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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經常會發現:一篇文章,如果它的文采很美,思想很正派,那麼,作者往往就是一個翩翩君子。其中的原因,除了文章本身是作者的寫實,還有更深的一層原因,就是文章和人,在某種性質上,是相類的,怎麼說呢?
孔子曾經說過:文質彬彬,然後君子。(註:彬,份的今字,指相對應相表裏)
當一個人,外在表象和品性是份份對應的,表裏相對的,而且通達賢明,那麼,這個人就是一個君子了。
對於文章而言,文就是文采和文章所論述的旨意,即中心思想,而質就是文章的語法;如果一篇文章,其文句字辭嚴格遵從語法,又能通達作者旨意,那麼這篇文章給人的感覺就是很有文采,很通達深奧,像文言文,就往往能流傳千古。
對於人而言,文就是他的言行表象,而質就是他的道德品性;如果一個人,他的言行舉止,嚴格依照他的道德品性去做,而且又能做到很賢明,那麼,這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個君子了。
所以說,如果一個人的文章,能做到文采斐然,且又通達旨意,那麼,這個人,他自己的言行舉止,也會和他內在的品性相表裏,通達賢明。這就是人和文章的相類之處,都有表裏的辨證關係。
這個辨證關係,有哪些內容呢?在探討這個辨證關係之前,我們先看看文字與文章的關係。
文章是由文字組合而成的,不同類型的文字,所組合的文章有所區別,其區別,主要就體現在語法上。我們現在來看看不同類型的文字,其語法上有什麼不同。
文字的類型,大概有『象形文字』和『表音文字』兩種,平常所說的表形文字和表意文字,在本文均屬於象形文字。
其中『象形文字』只有漢字,而『表音文字』包括現代漢語、漢語拼音,和拉丁文字等,其中現代漢語和漢語拼音又是同一個體系的。有的朋友不太理解,為何說漢字是『象形文字』,卻又說現代漢語是『表音文字』,現代漢語不也是用漢字構造的嗎?
這是因為,漢字是用於文言文寫作的,文言文裏的漢字,其涵義是由自身形體結構確定的,不需要人為賦予,這時的漢字不是符號,而是事物的『象形』,這個『象形』是有規律可循的,即『五書』;而現代漢語雖然也是漢字組合而成,但這時的漢字並不表義,更不能通過『五書』來表義,現代漢語的基本單位是詞語,詞語雖然可以是一個漢字,但作為一個詞語,其涵義是人為賦予的,比如通過新華字典確定,也許部分漢語詞語的涵義來自於漢字原義,但已經與漢字本身無關,所以漢字本身可以隨意變化,涵義卻不因此而改變,所以,現代漢語事實上和拼音文字、拉丁文字都是符號,是表音文字,只不過現代漢語的讀音,需要由漢語拼音另外表達,而現代漢語全面改用漢語拼音,並不妨礙白話文的寫作和理解(雖然有部分漢語拼音會相同,但是使用漢語寫作的優勢,只是詞語符號有差異,如果將相同的漢語拼音差異化,就能解決白話文寫作和理解上的困難)。
象形文字與表音文字在語法上有什麼區別呢?
象形文字的語法是唯物的,像漢字語法只與漢字五書相關,不需要人為預設,而表音文字的語法,基本都是人設的。
漢字的唯物內涵,主要是指漢字的五書:象形、會意、指事、形聲、轉注,是唯物為主,意識為次的。基本上一個漢字代表一種自然事物,事物的特徵及屬性,決定漢字的內涵,及漢字之間的關係。如『權』,來自於秤砣的會意,『權』的內涵就來自於秤砣的特徵及屬性,而現代漢語中的『權力』基本上等同於英文中的某詞語,已經失去原漢字中『權』的唯物內涵,甚至在自然中,根本找不到對應的事物;又如『能』字,來自於『熊』的轉注,其內涵指人的某些性質像熊一樣,但現代漢語中的『才能』『能力』,已經失去原漢字的唯物內涵,成為符號,文言文中一個『能』字可以表達出現代漢語中才能、能力、能耐、能人、能夠等內涵,而現代漢語中像『能夠』這個詞,已經無法在自然中找到相對應的事物。『權』字、『能』字在文言文裏的行文語法,以其不同內涵而處於不同的位置。從現代漢語的角度來看,原生漢字的一個字,可能同時擁有多種詞性,如名詞、動詞、介詞,而現代漢語對於詞語詞性的人為預設,實際上已經不再以自然事物作為詞語內涵的定性標準,而是以人的意識認知作為詞語內涵的定性標準。【道德經】:名可名,非恆名。就是說,以人的意識認知,作為詞語內涵及詞性的定性標準,往往不合時宜。
象形文字及表音文字的語法差異,直接導致了中外文明在本質上的差異:中華文明注重唯物、實踐辨證;而西方文明、現代漢語注重唯心、語言辯證。
