郃,郃與球及劉納、陽球皆下獄死。球時年六十二。

40張王种陳... : 子瑀,吳郡太守;瑀弟琮,汝陰太守;弟子珪,沛相;珪子登,廣陵太守:並知名。

41張王种陳... : 贊曰:安儲遭譖,張卿有請。龔糾便佞,以直為眚。二子過正,埋車堙井。种公自微,臨官以威。陳球專議,桓思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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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卷 杜欒劉李劉謝列傳
1杜欒劉李... : 杜根字伯堅,潁川定陵人也。父安,字伯夷,少有志節,年十三入太學,號奇童。京師貴戚慕其名,或遺之書,安不發,悉壁藏之。及後捕案貴戚賓客,安開壁出書,印封如故,竟不離其患,時人貴之。位至巴郡太守,政甚有聲。

2杜欒劉李... : 根性方實,好絞直。永初元年,舉孝廉,為郎中。時和熹鄧后臨朝,權在外戚。根以安帝年長,宜親政事,乃與同時郎上書直諫。太后大怒,收執根等,令盛以縑囊,於殿上撲殺之。執法者以根知名,私語行事人使不加力,既而載出城外,根得蘇。太后使人檢視,根遂詐死,三日,目中生蛆,因得逃竄,為宜城山中酒家保。積十五年,酒家知其賢,厚敬待之。

3杜欒劉李... : 及鄧氏誅,左右皆言根等之忠。帝謂根已死,乃下詔布告天下,錄其子孫。根方歸鄉里,徵詣公車,拜侍御史。初,平原郡吏成翊世亦諫太后歸政,坐抵罪,與根俱徵,擢為尚書郎,並見納用。或問根曰:“往者遇禍,天下同義,知故不少,何至自苦如此?”根曰:“周旋民閒,非絕跡之處,邂逅發露,禍及知親,故不為也。”順帝時,稍遷濟陰太守。去官還家,年七十八卒。

4杜欒劉李... : 翊世字季明,少好學,深明道術。延光,中常侍樊豐、帝乳母王聖共譖皇太子,廢為濟陰王。翊世連上書訟之,又言樊豐、王聖誣罔之狀。帝既不從,而豐等陷以重罪,下獄當死,有詔免官歸本郡。及濟陰王立,是為順帝,司空張皓辟之。皓以翊世前訟太子之廢,薦為議郎。翊世自以其功不顯,恥於受位,自劾歸。三公比辟,不應。尚書僕射虞詡雅重之,欲引與共參朝政,乃上書薦之,徵拜議郎。後尚書令左雄、僕射郭虔復舉為尚書。在朝正色,百僚敬之。

5杜欒劉李... : 欒巴字叔元,魏郡內黃人也。。順帝世,以宦者給事掖庭,補黃門令,非其好也。性質直,學覽經典,雖在中官,不與諸常侍交接。後陽氣通暢,白上乞退,擢拜郎中,四遷桂楊太守。以郡處南垂,不閑典訓,為吏人定婚姻喪紀之禮,興立校學,以獎進之。雖幹吏卑末,皆課令習讀,程試殿最,隨能升授。政事明察。視事七年,以病乞骸骨。

6杜欒劉李... : 荊州刺史李固薦巴治跡,徵拜議郎,守光祿大夫,與杜喬、周舉等八人徇行州郡。

7杜欒劉李... : 巴使徐州還,再遷豫章太守。郡土多山川鬼怪,小人常破貲產以祈禱。巴素有道術,能役鬼神,乃悉毀壞房祀,翦理姦巫,於是妖異自消。百姓始頗為懼,終皆安之。遷沛相。所在有績,徵拜尚書。會帝崩,營起憲陵。陵左右或有小人墳冢,主者欲有所侵毀,巴連上書苦諫。時梁太后臨朝,詔詰巴曰:“大行皇帝晏駕有日,卜擇陵園,務從省約,塋域所極,裁二十頃,而巴虛言主者壞人冢墓。事既非實,寢不報下,巴猶固遂其愚,復上誹謗。苟肆狂瞽,益不可長。”巴坐下獄,抵罪,禁錮還家。

8杜欒劉李... : 二十餘年,靈帝即位,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蕃輔政,徵拜議郎。蕃、武被誅,巴以其黨,復謫為永昌太守。以功自劾,辭病不行,上書極諫,理陳、竇之冤。帝怒,下詔切責,收付廷尉。巴自殺。子賀,官至雲中太守。

9杜欒劉李... : 劉陶字子奇,一名偉,潁川潁陰人,濟北貞王勃之後。陶為人居簡,不脩小節。所與交友,必也同志。好尚或殊,富貴不求合;情趣苟同,貧賤不易意。同宗劉愷,以雅德知名,獨深器陶。

10杜欒劉李... : 時大將軍梁冀專朝,而桓帝無子,連歲荒飢,災異數見。陶時游太學,乃上疏陳事曰:

11杜欒劉李... : 臣聞人非天地無以為生,天地非人無以為靈,是故帝非人不立,人非帝不寧。夫天之與帝,帝之與人,猶頭之與足,相須而行也。伏惟陛下年隆德茂,中天稱號,襲常存之慶,循不易之制,目不視鳴條之事,耳不聞檀車之聲,天災不有痛於肌膚,震食不即損於聖體,故蔑三光之謬,輕上天之怒。伏念高祖之起,始自布衣,拾暴秦之敝,追亡周之鹿,合散扶傷,克成帝業。功既顯矣,勤亦至矣。流福遺祚,至於陛下。陛下既不能增明烈考之軌,而忽高祖之勤,妄假利器,委授國柄,使群醜刑隸,芟刈小民,彫敝諸夏,虐流遠近,故天降眾異,以戒陛下。陛下不悟,而競令虎豹窟於麑場,豺狼乳於春囿。斯豈唐咨禹、稷,益典朕虞,議物賦土蒸民之意哉?又令牧守長吏,上下交競;封豕長蛇,蠶食天下;貨殖者為窮冤之魂,貧餒者作飢寒之鬼;高門獲東觀之辜,豐室羅妖叛之罪;死者悲於窀穸,生者戚於朝野;是愚臣所為咨嗟長懷歎息者也。且秦之將亡,正諫者誅,諛進者賞,嘉言結於忠舌,國命出於讒口,擅閻樂於咸陽,授趙高以車府。權去己而不知,威離身而不顧。古今一揆,成敗同埶。願陛下遠覽強秦之傾,近察哀、平之變,得失昭然,禍福可見。

12杜欒劉李... : 臣又聞危非仁不扶,亂非智不救,故武丁得傅說,以消鼎雉之災,周宣用申、甫,以濟夷、厲之荒。竊見故冀州刺史南陽朱穆,前烏桓校尉臣同郡李膺,皆履正清平,貞高絕俗。穆前在冀州,奉憲操平,摧破姦黨,掃清萬里。膺歷典牧守,正身率下,及掌戎馬,威揚朔北。斯實中興之良佐,國家之柱臣也。宜還本朝,挾輔王室,上齊七燿,下鎮萬國。臣敢吐不時之義於諱言之朝,猶冰霜見日,必至消滅。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

13杜欒劉李... : 書奏不省。

14杜欒劉李... : 時有上書言人以貨輕錢薄,故致貧困,宜改鑄大錢。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學能言之士。陶上議曰:

15杜欒劉李... : 聖王承天制物,與人行止,建功則眾悅其事,興戎而師樂其旅。是故靈臺有子來之人,武旅有鳧藻之士,皆舉合時宜,動順人道也。臣伏讀鑄錢之詔,平輕重之議,訪覃幽微,不遺窮賤,是以藿食之人,謬延逮及。

16杜欒劉李... : 蓋以為當今之憂,不在於貨,在乎民飢。夫生養之道,先食後民。是以先王觀象育物,敬授民時,使男不逋畝,女不下機。故君臣之道行,王路之教通。由是言之,食者乃有國之所寶,生民之至貴也。竊見比年已來,良苗盡於蝗螟之口,杼柚空於公私之求,所急朝夕之餐,所患靡盬之事,豈謂錢貨之厚薄,銖兩之輕重哉?就使當今沙礫化為南金,瓦石變為和玉,使百姓渴無所飲,飢無所食,雖皇羲之純德,唐虞之文明,猶不能以保蕭牆之內也。蓋民可百年無貨,不可一朝有飢,故食為至急也。議者不達農殖之本,多言鑄冶之便,或欲因緣行詐,以賈國利。國利將盡,取者爭競,造鑄之端於是乎生。蓋萬人鑄之,一人奪之,猶不能給;況今一人鑄之,則萬人奪之乎?雖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役不食之民,使不飢之士,猶不能足無猒之求也。夫欲民殷財阜,要在止役禁奪,則百姓不勞而足。陛下聖德,愍海內之憂戚,傷天下之艱難,欲鑄錢齊貨以救其敝,此猶養魚沸鼎之中,棲鳥烈火之上。水木本魚鳥之所生也,用之不時,必至燋爛。願陛下寬鍥薄之禁,後冶鑄之議,聽民庶之謠吟,問路叟之所憂,瞰三光之文耀,視山河之分流。天下之心,國家大事,粲然皆見,無有遺惑者矣。

17杜欒劉李... : 臣嘗誦詩,至於鴻鴈于野之勞,哀勤百堵之事,每喟爾長懷,中篇而歎。近聽征夫飢勞之聲,甚於斯歌。是以追悟匹婦吟魯之憂,始於此乎?見白駒之意,屏營傍偟,不能監寐。伏念當今地廣而不得耕,民眾而無所食。群小競進,秉國之位,鷹揚天下,鳥鈔求飽,吞肌及骨,並噬無猒。誠恐卒有役夫窮匠,起於板築之閒,投斤攘臂,登高遠呼,使愁怨之民,嚮應雲合,八方分崩,中夏魚潰。雖方尺之錢,何能有救!其危猶舉函牛之鼎,絓纖枯之末,詩人所以眷然顧之,潸焉出涕者也。

18杜欒劉李... : 臣東野狂闇,不達大義,緣廣及之時,對過所問,知必以身脂鼎鑊,為天下笑。

19杜欒劉李... : 帝竟不鑄錢。

20杜欒劉李... : 後陶舉孝廉,除順陽長。縣多姦猾,陶到官,宣募吏民有氣力勇猛,能以死易生者,不拘亡命姦臧,於是剽輕劍客之徒過晏等十餘人,皆來應募。陶責其先過,要以後效,使各結所厚少年,得數百人,皆嚴兵待命。於是覆案姦軌,所發若神。以病免,吏民思而歌之曰:“邑然不樂,思我劉君。何時復來,安此下民。”

21杜欒劉李... : 陶明尚書、春秋,為之訓詁。推三家尚書及古文,是正文字七百餘事,名曰中文尚書。

22杜欒劉李... : 頃之,拜侍御史。靈帝宿聞其名,數引納之。時鉅鹿張角偽託大道,妖惑小民,陶與奉車都尉樂松、議郎袁貢連名上疏言之,曰:“

23杜欒劉李... : 聖王以天下耳目為視聽,故能無不聞見。今張角支黨不可勝計。前司徒楊賜奏下詔書,切敕州郡,護送流民,會賜去位,不復捕錄。唯會赦令,而謀不解散。四方私言,云角等竊入京師,覘視朝政,鳥聲獸心,私共鳴呼。州郡忌諱,不欲聞之,但更相告語,莫肯公文。宜下明詔,重募角等,賞以國土。有敢回避,與之同罪。”帝殊不悟,方詔陶次第春秋條例。明年,張角反亂,海內鼎沸,帝思陶言,封中陵鄉侯,三遷尚書令。以所舉將為尚書,難與齊列,乞從冗散,拜侍中。以數切諫,為權臣所憚,徙為京兆尹。到職,當出脩宮錢直千萬,陶既清貧,而恥以錢買職,稱疾不聽政。帝宿重陶才,原其罪,徵拜諫議大夫。

24杜欒劉李... : 是時天下日危,寇賊方熾,陶憂致崩亂,復上疏曰:“臣聞事之急者不能安言,心之痛者不能緩聲。竊見天下前遇張角之亂,後遭邊章之寇,每聞羽書告急之聲,心灼內熱,四體驚竦。今西羌逆類,私署將帥,皆多段熲時吏,曉習戰陳,識知山川,變詐萬端。臣常懼其輕出河東、馮翊,鈔西軍之後,東之函谷,據阨高望。今果已攻河東,恐遂轉更豕突上京。如是則南道斷絕,車騎之軍孤立,關東破膽,四方動搖,威之不來,叫之不應,雖有田單、陳平之策,計無所用。臣前驛馬上便宜,急絕諸郡賦調,冀尚可安。事付主者,留連至今,莫肯求問。今三郡之民皆以奔亡,南出武關,北徙壺谷,冰解風散,唯恐在後。今其存者尚十三四,軍吏士民悲愁相守,民有百走退死之心,而無一前鬥生之計。西寇浸前,去營咫尺,胡騎分布,已至諸陵。將軍張溫,天性精勇,而主者旦夕迫促,軍無後殿,假令失利,其敗不救。臣自知言數見厭,而言不自裁者,以為國安則臣蒙其慶,國危則臣亦先亡也。謹復陳當今要急八事,乞須臾之閒,深垂納省。”其八事,大較言天下大亂,皆由宦官。宦官事急,共讒陶曰:“前張角事發,詔書示以威恩,自此以來,各各改悔。今者四方安靜,而陶疾害聖政,專言妖孽。州郡不上,陶何緣知?疑陶與賊通情。”於是收陶,下黃門北寺獄,掠按日急。陶自知必死,對使者曰:“朝廷前封臣云何?今反受邪譖。恨不與伊、呂同疇,而以三仁為輩。”遂閉氣而死,天下莫不痛之。

25杜欒劉李... : 陶著書數十萬言,又作七曜論、匡老子、反韓非、復孟軻,及上書言當世便事、條教、賦、奏、書、記、辯疑,凡百餘篇。

26杜欒劉李... : 時司徒東海陳耽,亦以非罪與陶俱死。耽以忠正稱,歷位三司。光和五年,詔公卿以謠言舉刺史、二千石為民蠹害者。時太尉許戫、司空張濟承望內官,受取貨賂,其宦者子弟賓客,雖貪汙穢濁,皆不敢問,而虛糾邊遠小郡清脩有惠化者二十六人。吏人詣闕陳訴,耽與議郎曹操上言:“公卿所舉,率黨其私,所謂放鴟梟而囚鸞鳳。”其言忠切,帝以讓戫、濟,由是諸坐謠言徵者悉拜議郎。宦官怨之,遂誣陷耽死獄中。

27杜欒劉李... : 李雲字行祖,甘陵人也。性好學,善陰陽。初舉孝廉,再遷白馬令。

28杜欒劉李... : 桓帝延熹二年,誅大將軍梁冀,而中常侍單超等五人皆以誅冀功並封列侯,專權選舉。又立掖庭民女亳氏為皇后,數月閒,后家封者四人,賞賜巨萬。是時地數震裂,眾災頻降。雲素剛,憂國將危,心不能忍,乃露布上書,移副三府,曰:“臣聞皇后天下母,德配坤靈,得其人則五氏來備,不得其人則地動搖宮。比年災異,可謂多矣,皇天之戒,可謂至矣。高祖受命,至今三百六十四歲,君期一周,當有黃精代見,姓陳、項、虞、田、許氏,不可令此人居太尉、太傅典兵之官。舉厝至重,不可不慎。班功行賞,宜應其實。梁冀雖持權專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誅,猶召家臣搤殺之耳。而猥封謀臣萬戶以上,高祖聞之,得無見非?西北列將,得無解體?孔子曰:‘帝者,諦也。’今官位錯亂,小人諂進,財貨公行,政化日損,尺一拜用不經御省。是帝欲不諦乎?”帝得奏震怒,下有司逮雲,詔尚書都護劍戟送黃門北寺獄,使中常侍管霸與御史廷尉雜考之。時弘農五官掾杜眾傷雲以忠諫獲罪,上書願與雲同日死。帝愈怒,遂并下廷尉。大鴻臚陳蕃上疏救雲曰:“李雲所言,雖不識禁忌,干上逆旨,其意歸於忠國而已。昔高祖忍周昌不諱之諫,成帝赦朱雲腰領之誅。今日殺雲,臣恐剖心之譏復議於世矣。故敢觸龍鱗,冒昧以請。”太常楊秉、洛陽市長沐茂、郎中上官資並上疏請雲。帝恚甚,有司奏以為大不敬。詔切責蕃、秉,免歸田里;茂、資貶秩二等。時帝在濯龍池,管霸奏雲等事。霸跪言曰:“李雲野澤愚儒,杜眾郡中小吏,出於狂戇,不足加罪。”帝謂霸曰:“帝欲不諦,是何等語,而常侍欲原之邪?”顧使小黃門可其奏,雲、眾皆死獄中。後冀州刺史賈琮使行部,過祠雲墓,刻石表之。

29杜欒劉李... : 論曰:禮有五諫,諷為上。若夫託物見情,因文載旨,使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自戒,貴在於意達言從,理歸乎正。曷其絞訐摩上,以衒沽成名哉?李雲草茅之生,不識失身之義,遂乃露布帝者,班檄三公,至於誅死而不顧,斯豈古之狂也!夫未信而諫,則以為謗己,故說者識其難焉。

30杜欒劉李... : 劉瑜字季節,廣陵人也。高祖父廣陵靖王。父辯,清河太守。瑜少好經學,尤善圖讖、天文、歷筭之術。州郡禮請不就。

31杜欒劉李... : 延熹八年,太尉楊秉舉賢良方正,及到京師,上書陳事曰:

32杜欒劉李... : 臣瑜自念東國鄙陋,得以豐沛枝胤,被蒙復除,不給卒伍。故太尉楊秉知臣竊闚典籍,猥見顯舉,誠冀臣愚直,有補萬一。而秉忠謨不遂,命先朝露。臣在下土,聽聞歌謠,驕臣虐政之事,遠近呼嗟之音,竊為辛楚,泣血漣如。幸得引錄,備荅聖問,泄寫至情,不敢庸回。誠願陛下且以須臾之慮,覽今往之事,人何為咨嗟,天曷為動變。

33杜欒劉李... : 蓋諸侯之位,上法四七,垂文炳燿,關之盛衰者也。今中官邪孽,比肩裂土,皆競立胤嗣,繼體傳爵,或乞子疏屬,或買兒市道,殆乖開國承家之義。

34杜欒劉李... : 古者天子一娶九女,娣姪有序,河圖授嗣,正在九房。今女嬖令色,充積閨帷,皆當盛其玩飾冗食空宮,勞散精神,生長六疾。此國之費也,生之傷也。且天地之性,陰陽正紀,隔絕其道,則水旱為并。《詩》云:“五日為期,六日不詹。”怨曠作歌,仲尼所錄。況從幼至長,幽藏歿身。又常侍、黃門,亦廣妻娶。怨毒之氣,結成妖眚。行路之言,官發略人女,取而復置,轉相驚懼。孰不悉然,無緣空生此謗。鄒衍匹夫,杞氏匹婦,尚有城崩霜隕之異;況乃群輩咨怨,能無感乎!

35杜欒劉李... : 昔秦作阿房,國多刑人。今第舍增多,窮極奇巧,掘山攻石,不避時令。促以嚴刑,威以法正。民無罪而覆入之,民有田而覆奪之。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姦情賕賂,皆為吏餌。民悉鬱結,起入賊黨,官輒興兵,誅討其罪。貧困之民,或有賣其首級以要酬賞,父兄相代殘身,妻孥相見分裂。窮之如彼,伐之如此,豈不痛哉!

36杜欒劉李... : 又陛下以北辰之尊,神器之寶,而微行近習之家,私幸宦者之舍,賓客市買,熏灼道路,因此暴縱,無所不容。今三公在位,皆博達道蓺,而各正諸己,莫或匡益者,非不智也,畏死罰也。惟陛下設置七臣,以廣諫道,及開東序金縢史官之書,從堯舜禹湯文武致興之道,遠佞邪之人,放鄭衛之聲,則政致和平,德感祥風矣。臣悾悾推情,言不足採,懼以觸忤,征營慴悸。

37杜欒劉李... : 於是特詔召瑜問災咎之徵,指事案經讖以對。執政者欲令瑜依違其辭,而更策以它事。瑜復悉心以對,八千餘言,有切於前,帝竟不能用。拜為議郎。

38杜欒劉李... : 及帝崩,大將軍竇武欲大誅宦官,乃引瑜為侍中,又以侍中尹勳為尚書令,共同謀畫。及武敗,瑜、勳並被誅。事在武傳。

39杜欒劉李... : 勳字伯元,河南人。從祖睦為太尉,睦孫頌為司徒。勳為人剛毅直方。少時每讀書,得忠臣義士之事,未嘗不投書而仰歎。自以行不合於當時,不應州郡公府禮命。桓帝時,以有道徵,四遷尚書令。延熹中,誅大將軍梁冀,帝召勳部分眾職,甚有方略,封宜陽鄉侯。僕射霍諝,尚書張敬、歐陽參、李偉、虞放、周永,並封亭侯。勳後再遷至九卿,以病免,拜為侍中。八年,中常侍具瑗、左悺等有罪免,奪封邑,因黜勳等爵。

40杜欒劉李... : 瑜誅後,宦官悉焚其上書,以為訛言。

41杜欒劉李... : 子琬,傳瑜學,明占候,能著災異。舉方正,不行。

42杜欒劉李... : 謝弼字輔宣,東郡武陽人也。中直方正,為鄉邑所宗師。建寧二年,詔舉有道之士,弼與東海陳敦、玄菟公孫度俱對策,皆除郎中。

43杜欒劉李... : 時青蛇見前殿,大風拔木,詔公卿以下陳得失。弼上封事曰:

44杜欒劉李... : 臣聞和氣應於有德,妖異生乎失政。上天告譴,則王者思其愆;政道或虧,則姦臣當其罰。夫蛇者,陰氣所生;鱗者,甲兵之符也。鴻範傳曰:“厥極弱,時則有蛇龍之孽。”又熒惑守亢,裴回不去,法有近臣謀亂,發於左右。不知陛下所與從容帷幄之內,親信者為誰。宜急斥黜,以消天戒。臣又聞“惟虺惟蛇,女子之祥”。伏惟皇太后定策宮闥,援立聖明,書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竇氏之誅,豈宜咎延太后?幽隔空宮,愁感天心,如有霧露之疾,陛下當何面目以見天下?昔周襄王不能敬事其母,戎狄遂至交侵。孝和皇帝不絕竇后之恩,前世以為美談。禮為人後者為之子,今以桓帝為父,豈得不以太后為母哉?援神契曰:“天子行孝,四夷和平。”方今邊境日蹙,兵革蜂起,自非孝道,何以濟之!願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俯思凱風慰母之念。

45杜欒劉李... : 臣又聞爵賞之設,必酬庸勳;開國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外,未蒙爵秩,阿母寵私,乃享大封,大風雨雹,亦由於茲。又故太傅陳蕃,輔相陛下,勤身王室,夙夜匪懈,而見陷群邪,一旦誅滅。其為酷濫,駭動天下,而門生故吏,並離徙錮。蕃身已往,人百何贖!宜還其家屬,解除禁網。夫台宰重器,國命所繼。今之四公,唯司空劉寵斷斷守善,餘皆素餐致寇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因災異,並加罷黜。徵故司空王暢,長樂少府李膺,並居政事,庶災變可消,國祚惟永。臣山藪頑闇,未達國典。策曰“無有所隱”,敢不盡愚,用忘諱忌。伏惟陛下裁其誅罰。

46杜欒劉李... : 左右惡其言,出為廣陵府丞。去官歸家。

47杜欒劉李... : 中常侍曹節從子紹為東郡太守,忿疾於弼,遂以它罪收考掠按,死獄中,時人悼傷焉。初平二年,司隸校尉趙謙訟弼忠節,求報其怨,乃收紹斬之。

48杜欒劉李... : 贊曰:鄧不明辟。梁不損陵。慊慊欒、杜,諷辭以興。黃寇方熾,子奇有識。武謀允臧,瑜亦協志。弼忤宦情,雲犯時忌。成仁喪己,同方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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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5:3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十七卷虞傅蓋臧列傳

1虞傅蓋臧... : 虞詡字升卿,陳國武平人也。祖父經,為郡縣獄吏,案法平允,務存寬恕,每冬月上其狀,恆流涕隨之。嘗稱曰:“東海于公高為里門,而其子定國卒至丞相。吾決獄六十年矣,雖不及于公,其庶幾乎!子孫何必不為九卿邪?”故字詡曰升卿。

2虞傅蓋臧... : 詡年十二,能通尚書。早孤,孝養祖母。縣舉順孫,國相奇之,欲以為吏。詡辭曰:“祖母九十,非詡不養。”相乃止。後祖母終,服闋,辟太尉李脩府,拜郎中。

3虞傅蓋臧... : 永初四年,羌胡反亂,殘破并、涼,大將軍鄧騭以軍役方費,事不相贍,欲棄涼州,并力北邊,乃會公卿集議。騭曰:“譬若衣敗,壞一以相補,猶有所完。若不如此,將兩無所保。”議者咸同。詡聞之,乃說李脩曰:“竊聞公卿定策當棄涼州,求之愚心,未見其便。先帝開拓土字,劬勞後定,而今憚小費,舉而棄之。涼州既棄,即以三輔為塞;三輔為塞,則園陵單外。此不可之甚者也。喭曰:‘關西出將,關東出相。’觀其習兵壯勇,實過餘州。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據三輔,為心腹之害者,以涼州在後故也。其土人所以推鋒執銳,無反顧之心者,為臣屬於漢故也。若棄其境域,徙其人庶,安土重遷,必生異志。如使豪雄相聚,席卷而東,雖賁、育為卒,太公為將,猶恐不足當禦。議者喻以補衣猶有所完,詡恐其疽食侵淫而無限極。棄之非計。”脩曰:“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幾敗國事。然則計當安出?”詡曰:“今涼土擾動,人情不安,竊憂卒然有非常之變。誠宜令四府九卿,各辟彼州數人,其牧守令長子弟皆除為冗官,外以勸厲,荅其功勤,內以拘致;防其邪計。”脩善其言,更集四府,皆從詡議。於是辟西州豪桀為掾屬,拜牧守長吏子弟為郎,以安慰之。

4虞傅蓋臧... : 鄧騭兄弟以詡異其議,因此不平,欲以吏法中傷詡。後朝歌賊甯季等數千人攻殺長吏,屯聚連年,州郡不能禁,乃以詡為朝歌長。故舊皆弔詡曰:“得朝歌何衰!”詡笑曰:“志不求易,事不避難,臣之職也。不遇槃根錯節,何以別利器乎?”始到,謁河內大守馬棱。棱勉之曰:“君儒者,當謀謨廟堂,反在朝歌邪?”詡曰:“初除之日,士大夫皆見弔勉。以詡譸之,知其無能為也。朝歌者,韓、魏之郊,背太行,臨黃河,去敖倉百里,而青、冀之人流亡萬數。賊不知開倉招眾,劫庫兵,守城皋,斷天下右臂,此不足憂也。今其眾新盛,難與爭鋒。兵不猒權,願寬假轡策,勿令有所拘閡而已。”及到官,設令三科以募求壯士,自掾史以下各舉所知,其攻劫者為上,傷人偷盜者次之,帶喪服而不事家業為下。收得百餘人,詡為饗會,悉貰其罪,使入賊中,誘令劫掠,乃伏兵以待之,遂殺賊數百人。又潛遣貧人能縫者,傭作賊衣,以采綖縫其裾為幟,有出巿里者,吏輒禽之。賊由是駭散,咸稱神明。遷懷令。

5虞傅蓋臧... : 後羌寇武都,鄧太后以詡有將帥之略,遷武都太守,引見嘉德殿,厚加賞賜。羌乃率眾數千,遮詡於陳食、崤谷,詡即停軍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須到當發。羌聞之,乃分鈔傍縣,詡因其兵散,日夜進道,兼行百餘里。令吏士各作兩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問曰:“孫臏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詡曰:“虜眾多,吾兵少。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虜見吾灶日增,必謂郡兵來迎。眾多行速,必憚追我。孫臏見弱,吾今示彊,埶有不同故也。”

6虞傅蓋臧... : 既到郡,兵不滿三千,而羌眾萬餘,攻圍赤亭數十日。詡乃令軍中,使彊弩勿發,而潛發小弩。羌以為矢力弱,不能至,并兵急攻。詡於是使二十彊弩共射一人,發無不中,羌大震,退。詡因出城奮擊,多所傷殺。明日悉陳其兵眾,令從東郭門出,北郭門入,貿易衣服,回轉數周。羌不知其數,更相恐動。詡計賊當退,乃潛遣五百餘人於淺水設伏,候其走路。虜果大奔,因掩擊,大破之,斬獲甚眾,賊由是敗散,南入益州。詡乃占相地埶,築營壁百八十所,招還流亡,假賑貧人,郡遂以安。

7虞傅蓋臧... : 先是運道艱險,舟車不通,驢馬負載,僦五致一。詡乃自將吏士,案行川谷,自沮至下辯數十里中,皆燒石翦木,開漕船道,以人僦直雇借傭者,於是水運通利,歲省四千餘萬。詡始到郡,戶裁盈萬。及綏聚荒餘,招還流散,二三年閒,遂增至四萬餘戶。鹽米豐賤,十倍於前。坐法免。

8虞傅蓋臧... : 永建元年,代陳禪為司隸校尉。數月閒,奏太傅馮石、太尉劉熹、中常侍程璜、陳秉、孟生、李閏等,百官側目,號為苛刻。三公劾奏詡盛夏多拘繫無辜,為吏人患。詡上書自訟曰:“法禁者俗之堤防,刑罰者人之銜轡。今州曰任郡,郡曰任縣,更相委遠,百姓怨窮,以苟容為賢,盡節為愚。臣所發舉,臧罪非一,二府恐為臣所奏,遂加誣罪。臣將從史魚死,即以尸諫耳。”順帝省其章,乃為免司空陶敦。

9虞傅蓋臧... : 時中常侍張防特用權埶,每請託受取,詡輒案之,而屢寑不報。詡不勝其憤,乃自繫廷尉,奏言曰:“昔孝安皇帝任用樊豐,遂交亂嫡統,幾亡社稷。今者張防復弄威柄,國家之禍將重至矣。臣不忍與防同朝,謹自繫以聞,無令臣襲楊震之跡。”書奏,防流涕訴帝,詡坐論輸左校。防必欲害之,二日之中,傳考四獄。獄吏勸詡自引,詡曰:“寧伏歐刀以示遠近。”宦者孫程、張賢等知詡以忠獲罪,乃相率奏乞見。程曰:“陛下始與臣等造事之時,常疾姦臣,知其傾國。今者即位而復自為,何以非先帝乎?司隸校尉虞詡為陛下盡忠,而更被拘繫;常侍張防臧罪明正,反搆忠良。今客星守羽林,其占宮中有姦臣。宜急收防送獄,以塞天變。下詔出詡,還假印綬。”時防立在帝後,程乃叱防曰:“姦臣張防,何不下殿!”防不得已,趨就東箱。程曰:“陛下急收防,無令從阿母求請。”帝問諸尚書,尚書賈朗素與防善,證詡之罪。帝疑焉,謂程曰:“且出,吾方思之。”於是詡子顗與門生百餘人,舉幡候中常侍高梵車,叩頭流血,訴言枉狀。梵乃入言之,防坐徙邊,賈朗等六人或死或黜,即日赦出詡。程復上書陳詡有大功,語甚切激。帝感悟,復徵拜議郎。數日,遷尚書僕射。

10虞傅蓋臧... : 是時長吏、二千石聽百姓謫罰者輸贖,號為“義錢”,託為貧人儲,而守令因以聚斂。詡上疏曰:“元年以來,貧百姓章言長吏受取百萬以上者,匈匈不絕,謫罰吏人至數千萬,而三公、刺史少所舉奏。尋永平、章和中,州郡以走卒錢給貸貧人,司空劾案,州及郡縣皆坐免黜。今宜遵前典,蠲除權制。”於是詔書下詡章,切責州郡。謫罰輸贖自此而止。

11虞傅蓋臧... : 先是寧陽主簿詣闕,訴其縣令之枉,積六七歲不省。主簿乃上書曰:“臣為陛下子,陛下為臣父。臣章百上,終不見省,臣豈可北詣單于以告怨乎?”帝大怒,持章示尚書,尚書遂劾以大逆。詡駮之曰:“主簿所訟,乃君父之怨;百上不達,是有司之過。愚惷之人,不足多誅。”帝納詡言,笞之而已。詡因謂諸尚書曰:“小人有怨,不遠千里,斷髮刻肌,詣闕告訴,而不為理,豈臣下之義?君與濁長吏何親,而與怨人何仇乎?”聞者皆慚。詡又上言:“臺郎顯職,仕之通階。今或一郡七八,或一州無人。宜令均平,以厭天下之望。”及諸奏議,多見從用。

12虞傅蓋臧... : 詡好刺舉,無所回容,數以此忤權戚,遂九見譴考,三遭刑罰,而剛正之性,終老不屈。永和初,遷尚書令,以公事去官。朝廷思其忠,復徵之,會卒。臨終,謂其子恭曰:“吾事君直道,行己無愧,所悔者為朝歌長時殺賊數百人,其中何能不有冤者。自此二十餘年,家門不增一口,斯獲罪於天也。”

13虞傅蓋臧... : 恭有俊才,官至上黨太守。

14虞傅蓋臧... : 傅燮字南容,北地靈州人也。本字幼起,慕南容三復白珪,乃易字焉。身長八尺,有威容。少師事太尉劉寬。再舉孝廉。聞所舉郡將喪,乃棄官行服。後為護軍司馬,與左中郎皇甫嵩俱討賊張角。

15虞傅蓋臧... : 燮素疾中官,既行,因上疏曰:“臣聞天下之禍,不由於外,皆興於內。是故虞舜升朝,先除四凶,然後用十六相。明惡人不去,則善人無由進也。今張角起於趙、魏,黃巾亂於六州。此皆釁發蕭牆,而禍延四海者也。臣受戎任,奉辭伐罪,始到潁川,戰無不剋。黃巾雖盛,不足為廟堂憂也。臣之所懼,在於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彌增其廣耳。陛下仁德寬容,多所不忍,故閹豎弄權,忠臣不進。誠使張角梟夷,黃巾變服,臣之所憂,甫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國,亦猶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功顯,而危亡之兆見,皆將巧辭飾說,共長虛偽。夫孝子疑於屢至,巿虎成於三夫。若不詳察真偽,忠臣將復有杜郵之戮矣。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舉,速行讒佞放殛之誅,則善人思進,姦凶自息。臣聞忠臣之事君,猶孝子之事父也。子之事父,焉得不盡其情?使臣身備鈇鉞之戮,陛下少用其言,國之福也。”書奏,宦者趙忠見而忿惡。及破張角,燮功多當封,忠訴譖之,靈帝猶識燮言,得不加罪,竟亦不封,以為安定都尉。以疾免。

16虞傅蓋臧... : 後拜議郎。會西羌反,邊章、韓遂作亂隴右,徵發天下,役賦無已。司徒崔烈以為宜棄涼州。詔會公卿百官,烈堅執先議。燮厲言曰:“斬司徒,天下乃安。”尚書郎楊贊奏燮廷辱大臣。帝以問燮。燮對曰:“昔冒頓至逆也,樊噲為上將,願得十萬眾橫行匈奴中,憤激思奮,未失人臣之節,顧計當從與不耳,季布猶曰‘噲可斬也’。今涼州天下要衝,國家藩衛。高祖初興,使酈商別定隴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議者以為斷匈奴右臂。今牧御失和,使一州叛逆,海內為之騷動,陛下臥不安寢。烈為宰相,不念為國思所以弭之之策,乃欲割棄一方萬里之土,臣竊惑之。若使左衽之虜得居此地,士勁甲堅,因以為亂,此天下之至慮,社稷之深憂也。若烈不知之,是極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帝從燮議。由是朝廷重其方格,每公卿有缺,為眾議所歸。

17虞傅蓋臧... : 頃之,趙忠為車騎將軍,詔忠論討黃巾之功,執金吾甄舉等謂忠曰:“傅南容前在東軍,有功不侯,故天下失望。今將軍親當重任,宜進賢理屈,以副眾心。”忠納其言,遣弟城門校尉延致殷勤。延謂燮曰:“南容少荅我常侍,萬戶侯不足得也。”燮正色拒之曰:“遇與不遇,命也;有功不論,時也。傅燮豈求私賞哉!”忠愈懷恨,然憚其名,不敢害。權貴亦多疾之,是以不得留,出為漢陽太守。

18虞傅蓋臧... : 初,郡將范津明知人,舉燮孝廉。及津為漢陽,與燮交代,合符而去,鄉邦榮之。津字文淵,南陽人。燮善卹人,叛羌懷其恩化,並來降附,乃廣開屯田,列置四十餘營。

19虞傅蓋臧... : 時刺史耿鄙委任治中程球,球為通姦利,士人怨之。中平四年,鄙率六郡兵討金城賊王國、韓遂等。燮知鄙失眾,必敗,諫曰:“使君統政日淺,人未知教。孔子曰:‘不教人戰,是謂棄之。’今率不習之人,越大隴之阻,將十舉十危,而賊聞大軍將至,必萬人一心。邊兵多勇,其鋒難當,而新合之眾,上下未和,萬一內變,雖悔無及。不若息軍養德,明賞必罰。賊得寬挺,必謂我怯,群惡爭埶,其離可必。然後率已教之人,討已離之賊,其功可坐而待也。今不為萬全之福,而就必危之禍,竊為使君不取。”鄙不從。行至狄道,果有反者,先殺程球,次害鄙,賊遂進圍漢陽。城中兵少糧盡,燮猶固守。

20虞傅蓋臧... : 時北胡騎數千隨賊攻郡,皆夙懷燮恩,共於城外叩頭,求送燮歸鄉里。子幹年十三,從在官舍。知燮性剛,有高義,恐不能屈志以免,進諫曰:“國家昏亂,遂令大人不容於朝。今天下已叛,而兵不足自守,鄉里羌胡先被恩德,欲令棄郡而歸,願必許之。徐至鄉里,率厲義徒,見有道而輔之,以濟天下。”言未終,燮慨然而歎,呼幹小字曰:“別成,汝知吾必死邪?蓋‘聖達節,次守節’。且殷紂之暴,伯夷不食周粟而死,仲尼稱其賢。今朝廷不甚殷紂,吾德亦豈絕伯夷?世亂不能養浩然之志,食祿又欲避其難乎?吾行何之,必死於此。汝有才智,勉之勉之。主簿楊會,吾之程嬰也。”幹哽咽不能復言,左右皆泣下。王國使故酒泉太守黃衍說燮曰:“成敗之事,已可知矣。先起,上有霸王之業,下成伊呂之勳。天下非復漢有,府君寧有意為吾屬師乎?”燮案劍叱衍曰:“若剖符之臣,反為賊說邪!”遂麾左右進兵,臨陣戰歿。謚曰壯節侯。

21虞傅蓋臧... : 幹知名,位至扶風太守。

22虞傅蓋臧... : 蓋勳字元固,敦煌廣至人也。家世二千石。初舉孝廉,為漢陽長史。時武威太守倚恃權埶,恣行貪橫,從事武都蘇正和案致其罪。涼州刺史梁鵠畏懼貴戚,欲殺正和以免其負,乃訪之於勳。勳素與正和有仇,或勸勳可因此報隙。勳曰:“不可。謀事殺良,非忠也;乘人之危,非仁也。”乃諫鵠曰:“夫紲食鷹鳶欲其鷙,鷙而亨之,將何用哉?”鵠從其言。正和喜於得免,而詣勳求謝。勳不見,曰:“吾為梁使君謀,不為蘇正和也。”怨之如初。

23虞傅蓋臧... : 中平元年,北地羌胡與邊章等寇亂隴右,刺史左昌因軍興斷盜數千萬。勳固諫,昌怒,乃使勳別屯阿陽以拒賊鋒,欲因軍事罪之,而勳數有戰功。邊章等遂攻金城,殺郡守陳懿,勳勸昌救之,不從。邊章等進圍昌於冀,昌懼而召勳。勳初與從事辛曾、孔常俱屯阿陽,及昌檄到,曾等疑不肯赴。勳怒曰:“昔莊賈後期,穰苴奮劍。今之從事,豈重於古之監軍哉!”曾等懼而從之。勳即率兵救昌。到,乃誚讓章等,責以背叛之罪。皆曰:“左使君若早從君言,以兵臨我,庶可自改。今罪已重,不得降也。”乃解圍而去。昌坐斷盜徵,以扶風宋梟代之。梟患多寇叛,謂勳曰:“涼州寡於學術,故屢致反暴。今欲多寫孝經,令家家習之,庶或使人知義。”勳諫曰:“昔太公封齊,崔杼殺君;伯禽侯魯,慶父篡位。此二國豈乏學者?今不急靜難之術,遽為非常之事,既足結怨一州,又當取笑朝廷,勳不知其可也。”梟不從,遂奏行之。果被詔書詰責,坐以虛慢徵。時叛羌圍護羌校尉夏育於畜官,勳與州郡合兵救育,至狐槃,為羌所破。勳收餘眾百餘人,為魚麗之陳。羌精騎夾攻之急,士卒多死。勳被三創,堅不動,乃指木表曰:“必尸我於此。”句就種羌滇吾素為勳所厚,乃以兵扞眾曰:“蓋長史賢人,汝曹殺之者為負天。”勳仰罵曰:“死反虜,汝何知?促來殺我!”眾相視而驚。滇吾下馬與勳,勳不肯上,遂為賊所執。羌戎服其義勇,不敢加害,送還漢陽。後刺史楊雍即表勳領漢陽太守。時人飢,相漁食,勳調穀稟之,先出家糧以率眾,存活者千餘人。

24虞傅蓋臧... : 後去官,徵拜討虜校尉。靈帝召見,問:“天下何苦而反亂如此?”勳曰:“倖臣子弟擾之。”時宦者上軍校尉蹇碩在坐,帝顧問碩,碩懼,不知所對,而以此恨勳。帝又謂勳曰:“吾已陳師於平樂觀,多出中藏財物以餌士,何如?”勳曰:“臣聞‘先王燿德不觀兵。’今寇在遠而設近陳,不足昭果毅,秪黷武耳。”帝曰:“善。恨見君晚,群臣初無是言也。”

25虞傅蓋臧... : 勳時與宗正劉虞、佐軍校尉袁紹同典禁兵。勳謂虞、紹曰:“吾仍見上,上甚聰明,但擁蔽於左右耳。若共併力誅嬖倖,然後徵拔英俊,以興漢室,功遂身退,豈不快乎!”虞、紹亦素有謀,因相連結,未及發,而司隸校尉張溫舉勳為京兆尹。帝方欲延接勳,而蹇碩等心憚之,並勸從溫奏,遂拜京兆尹。

26虞傅蓋臧... : 時長安令楊黨,父為中常侍,恃埶貪放,勳案得其臧千餘萬。貴戚咸為之請,勳不聽,具以事聞,并連黨父,有詔窮案,威震京師。時小黃門京兆高望為尚藥監,倖於皇太子,太子因蹇碩屬望子進為孝廉,勳不肯用。或曰:“皇太子副主,望其所愛,碩帝之寵臣,而子違之,所謂三怨成府者也。”勳曰:“選賢所以報國也。非賢不舉,死亦何悔!”勳雖在外,每軍國密事,帝常手詔問之。數加賞賜,甚見親信,在朝臣右。

27虞傅蓋臧... : 及帝崩,董卓廢少帝,殺何太后,勳與書曰:“昔伊尹、霍光權以立功,猶可寒心,足下小醜,何以終此?賀者在門,弔者在廬,可不慎哉!”卓得書,意甚憚之。徵為議郎。時左將軍皇甫嵩精兵三萬屯扶風,勳密相要結,將以討卓。會嵩亦被徵,勳以眾弱不能獨立,遂並還京師。自公卿以下,莫不卑下於卓,唯勳長揖爭禮,見者皆為失色。卓問司徒王允曰:“欲得快司隸校尉,誰可作者?”允曰:“唯有蓋京兆耳。”卓曰:“此人明智有餘,然不可假以雄職。”乃以為越騎校尉。卓又不欲令久典禁兵,復出為潁川太守。未及至郡,徵還京師。時河南尹朱雋為卓陳軍事。卓折雋曰:“我百戰百勝,決之於心,卿勿妄說,且汙我刀。”勳曰:“昔武丁之明,猶求箴諫,況如卿者,而欲杜人之口乎?”卓曰:“戲之耳。”勳曰:“不聞怒言可以為戲?”卓乃謝雋。勳雖強直不屈,而內厭於卓,不得意,疽發背卒,時年五十一。遺令勿受卓賻贈。卓欲外示寬容,表賜東園祕器賵襚,送之如禮。葬于安陵。

28虞傅蓋臧... : 子順,官至永陽太守。

29虞傅蓋臧... : 臧洪字子源,廣陵射陽人也。父旻,有幹事才。熹平元年,會稽妖賊許昭起兵句章,自稱“大將軍”,立其父生為越王,攻破城邑,眾以萬數。拜旻揚州刺史。旻率丹揚太守陳夤擊昭,破之。昭遂復更屯結,大為人患。旻等進兵,連戰三年,破平之,獲昭父子,斬首數千級。遷旻為使匈奴中郎將。

30虞傅蓋臧... : 洪年十五,以父功拜童子郎,知名太學。洪體貌魁梧,有異姿。舉孝廉,補即丘長。

31虞傅蓋臧... : 中平末,棄官還家,太守張超請為功曹。時董卓殺帝,圖危社稷。洪說超曰:“明府歷世受恩,兄弟並據大郡。今王室將危,賊臣虎視,此誠義士效命之秋也。今郡境尚全,吏人殷富,若動桴鼓,可得二萬人。以此誅除國賊,為天下唱義,不亦宜乎!”超然其言,與洪西至陳留,見兄邈計事。邈先謂超曰:“聞弟為郡,委攻臧洪,洪者何如人?”超曰:“臧洪海內奇士,才略智數不比於超矣。”邈即引洪與語,大異之。乃使詣兗州刺史劉岱、豫州刺史孔骸,遂皆相善。邈既先有謀約,會超至,定議,乃與諸牧守大會酸棗。設壇場,將盟,既而更相辭讓,莫敢先登,咸共推洪。洪乃攝衣升壇,操血而盟曰:“漢室不幸,皇綱失統,賊臣董卓,乘釁縱害,禍加至尊,毒流百姓。大懼淪喪社稷,翦覆四海。兗州刺史岱、豫州刺史骸、陳留太守邈、東郡太守瑁、廣陵太守超等,糾合義兵,並赴國難。凡我同盟,齊心一力,以致臣節,隕首喪元,必無二志。有渝此盟,俾墜其命,無克遺育。皇天后土,祖宗明靈,實皆鑒之。”洪辭氣慷慨,聞其言者,無不激揚。自是之後,諸軍各懷遲疑,莫適先進,遂使糧儲單竭,兵眾乖散。

32虞傅蓋臧... : 時討虜校尉公孫瓚與大司馬劉虞有隙,超乃遣洪詣虞,共謀其難。行至河閒而值幽冀交兵,行塗阻絕,因寓於袁紹。紹見洪,甚奇之,與結友好,以洪領青州刺史。前刺史焦和好立虛譽,能清談。時黃巾群盜處處飆起,而青部殷實,軍革尚眾。和欲與諸同盟西赴京師,未及得行,而賊已屠城邑。和不理戎警,但坐列巫史,禜禱群神。又恐賊乘凍而過,命多作陷冰丸,以投于河。眾遂潰散,和亦病卒。洪收撫離叛,百姓復安。

33虞傅蓋臧... : 在事二年,袁紹憚其能,徙為東郡太守,都東武陽。時曹操圍張超於雍丘,甚危急。超謂軍吏曰:“今日之事,唯有臧洪必來救我。”或曰:“袁曹方穆,而洪為紹所用,恐不能敗好遠來,違福取禍。”超曰:“子源天下義士,終非背本者也,或見制強力,不相及耳。”洪始聞超圍,及徒跣號泣,並勒所領,將赴其難。自以眾弱,從紹請兵,而紹竟不聽之,超城遂陷,張氏族滅。洪由是怨紹,絕不與通。紹興兵圍之,歷年不下,使洪邑人陳琳以書譬洪,示其禍福,責以恩義。洪荅曰:

34虞傅蓋臧... : 隔闊相思,發於寤寐。相去步武,而趨舍異規,其為愴恨,胡可勝言!前日不遺,比辱雅況,述敘禍福,公私切至。以子之才,窮該典籍,豈將闇於大道,不達余趣哉?是以損棄翰墨,一無所酬,亦冀遙忖褊心,粗識鄙性。重獲來命,援引紛紜,雖欲無對,而義篤其言。

35虞傅蓋臧... : 僕小人也,本乏志用,中因行役,特蒙傾蓋,恩深分厚,遂竊大州,寧樂今日自還接刃乎?每登城臨兵,觀主人之旗鼓,瞻望帳幄,感故友之周旋,撫弦搦矢,不覺涕流之覆面也。何者?自以輔佐主人,無以為悔;主人相接,過絕等倫。受任之初,志同大事,埽清寇逆,共尊王室。豈悟本州被侵,郡將遘厄,請師見拒,辭行被拘,使洪故君,遂至淪滅。區區微節,無所獲申,豈得復全交友之道,重虧忠孝之名乎?所以忍悲揮戈,收淚告絕。若使主人少垂古人忠恕之情,來者側席,去者克己,則僕抗季札之志,不為今日之戰矣。

36虞傅蓋臧... : 昔張景明登壇喢血,奉辭奔走,卒使韓牧讓印,主人得地。後但以拜章朝主,賜爵獲傳之故,不蒙觀過之貸,而受夷滅之禍。呂奉先討卓來奔,請兵不獲,告去何罪,復見斫刺。劉子璜奉使踰時,辭不獲命,畏君懷親,以詐求歸,可謂有志忠孝,無損霸道,亦復僵尸麾下,不蒙虧除。慕進者蒙榮,違意者被戮,此乃主人之利,非遊士之願也。是以鑒戒前人,守死窮城,亦以君子之違,不適敵國故也。

37虞傅蓋臧... : 足下當見久圍不解,救兵未至,感婚姻之義,推平生之好,以為屈節而苟生,勝守義而傾覆也。昔晏嬰不降志於白刃,南史不曲筆以求存,故身傳圖象,名垂後世。況僕據金城之固,驅士人之力,散三年之畜以為一年之資,匡困補乏,以悅天下,何圖築室反耕哉?但懼秋風揚塵,伯珪馬首南向,張揚、飛燕旅力作難,北鄙將告倒懸之急,股肱奏乞歸之記耳。主人當鑒戒曹輩,反旌退師,何宜久辱盛怒,暴威於吾城之下哉!

38虞傅蓋臧... : 足下譏吾恃黑山以為救,獨不念黃巾之合從邪?昔高袓取彭越於鉅野,光武創基兆於綠林,卒能龍飛受命,中興帝業。苟可輔主興化,夫何嫌哉!況僕親奉璽書,與之從事!

39虞傅蓋臧... : 行矣孔璋!足下徼利於境外,臧洪投命於君親;吾子託身於盟主,臧洪策名於長安。子謂余身死而名滅,僕亦笑子生死而無聞焉。本同末離,努力努力,夫復何言!

40虞傅蓋臧... : 紹見洪書,知無降意,增兵急攻。城中糧盡,外無援救,洪自度不免,呼吏士謂曰:“袁紹無道,所圖不軌,且不救洪郡將,洪於大義,不得不死。念諸君無事,空與此禍,可先城未破,將妻子出。”將吏皆垂泣曰:“明府之於袁氏,本無怨隙,今為郡將之故,自致危困,吏人何忍當捨明府去也?”初尚掘鼠,煮筋角,後無所復食,主簿啟內廚米三斗,請稍為饘粥,洪曰:“何能獨甘此邪?”使為薄糜,遍班士眾。又殺其愛妾,以食兵將。兵將咸流涕,無能仰視。男女七八十人相枕而死,莫有離叛。

41虞傅蓋臧... : 城陷,生執洪。紹盛帷幔,大會諸將見洪。謂曰:“臧洪何相負若是!今日服未?”洪據地瞋目曰:“諸袁事漢,四世五公,可謂受恩。今王室衰弱,無扶翼之意,而欲因際會,觖望非冀,多殺忠良,以立姦威。洪親見將軍呼張陳留為兄,則洪府君亦宜為弟,而不能同心戮力,為國除害,坐擁兵眾,觀人屠滅。惜洪力劣,不能推刃為天下報仇,何謂服乎?”紹本愛洪,意欲屈服赦之,見其辭切,知終不為用,乃命殺焉。

42虞傅蓋臧... : 洪邑人陳容,少為諸生,親慕於洪,隨為東郡丞。先城未敗,洪使歸紹。時容在坐,見洪當死,起謂紹曰:“將軍舉大事,欲為天下除暴,而專先誅忠義,豈合天意?臧洪發舉為郡將,柰何殺之!”紹慚,使人牽出,謂曰:“汝非臧洪疇,空復爾為?”容顧曰:“夫仁義豈有常所,蹈之則君子,背之則小人。今日寧與臧洪同日死,不與將軍同日生也。”遂復見殺。在紹坐者,無不歎息,竊相謂曰:“如何一日戮二烈士!”

43虞傅蓋臧... : 先是洪遣司馬二人出,求救於呂布。比還,城已陷,皆赴敵死。

44虞傅蓋臧... : 論曰:雍丘之圍,臧洪之感憤壯矣!想其行跣且號,束甲請舉,誠足憐也。夫豪雄之所趣舍,其與守義之心異乎?若乃締謀連衡,懷詐筭以相尚者,蓋惟利埶所在而已。況偏城既危,曹袁方穆,洪徒指外敵之衡,以紓倒縣之會。忿悁之師,兵家所忌。可謂懷哭秦之節,存荊則未聞也。

45虞傅蓋臧... : 贊曰:先零擾疆,鄧、崔棄涼。詡、燮令圖,再全金方。蓋勳抗董,終然允剛。洪懷偏節,力屈志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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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5:3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十八卷張衡列傳

1張衡列傳: 張衡字平子,南陽西鄂人也。世為著姓。祖父堪,蜀郡太守。衡少善屬文,游於三輔,因入京師,觀太學,遂通五經,貫六蓺。雖才高於世,而無驕尚之情。常從容淡靜,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舉孝廉不行,連辟公府不就。時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踰侈。衡乃擬班固兩都,作二京賦,因以諷諫。精思傅會,十年乃成。文多故不載。大將軍鄧騭奇其才,累召不應。

2張衡列傳: 衡善機巧,尤致思於天文、陰陽、歷筭。常耽好玄經,謂崔瑗曰:“吾觀太玄,方知子雲妙極道數,乃與五經相擬,非徒傳記之屬,使人難論陰陽之事,漢家得天下二百歲之書也。復二百歲,殆將終乎?所以作者之數,必顯一世,常然之符也。漢四百歲,玄其興矣。”安帝雅聞衡善術學,公車特徵拜郎中,再遷為太史令。遂乃研覈陰陽,妙盡琁機之正,作渾天儀,著靈憲、筭罔論,言甚詳明。

3張衡列傳: 順帝初,再轉,復為太史令。衡不慕當世,所居之官,輒積年不徙。自去史職,五載復還,乃設客問,作應閒以見其志云:

4張衡列傳: 有閒余者曰:蓋聞前哲首務,務於下學上達,佐國理民,有云為也。朝有所聞,則夕行之。立功立事,式昭德音。是故伊尹思使君為堯舜,而民處唐虞,彼豈虛言而已哉,必旌厥素爾。咎單、巫咸,寔守王家,申伯、樊仲,實幹周邦,服袞而朝,介圭作瑞。厥跡不朽,垂烈後昆,不亦丕歟!且學非以要利,而富貴萃之。貴以行令,富以施惠,惠施令行,故易稱以“大業”。質以文美,實由華興,器賴彫飾為好,人以輿服為榮。吾子性德體道,篤信安仁,約己博蓺,無堅不鑽,以思世路,斯何遠矣!曩滯日官。今又原之。雖老氏曲全,進道若退,然行亦以需。必也學非所用,術有所仰,故臨川將濟,而舟楫不存焉。徒經思天衢,內昭獨智,固合理民之式也?故嘗見謗于鄙儒。深厲淺揭,隨時為義,曾何貪於支離,而習其孤技邪?參輪可使自轉,木雕猶能獨飛,已垂翅而還故棲,盍亦調其機而銛諸?昔有文王,自求多福。人生在勤,不索何獲。曷若卑體屈己,美言以相剋?鳴于喬木,乃金聲而玉振之。用後勳,雪前吝,婞佷不柔,以意誰靳也。

5張衡列傳: 應之曰:是何觀同而見異也?君子不患位之

6張衡列傳: 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恥祿之不夥,而恥智之不博。是故蓺可學,而行可力也。天爵高懸,得之在命,或不速而自懷,或羨旃而不臻,求之無益,故智者面而不思。阽身以徼幸,固貪夫之所為,未得而豫喪也。枉尺直尋,議者譏之,盈欲虧志,孰云非羞?於心有猜,則簋飧饌餔猶不屑餐,旌瞀以之。意之無疑,則兼金盈百而不嫌辭,孟軻以之。士或解裋褐而襲黼黻,或委臿築而據文軒者,度德拜爵,量績受祿也。輸力致庸,受必有階。

7張衡列傳: 渾元初基,靈軌未紀,吉凶紛錯,人用朣朦。黃帝為斯深慘。有風后者,是焉亮之,察三辰於上,跡禍福乎下,經緯歷數,然後天步有常,則風后之為也。當少昊清陽之末,實或亂德,人神雜擾,不可方物,重黎又相顓頊而申理之,日月即次,則重黎之為也。人各有能,因蓺授任,鳥師別名,四叔三正,官無二業,事不並濟。晝長則宵短,日南則景北。天且不堪兼,況以人該之。夫玄龍,迎夏則陵雲而奮鱗,樂時也;涉冬則淈泥而潛蟠,避害也。公旦道行,故制典禮以尹天下,懼教誨之不從,有人不理。仲尼不遇,故論六經以俟來辟,恥一物之不知,有事之無範。所考不齊,如何可一?

8張衡列傳: 夫戰國交爭,戎車競驅,君若綴旒,人無所麗。燭武縣縋而秦伯退師,魯連係箭而聊城弛柝。從往則合,橫來則離,安危無常,要在說夫。咸以得人為梟,失士為尤。故樊噲披帷,入見高祖;高祖踞洗,以對酈生。當此之會,乃黿鳴而鱉應也。故能同心戮力,勤恤人隱,奄受區夏,遂定帝位,皆謀臣之由也。故一介之策,各有攸建,子長諜之,爛然有第。夫女魃北而應龍翔,洪鼎聲而軍容息;溽暑至而鶉火棲,寒冰沍而黿鼉蟄。今也,皇澤宣洽,海外混同,萬方億醜,并質共劑,若修成之不暇,尚何功之可立!立事有三,言為下列;下列且不可庶矣,奚冀其二哉!

9張衡列傳: 于茲搢紳如雲,儒士成林,及津者風攄,失塗者幽僻,遭遇難要,趨偶為幸。世易俗異,事埶舛殊,不能通其變,而一度以揆之,斯契船而求劍,守株而伺兔也。冒愧逞願,必無仁以繼之,有道者所不履也。越王句踐事此,故厥緒不永。捷徑邪至,我不忍以投步;干進苟容,我不忍以歙肩。雖有犀舟勁楫,猶人涉卬否,有須者也。姑亦奉順敦篤,守以忠信,得之不休,不獲不吝。不見是而不惛,居下位而不憂,允上德之常服焉。方將師天老而友地典,與之乎高睨而大談,孔甲且不足慕,焉稱殷彭及周聃!與世殊技,固孤是求。子憂朱泙曼之無所用,吾恨輪扁之無所教也。子睹木雕獨飛,龟我垂翅故棲,吾感去杀附鴟,悲爾先笑而後號也。

10張衡列傳: 斐豹以斃督燔書,禮至以掖國作銘;弦高以牛餼退敵,墨翟以縈帶全城;貫高以端辭顯義,蘇武以禿節效貞;蒱且以飛矰逞巧,詹何以沈鉤致精;弈秋以棋局取譽,王豹以清謳流聲。僕進不能參名於二立,退又不能群彼數子。愍三墳之既穨,惜八索之不理。庶前訓之可鑽,聊朝隱乎柱史。且韞櫝以待價,踵顏氏以行止。曾不慊夫晉、楚,敢告誠於知己。

11張衡列傳: 陽嘉元年,復造候風地動儀。以精銅鑄成,員徑八尺,合蓋隆起,形似酒尊,飾以篆文山龜鳥獸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關發機。外有八龍,首銜銅丸,下有蟾蜍,張口承之。其牙機巧制,皆隱在尊中,覆蓋周密無際。如有地動,尊則振龍機發吐丸,而蟾蜍銜之。振聲激揚,伺者因此覺知。雖一龍發機,而七首不動,尋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驗之以事,合契若神。自書典所記,未之有也。嘗一龍機發而地不覺動,京師學者咸怪其無徵,後數日驛至,果地震隴西,於是皆服其妙。自此以後,乃令史官記地動所從方起。

12張衡列傳: 時政事漸損,權移於下,衡因上疏陳事曰:“伏惟陛下宣哲克明,繼體承天,中遭傾覆,龍德泥蟠。今乘雲高躋,磐桓天位,誠所謂將隆大位,必先倥傯之也。親履艱難者知下情,備經險易者達物偽。故能一貫萬機,靡所疑惑,百揆允當,庶績咸熙。宜獲福祉神祇,受譽黎庶。而陰陽未和,災眚屢見,神明幽遠,冥鑒在茲。福仁禍淫,景響而應,因德降休,乘失致咎,天道雖遠,吉凶可見,近世鄭、蔡、江、樊、周廣、王聖,皆為效矣。故恭儉畏忌,必蒙祉祚,奢淫諂慢,鮮不夷戮,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也。夫情勝其性,流遯忘反,豈唯不肖,中才皆然。苟非大賢,不能見得思義,故積惡成釁,罪不可解也。向使能瞻前顧後,援鏡自戒,則何陷於凶患乎!貴寵之臣,眾所屬仰,其有愆尤,上下知之。褒美譏惡,有心皆同,故怨讟溢乎四海,神明降其禍辟也。頃年雨常不足,思求所失,則洪範所謂‘僭恆陽若’者也。懼群臣奢侈,昏踰典式,自下逼上,用速咎徵。又前年京師地震土裂,裂者威分,震者人擾也。君以靜唱,臣以動和,威自上出,不趣於下,禮之政也。竊懼聖思厭倦,制不專己,恩不忍割,與眾共威。威不可分,德不可共。洪範曰:‘臣有作威作福玉食,害于而家,凶于而國。’天鑒孔明,雖疏不失,災異示人,前後數矣,而未見所革,以復往悔。自非聖人,不能無過。願陛下思惟所以稽古率舊,勿令刑德八柄,不由天子。若恩從上下,事依禮制,禮制脩則奢僭息,事合宜則無凶咎。然後神望允塞,災消不至矣。”

13張衡列傳: 初,光武善讖,及顯宗、肅宗因祖述焉。自中興之後,儒者爭學圖緯,兼復附以訞言。衡以圖緯虛妄,非聖人之法,乃上疏曰:“臣聞聖人明審律歷以定吉凶,重之以卜筮,雜之以九宮,經天驗道,本盡於此。或觀星辰逆順,寒燠所由,或察龜策之占,巫覡之言,其所因者,非一術也。立言於前,有徵於後,故智者貴焉,謂之讖書。讖書始出,蓋知之者寡。自漢取秦,用兵力戰,功成業遂,可謂大事,當此之時,莫或稱讖。若夏侯勝、眭孟之徒,以道術立名,其所述著,無讖一言。劉向父子領校祕書,閱定九流,亦無讖錄。成、哀之後,乃始聞之。尚書堯使鯀理洪水,九載績用不成,鯀則殛死,禹乃嗣興。而春秋讖云‘共工理水’。凡讖皆云黃帝伐蚩尤,而詩讖獨以為‘蚩尤敗,然後堯受命’。春秋元命包中有公輸班與墨翟,事見戰國,非春秋時也。又言‘別有益州’。益州之置,在於漢世。其名三輔諸陵,世數可知。至於圖中訖于成帝。一卷之書,互異數事,聖人之言,埶無若是,殆必虛偽之徒,以要世取資。往者侍中賈逵摘讖互異三十餘事,諸言讖者皆不能說。至於王莽篡位,漢世大禍,八十篇何為不戒?則知圖讖成於哀平之際也。且河洛、六蓺,篇錄已定,後人皮傅,無所容篡。永元中,清河宋景遂以歷紀推言水災,而偽稱洞視玉版。或者至於棄家業,入山林。後皆無效,而復采前世成事,以為證驗。至於永建復統,則不能知。此皆欺世罔俗,以昧埶位,情偽較然,莫之糾禁。且律歷、卦候、九宮、風角,數有徵效,世莫肯學,而競稱不占之書。譬猶畫工,惡圖犬馬而好作鬼魅,誠以實事難形,而虛偽不窮也。宜收藏圖讖,一禁絕之,則朱紫無所眩,典籍無瑕玷矣。”

14張衡列傳: 後遷侍中,帝引在帷幄,諷議左右。嘗問衡天下所疾惡者。宦官懼其毀己,皆共目之,衡乃詭對而出。閹豎恐終為其患,遂共讒之。

15張衡列傳: 衡常思圖身之事,以為吉凶倚伏,幽微難明,乃作思玄賦,以宣寄情志。其辭曰:

16張衡列傳: 仰先哲之玄訓兮,雖彌高其弗違。匪仁里其焉宅兮,匪義跡其焉追?潛服膺以永靚兮,綿日月而不衰。伊中情之信脩兮,慕古人之貞節。竦余身而順止兮,遵繩墨而不跌。志團團以應懸兮,誠心固其如結。旌性行以制佩兮,佩夜光與瓊枝。驼幽蘭之秋華兮,又綴之以江蘺。美襞積以酷裂兮,允塵邈而難虧。既姱麗而鮮雙兮,非是時之攸珍。奮余榮而莫見兮,播余香而莫聞。幽獨守此仄陋兮,敢怠皇而舍勤。幸二八之遻虞兮,喜傅說之生殷;尚前良之遺風兮,恫後辰而無及。何孤行之煢煢兮,孑不群而介立?感鸞鷖之特棲兮,悲淑人之稀合。

17張衡列傳: 彼無合其何傷兮,患眾偽之冒真。旦獲讟于群弟兮,啟金縢而乃信。覽蒸民之多僻兮,畏立辟以危身。曾煩毒以迷或兮,羌孰可與言己?私湛憂而深懷兮,思繽紛而不理。願竭力以守義兮,雖貧窮而不改。執雕虎而試象兮,阽焦原而跟止。庶斯奉以周旋兮,要既死而後已。俗遷渝而事化兮,泯規矩之圜方。珍蕭艾於重笥兮,謂蕙芷之不香。斥西施而弗御兮,羈要褭以服箱。行陂僻而獲志兮,循法度而離殃。惟天地之無窮兮,何遭遇之無常!不抑操而苟容兮,譬臨河而無航。欲巧笑以干媚兮,非余心之所嘗。襲溫恭之黻衣兮,披禮義之繡裳。辮貞亮以為鞶兮,雜技蓺以為珩。昭綵藻與雕琢兮,璜聲遠而彌長。淹棲遲以恣欲兮,燿靈忽其西藏。恃己知而華予兮,鶗荩鳴而不芳。冀一年之三秀兮,遒白露之為霜。時亹亹而代序兮,疇可與乎比伉?咨妒嫮之難並兮,想依韓以流亡,恐漸冉而無成兮,留則蔽而不章。

18張衡列傳: 心猶與而狐疑兮,即岐阯而攄情。文君為我端蓍兮,利飛遁以保名。歷眾山以周流兮,翼迅風以揚聲。二女感於崇岳兮,或冰折而不營。天蓋高而為澤兮,誰云路之不平!阶自強而不息兮,蹈玉階之嶢崢。懼筮氏之長短兮,鑽東龜以觀禎。遇九皋之介鳥兮,怨素意之不逞。遊塵外而瞥天兮,據冥翳而哀鳴。鵰鶚競於貪婪兮,我脩絜以益榮。子有故於玄鳥兮,歸母氏而後寧。

19張衡列傳: 占既吉而無悔兮,簡元辰而俶裝。旦余沐於清原兮,晞余髮於朝陽。漱飛泉之瀝液兮,咀石菌之流英。翾鳥舉而魚躍兮,將往走乎八荒。過少皞之窮野兮,問三丘乎句芒。何道真之淳粹兮,去穢累而票輕。登蓬萊而容與兮,鼇雖抃而不傾。留瀛洲而採芝兮,聊且以乎長生。憑歸雲而遐逝兮,夕余宿乎扶桑。唿青岑之玉醴兮,餐沆瀣以為糧。發昔夢於木禾兮,穀崑崙之高岡。朝吾行於湯谷兮,從伯禹於稽山。集群神之執玉兮,疾防風之食言。

20張衡列傳: 指長沙以邪徑兮,存重華乎南鄰。哀二妃之未從兮,翩儐處彼湘瀕。流目覜夫衡阿兮,睹有黎之圮墳;痛火正之無懷兮,託山陂以孤魂。愁蔚蔚以慕遠兮,越卬州而愉敖。躋日中于昆吾兮,憩炎天之所陶。揚芒熛而絳天兮,水泫沄而涌濤。溫風翕其增熱兮,惄鬱邑其難聊。顝羈旅而無友兮,余安能乎留茲?

21張衡列傳: 顧金天而歎息兮,吾欲往乎西嬉。前祝融使舉麾兮,纚朱鳥以承旗。躔建木於廣都兮,拓若華而躊躇。超軒轅於西海兮,跨汪氏之龍魚;聞此國之千歲兮,曾焉足以娛余?

22張衡列傳: 思九土之殊風兮,從蓐收而遂徂。欻神化而蟬蛻兮,朋精粹而為徒。蹶白門而東馳兮,云台行乎中野。亂弱水之潺湲兮,逗華陰之湍渚。號馮夷俾清津兮,櫂龍舟以濟予。會帝軒之未歸兮,悵相佯而延佇。呬河林之蓁蓁兮,偉關睢之戒女。黃靈詹而訪命兮,摎天道其焉如。曰近信而遠疑兮,六籍闕而不書。神逵昧其難覆兮,疇克謨而從諸?牛哀病而成虎兮,雖逢昆其必噬。鱉令殪而尸亡兮,取蜀禪而引世。死生錯而不齊兮,雖司命其不晰。竇號行於代路兮,後膺祚而繁廡。王肆侈於漢庭兮,卒銜恤而絕緒。尉尨眉而郎潛兮,逮三葉而遘武。董弱冠而司袞兮,設王隧而弗處。夫吉凶之相仍兮,恆反側而靡所。穆負天以悅牛兮,豎亂叔而幽主。文斷袪而忌伯兮,閹謁賊而寧后。通人闇於好惡兮,豈愛惑之能剖?嬴擿讖而戒胡兮,備諸外而發內。或輦賄而違車兮,孕行產而為對。慎灶顯於言天兮,占水火而妄誶。梁叟患夫黎丘兮,丁厥子而事刃,親所睇而弗識兮,矧幽冥之可信。毋綿攣以涬己兮,思百憂以自疢。彼天監之孔明兮,用棐忱而佑仁。湯蠲體以禱祈兮,蒙厖禠以拯人。景三慮以營國兮,熒惑次於它辰。魏顆亮以從理兮,鬼亢回以敝秦。咎繇邁而種德兮,德樹茂乎英、六。桑末寄夫根生兮,卉既彫而已毓。有無言而不讎兮,又何往而不復?盍遠跡以飛聲兮,孰謂時之可蓄?

23張衡列傳: 仰矯首以遙望兮,魂馁惘而無疇。偪區中之隘陋兮,將北度而宣遊。行積冰之磑磑兮,清泉沍而不流。寒風淒而永至兮,拂穹岫之騷騷。玄武縮於殼中兮,螣蛇蜿而自糾。魚矜鱗而并凌兮,鳥登木而失條。坐太陰之屏室兮,慨含欷而增愁。怨高陽之相寓兮,锢顓頊之宅幽。庸織絡於四裔兮,斯與彼其何瘳?望寒門之絕垠兮,縱余惞乎不周。迅飆潚其媵我兮,騖翩嗁而不禁。趨谽饿之洞穴兮,摽通淵之碄碄。經重陰乎寂寞兮,愍墳羊之潛深。

24張衡列傳: 追慌忽於地底兮,軼無形而上浮。出右密之闇野兮,不識蹊之所由。速燭龍令執炬兮,過鍾山而中休。瞰瑤谿之赤岸兮,弔祖江之見劉。聘王母於銀臺兮,羞玉芝以療飢;戴勝憖其既歡兮,又誚余之行遲。載太華之玉女兮,召洛浦之宓妃。咸姣麗以蠱媚兮,增嫮眼而蛾眉。舒妙婧之纖腰兮,揚雜錯之褂徽。離朱脣而微笑兮,顏的养以遺光。獻環琨與璵縭兮,申厥好以玄黃。雖色豔而賂美兮,志浩盪而不嘉。雙材悲於不納兮,並詠詩而清歌。歌曰:天地煙熅,百卉含蘤。鳴鶴交頸,雎鳩相和。處子懷春,精魂回移。如何淑明,忘我實多。

25張衡列傳: 將荅賦而不暇兮,爰整駕而亟行。瞻崑崙之巍巍兮,臨縈河之洋洋。伏靈龜以負坻兮,亙螭龍之飛梁。登閬風之曾城兮,搆不死而為床。屑瑤繠以為彁兮,巩白水以為漿。抨巫咸以占夢兮,迺貞吉之元符。滋令德於正中兮,合嘉秀以為敷。既垂穎而顧本兮,爾要思乎故居。安和靜而隨時兮,姑純懿之所廬。

26張衡列傳: 戒庶寮以夙會兮,僉恭職而並迓。豐隆軯其震霆兮,列缺曄其照夜。雲師阅以交集兮,涷雨沛其灑塗。轙琱輿而樹葩兮,擾應龍以服輅。百神森其備從兮,屯騎羅而星布。振余袂而就車兮,脩劍揭以低昂。冠咢咢其映蓋兮,佩綝纚以煇煌。僕夫儼其正策兮,八乘攄而超驤。氛旄溶以天旋兮,蜺旌飄而飛揚。撫軨軹而還睨兮,心灼藥其如湯。羨上都之赫戲兮,何迷故而不忘?左青琱以揵芝兮,右素威以司鉦。前長離使拂羽兮,委水衡乎玄冥。屬箕伯以函風兮,徵淟涊而為清。曳雲旗之離離兮,鳴玉鸞之譻譻。涉清霄而升遐兮,浮蔑蒙而上征。紛翼翼以徐戾兮,焱回回其揚靈。叫帝閽使闢扉兮,覿天皇于瓊宮。聆廣樂之九奏兮,展洩洩以肜肜。考理亂於律鈞兮,意建始而思終。惟盤逸之無斁兮,懼樂往而哀來。素撫弦而餘音兮,大容吟曰念哉。既防溢而靜志兮,迨我暇以翱翔。出紫宮之肅肅兮,集大微之閬閬。命王良掌策駟兮,踰高閣之鏘鏘。建罔車之幕幕兮,獵青林之芒芒。彎威弧之撥剌兮,射嶓冢之封狼。觀壁壘於北落兮,伐河鼓之磅硠。乘天潢之汎汎兮,浮雲漢之湯湯。倚招搖、攝提以低回闾流兮,察二紀、五緯之綢繆遹皇。偃蹇夭矯彧以連卷兮,雜沓叢侦颯以方驤。戫汨飂戾沛以罔象兮,爛漫麗靡摆以迭逿。凌驚雷之锂磕兮,弄狂電之淫裔。踰庬澒於宕冥兮,貫倒景而高厲。廓盪盪其無涯兮,乃今窮乎天外。

27張衡列傳: 據開陽而頫盼兮,臨舊鄉之暗藹。悲離居之勞心兮,情悁悁而思歸。魂眷眷而屢顧兮,馬倚輈而俳回。雖遨游以媮樂兮,豈愁慕之可懷。出閶闔兮降天塗,乘飆忽兮馳虛無。雲霏霏兮繞余輪,風眇眇兮震余旟。繽聯翩兮紛暗曖,倏眩眃兮反常閭。

28張衡列傳: 收疇昔之逸豫兮,卷淫放之遐心。脩初服之娑娑兮,長余珮之參參。文章煥以粲爛兮,美紛紜以從風。御六蓺之珍駕兮,遊道德之平林。結典籍而為罟兮,歐儒、墨而為禽。玩陰陽之變化兮,詠雅、頌之徽音。嘉曾氏之歸耕兮,慕歷陵之欽崟。共夙昔而不貳兮,居終始之所服也;夕惕若厲以省伥兮,懼余身之未敕也。苟中情之端直兮,莫吾知而不恧。墨無為以凝志兮,與仁義乎消搖。不出戶而知天下兮,何必歷遠以劬勞?

29張衡列傳: 系曰:天長地久歲不留,俟河之清祗懷憂。願得遠度以自娛,上下無常窮六區。超踰騰躍絕世俗,飄颻神舉逞所欲。天不可階仙夫希,柏舟悄悄吝不飛。松、喬高跱孰能離?結精遠遊使心攜。回志朅來從玄諆,獲我所求夫何思!

30張衡列傳: 永和初,出為河閒相。時國王驕奢,不遵典憲;又多豪右,共為不軌。衡下車,治威嚴,整法度,陰知姦黨名姓,一時收禽,上下肅然,稱為政理。視事三年,上書乞骸骨,徵拜尚書。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

31張衡列傳: 著周官訓詁,崔瑗以為不能有異於諸儒也。又欲繼孔子易說彖、象殘缺者,竟不能就。所著詩、賦、銘、七言、靈憲、應閒、七辯、巡誥、懸圖凡三十二篇。

32張衡列傳: 永初中,謁者僕射劉珍、校書郎劉騊駼等著作東觀,撰集漢記,因定漢家禮儀,上言請衡參論其事,會並卒,而衡常歎息,欲終成之。及為侍中,上疏請得專事東觀,收撿遺文,畢力補綴。又條上司馬遷、班固所敘與典籍不合者十餘事。又以為王莽本傳但應載篡事而已,至於編年月,紀災祥,宜為元后本紀。又更始居位,人無異望,光武初為其將,然後即真,宜以更始之號建於光武之初。書數上,竟不聽。及後之著述,多不詳典,時人追恨之。

33張衡列傳: 論曰:崔瑗之稱平子曰“數術窮天地,制作侔造化”。斯致可得而言歟!推其圍範兩儀,天地無所蘊其靈;運情機物,有生不能參其智。故智思引淵微,人之上術。記曰:“德成而上,蓺成而下。”量斯思也,豈夫蓺而已哉?何德之損乎!

34張衡列傳: 贊曰:三才理通,人靈多蔽。近推形筭,遠抽深滯。不有玄慮,孰能昭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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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5:3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十九卷上馬融列傳上

1馬融列傳... : 馬融字季長,扶風茂陵人也,將作大匠嚴之子。為人美辭貌,有俊才。初,京兆摯恂以儒術教授,隱于南山,不應徵聘,名重關西,融從其遊學,博通經籍。恂奇融才,以女妻之。

2馬融列傳... : 永初二年,大將軍鄧騭聞融名,召為舍人,非其好也,遂不應命,客於涼州武都、漢陽界中。會羌虜飆起,邊方擾亂,米穀踴貴,自關以西,道殣相望。融既飢困,乃悔而歎息,謂其友人曰:“古人有言:‘左手據天下之圖,右手刎其喉,愚夫不為。’所以然者,生貴於天下也。今以曲俗咫尺之羞,滅無貲之軀,殆非老莊所謂也。”故往應騭召。

3馬融列傳... : 四年,拜為校書郎中,詣東觀典校秘書。是時鄧太后臨朝,騭兄弟輔政。而俗儒世士,以為文德可興,武功宜廢,遂寢蒐狩之禮,息戰陳之法,故猾賊從橫,乘此無備。融乃感激,以為文武之道,聖賢不墜,五才之用,無或可廢。元初二年,上廣成頌以諷諫。其辭曰:

4馬融列傳... : 臣聞孔子曰:“奢則不遜,儉則固。”奢儉之中,以禮為界。是以蟋蟀、山樞之人,並刺國君,諷以太康馳驅之節。夫樂而不荒,憂而不困,先王所以平和府藏,頤養精神,致之無疆。故戛擊鳴球,載於虞謨;吉日車攻,序於周詩。聖主賢君,以增盛美,豈徒為奢淫而已哉!伏見元年已來,遭值厄運,陛下戒懼災異,躬自菲薄,荒棄禁苑,廢弛樂懸,勤憂潛思,十有餘年,以過禮數。重以皇太后體唐堯親九族篤睦之德,陛下履有虞烝烝之孝,外舍諸家,每有憂疾,聖恩普勞,遣使交錯,稀有曠絕。時時寧息,又無以自娛樂,殆非所以逢迎太和,裨助萬福也。臣愚以為雖尚頗有蝗蟲,今年五月以來,雨露時澍,祥應將至。方涉冬節,農事閒隙,宜幸廣成,覽原隰,觀宿麥,收藏,因講武校獵,使寮庶百姓,復睹羽旄之美,聞鍾鼓之音,歡嬉喜樂,鼓舞疆畔,以迎和氣,招致休慶。小臣螻蟻,不勝區區。職在書籍,謹依舊文,重述蒐狩之義,作頌一篇,并封上。淺陋鄙薄,不足觀省。

5馬融列傳... : 臣聞昔命師於鞬櫜,偃伯於靈臺,或人嘉而稱焉。彼固未識夫雷霆之為天常,金革之作昏明也。自黃炎之前,傳道罔記;三五以來,越可略聞。且區區之酆郊,猶廓七十里之囿,盛春秋之苗。詩詠囿草,樂奏騶虞。是以大漢之初基也,宅茲天邑,總風雨之會,交陰陽之和。揆厥靈囿,營于南郊。徒觀其坰場區宇,恢胎曠蕩,摆夐勿罔,寥豁鬱泱,騁望千里,天與地莽。於是周阹環瀆,右矕三塗,左概嵩嶽,面據衡陰,箕背王屋,浸以波、溠,夤以滎、洛。金山、石林,殷起乎其中,峨峨磑磑,鏘鏘锐锐,隆穹槃回,嵎峗錯崔。神泉側出,丹水涅池,怪石浮磬,燿焜于其陂。其土毛則搉牧薦草,芳茹甘荼,茈萁、芸蒩,昌本、深蒱,芝荋、菫、荁,蘘荷、芋渠,桂荏、鳧葵,格、韭、菹、于。其植物則玄林包竹,藩陵蔽京,珍林嘉樹,建木叢生,椿、梧、栝、柏,柜、柳、楓、楊,豐彤對蔚,崟哣槮爽。翕習春風,含津吐榮,鋪于布铐,蓶扈蘳熒,惡可殫形。

6馬融列傳... : 至于陽月,陰慝害作,百草畢落,林衡戒田,焚萊柞木。然後舉天網,頓八紘,揫斂九藪之動物,繯橐四野之飛征。鳩之乎茲囿之中,山敦雲移,群鳴膠膠,鄙騃譟讙,子野聽聳,離朱目眩,隸首策亂,陳子籌昏。於時營圍恢廓,充斥川谷,罦罝羅羉,彌綸阬澤,皋牢陵山。校隊案部,前後有屯,甲乙相伍,戊己為堅。

7馬融列傳... : 乘輿乃以吉月之陽朔,登于疏鏤之金路,六驌垩之玄龍,建雄虹之旌夏,揭鳴鳶之脩橦。曳長庚之飛髾,載日月之太常,棲招搖與玄弋,注枉矢於天狼。羽毛紛其髟鼬,揚金鲻而扡玉瓖。屯田車於平原,播同徒於高岡,旃旝摻其如林,錯五色以摛光。清氛埃,埽野場,誓六師,搜俊良。司徒勒卒,司馬平行,車攻馬同,教達戒通。伐咎鼓,撞華鍾,獵徒縱,赴榛叢。徽嫿霍奕,別騖分奔,騷擾聿皇,往來交舛,紛紛回回,南北東西。風行雲轉,匈磕隱訇,黃塵勃滃,闇若霧昏。日月為之籠光,列宿為之翳昧,僄狡課才,勁勇程氣。狗馬角逐,鷹鸇競鷙,驍騎旁佐,輕車橫厲,相與陸梁,聿皇于中原。絹猑蹄,鏦特肩,脰完羝,撝介鮮,散毛族,梏羽群。然後飛鋋電激,流矢雨墜,各指所質,不期俱殪,竄伏扔輪,發作梧禇。祋殳狂擊,頭陷顱碎,獸不得猭,禽不得瞥。或夷由未殊,顛狽頓躓,蝡蝡蟫蟫,充衢塞隧,葩華锑布,不可勝計。

8馬融列傳... : 若夫鷙獸适蟲,倨牙黔口,大匈哨後,縕巡歐紆,負隅依阻,莫敢嬰禦。乃使鄭叔、晉婦之徒,睽孤刲刺,裸裎袒裼。冒甯柘,槎棘枳,窮浚谷,底幽嶰,暴斥虎,搏狂兕,獄辊熊,抾封狶。或輕訬趬悍,廋疏嶁領,犯歷嵩巒,陵喬松,履脩樠,踔攳枝,杪標端,尾蒼蜼,掎玄猿,木產盡,寓屬單。罕罔合部,罾弋同曲,類行並驅,星布麗屬,曹伍相保,各有分局。矰碆飛流,纖羅絡縸,遊雉群驚,晨鳧輩作,翬然雲起,霅爾雹落。

9馬融列傳... : 爾乃摆觀高蹈,改乘回轅,泝恢方,撫馮夷,策句芒,超荒忽,出重陽,厲雲漢,橫天潢。導鬼區,徑神場,詔靈保,召方相,驅厲疫,走蜮祥。捎罔兩,拂游光,枷天狗,惞墳羊。然後緩節舒容,裴回安步,降集波烃,川衡澤虞,矢魚陳罟。茲飛、宿沙,田開、古蠱,翬終葵,揚關斧,刊重冰,撥蟄戶,測潛鱗,踵介旅。逆獵湍瀨,渀薄汾橈,淪滅潭淵,左挈夔龍,右提蛟鼉,春獻王鮪,夏薦鱉黿。於是流覽遍照,殫變極態,上下究竟,山谷蕭條,原野嵺愀,上無飛鳥,下無走獸,虞人植旍,獵者效具,車弊田罷,旋入禁囿。棲遲乎昭明之觀,休息乎高光之榭,以臨乎宏池。鎮以瑤臺,純以金堤,樹以蒱柳,被以綠莎,瀇瀁沆漭,錯紾槃委,天地虹洞,固無端涯,大明生東,月朔西陂。乃命壺涿,驅水蠱,逐罔、螭,滅短狐,簎鯨、鯢。然後方餘皇,連舼舟,張雲帆,施蜺幬,靡颸風,陵迅流,發櫂歌,縱水謳,淫魚出,蓍蔡浮,湘靈下,漢女游。水禽鴻鵠,鴛鴦、鷗、鷖,鶬鴰、鸕、鷁,鷺、鴈、鷿辍,乃安斯寢,戢翮其涯。魴、鱮、媂、凄,鰋、鯉、鱨、魦,樂我純德,騰踊相隨,雖靈沼之白鳥,孟津之躍魚,方斯蔑矣。然猶詠歌於伶蕭,載陳於方策,豈不哀哉!

10馬融列傳... : 於是宗廟既享,庖廚既充,車徒既簡,器械既攻。然後擺牲班禽,淤賜犒功,群師疊伍,伯校千重,山罍常滿,房俎無空。酒正案隊,膳夫巡行,清醪車湊,燔炙騎將,鼓駭舉爵,鍾鳴既觴。若乃陽阿衰斐之晉制,闡杀華羽之南音,所以洞蕩匈臆,發明耳目,疏越蘊慉,駭恫底伏,鍠鍠鎗鎗,奏于農郊大路之衢,與百姓樂之。是以明德曜乎中夏,威靈暢乎四荒,東鄰浮巨海而入享,西旅越蔥領而來王,南徼因九譯而致貢,朔狄屬象胥而來同。蓋安不忘危,治不忘亂,道在乎茲,斯固帝王之所以曜神武而折遐衝者也。

11馬融列傳... : 方今大漢收功於道德之林,致獲於仁義之淵,忽蒐狩之禮,闕槃虞之佃。闇昧不睹日月之光,聾昏不聞雷霆之震,于今十二年,為日久矣。亦方將刊禁臺之秘藏,發天府之官常,由質要之故業,率典刑之舊章。采清原,嘉岐陽,登俊桀,命賢良,舉淹滯,拔幽荒。察淫侈之華譽,顧介特之實功,聘畎畝之群雅,宗重淵之潛龍。乃儲精山藪,歷思河澤,目辆鼎俎,耳聽康衢,營傅說於胥靡,求伊尹於庖廚,索膠鬲於魚鹽,聽甯戚於大車。俾之昌言而宏議,軼越三家,馳騁五帝,悉覽休祥,總括群瑞。遂棲鳳皇於高梧,宿麒麟於西園,納僬僥之珍羽,受王母之白環。永逍搖乎宇內,與二儀乎無疆,貳造化於后土,參神施於昊乾,超特達而無儔,煥巍巍而無原。豐千億之子孫,歷萬載而永延。禮樂既闋,北轅反旆,至自新城,背伊闕,反洛京。

12馬融列傳... : 頌奏,忤鄧氏,滯於東觀,十年不得調。因兄子喪自劾歸。太后聞之怒,謂融羞薄詔除,欲仕州郡,遂令禁錮之。

13馬融列傳... : 太后崩,安帝親政,召還郎署,復在講部。出為河閒王廄長史。時車駕東巡岱宗,融上東巡頌,帝奇其文,召拜郎中。及北鄉侯即位,融移病去,為郡功曹。

14馬融列傳... : 陽嘉二年,詔舉敦樸,城門校尉岑起舉融,徵詣公車,對策,拜議郎。大將軍梁商表為從事中郎,轉武都太守。時西羌反叛,征西將軍馬賢與護羌校尉胡疇征之,而稽久不進。融知其將敗,上疏乞自效,曰:“今雜種諸羌轉相鈔盜,宜及其未并,亟遣深入,破其支黨,而馬賢等處處留滯。羌胡百里望塵,千里聽聲,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後,則必侵寇三輔,為民大害。臣願請賢所不可用關東兵五千,裁假部隊之號,盡力率厲,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之中,必克破之。臣少習學蓺,不更武職,猥陳此言,必受誣罔之辜。昔毛遂廝養,為眾所蚩,終以一言,克定從要。臣懼賢等專守一城,言攻於西而羌出於東,且其將士必有高克潰叛之變。”朝廷不能用。又陳:“星孛參、畢,參西方之宿,畢為邊兵,至於分野,并州是也。西戎北狄,殆將起乎!宜備二方。”尋而隴西羌反,烏桓寇上郡,皆卒如融言。

15馬融列傳... : 三遷,桓帝時為南郡太守。先是融有事忤大將軍梁冀旨,冀諷有司奏融在郡貪濁,免官,髡徙朔方。自刺不殊,得赦還,復拜議郎,重在東觀著述,以病去官。

16馬融列傳... : 融才高博洽,為世通儒,教養諸生,常有千數。涿郡盧植,北海鄭玄,皆其徒也。善鼓琴,好吹笛,達生任性,不拘儒者之節。居宇器服,多存侈飾。常坐高堂,施絳紗帳,前授生徒,後列女樂,弟子以次相傳,鮮有入其室者。嘗欲訓左氏春秋,及見賈逵、鄭眾注,乃曰:“賈君精而不博,鄭君博而不精。既精既博,吾何加焉!”但著三傳異同說。注孝經、論語、詩、易、三禮、尚書、列女傳、老子、淮南子、離騷,所著賦、頌、碑、誄、書、記、表、奏、七言、琴歌、對策、遺令,凡二十一篇。

17馬融列傳... : 初,融懲於鄧氏,不敢復違忤埶家,遂為梁冀草奏李固,又作大將軍西第頌,以此頗為正直所羞。年八十八,延熹九年卒于家。遺令薄葬。族孫日磾,獻帝時位至太傅。

18馬融列傳... : 論曰:馬融辭命鄧氏,逡巡隴漢之閒,將有意於居貞乎?既而羞曲士之節,惜不貲之軀,終以奢樂恣性,黨附成譏,固知識能匡欲者鮮矣。夫事苦,則矜全之情薄;生厚,故安存之慮深。登高不懼者,胥靡之人也;坐不垂堂者,千金之子也。原其大略,歸於所安而已矣。物我異觀,亦更相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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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5:3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十九卷下蔡邕列傳下

1蔡邕列傳... : 蔡邕字伯喈,陳留圉人也。六世祖勳,好黃老,平帝時為郿令。王莽初,授以厭戎連率。勳對印綬仰天歎曰:“吾策名漢室,死歸其正。昔曾子不受季孫之賜,況可事二姓哉?”遂攜將家屬,逃入深山,與鮑宣、卓茂等同不仕新室。父棱,亦有清白行,謚曰貞定公。

2蔡邕列傳... : 邕性篤孝,母常滯病三年,邕自非寒暑節變,未嘗解襟帶,不寢寐者七旬。母卒,廬于冢側,動靜以禮。有菟馴擾其室傍,又木生連理,遠近奇之,多往觀焉。與叔父從弟同居,三世不分財,鄉黨高其義。少博學,師事太傅胡廣。好辭章、數術、天文,妙操音律。

3蔡邕列傳... : 桓帝時,中常侍徐璜、左悺等五侯擅恣,聞邕善鼓琴,遂白天子,敕陳留太守督促發遣。邕不得已,行到偃師,稱疾而歸。閑居翫古,不交當世。感東方客難及楊雄、班固、崔駰之徒設疑以自通,及斟酌群言,韙其是而矯其非,作釋誨以戒厲云爾。

4蔡邕列傳... : 有務世公子誨於華顛胡老曰:“蓋聞

5蔡邕列傳... : 聖人之大寶曰位,故以仁守位,以財聚人。然則有位斯貴,有財斯富,行義達道,士之司也。故伊摯有負鼎之衒,仲尼設執鞭之言,甯子有清商之歌,百里有豢牛之事。夫如是,則聖哲之通趣,古人之明志也。夫子生清穆之世,稟醇和之靈,覃思典籍,韞櫝六經,安貧樂賤,與世無營,沈精重淵,抗志高冥,包括無外,綜析無形,其已久矣。曾不能拔萃出群,揚芳飛文,登天庭,序彝倫,埽六合之穢慝,清宇宙之埃塵,連光芒於白日,屬炎氣於景雲。時逝歲暮,默而無聞。小子惑焉,是以有云。方今聖上寬明,輔弼賢知,崇英逸偉,不墜於地,德弘者建宰相而裂土,才羨者荷榮祿而蒙賜。盍亦回塗要至,俛仰取容,輯當世之利,定不拔之功,榮家宗於此時,遺不滅之令蹤?夫獨未之思邪,何為守彼而不通此?”

6蔡邕列傳... : 胡老傲然而笑曰:“若公子,所謂睹曖昧之利,而忘昭晢之害;專必成之功,而忽蹉跌之敗者已。”公子謖爾斂袂而興曰:“胡為其然也?”胡老曰:“居,吾將釋汝。昔自太極,君臣始基,有羲皇之洪寧,唐虞之至時。三代之隆,亦有緝熙,五伯扶微,勤而撫之。于斯已降,天網縱,人紘弛,王塗壞,太極陀,君臣土崩,上下瓦解。於是智者騁詐,辯者馳說,武夫奮略,戰士講銳。電駭風馳,霧散雲披,變詐乖詭,以合時宜。或畫一策而綰萬金,或談崇朝而錫瑞珪。連衡者六印磊落,合從者駢組流離。隆貴翕習,積富無崖,據巧蹈機,以忘其危。夫華離蔕而萎,條去幹而枯,女冶容而淫,士背道而辜。人毀其滿,神疾其邪,利端始萌,害漸亦牙。速速方轂,夭夭是加,欲豐其屋,乃蔀其家。是故天地否閉,聖哲潛形,石門守晨,沮、溺耦耕,顏歜抱璞,蘧瑗保生,齊人歸樂,孔子斯征,雍渠驂乘,逝而遺輕。夫豈傲主而背國乎?道不可以傾也。

7蔡邕列傳... : “且我聞之,日南至則黃鍾應,融風動而魚上冰,蕤賓統則微陰萌,蒹葭蒼而白露凝。寒暑相推,陰陽代興,運極則化,理亂相承。今大漢紹陶唐之洪烈,盪四海之殘災,隆隱天之高,拆渉地之基。皇道惟融,帝猷顯桧,汦汦庶類,含甘吮滋。檢六合之群品,濟之乎雍熙,群僚恭己於職司,聖主垂拱乎兩楹。君臣穆穆,守之以平,濟濟多士,端委縉綎,鴻漸盈階,振鷺充庭。譬猶鍾山之玉,泗濱之石,累珪璧不為之盈,探浮磬不為之索。曩者,洪源辟而四隩集,武功定而干戈戢,獫狁攘而吉甫宴,城濮捷而晉凱入。故當其有事也,則蓑笠並載,擐甲揚鋒,不給於務;當其無事也,則舒紳緩佩,鳴玉以步,綽有餘裕。

8蔡邕列傳... : “夫世臣、門子,铣御之族,天隆其祜,主豐其祿。抱膺從容,爵位自從,攝須理髯,餘官委貴。其取進也,順傾轉圓,不足以喻其便;逡巡放屣,不足以況其易。夫有逸群之才,人人有優贍之智。童子不問疑於老成,瞳矇不稽謀於先生。心恬澹於守高,意無為於持盈。粲乎煌煌,莫非華榮。明哲泊焉,不失所寧。狂淫振蕩,乃亂其情。貪夫殉財,夸者死權。瞻仰此事,體躁心煩。闇謙盈之效,迷損益之數。騁駑駘於脩路,慕騏驥而增驅,卑俯乎外戚之門,乞助乎近貴之譽。榮顯未副,從而顛踣,下獲熏胥之辜,高受滅家之誅。前車已覆,襲軌而騖,曾不鑒禍,以知畏懼。予惟悼哉,害其若是!天高地厚,跼而蹐之。怨豈在明,患生不思。戰戰兢兢,必慎厥尤。

9蔡邕列傳... : “且用之則行,聖訓也;舍之則藏,至順也。夫九河盈溢,非一卖所防;帶甲百萬,非一勇所抗。今子責匹夫以清宇宙,庸可以水旱而累堯、湯乎?懼煙炎之毀熸,何光芒之敢揚哉!且夫地將震而樞星直,井無景則日陰食,元首寬則望舒朓,侯王肅則月側匿。是以君子推微達著,尋端見緒,履霜知冰,踐露知暑。時行則行,時止則止,消息盈沖,取諸天紀。利用遭泰,可與處否,樂天知命,持神任己。群車方奔乎險路,安能與之齊軌?思危難而自豫,故在賤而不恥。方將騁馳乎典籍之崇塗,休息乎仁義之淵藪,槃旋乎周、孔之庭宇,揖儒、墨而與為友。舒之足以光四表,收之則莫能知其所有。若乃丁千載之運,應神靈之符,闓閶闔,乘天衢,擁華蓋而奉皇樞,納玄策於聖德,宣太平於中區。計合謀從,己之圖也;勳績不立,予之辜也。龜鳳山翳,霧露不除,踊躍草萊,祗見其愚。不我知者,將謂之迂。脩業思真,棄此焉如?靜以俟命,不斁不渝。‘百歲之後,歸乎其居。’幸其獲稱,天所誘也。罕漫而已,非己咎也。昔伯翳綜聲於鳥語,葛盧辯音於鳴牛,董父受氏於豢龍,奚仲供德於衡輈,倕氏興政於巧工,造父登御於驊騮,非子享土於善圉,狼瞫取右於禽囚,弓父畢精於筋角,佽非明勇於赴流,壽王創基於格五,東方要幸於談優,上官效力於執蓋,弘羊據相於運籌。僕不能參跡於若人,故抱璞而優遊。”

10蔡邕列傳... : 於是公子仰首降階,忸怩而避。胡老乃揚衡含笑,援琴而歌。歌曰:“練余心兮浸太清,滌穢濁兮存正靈。和液暢兮神氣寧,情志泊兮心亭亭,嗜欲息兮無由生。踔宇宙而遺俗兮,眇翩翩而獨征。”

11蔡邕列傳... : 建寧三年,辟司徒橋玄府,玄甚敬待之。出補河平長。召拜郎中,校書東觀。遷議郎。邕以經籍去聖久遠,文字多謬,俗儒穿鑿,疑誤後學,熹平四年,乃與五官中郎將堂谿典、光祿大夫楊賜、諫議大夫馬日磾、議郎張馴、韓說、太史令單颺等,奏求正定六經文字。靈帝許之,邕乃自書冊於碑,使工鐫刻立於太學門外。於是後儒晚學,咸取正焉。及碑始立,其觀視及摹寫者,車乘日千餘兩,填塞街陌。

12蔡邕列傳... : 初,朝議以州郡相黨,人情比周,乃制婚姻之家及兩州人士不得對相監臨。至是復有三互法,禁忌轉密,選用艱難。幽冀二州,久缺不補。邕上疏曰:“伏見幽、冀舊壤,鎧馬所出,比年兵飢,漸至空耗。今者百姓虛縣,萬里蕭條,闕職經時,吏人延屬,而三府選舉,踰月不定。臣經怪其事,而論者云‘避三互’。十一州有禁,當取二州而已。又二州之士,或復限以歲月,狐疑遲淹,以失事會。愚以為三互之禁,禁之薄者,今但申以威靈,明其憲令,在任之人豈不戒懼,而當坐設三互,自生留閡邪?昔韓安國起自徒中,朱買臣出於幽賤,並以才宜,還守本邦。又張敞亡命,擢授劇州。豈復顧循三互,繼以末制乎?三公明知二州之要,所宜速定,當越禁取能,以救時敝;而不顧爭臣之義,苟避輕微之科,選用稽滯,以失其人。臣願陛下上則先帝,蠲除近禁,其諸州刺史器用可換者,無拘日月三互,以差厥中。”書奏不省。

13蔡邕列傳... : 初,帝好學,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因引諸生能為文賦者。本頗以經學相招,後諸為尺牘及工書鳥篆者,皆加引召,遂至數十人。侍中祭酒樂松、賈護,多引無行趣埶之徒,並待制鴻都門下,埙陳方俗閭里小事,帝甚悅之,待以不次之位。又市賈小民,為宣陵孝子者,復數十人,悉除為郎中、太子舍人。時頻有雷霆疾風,傷樹拔木,地震、隕雹、蝗蟲之害。又鮮卑犯境,役賦及民。六年七月,制書引咎,誥群臣各陳政要所當施行。邕上封事曰:

14蔡邕列傳... : 臣伏讀聖旨,雖周成遇風,訊諸執事,宣王遭旱,密勿祗畏,無以或加。臣聞天降災異,緣象而至。辟歷數發,殆刑誅繁多之所生也。風者天之號令,所以教人也。夫昭事上帝,則自懷多福;宗廟致敬,則鬼神以著。國之大事,實先祀典,天子聖躬所當恭事。臣自在宰府,及備朱衣,迎氣五郊,而車駕稀出,四時至敬,屢委有司,雖有解除,猶為疏廢。故皇天不悅,顯此諸異。鴻範傳曰:“政悖德隱,厥風發屋折木。”坤為地道,易稱安貞。陰氣憤盛,則當靜反動,法為下叛。夫權不在上,則雹傷物;政有苛暴,則虎狼食人;貪利傷民,則蝗蟲損稼。去六月二十八日,太白與月相迫,兵事惡之。鮮卑犯塞,所從來遠,今之出師,未見其利。上違天文,下逆人事。誠當博覽眾議,從其安者。臣不勝憤滿,謹條宜所施行七事表左:

15蔡邕列傳... : 一事:明堂月令,天子以四立及季夏之節,迎五帝於郊,所以導致神氣,祈福豐年。清廟祭祀,追往孝敬,養老辟雍,示人禮化,皆帝者之大業,祖宗所祗奉也。而有司數以蕃國疏喪,宮內產生,及吏卒小汙,屢生忌故。竊見南郊齋戒,未嘗有廢,至於它祀,輒興異議。豈南郊卑而它祀尊哉?孝元皇帝策書曰:“禮之至敬,莫重於祭,所以竭心親奉,以致肅祗者也。”又元和故事,復申先典。前後制書,推心懇惻。而近者以來,更任太史。忘禮敬之大,任禁忌之書,拘信小故,以虧大典。禮,妻妾產者,齋則不入側室之門,無廢祭之文也。所謂宮中有卒,三月不祭者,謂士庶人數堵之室,共處其中耳,豈謂皇居之曠,臣妾之眾哉?自今齋制宜如故典,庶荅風霆災妖之異。

16蔡邕列傳... : 二事:臣聞國之將興,至言數聞,內知己政,外見民情。是故先帝雖有聖明之姿,而猶廣求得失。又因災異,援引幽隱,重賢良、方正、敦朴、有道之選,危言極諫,不絕於朝。陛下親政以來,頻年災異,而未聞特舉博選之旨。誠當思省述脩舊事,使抱忠之臣展其狂直,以解易傳“政悖德隱”之言。

17蔡邕列傳... : 三事:夫求賢之道,未必一塗,或以德顯,或以言揚。頃者,立朝之士,曾不以忠信見賞,恆被謗訕之誅,遂使群下結口,莫圖正辭。郎中張文,前獨盡狂言,聖聽納受,以責三司。臣子曠然,眾庶解悅。臣愚以為宜擢文右職,以勸忠謇,宣聲海內,博開政路。

18蔡邕列傳... : 四事:夫司隸校尉、諸州刺史,所以督察姦枉,分別白黑者也。伏見幽州刺史楊埙、益州刺史龐芝、涼州刺史劉虔,各有奉公疾姦之心,埙等所糾,其效尤多。餘皆枉橈,不能稱職。或有抱罪懷瑕,與下同疾,綱網弛縱,莫相舉察,公府臺閣亦復默然。五年制書,議遣八使,又令三公謠言奏事。是時奉公者欣然得志,邪枉者憂悸失色。未詳斯議,所因寢息。昔劉向奏曰:“夫執狐疑之計者,開群枉之門;養不斷之慮者,來讒邪之口。”今始聞善政,旋復變易,足令海內測度朝政。宜追定八使,糾舉非法,更選忠清,平章賞罰。三公歲盡,差其殿最,使吏知奉公之福,營私之禍,則眾災之原庶可塞矣。

19蔡邕列傳... : 五事:臣聞古者取士,必使諸侯歲貢。孝武之世,郡舉孝廉,又有賢良、文學之選,於是名臣輩出,文武並興。漢之得人,數路而已。夫書畫辭賦,才之小者,匡國理政,未有其能。陛下即位之初,先涉經術,聽政餘日,觀省篇章,聊以游意,當代博弈,非以教化取士之本。而諸生競利,作者鼎沸。其高者頗引經訓風喻之言;下則連偶俗語,有類俳優;或竊成文,虛冒名氏。臣每受詔於盛化門,差次錄第,其未及者,亦復隨輩皆見拜擢。既加之恩,難復收改,但守奉祿,於義已弘,不可復使理人及仕州郡。昔孝宣會諸儒於石渠,章帝集學士於白虎,通經釋義,其事優大,文武之道,所宜從之。若乃小能小善,雖有可觀,孔子以為“致遠則泥”,君子故當志其大者。

20蔡邕列傳... : 六事:墨綬長吏,職典理人,皆當以惠利為績,日月為勞。褒責之科,所宜分明。而今在任無復能省,及其還者,多召拜議郎、郎中。若器用優美,不宜處之冗散。如有釁故,自當極其刑誅。豈有伏罪懼考,反求遷轉,更相放效,臧否無章?先帝舊典,未嘗有此。可皆斷絕,以覈真偽。

21蔡邕列傳... : 七事:伏見前一切以宣陵孝子者為太子

22蔡邕列傳... : 舍人。臣聞孝文皇帝制喪服三十六日,雖繼體之君,父子至親,公卿列臣,受恩之重,皆屈情從制,不敢踰越。今虛偽小人,本非骨肉,既無幸私之恩,又無祿仕之實,惻隱思慕,情何緣生?而群聚山陵,假名稱孝,行不隱心,義無所依,至有姦軌之人,通容其中。恒思皇后祖載之時,東郡有盜人妻者亡在孝中,本縣追捕,乃伏其辜。虛偽雜穢,難得勝言。又前至得拜,後輩被遺;或經年陵次,以暫歸見漏;或以人自代,亦蒙寵榮。爭訟怨恨,凶凶道路。太子官屬,宜搜選令德,豈有但取丘墓凶醜之人?其為不祥,莫與大焉。宜遣歸田里,以明詐偽。

23蔡邕列傳... : 書奏,帝乃親迎氣北郊,及行辟雍之禮。又詔宣陵孝子為舍人者,悉改為丞尉焉。光和元年,遂置鴻都門學,畫孔子及七十二弟子像。其諸生皆敕州郡三公舉用辟召,或出為刺史、太守,入為尚書、侍中,乃有封侯賜爵者,士君子皆恥與為列焉。

24蔡邕列傳... : 時妖異數見,人相驚擾。其年七月,詔召邕與光祿大夫楊賜、諫議大夫馬日磾、議郎張華、太史令單颺詣金商門,引入崇德殿,使中常侍曹節、王甫就問災異及消改變故所宜施行。邕悉心以對,事在五行、天文志。又特詔問曰:“比災變互生,未知厥咎,朝廷焦心,載懷恐懼。每訪群公卿士,庶聞忠言,而各存括囊,莫肯盡心。以邕經學深奧,故密特稽問,宜披露失得,指陳政要,勿有依違,自生疑諱。具對經術,以皁囊封上。”邕對曰:“臣伏惟陛下聖德允明,深悼災咎,褒臣末學,特垂訪及,非臣螻蟻所能堪副。斯誠輸寫肝膽出命之秋,豈可以顧患避害,使陛下不聞至戒哉!臣伏思諸異,皆亡國之怪也。天於大漢,殷勤不已,故屢出祅變,以當譴責,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今災眚之發,不於它所,遠則門垣,近在寺署,其為監戒,可謂至切。蜺墯雞化,皆婦人干政之所致也。前者乳母趙嬈,貴重天下,生則貲藏侔於天府,死則丘墓踰於園陵,兩子受封,兄弟典郡;續以永樂門史霍玉,依阻城社,又為姦邪。今者道路紛紛,復云有程大人者,察其風聲,將為國患。宜高為隄防,明設禁令,深惟趙、霍,以為至戒。今聖意勤勤,思明邪正。而聞太尉張顥,為玉所進;光祿勳姓璋,有名貪濁;又長水校尉趙玹、屯騎校尉蓋升,並叨時幸,榮富優足。宜念小人在位之咎,退思引身避賢之福。伏見廷尉郭禧,純厚老成;光祿大夫橋玄,聰達方直;故太尉劉寵,忠實守正:並宜為謀主,數見訪問。夫宰相大臣,君之四體,委任責成,優劣已分,不宜聽納小吏,雕琢大臣也。又尚方工技之作,鴻都篇賦之文,可且消息,以示惟憂。《詩》云:‘畏天之怒,不敢戲豫。’天戒誠不可戲也。宰府孝廉,士之高選。近者以辟召不慎,切責三公,而今並以小文超取選舉,開請託之門,違明王之典,眾心不厭,莫之敢言。臣願陛下忍而絕之,思惟萬機,以荅天望。聖朝既自約厲,左右近臣亦宜從化。人自抑損,以塞咎戒,則天道虧滿,鬼神福謙矣。臣以愚贛,感激忘身,敢觸忌諱,手書具對。夫君臣不密,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身之禍。願寢臣表,無使盡忠之吏,受怨姦仇。”章奏,帝覽而歎息,因起更衣,曹節於後竊視之,悉宣語左右,事遂漏露。其為邕所裁黜者,皆側目思報。

25蔡邕列傳... : 初,邕與司徒劉郃素不相平,叔父衛尉質又與將作大匠楊球有隙。球即中常侍程璜女夫也,璜遂使人飛章言邕、質數以私事請託於郃,郃不聽,邕含隱切,志欲相中。於是詔下尚書,召邕詰狀。邕上書自陳曰:“臣被召,問以大鴻臚劉郃前為濟陰太守,臣屬吏張宛長休百日,郃為司隸,又託河內郡吏李奇為州書佐,及營護故河南尹羊陟、侍御史胡母班,郃不為用致怨之狀。臣征營怖悸,肝膽塗地,不知死命所在。竊自尋案,實屬宛、奇,不及陟、班。凡休假小吏,非結恨之本。與陟姻家,豈敢申助私黨?如臣父子欲相傷陷,當明言臺閣,具陳恨狀所緣。內無寸事,而謗書外發,宜以臣對與郃參驗。臣得以學問特蒙褒異,執事秘館,操管御前,姓名貌狀,微簡聖心。今年七月,召詣金商門,問以災異,齎詔申旨,誘臣使言。臣實愚贛,唯識忠盡,出命忘軀,不顧後害,遂譏刺公卿,內及寵臣。實欲以上對聖問,救消災異,規為陛下建康寧之計。陛下不念忠臣直言,宜加掩蔽,誹謗卒至,便用疑怪。盡心之吏,豈得容哉?詔書每下,百官各上封事,欲以改政思譴,除凶致吉,而言者不蒙延納之福,旋被陷破之禍。今皆杜口結舌,以臣為戒,誰敢為陛下盡忠孝乎?臣季父質,連見拔擢,位在上列。臣被蒙恩渥,數見訪逮。言事者因此欲陷臣父子,破臣門戶,非復發糾姦伏,補益國家者也。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得託名忠臣,死有餘榮,恐陛下於此不復聞至言矣。臣之愚冗,職當咎患,但前者所對,質不及聞,而衰老白首,橫見引逮,隨臣摧沒,并入阬埳,誠冤誠痛。臣一入牢獄,當為楚毒所迫,趣以飲章,辭情何緣復聞?死期垂至,冒昧自陳。願身當辜戮,饨質不并坐,則身死之日,更生之年也。惟陛下加餐,為萬姓自愛。”於是下邕、質於洛陽獄,劾以仇怨奉公,議害大臣,大不敬,棄市。事奏,中常侍呂強愍邕無罪,請之,帝亦更思其章,有詔減死一等,與家屬髡鉗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楊球使客追路刺邕,客感其義,皆莫為用。球又賂其部主使加毒害,所賂者反以其情戒邕,故每得免焉。居五原安陽縣。

26蔡邕列傳... : 邕前在東觀,與盧植、韓說等撰補後漢記,會遭事流離,不及得成,因上書自陳,奏其所著十意,分別首目,連置章左。帝嘉其才高,會明年大赦,及宥邕還本郡。邕自徙及歸,凡九月焉。將就還路,五原太守王智餞之。酒酣,智起舞屬邕,邕不為報。智者,中常侍王甫弟也,素貴驕,慚於賓客,詬邕曰:“徒敢輕我!”邕拂衣而去。智銜之,密告邕怨於囚放,謗訕朝廷。內寵惡之。邕慮卒不免,乃亡命江海,遠跡吳會。往來依太山羊氏,積十二年,在吳。

27蔡邕列傳... : 吳人有燒桐以爨者,邕聞火烈之聲,知其良木,因請而裁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猶焦,故時人名曰“焦尾琴”焉。初,邕在陳留也,其鄰人有以酒食召邕者,比往而酒以酣焉。客有彈琴於屏,邕至門試潛聽之,曰:“压!以樂召我而有殺心,何也?”遂反。將命者告主人曰:“蔡君向來,至門而去。”邕素為邦鄉所宗,主人遽自追而問其故,邕具以告,莫不憮然。彈琴者曰:“我向鼓弦,見螳蜋方向鳴蟬,蟬將去而未飛,螳蜋為之一前一卻。吾心聳然,惟恐螳蜋之失之也,此豈為殺心而形於聲者乎?”邕莞然而笑曰:“此足以當之矣。”

28蔡邕列傳... : 中平六年,靈帝崩,董卓為司空,聞邕名高,辟之。稱疾不就。卓大怒,詈曰:“我力能族人,蔡邕遂偃蹇者,不旋踵矣。”又切敕州郡舉邕詣府,邕不得已,到,署祭酒,甚見敬重。舉高第,補侍御史,又轉持書御史,遷尚書。三日之閒,周歷三臺。遷巴郡太守,復留為侍中。

29蔡邕列傳... : 初平元年,拜左中郎將,從獻帝遷都長安,封高陽鄉侯。

30蔡邕列傳... : 董卓賓客部曲議欲尊卓比太公,稱尚父。卓謀之於邕,邕曰:“太公輔周,受命翦商,故特為其號。今明公威德,誠為巍巍,然比之尚父,愚意以為未可。宜須關東平定,車駕還反舊京,然後議之。”卓從其言。

31蔡邕列傳... : 初平二年六月,地震,卓以問邕。邕對曰:“地動者,陰盛侵陽,臣下踰制之所致也。前春郊天,公奉引車駕,乘金華青蓋,爪畫兩轓,遠近以為非宜。”卓於是改乘皁蓋車。

32蔡邕列傳... : 卓重董邕才學,厚相遇待,每集讌,輒令邕鼓琴贊事,邕亦每存匡益。然卓多自佷用,邕恨其言少從,謂從弟谷曰:“董公性剛而遂非,終難濟也。吾欲東奔兗州,若道遠難達,且遯逃山東以待之,何如?”谷曰:“君狀異恆人,每行觀者盈集。以此自匿,不亦難乎?”邕乃止。

33蔡邕列傳... : 及卓被誅,邕在司徒王允坐,殊不意言之而歎,有動於色。允勃然叱之曰:“董卓國之大賊,幾傾漢室。君為王臣,所宜同忿,而懷其私遇,以忘大節!今天誅有罪,而反相傷痛,豈不共為逆哉?”即收付廷尉治罪。邕陳辭謝,乞黥首刖足,繼成漢史。士大夫多矜救之,不能得。太尉馬日磾馳往謂允曰:“伯喈曠世逸才,多識漢事,當續成後史,為一代大典。且忠孝素著,而所坐無名,誅之無乃失人望乎?”允曰:“昔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作謗書,流於後世。方今國祚中衰,神器不固,不可令佞臣執筆在幼主左右。既無益聖德,復使吾黨蒙其訕議。”日磾退而告人曰:“王公其不長世乎?善人,國之紀也;制作,國之典也。滅紀廢典,其能久乎!”邕遂死獄中。允悔,欲止而不及。時年六十一。搢紳諸儒莫不流涕。北海鄭玄聞而歎曰:“漢世之事,誰與正之!”兗州、陳留聞皆畫像而頌焉。

34蔡邕列傳... : 其撰集漢事,未見錄以繼後史。適作靈紀及十意,又補諸列傳四十二篇,因李傕之亂,湮沒多不存。所著詩、賦、碑、誄、銘、讚、連珠、箴、弔、論議、獨斷、勸學、釋誨、敘樂、女訓、篆埶、祝文、章表、書記,凡百四篇,傳於世。

35蔡邕列傳... : 論曰:意氣之感,士所不能忘也。流極之運,有生所共深悲也。當伯喈抱鉗扭,徙幽裔,仰日月而不見照燭,臨風塵而不得經過,其意豈及語平日倖全人哉!及解刑衣,竄歐越,潛舟江壑,不知其遠,捷步深林,尚苦不密,但願北首舊丘,歸骸先壟,又可得乎?董卓一旦入朝,辟書先下,分明枉結,信宿三遷。匡導既申,狂僭屢革,資同人之先號,得北叟之後福。屬其慶者,夫豈無懷?君子斷刑,尚或為之不舉,況國憲倉卒,慮不先圖,矜情變容,而罰同邪黨?執政乃追怨子長謗書流後,放此為戮,未或聞之典刑。

36蔡邕列傳... : 贊曰:季長戚氏,才通情侈。苑囿典文,流悅音伎。邕實慕靜,心精辭綺。斥言金商,南徂北徙。籍梁懷董,名澆身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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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5:4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卷左周黃列傳

1左周黃列... : 左雄字伯豪,南郡涅陽人也。安帝時,舉孝廉,稍遷冀州刺史。州部多豪族,好請託,雄常閉門不與交通。奏案貪猾二千石,無所回忌。

2左周黃列... : 永建初,公車徵拜議郎。時順帝新立,大臣懈怠,朝多闕政,雄數言事,其辭深切。尚書僕射虞詡以雄有忠公節,上疏薦之曰:“臣見方今公卿以下,類多拱默,以樹恩為賢,盡節為愚,至相戒曰:‘白璧不可為,容容多後福。’伏見議郎左雄,數上封事,至引陛下身遭難厄,以為警戒,實有王臣蹇蹇之節,周公謨成王之風。宜擢在喉舌之官,必有匡弼之益。”由是拜雄尚書,再遷尚書令。上疏陳事曰:

3左周黃列... : 臣聞柔遠和邇,莫大寧人,寧人之務,莫重用賢,用賢之道,必存考黜。是以皋陶對禹,貴在知人。“安人則惠,黎民懷之。”分伯建侯,代位親民,民用和穆,禮讓以興。故《詩》云:“有渰淒淒,興雨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及幽、厲昏亂,不自為政,褒豔用權,七子黨進,賢愚錯緒,深谷為陵。故其《詩》云:“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又曰:“哀今之人,胡為虺蜴?”言人畏吏如虺蜴也。宗周既滅,六國并秦,阬儒泯典,凛革五等,更立郡縣,縣設令長,郡置守尉,什伍相司,封豕其民。大漢受命,雖未復古,然克慎庶官,蠲苛救敝,悅以濟難,撫而循之。至於文、景,天下康乂。誠由玄靖寬柔,克慎官人故也。降及宣帝,興於仄陋,綜覈名實,知時所病,刺史守相,輒親引見,考察言行,信賞必罰。帝乃歎曰:“民所以安而無怨者,政平吏良也。與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以為吏數變易,則下不安業;久於其事,則民服教化。其有政理者,輒以璽書勉勵,增秩賜金,或爵至關內侯,公卿缺則以次用之。是以吏稱其職,人安其業。漢世良吏,於茲為盛,故能降來儀之瑞,建中興之功。

4左周黃列... : 漢初至今,三百餘載,俗浸彫敝,巧偽滋萌,下飾其詐,上肆其殘。典城百里,轉動無常,各懷一切,莫慮長久。謂殺害不辜為威風,聚斂整辨為賢能,以理己安民為劣弱,以奉法循理為不化。髡鉗之戮,生於睚眥;覆尸之禍,成於喜怒。視民如寇讎,稅之如豺虎。監司項背相望,與同疾疢,見非不舉,聞惡不察,觀政於亭傳,責成於期月,言善不稱德,論功不據實,虛誕者獲譽,拘檢者離毀。或因罪而引高,或色斯以求名。州宰不覆,競共辟召,踊躍升騰,超等踰匹。或考奏捕案,而亡不受罪,會赦行賂,復見洗滌。朱紫同色,清濁不分。故使姦猾枉濫,輕忽去就,拜除如流,缺動百數。鄉官部吏,職斯祿薄,車馬衣服,一出於民,廉者取足,貪者充家,特選橫調,紛紛不絕,送迎煩費,損政傷民。和氣未洽,災眚不消,咎皆在此。今之墨綬,猶古之諸侯,拜爵王庭,輿服有庸,而齊於匹豎,叛命避負,非所以崇憲明理,惠育元元也。臣愚以為守相長吏,惠和有顯效者,可就增秩,勿使移徙,非父母喪不得去官。其不從法禁,不式王命,錮之終身,雖會赦令,不得齒列。若被劾奏,亡不就法者,徙家邊郡,以懲其後。鄉部親民之吏,皆用儒生清白任從政者,寬其負筭,增其秩祿,吏職滿歲,宰府州郡乃得辟舉。如此,威福之路塞,虛偽之端絕,送迎之役損,賦斂之源息。循理之吏,得成其化;率土之民,各寧其所。追配文、宣中興之軌,流光垂祚,永世不刊。

5左周黃列... : 帝感其言,申下有司,考其真偽,詳所施行。雄之所言,皆明達政體,而宦豎擅權,終不能用。自是選代交互,令長月易,迎新送舊,勞擾無已,或官寺空曠,無人案事,每選部劇,乃至逃亡。

6左周黃列... : 永建三年,京師、漢陽地皆震裂,水泉涌出。四年,司、冀復有大水。雄推較災異,以為下人有逆上之徵,又上疏言:“宜密為備,以俟不虞。”尋而青、冀、楊州盜賊連發,數年之閒,海內擾亂。其後天下大赦,賊雖頗解,而官猶無備,流叛之餘,數月復起。雄與僕射郭虔共上疏,以為“寇賊連年,死亡太半,一人犯法,舉宗群亡。宜及其尚微,開令改悔。若告黨與者,聽除其罪;能誅斬者,明加其賞”。書奏,並不省。

7左周黃列... : 又上言:“宜崇經術,繕脩太學。”帝從之。陽嘉元年,太學新成,詔試明經者補弟子,增甲乙之科,員各十人。除京師及郡國耆儒年六十以上為郎、舍人、諸王國郎者百三十八人。

8左周黃列... : 雄又上言:“郡國孝廉,古之貢士,出則宰民,宣協風教。若其面牆,則無所施用。孔子曰‘四十不惑’,禮稱‘強仕’。請自今孝廉年不滿四十,不得察舉,皆先詣公府,諸生試家法,文吏課牋奏,副之端門,練其虛實,以觀異能,以美風俗。有不承科令者,正其罪法。若有茂才異行,自可不拘年齒。”帝從之,於是班下郡國。明年,有廣陵孝廉徐淑,年未及舉,臺郎疑而詰之。對曰:“詔書曰‘有如顏回、子奇,不拘年齒’,是故本郡以臣充選。”郎不能屈。雄詰之曰:“昔顏回聞一知十,孝廉聞一知幾邪?”淑無以對,乃譴卻郡。於是濟陰太守胡廣等十餘人皆坐謬舉免黜,唯汝南陳蕃、潁川李膺、下邳陳球等三十餘人得拜郎中。自是牧守畏慄,莫敢輕舉。迄于永嘉,察選清平,多得其人。

9左周黃列... : 雄又奏徵海內名儒為博士,使公卿子弟為諸生。有志操者,加其俸祿。及汝南謝廉,河南趙建,年始十二,各能通經,雄並奏拜童子郎。於是負書來學,雲集京師。

10左周黃列... : 初,帝廢為濟陰王,乳母宋娥與黃門孫程等共議立帝,帝後以娥前有謀,遂封為山陽君,邑五千戶。又封大將軍梁商子冀襄邑侯。雄上封事曰:“夫裂土封侯,王制所重。高皇帝約,非劉氏不王,非有功不侯。孝安皇帝封江京、王聖等,遂致地震之異。永建二年,封陰謀之功,又有日食之變。數術之士,咸歸咎於封爵。今青州飢虛,盜賊未息,民有乏絕,上求稟貸。陛下乾乾勞思,以濟民為務。宜循古法,寧靜無為,以求天意,以消災異。誠不宜追錄小恩,虧失大典。”帝不聽。雄復諫曰:“臣聞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惡讒諛,然而歷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讒諛蒙倖者,蓋聽忠難,從諛易也。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惡;貴寵,人情之所甚欲。是以時俗為忠者少,而習諛者多。故令人主數聞其美,稀知其過,迷而不悟,至於危亡。臣伏見詔書顧念阿母舊德宿恩,欲特加顯賞。案尚書故事,無乳母爵邑之制,唯先帝時阿母王聖為野王君。聖造生讒賊廢立之禍,生為天下所咀嚼,死為海內所歡快。桀、紂貴為天子,而庸僕羞與為比者,以其無義也。夷、齊賤為匹夫,而王侯爭與為伍者,以其有德也。今阿母躬蹈約儉,以身率下,群僚蒸庶,莫不向風,而與王聖並同爵號,懼違本操,失其常願。臣愚以為凡人之心,理不相遠,其所不安,古今一也。百姓深懲王聖傾覆之禍,民萌之命,危於累卵,常懼時世復有此類。怵惕之念,未離於心;恐懼之言,未絕乎口。乞如前議,歲以千萬給奉阿母,內足以盡恩愛之歡,外可不為吏民所怪。梁冀之封,事非機急,宜過災厄之運,然後平議可否。”會復有地震、緱氏山崩之異,雄復上疏諫曰:“先帝封野王君,漢陽地震,今封山陽君而京城復震,專政在陰,其災尤大。臣前後瞽言封爵至重,王者可私人以財,不可以官,宜還阿母之封,以塞災異。今冀已高讓,山陽君亦宜崇其本節。”雄言數切至,娥亦畏懼辭讓,而帝戀戀不能已,卒封之。後阿母遂以交遘失爵。

11左周黃列... : 是時大司農劉據以職事被譴,召詣尚書,傳呼促步,又加以捶撲。雄上言:“九卿位亞三事,班在大臣,行有佩玉之節,動有庠序之儀。孝明皇帝始有撲罰,皆非古典。”帝從而改之,其後九卿無復捶撲者。自雄掌納言,多所匡肅,每有章表奏議,臺閣以為故事。遷司隸校尉。

12左周黃列... : 初,雄薦周舉為尚書,舉既稱職,議者咸稱焉。及在司隸,又舉故冀州刺史馮直以為將帥,而直嘗坐臧受罪,舉以此劾奏雄。雄悅曰:“吾嘗事馮直之父而又與直善,今宣光以此奏吾,乃是韓厥之舉也。”由是天下服焉。明年坐法免。後復為尚書。永和三年卒。

13左周黃列... : 周舉字宣光,汝南汝陽人,陳留太守防之子。防在儒林傳。舉姿貌短陋,而博學洽聞,為儒者所宗,故京師為之語曰:“五經從橫周宣光。”

14左周黃列... : 延熹四年,辟司徒李郃府。時宦者孫程等既立順帝,誅滅諸閻,議郎陳禪以為閻太后與帝無母子恩,宜徙別館,絕朝見。群臣議者咸以為宜。舉謂郃曰:“昔鄭武姜謀殺嚴公,嚴公誓之黃泉;秦始皇怨母失行,久而隔絕,後感潁考叔、茅焦之言,循復子道。書傳美之。今諸閻新誅,太后幽在離宮,若悲愁生疾,一日不虞,主上將何以令於天下?如從禪議,後世歸咎明公。宜密表朝廷,令奉太后,率厲群臣,朝覲如舊,以厭天心,以荅人望。”郃即上疏陳之。明年正月,帝乃朝于東宮,太后由此以安。

15左周黃列... : 後長樂少府朱倀代郃為司徒,舉猶為吏。時孫程等坐懷表上殿爭功,帝怒,悉徙封遠縣,敕洛陽令促期發遣。舉說朱倀曰:“朝廷在西鍾下時,非孫程等豈立?雖韓、彭、吳、賈之功,何以加諸!今忘其大德,錄其小過,如道路夭折,帝有殺功臣之譏。及今未去,宜急表之。”倀曰:“今詔怒,二尚書已奏其事,吾獨表此,必致罪譴。”舉曰:“明公年過八十,位為台輔,不於今時竭忠報國,惜身安寵,欲以何求?祿位雖全,必陷佞邪之譏;諫而獲罪,猶有忠貞之名。若舉言不足採,請從此辭。”倀乃表諫,帝果從之。

16左周黃列... : 舉後舉茂才,為平丘令。上書言當世得失,辭甚切正。尚書郭虔、應賀等見之歎息,共上疏稱舉忠直,欲帝置章御坐,以為規誡。

17左周黃列... : 舉稍遷并州刺史。太原一郡,舊俗以介子推焚骸,有龍忌之禁。至其亡月,咸言神靈不樂舉火,由是士民每冬中輒一月寒食,莫敢煙爨,老小不堪,歲多死者。舉既到州,乃作弔書以置子推之廟,言盛冬去火,殘損民命,非賢者之意,以宣示愚民,使還溫食。於是眾惑稍解,風俗頗革。

18 左周黃列... : 轉冀州刺史。陽嘉三年,司隸校尉左雄薦舉,徵拜尚書。舉與僕射黃瓊同心輔政,名重朝廷,左右憚之。是歲河南、三輔大旱,五穀災傷,天子親自露坐德陽殿東廂請雨,又下司隸、河南禱祀河神、名山、大澤。詔書以舉才學優深,特下策問曰:“朕以不德,仰承三統,夙興夜寐,思協大中。頃年以來,旱災屢應,稼穡焦枯,民食困乏。五品不訓,王澤未流,群司素餐,據非其位。審所貶黜,變復之徵,厥效何由?分別具對,勿有所諱。”舉對曰:“臣聞易稱‘天尊地卑,乾坤以定’。二儀交構,乃生萬物,萬物之中,以人為貴。故聖人養之以君,成之以化,順四節之宜,適陰陽之和,使男女婚娶不過其時。包之以仁恩,導之以德教,示之以災異,訓之以嘉祥。此先聖承乾養物之始也。夫陰陽閉隔,則二氣否塞;二氣否塞,則人物不昌;人物不昌,則風雨不時;風雨不時,則水旱成災。陛下處唐虞之位,未行堯舜之政,近廢文帝、光武之法,而循亡秦奢侈之欲,內積怨女,外有曠夫。今皇嗣不興,東宮未立,傷和逆理,斷絕人倫之所致也。非但陛下行此而已,豎宦之人,亦復虛以形埶,威侮良家,取女閉之,至有白首歿無配偶,逆於天心。昔武王入殷,出傾宮之女;成湯遭災,以六事剋己;魯僖遇旱,而自責祈雨:皆以精誠轉禍為福。自枯旱以來,彌歷年歲,未聞陛下改過之效,徒勞至尊暴露風塵,誠無益也。又下州郡祈神致請。昔齊有大旱,景公欲祀河伯,晏子諫曰:‘不可。夫河伯以水為城國,魚鱉為民庶。水盡魚枯,豈不欲雨?自是不能致也。’陛下所行,但務其華,不尋其實,猶緣木希魚,卻行求前。誠宜推信革政,崇道變惑,出後宮不御之女,理天下冤枉之獄,除太官重膳之費。夫五品不訓,責在司徒,有非其位,宜急黜斥。臣自藩外擢典納言,學薄智淺,不足以對。易傳曰:‘陽感天,不旋日。’惟陛下留神裁察。”因召見舉及尚書令成翊世、僕射黃瓊,問以得失。舉等並對以為宜慎官人,去斥貪汙,離遠佞邪,循文帝之儉,尊孝明之教,則時雨必應。帝曰:“百官貪汙佞邪者為誰乎?”舉獨對曰:“臣從下州,超備機密,不足以別群臣。然公卿大臣數有直言者,忠貞也;阿諛苟容者,佞邪也。司徒視事六年,未聞有忠言異謀,愚心在此。”其後以事免司徒劉崎,遷舉司隸校尉。

19左周黃列... : 永和元年,災異數見,省內惡之,詔召公、卿、中二千石、尚書詣顯親殿,問曰:“言事者多云,昔周公攝天子事,及薨,成王欲以公禮葬之,天為動變。及更葬以天子之禮,即有反風之應。北鄉侯親為天子而葬以王禮,故數有災異,宜加尊謚,列於昭穆。”群臣議者多謂宜如詔旨,舉獨對曰:“昔周公有請命之應,隆太平之功,故皇天動威,以章聖德。北鄉侯本非正統,姦臣所立,立不踰歲,年號未改,皇天不祐,大命夭昏。春秋王子猛不稱崩,魯子野不書葬。今北鄉侯無它功德,以王禮葬之,於事已崇,不宜稱謚。災眚之來,弗由此也。”於是司徒黃尚、太常桓焉等七十人同舉議,帝從之。尚字伯河,南郡人也,少歷顯位,亦以政事稱。

20左周黃列... : 舉出為蜀郡太守,坐事免。大將軍梁商表為從事中郎,甚敬重焉。六年三月上巳日,商大會賓客,讌于洛水,舉時稱疾不往。商與親暱酣飲極歡,及酒闌倡罷,繼以筹露之歌,坐中聞者,皆為掩涕。太僕張种時亦在焉,會還,以事告舉。舉歎曰:“此所謂哀樂失時,非其所也。殃將及乎!”商至秋果薨。商疾篤,帝親臨幸,問以遺言。對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臣從事中郎周舉,清高忠正,可重任也。”由是拜舉諫議大夫。

21左周黃列... : 時連有災異,帝思商言,召舉於顯親殿,問以變眚。舉對曰:“陛下初立,遵脩舊典,興化致政,遠近肅然。頃年以來,稍違於前,朝多寵倖,祿不序德。觀天察人,準今方古,誠可危懼。書曰:‘僭恆暘若。’夫僭差無度,則言不從而下不正;陽無以制,則上擾下竭。宜密嚴敕州郡,察彊宗大姦,以時禽討。”其後江淮猾賊周生、徐鳳等處處並起,如舉所陳。

22左周黃列... : 時詔遣八使巡行風俗,皆選素有威名者,乃拜舉為侍中,舉侍中杜喬、守光祿大夫周栩、前青州刺史馮羨、尚書欒巴、侍御史張綱、兗州刺史郭遵、太尉長史劉班並守光祿大夫,分行天下。其刺史、二千石有臧罪顯明者,驛馬上之;墨綬以下,便輒收舉。其有清忠惠利,為百姓所安,宜表異者,皆以狀上。於是八使同時俱拜,天下號曰“八俊”。舉於是劾奏貪猾,表薦公清,朝廷稱之。遷河內太守,徵為大鴻臚。

23左周黃列... : 及梁太后臨朝,詔以殤帝幼崩,廟次宜在順帝下。太常馬訪奏宜如詔書,諫議大夫呂勃以為應依昭穆之序,先殤帝,後順帝。詔下公卿。舉議曰:“春秋魯閔公無子,庶兄僖公代立,其子文公遂躋僖於閔上。孔子譏之,書曰:‘有事于太廟,躋僖公。’傳曰:‘逆祀也。’及定公正其序,經曰‘從祀先公’,為萬世法也。今殤帝在先,於秩為父,順帝在後,於親為子,先後之義不可改,昭穆之序不可亂。呂勃議是也。”太后下詔從之。遷光祿勳,會遭母憂去職,後拜光祿大夫。

24左周黃列... : 建和三年卒。朝廷以舉清公亮直,方欲以為宰相,深痛惜之。乃詔告光祿勳、汝南太守曰:“昔在前世,求賢如渴,封墓軾閭,以光賢哲。故公叔見誄,翁歸蒙述,所以昭忠厲俗,作範後昆。故光祿大夫周舉,性侔夷、魚,忠踰隨、管,前授牧守,及還納言,出入京輦,有欽哉之績,在禁闈有密靜之風。予錄乃勳,用登九列。方欲式序百官,亮協三事,不永夙終,用乖遠圖。朝廷愍悼,良為愴然。詩不云乎:‘肇敏戎功,用錫爾祉。’其令將大夫以下到喪發日復會弔。加賜錢十萬,以旌委蛇素絲之節焉。”子勰。

25左周黃列... : 勰字巨勝,少尚玄虛,以父任為郎,自免歸家。父故吏河南召夔為郡將,卑身降禮,致敬於勰。勰恥交報之,因杜門自絕。後太守舉孝廉,復以疾去。時梁冀貴盛,被其徵命者,莫敢不應,唯勰前後三辟,竟不能屈。後舉賢良方正,不應。又公車徵,玄纁備禮,固辭廢疾。常隱處竄身,慕老聃清靜,杜絕人事,巷生荊棘,十有餘歲。至延熹二年,乃開門延賓,游談宴樂,及秋而梁冀誅,年終而勰卒,時年五十。蔡邕以為知命。自勰曾祖父揚至勰孫恂,六世一身,皆知名云。

26左周黃列... : 黃瓊字世英,江夏安陸人,魏郡太守香之子也。香在文苑傳。瓊初以父任為太子舍人,辭病不就。遭父憂,服闋,五府俱辟,連年不應。

27左周黃列... : 永建中,公卿多薦瓊者,於是與會稽賀純、廣漢楊厚俱公車徵。瓊至綸氏,稱疾不進。有司劾不敬,詔下縣以禮慰遣,遂不得已。先是徵聘處士多不稱望,李固素慕於瓊,乃以書逆遺之曰:“聞已度伊、洛,近在萬歲亭,豈即事有漸,將順王命乎?蓋君子謂伯夷隘,柳下惠不恭,故傳曰‘不夷不惠,可否之閒’。蓋聖賢居身之所珍也。誠遂欲枕山棲谷,擬跡巢、由,斯則可矣;若當輔政濟民,今其時也。自生民以來,善政少而亂俗多,必待堯舜之君,此為志士終無時矣。常聞語曰:‘嶢嶢者易缺,皦皦者易汙。’陽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近魯陽樊君被徵初至,朝廷設壇席,猶待神明。雖無大異,而言行所守無缺。而毀謗布流,應時折減者,豈非觀聽望深,聲名太盛乎?自頃徵聘之士,胡元安、薛孟嘗、朱仲昭、顧季鴻等,其功業皆無所採,是故俗論皆言處士純盜虛聲。願先生弘此遠謨,令眾人歎服,一雪此言耳。”瓊至,即拜議郎,稍遷尚書僕射。

28左周黃列... : 初,瓊隨父在臺閣,習見故事。及後居職,達練官曹,爭議朝堂,莫能抗奪。時連有災異,瓊上疏順帝曰:“閒者以來,卦位錯謬,寒燠相干,蒙氣數興,日闇月散。原之天意,殆不虛然。陛下宜開石室,案河洛,外命史官,悉條上永建以前至漢初災異,與永建以後訖于今日,孰為多少。又使近臣儒者參考政事,數見公卿,察問得失。諸無功德者,宜皆斥黜。臣前頗陳災眚,并薦光祿大夫樊英、太中大夫薛包及會稽賀純、廣漢楊厚,未蒙御省。伏見處士巴郡黃錯、漢陽任棠,年皆耆耋,有作者七人之志。宜更見引致,助崇大化。”於是有詔公車徵錯等。

29左周黃列... : 三年,大旱,瓊復上疏曰:“昔魯僖遇旱,以六事自讓,躬節儉,閉女謁,於讒佞者十三人,誅稅民受貨者九人,退舍南郊,天立大雨。今亦宜顧省政事,有所損闕,務存質儉,以易民聽。尚方御府,息除煩費。明敕近臣,使遵法度,如有不移,示以好惡。數見公卿,引納儒士,訪以政化,使陳得失。又囚徒尚積,多致死亡,亦足以感傷和氣,招降災旱。若改敝從善,擇用嘉謀,則災消福至矣。”書奏,引見德陽殿,使中常侍以瓊奏書屬主者施行。

30左周黃列... : 自帝即位以後,不行籍田之禮。瓊以國之大典不宜久廢,上疏奏曰:“自古聖帝哲王,莫不敬恭明祀,增致福祥,故必躬郊廟之禮,親籍田之勤,以先群萌,率勸農功。昔周宣王不籍千畝,总文公以為大譏,卒有姜戎之難,終損中興之名。竊見陛下遵稽古之鴻業,體虔肅以應天,順時奉元,懷柔百神,朝夕觸塵埃於道路,晝暮聆庶政以卹人。雖詩詠成湯之不怠遑,書美文王之不暇食,誠不能加。今廟祀適闋,而祈穀絜齋之事,近在明日。臣恐左右之心,不欲屢動聖躬,以為親耕之禮,可得而廢。臣聞先王制典,籍田有日,司徒咸戒,司空除壇。先時五日,有協風之應,王即齋宮,饗醴載耒,誠重之也。自癸巳以來,仍西北風,甘澤不集,寒涼尚結。迎春東郊,既不躬親,先農之禮,所宜自勉,以逆和氣,以致時風。《易》曰:‘君子自強不息。’斯其道也。”書奏,帝從之。

31左周黃列... : 頃之,遷尚書令。瓊以前左雄所上孝廉之選,專用儒學文吏,於取士之義,猶有所遺,乃奏增孝悌及能從政者為四科,事竟施行。又雄前議舉吏先試之於公府,又覆之於端門,後尚書張盛奏除此科。瓊復上言:“覆試之作,將以澄洗清濁,覆實虛濫,不宜改革。”帝乃止。出為魏郡太守,稍遷太常。和平中,以選入侍講禁中。

32左周黃列... : 元嘉元年,遷司空。桓帝欲褒崇大將軍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會議其禮。特進胡廣、太常羊溥、司隸校尉祝恬、太中大夫邊韶等,咸稱冀之勳德,其制度賚賞,以宜比周公,錫之山川、土田、附庸。瓊獨建議曰:“冀前以親迎之勞,增邑三千,又其子胤亦加封賞。昔周公輔相成王,制禮作樂,化致太平,是以大啟土宇,開地七百。今諸侯以戶邑為制,不以里數為限。蕭何識高祖於泗水,霍光定傾危以興國,皆益戶增封,以顯其功。冀可比鄧禹,合食四縣,賞賜之差,同於霍光,使天下知賞必當功,爵不越德。”朝廷從之。冀意以為恨。會以地動策免。復為太僕。

33左周黃列... : 永興元年,遷司徒,轉太尉。梁冀前後所託辟召,一無所用。雖有善人而為冀所飾舉者,亦不加命。延熹元年,以日食免。復為大司農。明年,梁冀被誅,太尉胡廣、司徒韓縯、司空孫朗皆坐阿附免廢,復拜瓊為太尉。以師傅之恩,而不阿梁氏,乃封為邟鄉侯,邑千戶。瓊辭疾讓封六七上,言旨懇惻,乃許之。梁冀既誅,瓊首居公位,舉奏州郡素行貪汙至死徙者十餘人,海內由是翕然望之。尋而五侯擅權,傾動內外,自度力不能匡,乃稱疾不起。四年,以寇賊免。其年復為司空。秋,以地震免。

34左周黃列... : 七年,疾篤,上疏諫曰:“臣聞天者務剛其氣,君者務彊其政。是以王者處高自持,不可不安;履危任力,不可不據。夫自持不安則顛,任力不據則危。故聖人升高據上,則以德義為首;涉危蹈傾,則以賢者為力。唐堯以德化為冠冕,以稷、契為筋力。高而益崇,動而愈據,此先聖所以長守萬國,保其社稷者也。昔高皇帝應天順民,奮劍而王,埽除秦、項,革命創制,降德流祚。至於哀、平,而帝道不綱,秕政日亂,遂使姦佞擅朝,外戚專恣。所冠不以仁義為冕,所蹈不以賢佐為力,終至顛蹶,滅絕漢祚。天維陵敘,民鬼慘愴,賴皇乾眷命,炎德復輝。光武以聖武天挺,繼統興業,創基冰泮之上,立足枳棘之林。擢賢於眾愚之中,畫功於無形之世。崇禮義於交爭,循道化於亂離。是自歷高而不傾,任力危而不跌,興復洪祚,開建中興,光被八極,垂名無窮。至於中葉,盛業漸衰。陛下初從藩國,爰升帝位,天下拭目,謂見太平。而即位以來,未有勝政。諸梁秉權,豎宦充朝,重封累職,傾動朝廷,卿校牧守之選,皆出其門,羽毛齒革、明珠南金之寶,殷滿其室,富擬王府,埶回天地。言之者必族,附之者必榮。忠臣懼死而杜口,萬夫怖禍而木舌,塞陛下耳目之明,更為聾瞽之主。故太尉李固、杜喬,忠以直言,德以輔政,念國亡身,隕歿為報,而坐陳國議,遂見殘滅。賢愚切痛,海內傷懼。又前白馬令李雲,指言宦官罪穢宜誅,皆因眾人之心,以救積薪之敝。弘農杜眾,知雲所言宜行,懼雲以忠獲罪,故上書陳理之,乞同日而死,所以感悟國家,庶雲獲免。而雲既不辜,眾又并坐,天下尤痛,益以怨結,故朝野之人,以忠為諱。昔趙殺鳴犢,孔子臨河而反。夫覆巢破卵,則鳳皇不翔;刳牲夭胎,則麒麟不臻。誠物類相感,理使其然。尚書周永,昔為沛令,素事梁冀,幸其威埶,坐事當罪,越拜令職。見冀將衰,乃陽毀示忠,遂因姦計,亦取封侯。又黃門協邪,群輩相黨,自冀興盛,腹背相親,朝夕圖謀,共搆姦軌。臨冀當誅,無可設巧,復記其惡,以要爵賞。陛下不加清澂,審別真偽,復與忠臣並時顯封,使朱紫共色,粉墨雜蹂,所謂扺金玉於沙礫,碎珪璧於泥塗。四方聞之,莫不憤歎。昔曾子大孝,慈母投杼;伯奇至賢,終於流放。夫讒諛所舉,無高而不可升;相抑,無深而不可淪。可不察歟?臣至頑駑,世荷國恩,身輕位重,勤不補過,然懼於永歿,負釁益深。敢以垂絕之日,陳不諱之言,庶有萬分,無恨三泉。”其年卒,時年七十九。贈車騎將軍,謚曰忠侯。孫琬。

35左周黃列... : 琬字子琰。少失父。早而辯慧。祖父瓊,初為魏郡太守,建和元年正月日食,京師不見而瓊以狀聞。太后詔問所食多少,瓊思其對而未知所況。琬年七歲,在傍,曰:“何不言日食之餘,如月之初?”瓊大驚,即以其言應詔,而深奇愛之。後瓊為司徒,琬以公孫拜童子郎,辭病不就,知名京師。時司空盛允有疾,瓊遣琬候問,會江夏上蠻賊事副府,允發書視畢,微戲琬曰:“江夏大邦,而蠻多士少。”琬奉手對曰:“蠻夷猾夏,責在司空。”因拂衣辭去。允甚奇之。

36左周黃列... : 稍遷五官中郎將。時陳蕃為光祿勳,深相敬待,數與議事。舊制,光祿舉三署郎,以高功久次才德尤異者為茂才四行。時權富子弟多以人事得舉,而貧約守志者以窮退見遺,京師為之謠曰:“欲得不能,光祿茂才。”於是琬、蕃同心,顯用志士,平原劉醇、河東朱山、蜀郡殷參等並以才行蒙舉。蕃、琬遂為權富郎所見中傷,事下御史丞王暢、侍御史刁韙。韙、暢素重蕃、琬,不舉其事,而左右復陷以朋黨。暢坐左轉議郎而免蕃官,琬、韙俱禁錮。

37左周黃列... : 韙字子榮,彭城人。後陳蕃被徵,而言事者多訟韙,復拜議郎,遷尚書。在朝有鯁直節,出為魯、東海二郡相。性抗厲,有明略,所在稱神。常以法度自整,家人莫見墯容焉。

38左周黃列... : 琬被廢棄幾二十年。至光和末,太尉楊賜上書薦琬有撥亂之才,由是徵拜議郎,擢為青州刺史,遷侍中。中平初,出為右扶風,徵拜將作大匠、少府、太僕。又為豫州牧。時寇賊陸梁,州境彫殘,琬討擊平之,威聲大震。政績為天下表,封關內侯。

39左周黃列... : 及董卓秉政,以琬名臣,徵為司徒,遷太尉,更封陽泉鄉侯。卓議遷都長安,琬與司徒楊彪同諫不從。琬退而駮議之曰:“昔周公營洛邑以寧姬,光武卜東都以隆漢,天之所啟,神之所安。大業既定,豈宜妄有遷動,以虧四海之望?”時人懼卓暴怒,琬必及害,固諫之。琬對曰:“昔白公作亂於楚,屈廬冒刃而前;崔杼弒君於齊,晏嬰不懼其盟。吾雖不德,誠慕古人之節。”琬竟坐免。卓猶敬其名德舊族,不敢害。後與楊彪同拜光祿大夫,及徙西都,轉司隸校尉,與司徒王允同謀誅卓。及卓將李傕、郭汜攻破長安,遂收琬下獄死,時年五十二。

40左周黃列... : 論曰:古者諸侯歲貢士,進賢受上賞,非賢貶爵土。升之司馬,辯論其才,論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祿之。故王者得其人,進仕勸其行,經邦弘務,所由久矣。漢初詔舉賢良、方正,州郡察孝廉、秀才,斯亦貢士之方也。中興以後,復增敦朴、有道、賢能、直言、獨行、高節、質直、清白、敦厚之屬。榮路既廣,觖望難裁,自是竊名偽服,浸以流競。權門貴仕,請謁繁興。自左雄任事,限年試才,雖頗有不密,固亦因識時宜。而黃瓊、胡廣、張衡、崔瑗之徒,泥滯舊方,互相詭駮,循名者屈其短,筭實者挺其效。故雄在尚書,天下不敢妄選,十餘年閒,稱為得人,斯亦效實之徵乎?順帝始以童弱反政,而號令自出,知能任使,故士得用情,天下喁喁仰其風采。遂乃備玄纁玉帛,以聘南陽樊英,天子降寢殿,設壇席,尚書奉引,延問失得。急登賢之舉,虛降己之禮,於是處士鄙生,忘其拘儒,拂巾衽褐,以企旌車之招矣。至乃英能承風,俊乂咸事,若李固、周舉之淵謨弘深,左雄、黃瓊之政事貞固,桓焉、楊厚以儒學進,崔瑗、馬融以文章顯,吳祐、蘇章、种暠、欒巴牧民之良幹,龐參、虞詡將帥之宏規,王龔、張皓虛心以推士,張綱、杜喬直道以糾違,郎顗陰陽詳密,張衡機術特妙:東京之士,於茲盛焉。向使廟堂納其高謀,彊場宣其智力,帷幄容其謇辭,舉厝稟其成式,則武、宣之軌,豈其遠而?《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可為恨哉!及孝桓之時,碩德繼興,陳蕃、楊秉處稱賢宰,皇甫、張、段出號名將,王暢、李膺彌縫袞闕,朱穆、劉陶獻替匡時,郭有道獎鑒人倫,陳仲弓弘道下邑。其餘宏儒遠智,高心絜行,激揚風流者,不可勝言。而斯道莫振,文武陵隊,在朝者以正議嬰戮,謝事者以黨錮致災。往車雖折,而來軫方遒。所以傾而未顛,決而未潰,豈非仁人君子心力之為乎?嗚呼!

41左周黃列... : 贊曰:雄作納言,古之八元。舉升以彙,越自下蕃。登朝理政,並紓災昏。瓊名夙知,累章國疵。琬亦早秀,位及志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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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5:4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一卷荀韓鍾陳列傳

1荀韓鍾陳... : 荀淑字季和,潁川潁陰人也,荀卿十一世孫也。少有高行,博學而不好章句,多為俗儒所非,而州里稱其知人。

2荀韓鍾陳... : 安帝時,徵拜郎中,後再遷當塗長。去職還鄉里。當世名賢李固、李膺等皆師宗之。及梁太后臨朝,有日食地震之變,詔公卿舉賢良方正,光祿勳杜喬、少府房植舉淑對策,譏刺貴倖,為大將軍梁冀所忌,出補朗陵侯相。蒞事明理,稱為神君。頃之,棄官歸,閑居養志。產業每增,輒以贍宗族知友。年六十七,建和三年卒。李膺時為尚書,自表師喪。二縣皆為立祠。有子八人:儉,緄,靖,燾,汪,爽,肅,專,並有名稱,時人謂“八龍。”

3荀韓鍾陳... : 初,荀氏舊里名西豪,潁陰令勃海苑康以為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今荀氏亦有八子,故改其里曰高陽里。

4荀韓鍾陳... : 靖有至行,不仕,年五十而終,號曰玄行先生。

5荀韓鍾陳... : 淑兄子昱字伯條,曇字元智。昱為沛相,曇為廣陵太守。兄弟皆正身疾惡,志除閹宦。其支黨賓客有在二郡者,纖罪必誅。昱後共大將軍竇武謀誅中官,與李膺俱死。曇亦禁錮終身。

6荀韓鍾陳... : 爽字慈明,一名諝。幼而好學,年十二,能通春秋、論語。太尉杜喬見而稱之,曰:“可為人師。”爽遂耽思經書,慶弔不行,徵命不應。潁川為之語曰:“荀氏八龍,慈明無雙。”

7荀韓鍾陳... : 延熹九年,太常趙典舉爽至孝,拜郎中。對策陳便宜曰:

8荀韓鍾陳... : 臣聞之於師曰:“漢為火德,火生於木,木盛於火,故其德為孝,其象在周易之離。”夫在地為火,在天為日。在天者用其精,在地者用其形。夏則火王,其精在天,溫暖之氣,養生百木,是其孝也。冬時則廢,其形在地,酷烈之氣,焚燒山林,是其不孝也。故漢制使天下誦孝經,選吏舉孝廉。夫喪親自盡,孝之終也。今之公卿及二千石,三年之喪,不得即去,殆非所以增崇孝道而克稱火德者也。往者孝文勞謙,行過乎儉,故有遺詔以日易月。此當時之宜,不可貫之萬世。古今之制雖有損益,而諒闇之禮未嘗改移,以示天下莫遺其親。今公卿群寮皆政教所瞻,而父母之喪不得奔赴。夫仁義之行,自上而始;敦厚之俗,以應乎下。傳曰:“喪祭之禮闕,則人臣之恩薄,背死忘生者眾矣。”曾子曰:“人未有自致者,必也親喪乎!”春秋傳曰:“上之所為,民之歸也。”夫上所不為而民或為之,故加刑罰;若上之所為,民亦為之,又何誅焉?昔丞相翟方進,以自備宰相,而不敢踰制。至遭母憂,三十六日而除。夫失禮之源,自上而始。古者大喪三年不呼其門,所以崇國厚俗篤化之道也。事失宜正。過勿憚改。天下通喪,可如舊禮。

9 荀韓鍾陳... : 臣聞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君臣然後有上下,有上下然後有禮義。禮義備,則人知所厝矣。夫婦人倫之始,王化之端,故文王作易,上經首乾、坤,下經首咸、恆。孔子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夫婦之道,所謂順也。《堯典》曰:“釐降二女於媯汭,嬪于虞。”降者下也,嬪者婦也。言雖帝堯之女,下嫁於虞,猶屈體降下,勤修婦道。《易》曰:“帝乙歸妹,以祉元吉。”婦人謂嫁曰歸,言湯以娶禮歸其妹於諸侯也。春秋之義,王姬嫁齊,使魯主之,不以天子之尊加於諸侯也。今漢承秦法,設尚主之儀,以妻制夫,以卑臨尊,違乾坤之道,失陽唱之義。孔子曰:“昔聖人之作易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察法於池,睹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今觀法於天,則北極至尊,四星妃后。察法於地,則崑山象夫,卑澤象妻。睹鳥獸之文,鳥則雄者鳴鴝,雌能順服;獸則牡為唱導,牝乃相從。近取諸身,則乾為人首,坤為人腹。遠取諸物,則木實屬天,根荄屬地。陽尊陰卑,蓋乃天性。且詩初篇實首關雎;禮始冠、婚,先正夫婦。天地六經,其旨一揆。宜改尚主之制,以稱乾坤之性。遵法堯、湯,式是周、孔。合之天地而不謬,質之鬼神而不疑。人事如此,則嘉瑞降天,吉符出地,五韙咸備,各以其敘矣。

10荀韓鍾陳... : 昔者聖人建天地之中而謂之禮,禮者,所以興福祥之本,而止禍亂之源也。人能枉欲從禮者,則福歸之;順情廢禮者,則禍歸之。推禍福之所應,知興廢之所由來也。眾禮之中,婚禮為首。故天子娶十二,天之數也;諸侯以下各有等差,事之降也。陽性純而能施,陰體順而能化,以禮濟樂,節宣其氣。故能豐子孫之祥,致老壽之福。及三代之季,淫而無節。瑤臺、傾宮,陳妾數百。陽竭於上,陰隔於下。故周公之戒曰:“不知稼穡之艱難,不聞小人之勞,惟耽樂之從,時亦罔或克壽。”是其明戒。後世之人,好福不務其本,惡禍不易其軌。傳曰:“涞趾適履,孰云其愚?何與斯人,追欲喪軀?”誠可痛也。臣竊聞後宮采女五六千人,從官侍使復在其外。冬夏衣服,朝夕稟糧,耗費縑帛,空竭府藏,徵調增倍,十而稅一,空賦不辜之民,以供無用之女,百姓窮困於外,陰陽隔塞于內。故感動和氣,災異屢臻。臣愚以為諸非禮聘未曾幸御者,一皆遣出,使成妃合。一曰通怨曠,和陰陽。二曰省財用,實府藏。三曰脩禮制,綏眉壽。四曰配陽施,祈螽斯。五曰寬役賦,安黎民。此誠國家之弘利,天人之大福也。

11荀韓鍾陳... : 夫寒熱晦明,所以為歲;尊卑奢儉,所以為禮:故以晦明寒暑之氣,尊卑侈約之禮為其節也。《易》曰:“天地節而四時成。”春秋傳曰:“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孝經》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禮者,尊卑之差,上下之制也。昔季氏八佾舞於庭,非有傷害困於人物,而孔子猶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洪範曰:“惟辟作威,惟辟作福,惟辟玉食。”凡此三者,君所獨行而臣不得同也。今臣僭君服,下食上珍,所謂害于而家,凶於而國者也。宜略依古禮尊卑之差,及董仲舒制度之別,嚴篤有司,必行其命。此則禁亂善俗足用之要。奏聞,即棄官去。

12荀韓鍾陳... : 後遭黨錮,隱於海上,又南遁漢濱,積十餘年,以著述為事,遂稱為碩儒。黨禁解,五府並辟,司空袁逢舉有道,不應。及逢卒,爽制服三年,當世往往化以為俗。時人多不行妻服,雖在親憂猶有弔問喪疾者,又私謚其君父及諸名士,爽皆引據大義,正之經典,雖不悉變,亦頗有改。

13荀韓鍾陳... : 後公車徵為大將軍何進從事中郎。進恐其不至,迎薦為侍中,及進敗而詔命中絕。獻帝即立,董卓輔政,復徵之。爽欲遁命,吏持之急,不得去,因復就拜平原相。行至宛陵,復追為光祿勳。視事三日,進拜司空。爽自被徵命及登台司,九十五日。因從遷都長安。

14荀韓鍾陳... : 爽見董卓忍暴滋甚,必危社稷,其所辟舉皆取才略之士,將共圖之,亦與司徒王允及卓長史何顒等為內謀。會病薨,年六十三。

15荀韓鍾陳... : 著禮、易傳、詩傳、尚書正經、春秋條例,又集漢事成敗可為鑒戒者,謂之漢語。又作公羊問及辯讖,并它所論敘,題為新書。凡百餘篇,今多所亡缺。

16荀韓鍾陳... : 兄子悅、彧並知名。彧自有傳。

17荀韓鍾陳... : 論曰:荀爽、鄭玄、申屠蟠俱以儒行為處士,累徵並謝病不詣。及董卓當朝,復備禮召之。蟠、玄竟不屈以全其高。爽已黃髮矣,獨至焉,未十旬而取卿相。意者疑其乖趣舍,余竊商其情,以為出處君子之大致也,平運則弘道以求志,陵夷則濡跡以匡時。荀公之急急自勵,其濡跡乎?不然,何為違貞吉而履虎尾焉?觀其遜言遷都之議,以救楊、黃之禍。及後潛圖董氏,幾振國命,所謂“大直若屈”,道固逶迤也。

18荀韓鍾陳... : 悅字仲豫,儉之子也。儉早卒。悅年十二,能說春秋。家貧無書,每之人閒,所見篇牘,一覽多能誦記。性沈靜,美姿容,尤好著述。靈帝時閹官用權,士多退身窮處,悅乃託疾隱居,時人莫之識,雖從弟彧特稱敬焉。初辟鎮東將軍曹操府,遷黃門侍郎。獻帝頗好文學,悅與彧及少府孔融侍講禁中,旦夕談論。累遷祕書監、侍中。

19荀韓鍾陳... : 時政移曹氏,天子恭己而已。悅志在獻替,而謀無所用,乃作申鑒五篇。其所論辯,通見政體,既成而奏之。其大略曰:

20荀韓鍾陳... : 夫道之本,仁義而已矣。五典以經之,群籍以緯之,詠之歌之,弦之舞之,前監既明,後復申之。故古之聖王,其於仁義也,申重而已。

21荀韓鍾陳... : 致政之術,先屏四患,乃崇五政。

22荀韓鍾陳... : 一曰偽,二曰私,三曰放,四曰奢。偽亂俗,私壞法,放越軌,奢敗制。四者不除,則政末由行矣。夫俗亂則道荒,雖天地不得保其性矣;法壞則世傾,雖人主不得守其度矣;軌越則禮亡,雖聖人不得全其道矣;制敗則欲肆,雖四表不得充其求矣。是謂四患。

23荀韓鍾陳... : 興農桑以養其性,審好惡以正其俗,宣文教以章其化,立武備以秉以其威,明賞罰以統其法。是謂五政。

24荀韓鍾陳... : 人不畏死,不可懼以罪。人不樂生,不可勸以善。雖使契布五教,皋陶作士,政不行焉。故在上者先豐人財以定其志,帝耕籍田,后桑蠶宮,國無遊人,野無荒業,財不賈用,力不妄加,以周人事。是謂養生。

25荀韓鍾陳... : 君子之所以動天地,應神明,正萬物而成王化者,必乎真定而已。故在上者審定好醜焉。善惡要乎功罪,毀譽效於準驗。聽言責事,舉名察實,無惑詐偽,以蕩眾心。故事無不覈,物無不切,善無不顯,惡無不章,俗無姦怪,民無淫風。百姓上下睹利害之存乎己也,故肅恭其心,慎修其行,內不回惑,外無異望,則民志平矣。是謂正俗。

26荀韓鍾陳... : 君子以情用,小人以刑用。榮辱者,賞罰之精華也。故禮教榮辱,以加君子,化其情也;桎梏鞭撲,以加小人,化其刑也。君子不犯辱,況於刑乎!小人不忌刑,況於辱乎!若教化之廢,推中人而墜於小人之域;教化之行,引中人而納於君子之塗。是謂章化。小人之情,緩則驕,驕則恣,恣則怨,怨則叛,危則謀亂,安則思欲,非威強無以懲之。故在上者,必有武備,以戒不虞,以遏寇虐。安居則寄之內政,有事則用之軍旅。是謂秉威。

27荀韓鍾陳... : 賞罰,政之柄也。明賞必罰,審信慎令,賞以勸善,罰以懲惡。人主不妄賞,非徒愛其財也,賞妄行則善不勸矣。不妄罰,非矜其人也,罰妄行則惡不懲矣。賞不勸謂之止善,罰不懲謂之縱惡。在上者能不止下為善,不縱下為惡,則國法立矣。是謂統法。

28荀韓鍾陳... : 四患既蠲,五政又立,行之以誠,守之以固,簡而不怠,疏而不失,無為為之,使自施之,無事事之,使自交之。不肅而成,不嚴而化,垂拱揖讓,而海內平矣。是謂為政之方。

29荀韓鍾陳... : 又言:

30荀韓鍾陳... : 尚主之制非古。釐降二女,陶唐之典。歸妹元吉,帝乙之訓。王姬歸齊,宗周之禮。以陰乘陽違天,以婦陵夫違人。違天不祥,違人不義。又古者天子諸侯有事,必告于廟。朝有二史,左史記言,右史書事。事為春秋,言為尚書。君舉必記,善惡成敗,無不存焉。下及士庶,苟有茂異,咸在載籍。或欲顯而不得,或欲隱而名章。得失一朝,而榮辱千載。善人勸焉,淫人懼焉。宜於今者備置史官,掌其典文,紀其行事。每於歲盡,舉之尚書。以助賞罰,以弘法教。

31荀韓鍾陳... : 帝覽而善之。

32荀韓鍾陳... : 帝好典籍,常以班固漢書文繁難省,乃令悅依左氏傳體以為漢紀三十篇,詔尚書給筆札。辭約事詳,論辨多美。其序之曰:“昔在上聖,惟建皇極,經緯天地,觀象立法,乃作書契,以通宇宙,揚于王庭,厥用大焉。先王光演大業,肆于時夏。亦惟厥後,永世作典。夫立典有五志焉:一曰達道義,二曰章法式,三曰通古今,四曰著功勳,五曰表賢能。於是天人之際,事物之宜,粲然顯著,罔不備矣。世濟其軌,不隕其業。損益盈虛,與時消息。臧否不同,其揆一也。漢四百有六載,撥亂反正,統武興文,永惟祖宗之洪業,思光啟乎萬嗣。聖上穆然,惟文之恤,瞻前顧後,是紹是繼,闡崇大猷,命立國典。於是綴敘舊書,以述漢紀。中興以前,明主賢臣得失之軌,亦足以觀矣。”

33荀韓鍾陳... : 又著崇德、正論及諸論數十篇。年六十二,建安十四年卒。

34荀韓鍾陳... : 韓韶字仲黃,潁川舞陽人也。少仕郡,辟司徒府。時太山賊公孫舉偽號歷年,守令不能破散,多為坐法。尚書選三府掾能理劇者,乃以韶為贏長。賊聞其賢,相戒不入贏境。餘縣多被寇盜,廢耕桑,其流入縣界求索衣糧者甚眾。韶愍其飢困,乃開倉賑之,所稟贍萬餘戶。主者爭謂不可。韶曰:“長活溝壑之人,而以此伏罪,含笑入地矣。”太守素知韶名德,竟無所坐。以病卒官。同郡李膺、陳寔、杜密、荀淑等為立碑頌焉。

35荀韓鍾陳... : 子融,字元長。少能辯理而不為章句學。聲名甚盛,五府並辟。獻帝初,至太僕。年七十卒。

36荀韓鍾陳... : 鍾皓字季明,潁川長社人也。為郡著姓,世善刑律。皓少以篤行稱,公府連辟,為二兄未仕,避隱密山,以詩律教授門徒千餘人。同郡陳寔,年不及皓,皓引與為友。皓為郡功曹,會辟司徒府,臨辭,太守問:“誰可代卿者?”皓曰:“明府欲必得其人,西門亭長陳寔可。”寔聞之,曰:“鍾君似不察人,不知何獨識我?”皓頃之自劾去。前後九辟公府,徵為廷尉正、博士、林慮長,皆不就。時皓及荀淑並為士大夫所歸慕。李膺常歎曰:“荀君清識難尚,鍾君至德可師。”

37 荀韓鍾陳... : 皓兄子瑾母,膺之姑也。瑾好學慕古,有退讓風,與膺同年,俱有聲名。膺祖太尉脩,常言:“瑾似我家性,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復以膺妹妻之。瑾辟州府,未嘗屈志。膺謂之曰:“孟子以為‘人無是非之心,非人也’。弟何期不與孟軻同邪?”瑾常以膺言白皓。皓曰:“昔國武子好昭人過,以致怨本。卒保身全家,爾道為貴。”其體訓所安,多此類也。

38荀韓鍾陳... : 年六十九,終於家。諸儒頌之曰:“林慮懿德,非禮不處。悅此詩書,弦琴樂古。五就州招,九應台輔。逡巡王命,卒歲容與。”

39荀韓鍾陳... : 皓孫繇,建安中為司隸校尉。

40荀韓鍾陳... : 陳寔字仲弓,潁川許人也。出於單微。自為兒童,雖在戲弄,為等類所歸。少作縣吏,常給事廝役,後為都亭刺佐。而有志好學,坐立誦讀。縣令鄧邵試與語,奇之,聽受業太學。後令復召為吏,乃避隱陽城山中。時有殺人者,同縣楊吏以疑寔,縣遂逮繫,考掠無實,而後得出。及為督郵,乃密託許令,禮召楊吏。遠近聞者,咸歎服之。

41荀韓鍾陳... : 家貧,復為郡西門亭長,尋轉功曹。時中常侍侯覽託太守高倫用吏,倫教署為文學掾。寔知非其人,懷檄請見。言曰:“此人不宜用,而侯常侍不可違。寔乞從外署,不足以塵明德。”倫從之。於是鄉論怪其非舉,寔終無所言。倫後被徵為尚書,郡中士大夫送至輪氏傳舍。倫謂眾人言曰:“吾前為侯常侍用吏,陳君密持教還,而於外白署。比聞議者以此少之,此咎由故人畏憚強禦,陳君可謂善則稱君,過則稱己者也。”寔固自引愆,聞者方歎息,由是天下服其德。

42荀韓鍾陳... : 司空黃瓊辟選理劇,補聞喜長,旬月,以期喪去官。復再遷除太丘長。修德清靜,百姓以安。鄰縣人戶歸附者,寔輒訓導譬解,發遣各令還本司官行部。吏慮有訟者,白欲禁之。寔曰:“訟以求直,禁之理將何申?其勿有所拘。”司官聞而歎息曰:“陳君所言若是,豈有怨於人乎?”亦竟無訟者。以沛相賦斂違法,及解印綬去,吏人追思之。

43荀韓鍾陳... : 及後逮捕黨人,事亦連寔。餘人多逃避求免,寔曰:“吾不就獄,眾無所恃。”乃請囚焉。遇赦得出。靈帝初,大將軍竇武辟以為掾屬。時中常侍張讓權傾天下。讓父死,歸葬潁川,雖一郡畢至,而名士無往者,讓甚恥之,寔乃獨弔焉。乃後復誅黨人,讓感寔,故多所全宥。

44荀韓鍾陳... : 寔在鄉閭,平心率物。其有爭訟,輒求判正,曉譬曲直,退無怨者。至乃歎曰:“寧為刑罰所加,不為陳君所短。”時歲荒民儉,有盜夜入其室,止於梁上。寔陰見,乃起自整拂,呼命子孫,正色訓之曰:“夫人不可不自勉。不善之人未必本惡,習以性成,遂至於此。梁上君子者是矣!”盜大驚,自投於地,稽顙歸罪。寔徐譬之曰:“視君狀貌,不似惡人,宜深剋己反善。然此當由貧困。”令遺絹二匹。自是一縣無復盜竊。

45荀韓鍾陳... : 太尉楊賜、司徒陳耽,每拜公卿,群僚畢賀,賜等常歎寔大位未登,愧於先之。及黨禁始解,大將軍何進、司徒袁隗遣人敦寔,欲特表以不次之位。寔乃謝使者曰:“寔久絕人事,飾巾待終而已。”時三公每缺,議者歸之,累見徵命,遂不起,閉門懸車,棲遲養老。中平四年,年八十四,卒于家。何進遣使弔祭,海內赴者三萬餘人,制衰麻者以百數。共刊石立碑,謚為文範先生。

46荀韓鍾陳... : 有六子,紀、諶最賢。

47荀韓鍾陳... : 紀字元方,亦以至德稱。兄弟孝養,閨門廱和,後進之士皆推慕其風。及遭黨錮,發憤著書數萬言,號曰陳子。黨禁解,四府並命,無所屈就。遭父憂,每哀至,輒歐血絕氣,雖衰服已除,而積毀消瘠,殆將滅性。豫州刺史嘉其至行,表上尚書,圖象百城,以厲風俗。董卓入洛陽,乃使就家拜五官中郎將,不得已,到京師,遷侍中。出為平原相,往謁卓,時欲徙都長安。乃謂紀曰:“三輔平敞,四面險固,土地肥美,號為陸海。今關東兵起,恐洛陽不可久居。長安猶有宮室,今欲西遷何如?”紀曰:“天下有道,守在四夷。宜脩德政,以懷不附。遷移至尊,誠計之末者。愚以公宜事委公卿,專精外任。其有違命,則威之以武。今關東兵起,民不堪命。若謙遠朝政,率師討伐,則塗炭之民,庶幾可全。若欲徙萬乘以自安,將有累卵之危,崢嶸之險也。”卓意甚忤,而敬紀名行,無所復言。時議欲以為司徒,紀見禍亂方作,不復辨嚴,即時之郡。璽書追拜太僕,又徵為尚書令。建安初,袁紹為太尉,讓於紀;紀不受,拜大鴻臚。年七十一,卒於官。

48荀韓鍾陳... : 子群,為魏司空。天下以為公慚卿,卿慚長。

49荀韓鍾陳... : 弟諶,字季方。與紀齊德同行,父子並著高名,時號三君。每宰府辟召,常同時旌命,羔鴈成群,當世者靡不榮之。諶早終。

50荀韓鍾陳... : 論曰:漢自中世以下,閹豎擅恣,故俗遂以遁身矯絜放言為高。士有不談此者,則芸夫牧豎已叫呼之矣。故時政彌惛,而其風愈往。唯陳先生進退之節,必可度也。據於德故物不犯,安於仁故不離群,行成乎身而道訓天下,故凶邪不能以權奪,王公不能以貴驕,所以聲教廢於上,而風俗清乎下也。

51荀韓鍾陳... : 贊曰:二李師淑,陳君友皓。韓韶就吏,贏寇懷道。太丘奧廣,模我彝倫。曾是淵軌,薄夫以淳。慶基既啟,有蔚潁濱,二方承則,八慈繼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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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5:4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二卷李杜列傳

1李杜列傳: 李固字子堅,漢中南鄭人,司徒郃之子也。郃在數術傳。固貌狀有奇表,鼎角匿犀,足履龜文。少好學,常步行尋師,不遠千里。遂究覽墳籍,結交英賢。四方有志之士,多慕其風而來學。京師咸歎曰:“是復為李公矣。”司隸、益州並命郡舉孝廉,辟司空掾,皆不就。

2李杜列傳: 陽嘉二年,有地動、山崩、火災之異,公卿舉固對策,詔又特問當世之敝,為政所宜。

3李杜列傳: 臣聞王者父天母地,寶有山川。王道得則陰陽和穆,政化乖則崩震為災。斯皆關之天心,效於成事者也。夫化以職成,官由能理。古之進者,有德有命;今之進者,唯財與力。伏聞詔書務求寬博,疾惡嚴暴。而今長吏多殺伐致聲名者,必加遷賞;其存寬和無黨援者,輒見斥逐。是以淳厚之風不宣,彫薄之俗未革。雖繁刑重禁,何能有益?前孝安皇帝變亂舊典,封爵阿母,因造妖孽,使樊豐之徒乘權放恣,侵奪主威,改亂嫡嗣,至令聖躬狼狽,親遇其艱。既拔自困殆,龍興即位,天下喁喁,屬望風政。積敝之後,易致中興,誠當沛然思惟善道;而論者猶云,方今之事,復同於前。臣伏從山草,痛心傷臆。實以漢興以來,三百餘年,賢聖相繼,十有八主。豈無阿乳之恩?豈忘貴爵之寵?然上畏天威,俯案經典,知義不可,故不封也。今宋阿母雖有大功勤謹之德,但加賞賜,足以酬其勞苦;至於裂土開國,實乖舊典。聞阿母體性謙虛,必有遜讓,陛下宜許其辭國之高,使成萬安之福。

4李杜列傳: 夫妃后之家所以少完全者,豈天性當然?但以爵位尊顯,專總權柄,天道惡盈,不知自損,故至顛仆。先帝寵遇閻氏,位號太疾,故其受禍,曾不旋時。老子曰:“其進銳,其退速也。”今梁氏戚為椒房,禮所不臣,尊以高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群從,榮顯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諸侍中還居黃門之官,使權去外戚,政歸國家,豈不休乎!

5李杜列傳: 又詔書所以禁侍中尚書中臣子弟不得為吏察

6李杜列傳: 孝廉者,以其秉威權,容請託故也。而中常侍日月之側,聲埶振天下,子弟祿仕,曾無限極。雖外託謙默,不干州郡,而諂偽之徒,望風進舉。今可為設常禁,同之中臣。

7李杜列傳: 昔館陶公主為子求郎,明帝不許,賜錢千萬。所以輕厚賜,重薄位者,為官人失才,害及百姓也。竊聞長水司馬武宣、開陽城門候羊迪等,無它功德,初拜便真。此雖小失,而漸壞舊章。先聖法度,所宜堅守,政教一跌,百年不復。《詩》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癉。”刺周王變祖法度,故使下民將盡病也。

8李杜列傳: 今陛下之有尚書,猶天之有北斗也。斗為天喉舌,尚書亦為陛下喉舌。斗斟酌元氣,運平四時。尚書出納王命,賦政四海,權尊埶重,責之所歸。若不平心,災眚必至。誠宜審擇其人,以毗聖政。今與陛下共理天下者,外則公卿尚書,內則常侍黃門,譬猶一門之內,一家之事,安則共其福慶,危則通其禍敗。刺史、二千石,外統職事,內受法則。夫表曲者景必邪,源清者流必絜,猶叩樹本,百枝皆動也。周頌曰:“薄言振之,莫不震疊。”此言動之於內,而應於外者也。猶此言之,本朝號令,豈可蹉跌?閒隙一開,則邪人動心;利競暫啟,則仁義道塞。刑罰不能復禁,化導以之寑壞。此天下之紀綱,當今之急務。陛下宜開石室,陳圖書,招會群儒,引問失得,指擿變象,以求天意。其言有中理,即時施行,顯拔其人,以表能者。則聖聽日有所聞,忠臣盡其所知。又宜罷退宦官,去其權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德者,省事左右;小黃門五人,才智閑雅者,給事殿中。如此,則論者厭塞,升平可致也。臣所以敢陳愚瞽,冒昧自聞者,儻或皇天欲令微臣覺悟陛下。陛下宜熟察臣言,憐赦臣死。

9李杜列傳: 順帝覽其對,多所納用,即時出阿母還弟舍,諸常侍悉叩頭謝罪,朝廷肅然。以固為議郎。而阿母宦者疾固言直,因詐飛章以陷其罪,事從中下。大司農黃尚等請之於大將軍梁商,又僕射黃瓊救明固事,久乃得拜議郎。

10李杜列傳: 出為廣漢雒令,至白水關,解印綬,還漢中,杜門不交人事。歲中,梁商請為從事中郎。商以后父輔政,而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災異數見,下權日重。固欲令商先正風化,退辭高滿,乃奏記曰:“春秋褒儀父以開義路,貶無駭以閉利門。夫義路閉則利門開,利門開則義路閉也。前孝安皇帝內任伯榮、樊豐之屬,外委周廣、謝惲之徒,開門受賂,署用非次,天下紛然,怨聲滿道。朝廷初立,頗存清靜,未能數年,稍復墮損。左右黨進者,日有遷拜,守死善道者,滯涸窮路,而未有改敝立德之方。又即位以來,十有餘年,聖嗣未立,群下繼望。可令中宮博簡嬪媵,兼採微賤宜子之人,進御至尊,順助天意。若有皇子,母自乳養,無委保妾醫巫,以致飛燕之禍。明將軍望尊位顯,當以天下為憂,崇尚謙省,垂則萬方。而新營祠堂,費功億計,非以昭明令德,崇示清儉。自數年以來,災怪屢見,比無雨潤,而沈陰鬱泱。宮省之內,容有陰謀。孔子曰:‘智者見變思刑,愚者睹怪諱名。’天道無親,可為祗畏。加近者月食既於端門之側。月者,大臣之體也。夫窮高則危,大滿則溢,月盈則缺,日中則移。凡此四者,自然之數也。天地之心,福謙忌盛,是以賢達功遂身退,全名養壽,無有怵迫之憂。誠令王綱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高,全不朽之譽,豈與此外戚凡輩耽榮好位者同日而論哉!固狂夫下愚,不達大體,竊感古人一飯之報,況受顧遇而容不盡乎!”商不能用。

11李杜列傳: 永和中,荊州盜賊起,彌年不定,乃以固為荊州刺史。固到,遣吏勞問境內,赦寇盜前釁,與之更始。於是賊帥夏密等斂其魁黨六百餘人,自縛歸首。固皆原之,遣還,使自相招集,開示威法。半歲閒,餘類悉降,州內清平。

12李杜列傳: 上奏南陽太守高賜等臧穢。賜等懼罪,遂共重賂大將軍梁冀,冀為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令徙固為太山太守。時太山盜賊屯聚歷年,郡兵常千人,追討不能制。固到,悉罷遣歸農,但選留任戰者百餘人,以恩信招誘之。未滿歲,賊皆弭散。

13李杜列傳: 遷將作大匠。上疏陳事曰:“臣聞氣之清者為神,人之清者為賢。養身者以練神為寶,安國者以積賢為道。昔秦欲謀楚,王孫圉設壇西門,陳列名臣,秦使戄然,遂為寑兵。魏文侯師卜子夏,友田子方,軾段干木,故群俊競至,名過齊桓,秦人不敢闚兵於西河,斯蓋積賢人之符也。陛下撥亂龍飛,初登大位,聘南陽樊英、江夏黃瓊、廣漢楊厚、會稽賀純,策書嗟歎,待以大夫之位。是以巖穴幽人,智術之士,彈冠振衣,樂欲為用,四海欣然,歸服聖德。厚等在職,雖無奇卓,然夕惕孳孳,志在憂國。臣前在荊州,聞厚、純等以病免歸,誠以悵然,為時惜之。一日朝會,見諸侍中並皆年少,無一宿儒大人可顧問者,誠可歎息。宜徵還厚等,以副群望。瓊久處議郎,已且十年,眾人皆怪始隆崇,今更滯也。光祿大夫周舉,才謨高正,宜在常伯,訪以言議。侍中杜喬,學深行直,當世良臣,久託疾病,可敕令起。”又薦陳留楊倫、河南尹存、東平王惲、陳國何臨、清河房植等。是日有詔徵用倫、厚等,而遷瓊、舉,以固為大司農。

14李杜列傳: 先是周舉等八使案察天下,多所劾奏,其中並是宦者親屬,輒為請乞,詔遂令勿考。又舊任三府選令史,光祿試尚書郎,時皆特拜,不復選試。固乃與廷尉吳雄上疏,以為八使所糾,宜急誅罰,選舉署置,可歸有司。帝感其言,乃更下免八使所舉刺史、二千石,自是稀復特拜,切責三公,明加考察,朝廷稱善。乃復與光祿勳劉宣上言:“自頃選舉牧守,多非其人,至行無道,侵害百姓。又宜止槃遊,專心庶政。”帝納其言,於是下詔諸州劾奏守令以下,政有乖枉,遇人無惠者,免所居官;其姦穢重罪,收付詔獄。

15李杜列傳: 及沖帝即位,以固為太尉,與梁冀參錄尚書事。明年帝崩,梁太后以楊、徐盜賊盛強,恐驚擾致亂,使中常侍詔固等,欲須所徵諸王侯到乃發喪。固對曰:“帝雖幼少,猶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動,豈有臣子反共掩匿乎?昔秦皇亡於沙丘,胡亥、趙高隱而不發,卒害扶蘇,以至亡國。近北鄉侯薨,閻后兄弟及江京等亦共掩祕,遂有孫程手刃之事。此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從之,即暮發喪。

16李杜列傳: 固以清河王蒜年長有德,欲立之,謂梁冀曰:“今當立帝,宜擇長年高明有德,任親政事者,願將軍審詳大計,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鄧、閻之利幼弱。”冀不從,乃立樂安王子纘,年八歲,是為質帝。時沖帝將北卜山陵,固乃議曰:“今處處寇賊,軍興用費加倍,新創憲陵,賦發非一。帝尚幼小,可起陵於憲陵塋內,依康陵制度,其於役費三分減一。”乃從固議。時太后以比遭不造,委任宰輔,固所匡正,每輒從用,其黃門宦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遂平,而梁冀猜專,每相忌疾。

17李杜列傳: 初,順帝時諸所除官,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餘人。此等既怨,又希望冀旨,遂共作飛章虛誣固罪曰:“臣聞君不稽古,無以承天;臣不述舊,無以奉君。昔堯殂之後,舜仰慕三年,坐則見堯於牆,食則睹堯於羹。斯所謂聿追來孝,不失臣子之節者。太尉李固,因公假私,依正行邪,離閒近戚,自隆支黨。至於表舉薦達,例皆門徒;及所辟召,靡非先舊。或富室財賂,或子婿婚屬,其列在官牒者凡四十九人。又廣選賈豎,以補令史;募求好馬,臨吓呈試。出入踰侈,輜軿曜日。大行在殯,路人掩涕,固獨胡粉飾貌,搔頭弄姿,槃旋偃仰,從容冶步,曾無慘怛傷悴之心。山陵未成,違矯舊政,善則稱己,過則歸君,斥逐近臣,不得侍送,作威作福,莫固之甚。臣聞台輔之位,實和陰陽,琁機不平,寇賊姦軌,則責在太尉。固受任之後,東南跋扈,兩州數郡,千里蕭條,兆人傷損,大化陵遲,而詆疵先主,苟肆狂狷。存無廷爭之忠,沒有誹謗之說。夫子罪莫大於累父,臣惡莫深於毀君。固之過釁,事合誅辟。”事奏,冀以白太后,使下其事。太后不聽,得免。

18李杜列傳: 冀忌帝聰慧,恐為後患,遂令左右進鴆。帝苦煩甚,使促召固。固入,前問:“陛下得患所由?”帝尚能言,曰:“食煮餅,今腹中悶,得水尚可活。”時冀亦在側,曰:“恐吐,不可飲水。”語未絕而崩。固伏尸號哭,推舉侍醫。冀慮其事泄,大惡之。

19李杜列傳: 因議立嗣,固引司徒胡廣、司空趙戒,先與冀書曰:“天下不幸,仍遭大憂。皇太后聖德當朝,攝統萬機,明將軍體履忠孝,憂存社稷,而頻年之閒,國祚三絕。今當立帝,天下重器,誠知太后垂心,將軍勞慮,詳擇其人,務存聖明。然愚情眷眷,竊獨有懷。遠尋先世廢立舊儀,近見國家踐祚前事,未嘗不詢訪公卿,廣求群議,令上應天心,下合眾望。且永初以來,政事多謬,地震宮廟,彗星竟天,誠是將軍用情之日。傳曰:‘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昔昌邑之立,昏亂日滋,霍光憂愧發憤,悔之折骨。自非博陸忠勇,延年奮發,大漢之祀,幾將傾矣。至憂至重,可不熟慮!悠悠萬事,唯此為大。國之興衰,在此一舉。”冀得書,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議所立。固、廣、戒及大鴻臚杜喬皆以為清河王蒜明德著聞,又屬最尊親,宜立為嗣。先是蠡吾侯志當取冀妹,時在京師,冀欲立之。眾論既異,憤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奪。中常侍曹騰等聞而夜往說冀曰:“將軍累世有椒房之親,秉攝萬機,賓客縱橫,多有過差。清河王嚴明,若果立,則將軍受禍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貴可長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會公卿,冀意氣凶凶,而言辭激切。自胡廣、趙戒以下,莫不懾憚之。皆曰:“惟大將軍令。”而固獨與杜喬堅守本議。冀厲聲曰:“罷會。”固意既不從,猶望眾心可立,復以書勸冀。冀愈激怒,乃說太后先策免固,竟立蠡吾侯,是為桓帝。

20李杜列傳: 後歲餘,甘陵劉文、魏郡劉鮪各謀立蒜為天子,梁冀因此誣固與文、鮪共為妖言,下獄。門生勃海王調貫械上書,證固之枉,河內趙承等數十人亦要鈇鑕詣闕通訴,太后明之,乃赦焉。及出獄,京師市里皆稱萬歲。冀聞之大驚,畏固名德終為己害,乃更據奏前事,遂誅之,時年五十四。

21李杜列傳: 臨命,與胡廣、趙戒書曰:“固受國厚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顧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何圖一朝梁氏迷謬,公等曲從,以吉為凶,成事為敗乎?漢家衰微,從此始矣。公等受主厚祿,顛而不扶,傾覆大事,後之良史,豈有所私?固身已矣,於義得矣,夫復何言!”廣、戒得書悲慚,皆長歎流涕。

22李杜列傳: 州郡收固二子基、茲於郾城,皆死獄中。小子燮得脫亡命。冀乃封廣、戒而露固尸於四衢,令有敢臨者加其罪。固弟子汝南郭亮,年始成童,遊學洛陽,乃左提章鉞,右秉鈇鑕,詣闕上書,乞收固屍。不許,因往臨哭,陳辭於前,遂守喪不去。夏門亭長呵之曰:“李、杜二公為大臣,不能安上納忠,而興造無端。卿曹何等腐生,公犯詔書,干試有司乎?”亮曰:“亮含陰陽以生,戴乾履坤。義之所動,豈知性命,何為以死相懼?”亭長歎曰:“居非命之世,天高不敢不跼,地厚不敢不蹐。耳目適宜視聽,口不可以妄言也。”太后聞而不誅。南陽人董班亦往哭固,而殉尸不肯去。太后憐之,乃聽得襚斂歸葬。二人由此顯名,三公並辟。班遂隱身,莫知所歸。

23李杜列傳: 固所著章、表、奏、議、教令、對策、記、銘凡

24李杜列傳: 十一篇。弟子趙承等悲歎不已,乃共論固言跡,以為德行一篇。

25李杜列傳: 燮字德公。初,固既策罷,知不免禍,乃遣三子歸鄉里。時燮年十三,姊文姬為同郡趙伯英妻,賢而有智,見二兄歸,具知事本,默然獨悲曰:“李氏滅矣!自太公已來,積德累仁,何以遇此?”密與二兄謀豫藏匿燮,託言還京師,人咸信之。有頃難作,下郡收固三子。二兄受害,文姬乃告父門生王成曰:“君執義先公,有古人之節。今委君以六尺之孤,李氏存滅,其在君矣。”成感其義,乃將燮乘江東下,入徐州界內,令變名姓為酒家傭,而成賣卜於巿。各為異人,陰相往來。

26李杜列傳: 燮從受學,酒家異之,意非恆人,以女妻燮。燮專精經學。十餘年閒,梁冀既誅而災眚屢見。明年,史官上言宜有赦令,又當存錄大臣冤死者子孫,於是大赦天下,并求固後嗣。燮乃以本末告酒家,酒家具車重厚遣之,皆不受,遂還鄉里,追服。姊弟相見,悲感傍人。既而戒燮曰:“先公正直,為漢忠臣,而遇朝廷傾亂,梁冀肆虐,令吾宗祀血食將絕。今弟幸而得濟,豈非天邪!宜杜絕眾人,勿妄往來,慎無一言加於梁氏。加梁氏則連主上,禍重至矣。唯引咎而已。”燮謹從其誨。後王成卒,燮以禮葬之,感傷舊恩,每四節為設上賓之位而祠焉。

27李杜列傳: 州郡禮命,四府並辟,皆無所就,後徵拜議郎。及其在位,廉方自守,所交皆舍短取長,好成人之美。時潁川荀爽、賈彪,雖俱知名而不相能,燮並交二子,情無適莫,世稱其平正。

28李杜列傳: 靈帝時拜安平相。先是安平王續為張角賊所略,國家贖王得還,朝廷議復其國。燮上奏曰:“續在國無政,為妖賊所虜,守藩不稱,損辱聖朝,不宜復國。”時議者不同,而續竟歸藩。燮以謗毀宗室,輸作左校。未滿歲,王果坐不道被誅,乃拜燮為議郎。京師語曰:“

29李杜列傳: 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

30李杜列傳: 擢遷河南尹。時既以貨賂為官,詔書復橫發錢三億,以實西園。燮上書陳諫,辭義深切,帝乃止。先是潁川甄邵諂附梁冀,為鄴令。有同歲生得罪於冀,亡奔邵,邵偽納而陰以告冀,冀即捕殺之。邵當遷為郡守,會母亡,邵且埋屍於馬屋,先受封,然後發喪。邵還至洛陽,燮行塗遇之,使卒投車於溝中,笞捶亂下,大署帛於其背曰“諂貴賣友,貪官埋母”。乃具表其狀。邵遂廢錮終身。燮在職二年卒,時人感其世忠正,咸傷惜焉。

31李杜列傳: 杜喬字叔榮,河內林慮人也。少為諸生,舉孝廉,辟司徒楊震府。稍遷為南郡太守,轉東海相,入拜侍中。

32李杜列傳: 漢安元年,以喬守光祿大夫,使徇察兗州。表奏太山太守李固政為天下第一;陳留太守梁讓、濟陰太守汜宮、濟北相崔瑗等臧罪千萬以上。讓即大將軍梁冀季父,宮、瑗皆冀所善。還,拜太子太傅,遷大司農。

33李杜列傳: 時梁冀子弟五人及中常侍等以無功並封,喬上書諫曰:“陛下越從藩臣,龍飛即位,天人屬心,萬邦攸賴。不急忠賢之禮,而先左右之封,傷善害德,興長佞諛。臣聞古之明君,褒罰必以功過;末世闇主,誅賞各緣其私。今梁氏一門,宦者微孽,並帶無功之紱,裂勞臣之土,其為乖濫,胡可勝言!夫有功不賞,為善失其望;姦回不詰,為惡肆其凶。故陳資斧而人靡畏,班爵位而物無勸。苟遂斯道,豈伊傷政,為亂而已,喪身亡國,可不慎哉!”書奏不省。

34李杜列傳: 益州刺史种暠舉劾永昌太守劉君世以金蛇遺梁冀

35李杜列傳: ,事發覺,以蛇輸司農。冀從喬借觀之,喬不肯與,冀始為恨。累遷大源臚。時冀小女死,令公卿會喪,喬獨不往,冀又銜之。

36李杜列傳: 遷光祿勳。建和元年,代胡廣為太尉。桓帝將納梁冀妹,冀欲令以厚禮迎之,喬據執舊典,不聽。又冀屬喬舉汜宮為尚書,喬以宮臧罪明著,遂不肯用,因此日忤於冀。先是李固見廢,內外喪氣,群臣側足而立,唯喬正色無所回橈。由是海內歎息,朝野瞻望焉。在位數月,以地震免。宦者唐衡、左悺等因共譖於帝曰:“陛下前當即位,喬與李固抗議言上不堪奉漢宗祀。”帝亦怨之。及清河王蒜事起,梁冀遂諷有司劾喬及李固與劉鮪等交通,請逮案罪。而梁太后素知喬忠,但策免而已。冀愈怒,使人脅喬曰:“早從宜,妻子可得全。”喬不肯。明日冀遣騎至其門,不聞哭者,遂白執繫之,死獄中。妻子歸故郡。與李固俱暴尸於城北,家屬故人莫敢視者。

37李杜列傳: 喬故掾陳留楊匡聞之,號泣星行到洛陽,乃著故赤幘,託為夏門亭吏,守衛尸喪,驅護蠅蟲,積十二日,都官從事執之以聞。梁太后義而不罪。匡於是帶鈇鑕詣闕上書,并乞李、杜二公骸骨。太后許之。成禮殯殮,送喬喪還家,葬送行服,隱匿不仕。匡初好學,常在外黃大澤教授門徒。補蘄長,政有異績,遷平原令。時國相徐曾,中常侍璜之兄也,匡恥與接事,託疾牧豕云。

38李杜列傳: 論曰:夫稱仁人者,其道弘矣!立言踐行,豈徒徇名安己而已哉,將以定去就之概,正天下之風,使生以理全,死與義合也。夫專為義則傷生,專為生則騫義,專為物則害智,專為己則損仁。若義重於生,舍生可也;生重於義,全生可也。上以殘闇失君道,下以篤固盡臣節。臣節盡而死之,則為殺身以成仁,去之不為求生以害仁也。順桓之閒,國統三絕,太后稱制,賊臣虎視。李固據位持重,以爭大義,確乎而不可奪。豈不知守節之觸禍,恥夫覆折之傷任也。觀其發正辭,及所遺梁冀書,雖機失謀乖,猶戀戀而不能已。至矣哉,社稷之心乎!其顧視胡廣、趙戒,猶糞土也。

39李杜列傳: 贊曰:李、杜司職,朋心合力。致主文、宣,抗情伊、稷。道亡時晦,終離罔極。燮同趙孤,世載弦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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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0-4-11 15:4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三卷 吳延史盧趙列傳
1吳延史盧... : 吳祐字季英,陳留長垣人也。父恢,為南海太守。祐年十二,隨從到官。恢欲殺青簡以寫經書,祐諫曰:“今大人踰越五領,遠在海濱,其俗誠陋,然舊多珍怪,上為國家所疑,下為權戚所望。此書若成,則載之兼兩。昔馬援以薏苡興謗,王陽以衣囊徼名。嫌疑之閒,誠先賢所慎也。”恢乃止,撫其首曰:“吳氏世不乏季子矣。”及年二十,喪父,居無檐石,而不受贍遺。常牧豕於長垣澤中,行吟經書。遇父故人,謂曰:“卿二千石子而自業賤事,縱子無恥,柰先君何?”祐辭謝而已,守志如初。

2吳延史盧... : 後舉孝廉,將行,郡中為祖道,祐越壇共小史雍丘黃真歡語移時,與結友而別。功曹以祐倨,請黜之。太守曰:“吳季英有知人之明,卿且勿言。”真後亦舉孝廉,除新蔡長,世稱其清節。時公沙穆來遊太學,無資糧,乃變服客傭,為祐賃舂。祐與語大驚,遂共定交於杵臼之閒。

3吳延史盧... : 祐以光祿四行遷膠東侯相。時濟北戴宏父為縣丞,宏年十六,從在丞舍。祐每行園,常聞諷誦之音,奇而厚之,亦與為友,卒成儒宗,知名東夏,官至酒泉太守。祐政唯仁簡,以身率物。民有爭訴者,輒閉閤自責,然後斷其訟,以道譬之。或身到閭里,重相和解。自是之後,爭隙省息,吏人懷而不欺。嗇夫孫性私賦民錢,市衣以進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之!”促歸伏罪。性慚懼,詣閤持衣自首。祐屏左右問其故,性具談父言。祐曰:“掾以親故,受污穢之名,所謂‘觀過斯知人矣’。”使歸謝其父,還以衣遺之。又安丘男子毋丘長與母俱行市,道遇醉客辱其母,長殺之而亡,安丘追蹤於膠東得之。祐呼長謂曰:“子母見辱,人情所恥。然孝子忿必慮難,動不累親。今若背親逞怒,白日殺人,赦若非義,刑若不忍,將如之何?”長以械自繫,曰:“國家制法,囚身犯之。明府雖加哀矜,恩無所施。”祐問長有妻子乎?對曰:“有妻未有子也。”即移安丘逮長妻,妻到,解其桎梏,使同宿獄中,妻遂懷孕。至冬盡行刑,長泣謂母曰:“負母應死,當何以報吳君乎?”乃齧指而吞之,含血言曰:“妻若生子,名之‘吳生’,言我臨死吞指為誓,屬兒以報吳君。”因投繯而死。

4吳延史盧... : 祐在膠東九年,遷齊相,大將軍梁冀表為長史。及冀誣奏太尉李固,祐聞而請見,與冀爭之,不聽。時扶風馬融在坐,為冀章草,祐因謂融曰:“李公之罪,成於卿手。李公即誅,卿何面目見天下之人乎?”冀怒而起入室,祐亦徑去。冀道出祐為河閒相,因自免歸家,不復仕,躬灌園蔬,以經書教授。年九十八卒。

5吳延史盧... : 長子鳳,官至樂浪太守,少子愷,新息令;鳳子馮,鮦陽侯相:皆有名於世。

6吳延史盧... : 延篤字叔堅,南陽犨人也。少從潁川唐溪典受左氏傳,旬日能諷之,典深敬焉。又從馬融受業,博通經傳及百家之言,能著文章,有名京師。

7吳延史盧... : 舉孝廉,為平陽侯相。到官,表龔遂之墓,立銘祭祠,擢用其後於畎畝之閒。以師喪棄官奔赴,五府並辟不就。

8吳延史盧... : 桓帝以博士徵,拜議郎,與朱穆、邊韶共著作東觀。稍遷侍中。帝數問政事,篤詭辭密對,動依典義。遷左馮翊,又徙京兆尹。其政用寬仁,憂恤民黎,擢用長者,與參政事,郡中歡愛,三輔咨嗟焉。先是陳留邊鳳為京兆尹,亦有能名,郡人為之語曰:“前有趙張三王,後有邊延二君。”

9吳延史盧... : 時皇子有疾,下郡縣出珍藥,而大將軍梁冀遣客齎書詣京兆,并貨牛黃。篤發書收客,曰:“大將軍椒房外家,而皇子有疾,必應陳進醫方,豈當使客千里求利乎?”遂殺之。冀慚而不得言,有司承旨欲求其事。篤以病免歸,教授家巷。

10 吳延史盧... : 時人或疑仁孝前後之證,篤乃論之曰:“觀夫仁孝之辯,紛然異端,互引典文,代取事據,可謂篤論矣。夫人二致同源,總率百行,非復銖兩輕重,必定前後之數也。而如欲分其大較,體而名之,則孝在事親,仁施品物。施物則功濟於時,事親則德歸於己。於己則事寡,濟時則功多。推此以言,仁則遠矣。然物有出微而著,事有由隱而章。近取諸身,刵耳有聽受之用,目有察見之明,足有致遠之勞,手有飾衛之功,功雖顯外,本之者心也。遠取諸物,則草木之生,始於萌牙,終於彌蔓,枝葉扶疏,榮華紛縟,末雖繁蔚,致之者根也。夫仁人之有孝,猶四體之有心腹,枝葉之有本根也。聖人知之,故曰:‘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人之行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與!’然體大難備,物性好偏,故所施不同,事少兩兼者也。如必對其優劣,則仁以枝葉扶疏為大,孝以心體本根為先,可無訟也。或謂先孝後仁,非仲尼序回、參之意。蓋以為仁孝同質而生,純體之者,則互以為稱,虞舜、顏回是也。若偏而體之,則各有其目,公劉、曾參是也。夫曾、閔以孝悌為至德,管仲以九合為仁功,未有論德不先回、參,考功不大夷吾。以此而言,各從其稱者也。”

11吳延史盧... : 前越巂太守李文德素善於篤,時在京師,謂公卿曰:“延叔堅有王佐之才,奈何屈千里之足乎?”欲令引進之。篤聞,乃為書止文德曰:“夫道之將廢,所謂命也。流聞乃欲相為求還東觀,來命雖篤,所未敢當。吾嘗昧爽櫛梳,坐於客堂。朝則誦羲、文之易,虞、夏之書,歷公旦之典禮,覽仲尼之春秋。夕則消搖內階,詠詩南軒。百家眾氏,投閒而作。洋洋乎其盈耳也,渙爛兮其溢目也,紛紛欣欣兮其獨樂也。當此之時,不知天之為蓋,地之為輿;不知世之有人,己之有軀也。雖漸離擊筑,傍若無人,高鳳讀書,不知暴雨,方之於吾,未足況也。且吾自束脩已來,為人臣不陷於不忠,為人子不陷於不孝,上交不諂,下交不黷,從此而歿,下見先君遠祖,可不慚赧。如此而不以善止者,恐如教羿射者也。慎勿迷其本,棄其生也。”

12吳延史盧... : 後遭黨事禁錮。永康元年,卒于家。鄉里圖其形于屈原之廟。

13吳延史盧... : 篤論解經傳,多所駮正,後儒服虔等以為折中。所著詩、論、銘、書、應訊、表、教令,凡二十篇云。

14吳延史盧... : 史弼字公謙,陳留考城人也。父敞,順帝時以佞辯至尚書、郡守。弼少篤學,聚徒數百。仕州郡,辟公府,遷北軍中候。

15吳延史盧... : 是時桓帝弟渤海王悝素行險辟,僭傲多不法。弼懼其驕悖為亂,乃上封事曰:“臣聞帝王之於親戚,愛雖隆,必示之以威;體雖貴,必禁之以度。如是,和睦之道興,骨肉之恩遂。昔周襄王恣甘昭公,孝景皇帝驕梁孝王,而二弟階寵,終用绗慢,卒周有播蕩之禍,漢有爰盎之變。竊聞勃海王悝,憑至親之屬,恃偏私之愛,失奉上之節,有僭慢之心,外聚剽輕不逞之徒,內荒酒樂,出入無常,所與群居,皆有口無行,或家之棄子,或朝之斥臣,必有羊勝、伍被之變。州司不敢彈糾,傅相不能匡輔。陛下隆於友于,不忍遏絕。恐遂滋蔓,為害彌大。乞露臣奏,宣示百僚,使臣得於清朝明言其失,然後詔公卿平處其法。法決罪定,乃下不忍之詔。臣下固執,然後少有所許。如是,則聖朝無傷親之譏,勃海有享國之慶。不然,懼大獄將興,使者相望於路矣。臣職典禁兵,備禦非常,而妄知藩國,干犯至戚,罪不容誅。不勝憤懣,謹冒死以聞。”帝以至親,不忍下其事。後悝竟坐逆謀,貶為癭陶王。

16吳延史盧... : 弼遷尚書,出為平原相。時詔書下舉鉤黨,郡國所奏相連及者多至數百,唯弼獨無所上。詔書前後切卻州郡,髡笞掾史。從事坐傳責曰:“詔書疾惡黨人,旨意懇惻。青州六郡,其五有黨,近國甘陵,亦考南北部,平原何理而得獨無?”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畫界分境,水土異齊,風俗不同,它郡自有,平原自無,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誣陷良善,淫刑濫罰,以逞非理,則平原之人,戶可為黨。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從事大怒,即收郡僚職送獄,道舉奏弼。會黨禁中解,弼以俸贖罪得免,濟活者千餘人。

17吳延史盧... : 弼為政特挫抑彊豪,其小民有罪,多所容貸。遷河東太守,被一切詔書當舉孝廉。弼知多權貴請託,乃豫敕斷絕書屬。中常侍侯覽果遣諸生齎書請之,并求假鹽稅,積日不得通。生乃說以它事謁弼,而因達覽書。弼大怒曰:“太守忝荷重任,當選士報國,爾何人而偽詐無狀!”命左右引出,楚捶數百,府丞、掾史十餘人皆諫於廷,弼不對。遂付安邑獄,即日考殺之。侯覽大怨,遂詐作飛章下司隸,誣弼誹謗,檻車徵。吏人莫敢近者,唯前孝廉裴瑜送到崤澠之閒,大言於道傍曰:“明府摧折虐臣,選德報國,如其獲罪,足以垂名竹帛,願不憂不懼。”弼曰:“‘誰謂荼苦,其甘如薺。’昔人刎頸,九死不恨。”及下廷尉詔獄,平原吏人奔走詣闕訟之。又前孝廉魏劭毀變形服,詐為家僮,瞻護於弼。弼遂受誣,事當棄市。劭與郡人賣郡邸,行賂於侯覽,得減死罪一等,論輸左校。時人或譏曰:“平原行貨以免君,無乃蚩乎!”陶丘洪曰:“昔文王牖里,閎、散懷金。史弼遭患,義夫獻寶。亦何疑焉!”於是議者乃息。刑竟歸田里,稱病閉門不出。數為公卿所薦,議郎何休又訟弼有幹國之器,宜登台相,徵拜議郎。侯覽等惡之。光和中,出為彭城相,會病卒。裴瑜位至尚書。

18吳延史盧... : 論曰:夫剛烈表性,鮮能優寬;仁柔用情,多乏貞直。吳季英視人畏傷,發言烝烝,似夫儒者;而懷憤激揚,折讓權枉,又何壯也!仁以矜物,義以退身,君子哉!語曰:“活千人者子孫必封。”史弼頡頏嚴吏,終全平原之黨,而其後不大,斯亦未可論也。

19吳延史盧... : 盧植字子幹,涿郡涿人也。身長八尺二寸,音聲如鍾。少與鄭玄俱事馬融,能通古今學,好研精而不守章句。融外戚豪家,多列女倡歌舞於前。植侍講積年,未嘗轉眄,融以是敬之。學終辭歸,闔門教授。性剛毅有大節,常懷濟世志,不好辭賦,能飲酒一石。

20吳延史盧... : 時皇后父大將軍竇武援立靈帝,初秉機政,朝議欲加封爵。植雖布衣,以武素有名譽,乃獻書以規之曰:“植聞嫠有不恤緯之事,漆室有倚楹之戚,憂深思遠,君子之情。夫士立爭友,義貴切磋。書陳‘謀及庶人’,詩詠‘詢于芻蕘’。植誦先王之書久矣,敢愛其瞽言哉!今足下之於漢朝,猶旦、奭之在周室,建立聖主,四海有繫。論者以為吾子之功,於斯為重。天下聚目而視,攢耳而聽,謂準之前事,將有景風之祚。尋春秋之義,王后無嗣,擇立親長,年均以德,德均則決之卜筮。今同宗相後,披圖案牒,以次建之,何勳之有?豈橫叨天功以為己力乎!宜辭大賞,以全身名。又比世祚不競,仍外求嗣,可謂危矣。而四方未寧,盜賊伺隙,恆岳、勃碣,特多姦盜,將有楚人脅比,尹氏立朝之變。宜依古禮,置諸子之官,徵王侯愛子,宗室賢才,外崇訓道之義,內息貪利之心,簡其良能,隨用爵之,彊幹弱枝之道也。”武並不能用。州郡數命,植皆不就。建寧中,徵為博士,乃始起焉。熹平四年,九江蠻反,四府選植才兼文武,拜九江太守,蠻寇賓服。以疾去官。

21吳延史盧... : 作尚書章句、三禮解詁。時始立太學石經,以正五經文字,植乃上書曰:“臣少從通儒故南郡太守馬融受古學,頗知今之禮記特多回冗。臣前以周禮諸經,發起秕謬,敢率愚淺,為之解詁,而家乏,無力供繕上。願得將書生二人,共詣東觀,就官財糧,專心研精,合尚書章句,考禮記失得,庶裁定聖典,刊正碑文。古文科斗,近於為實,而厭抑流俗,降在小學。中興以來,通儒達士班固、賈逵、鄭興父子,並敦悅之。今毛詩、左氏、周禮各有傳記,其興春秋共相表裏,宜置博士,為立學官,以助後來,以廣聖意。”

22吳延史盧... : 會南夷反叛,以植嘗在九江有恩信,拜為廬江太守。植深達政宜,務存清靜,弘大體而已。

23吳延史盧... : 歲餘,復徵拜議郎,與諫議大夫馬日磾、議郎蔡邕、楊彪、韓說等並在東觀,校中書五經記傳,補續漢記。帝以非急務,轉為侍中,遷尚書。光和元年,有日食之異,植上封事諫曰:“臣聞五行傳‘日晦而月見謂之朓,王侯其舒’。此謂君政舒緩,故日食晦也。春秋傳曰‘天子避位移時’,言其相掩不過移時。而閒者日食自巳過午,既食之後,雲霧晻曖。比年地震,彗孛互見。臣聞漢以火德,化當寬明。近色信讒,忌之甚者,如火畏水故也。案今年之變,皆陽失陰侵,消禦災凶,宜有其道。謹略陳八事:一曰用良,二曰原禁,三曰禦癘,四曰備寇,五曰修禮,六曰遵堯,七曰御下,八曰散利。用良者,宜使州郡覈舉賢良,隨方委用,責求選舉。原禁者,凡諸黨錮,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禦癘者,宋后家屬,並以無辜委骸橫尸,不得收葬,疫癘之來,皆由於此。宜敕收拾,以安遊魂。備寇者,侯王之家,賦稅減削,愁窮思亂,必致非常,宜使給足,以防未然。脩禮者,應徵有道之人,若鄭玄之徒,陳明洪範,攘服災咎。遵堯者,今郡守刺史一月數遷,宜依黜陟,以章能否,縱不九載,可滿三歲。御下者,謂謁希爵,一宜禁塞,遷舉之事,責成主者。散利者,天子之體,理無私積,宜弘大務,蠲略細微。”帝不省。

24吳延史盧... : 中平元年,黃巾賊起,四府舉植,拜北中郎將,持節,以護烏桓中郎將宗員副,將北軍五校士,發天下諸郡兵征之。連戰破賊帥張角,斬獲萬餘人。角等走保廣宗,植築圍鑿塹,造作雲梯,垂當拔之。帝遣小黃門左豐詣軍觀賊形埶,或勸植以賂送豐,植不肯。豐還言於帝曰:“廣宗賊易破耳。盧中郎固壘息軍,以待天誅。”帝怒,遂檻車徵植,減死罪一等。及車騎將車皇甫嵩討平黃巾,盛稱植行師方略,嵩皆資用規謀,濟成其功。以其年復為尚書。

25吳延史盧... : 帝崩,大將軍何進謀誅中官,乃召并州牧董卓,以懼太后。植知卓凶悍難制,必生後患,固止之。進不從。及卓至,果陵虐朝廷,乃大會百官於朝堂,議欲廢立。群僚無敢言,植獨抗議不同。卓怒罷會,將誅植,語在卓傳。植素善蔡邕,邕前徙朔方,植獨上書請之。邕時見親於卓,故往請植事。又議郎彭伯諫卓曰:“盧尚書海內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天下震怖。”卓乃止,但免植官而已。

26吳延史盧... : 植以老病求歸,懼不免禍,乃詭道從轘轅出。卓果使人追之,到懷,不及。遂隱於上谷,不交人事。冀州牧袁紹請為軍師。初平三年卒。臨困,敕其子儉葬於土穴,不用棺槨,附體單帛而已。所著碑、誄、表、記凡六篇。

27吳延史盧... : 建安中,曹操北討柳城,過涿郡,告守令曰:“故北中郎將盧植,名著海內,學為儒宗,士之楷模,國之楨幹也。昔武王入殷,封商容之閭;鄭喪子產,仲尼隕涕。孤到此州,嘉其餘風。春秋之義,賢者之後,宜有殊禮。亟遣丞掾除其墳墓,存其子孫,并致薄醊,以彰厥德。”子毓,知名。

28吳延史盧... : 論曰:風霜以別草木之性,危亂而見貞良之節,則盧公之心可知矣。夫螽蠆起懷,雷霆駭耳,雖賁、育、荊、諸之倫,未有不冘豫奪常者也。當植抽白刃嚴閤之下,追帝河津之閒,排戈刃,赴戕折,豈先計哉?君子之於忠義,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也。

29吳延史盧... : 趙岐字邠卿,京兆長陵人也。初名嘉,生於御史臺,因字臺卿,後避難,故自改名字,示不忘本土也。岐少明經,有才蓺,娶扶風馬融兄女。融外戚豪家,岐常鄙之,不與融相見。仕州郡,以廉直疾惡見憚。年三十餘,有重疾,臥蓐七年,自慮奄忽,乃為遺令敕兄子曰:“大丈夫生世,遯無箕山之操,仕無伊、呂之勳,天不我與,復何言哉!可立一員石於吾墓前,刻之曰:‘漢有逸人,姓趙名嘉。有志無時,命也柰何!’”其後疾瘳。

30吳延史盧... : 永興二年,辟司空掾,議二千石得去官為親行服,朝廷從之。其後為大將軍梁冀所辟,為陳損益求賢之策,冀不納。舉理劇,為皮氏長。會河東太守劉祐去郡,而中常侍左悺兄勝代之,岐恥疾宦官,即日西歸。京兆尹延篤復以為功曹。

31吳延史盧... : 先是中常侍唐衡兄玹為京兆虎牙都尉,郡人以玹進不由德,皆輕侮之。岐及從兄襲又數為貶議,玹深毒恨。延熹元年,玹為京兆尹,岐懼禍及,乃與從子戩逃避之。玹果收岐家屬宗親,陷以重法,盡殺之。岐遂逃難四方,江、淮、海、岱,靡所不歷。自匿姓名,賣餅北海市中。時安丘孫嵩年二十餘,遊市見岐,察非常人,停車呼與共載。岐懼失色,嵩乃下帷,令騎屏行人。密問岐曰:“視子非賣餅者,又相問而色動,不有重怨,即亡命乎?我北海孫賓石,闔門百口,埶能相濟。”岐素聞嵩名,即以實告之,遂以俱歸。嵩先入白母曰:“出行,乃得死友。”迎入上堂,饗之極歡。藏岐複壁中數年,岐作厄屯歌二十三章。

32吳延史盧... : 後諸唐死滅,因赦乃出。三府聞之,同時並辟。九年,乃應司徒胡廣之命。會南匈奴、烏桓、鮮卑反叛,公卿舉岐,擢拜并州刺史。岐欲奏守邊之策,未及上,會坐黨事免,因撰次以為禦寇論。

33吳延史盧... : 靈帝初,復遭黨錮十餘歲。中平元年,四方兵起,詔選故刺史、二千石有文武才用者,徵岐拜議郎。車騎將軍張溫西征關中,請補長史,別屯安定。大將軍何進舉為敦煌太守,行至襄武,岐與新除諸郡太守數人俱為賊邊章等所執。賊欲脅以為帥,岐詭辭得免,展轉還長安。

34吳延史盧... : 及獻帝西都,復拜議郎,稍遷太僕。及李傕專政,使太傅馬日磾撫慰天下,以岐為副。日磾行至洛陽,表別遣岐宣揚國命,所到郡縣,百姓皆喜曰:“今日乃復見使者車騎。”

35吳延史盧... : 是時袁紹、曹操與公孫瓚爭冀州,紹及操聞岐至,皆自將兵數百里奉迎,岐深陳天子恩德,宜罷兵安人之道,又移書公孫瓚,為言利害。紹等各引兵去,皆與岐期會洛陽,奉迎車駕。岐南到陳留,得篤疾,經涉二年,期者遂不至。

36吳延史盧... : 興平元年,詔書徵岐,會帝當還洛陽,先遣衛將軍董承修理宮室。岐謂承曰:“今海內分崩,唯有荊州境廣地勝,西通巴蜀,南當交阯,年穀獨登,兵人差全。岐雖迫大命,猶志報國家,欲自乘牛車,南說劉表,可使其身自將兵來衛朝廷,與將軍并心同力,共獎王室。此安上救人之策也。”承即表遣岐使荊州,督租糧。岐至,劉表即遣兵詣洛陽助修宮室,軍資委輸,前後不絕。時孫嵩亦寓於表,表不為禮,岐乃稱嵩素行篤烈,因共上為青州刺史。岐以老病,遂留荊州。

37吳延史盧... : 曹操時為司空,舉以自代。光祿勳桓典、少府孔融上書薦之,於是就拜岐為太常。年九十餘,建安六年卒。先自為壽藏,圖季札、子產、晏嬰、叔向四像居賓位,又自畫其像居主位,皆為讚頌。敕其子曰:“我死之日,墓中聚沙為床,布簟白衣,散髮其上,覆以單被,即日便下,下訖便掩。”岐多所述作,蓋孟子章句、三輔決錄傳於時。

38吳延史盧... : 贊曰:吳翁溫愛,義干剛烈。延、史字人,風和恩結。梁使顯刑,誣黨潛絕。子幹兼姿,逢掖臨師。邠卿出疆,專出朝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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