漢字語法只與漢字五書相關,即使是『之乎者也』,其在文言文中的位置,也是由其涵義確定的,而其涵義又由五書確定,並無所謂的『文言文語法』規定其位置,而現代漢語的『的啊嗎』,其在文章中的位置是固定的,由現代漢語語法規定具體位置。近代雖然有學者嘗試總結文言文語法,但基本都是對自古以來的文言文進行分析總結得出,並不是人為預設的,而且總結出來的所謂語法,還經常被其他文言文所打破。
現代漢語是現代才出現的,其標誌就是漢語口語書面化的實行。現代漢語本身是沒有語法的,其語法來源於對英文語法的『東施效顰』、『邯鄲學步』。正是由於現代漢語語法的不成熟,現代漢語一開始就與漢語口語有差距(如『你吃飯了嗎?』在口語中經常表達成『你吃過了嗎?』甚至『吃未?』,這些句式並不符合現代漢語語法),而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差距越來越大。現代漢語推行的初衷,是意圖通過口語書面化,降低文學水準,提高全民寫作能力,現在來看,實在是現代版的拔苗助長。特別是互聯網的普及,提高了人民群眾的寫作機會,漢語口語的發展十分迅速,現代漢語的語法修正速度根本跟不上。可以說,人民群眾已經拋棄了現代漢語語法,現代漢語語法淪為雞肋,而由於漢語口語本身幾乎不受現代漢語語法的約束,互聯網上許多文學創作,其表現就是『同質化、思想貧乏』。
在文學方面,現代作家用現代漢語基本寫不出高水平的文學作品,基本上不是用語庸俗,就是文旨低俗,白話文的文采評價,竟然要迂迴到成語、歇後語、民諺,乃至引用經典等文言文使用頻率上,十分典型的『文勝質則史』。在社科研究方面,建立在現代漢語基礎上的理論研究,除非是在國學經典的基礎上創新、探討,或完全囿於西學哲學範疇的辯證討論,否則,依據現代漢語對事物的概念定義、理論描述,很難發展出適應時代的人文理論創新。現代漢語的推行,可以說是徹底失敗了的。
漢字語法與現代漢語語法的差異,文言文與白話文的差異,是唯物與唯心的差異,是實證思維與辯證思維的差異,更是文明的語言基礎差異。而現代漢語與原生漢字系統的差距,印證了漢字的唯物內涵對於華夏文明的重大意義,可以說,沒有文言文,沒有漢字的唯物內涵,華夏文明將不復存在。
象形文字及其唯物內涵,已經得到了初步的論證,現在來看看文章的表裏辨證關係,及文言文表裏辨證關係的意義。
文章的表裏辨證關係,可以用孔子的話來概括: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質勝文則野』,是指語法、文體超過作者文學水平及學術能力,一些作者便套用語法、文體,隨意拼湊文章。像文言文的八股文,白話文的論文,及古體詩詞,此類文體、語法過於制度化,作者往往都會機械地套用語法、文體,隨意創作,以致文旨表現出『狂野、浮躁、不實用』的特徵,白話文論文,甚至可以直接假設論點出來,然後拼湊論點論證的。
『文勝質則史』,是指語法、文體無法統籌作者文學水平及學術能力,像文言文的駢體文,白話文的現代詩、散文等,由於語法文體相對作者而言,過於簡單、隨意,創作的著作,竟然不能充分表達作者的意旨,甚至誤導讀者對作者意旨的理解,這就是古人說的『以文害用』,此類文學體裁的發展,與『以文載道』的背離。歷史上,一些經學家,忽略漢字五書,無視漢字文字學,甚至歪曲一些漢字的五書內涵,導致文言文語法遭到削弱,最終註解的經學論說背離經典原旨。最有名的就是王弼的【道德經注】對『眇』字的篡改,其改為『妙』字之後,【道德經】被玄化、清談化;另一個案例就是程朱理學對『率性』的『率』字,及『中庸』的『庸』字,在訓詁上的刻意曲解,『率』字本來是指帥、領、引,象誘鳥入網,但程朱曲解為遵循,這樣就使得『率性之謂道』被曲解成與原旨南轅北轍的涵義,原旨是指人的品性有善有惡,人道、王道是指率領人民的品性往好的方向發展,卻被曲解為『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那樣,人性就有善無惡了,而『性』也被曲解為『心』,並與佛教的『心』銜接起來,但是,如果人性有善無惡,循性而為就可以,還要後面的『修道之謂教』做什麼呢?人人都任性而為就好了;『庸』原指『用』,『平常之用』,『中庸』原指『中肯之用』,『教導人性,以歸於常器之用』,程朱卻誤解為『中正的定理』,於是發展出有『理』無『欲』的學說,可見,人為削弱文言文的語法作用,『文勝質』導致的後果是災難性的。孔子述而不作,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擔憂文言文語法、文體不足以充分表述自己的『學說』,而寧願通過言行引導教化弟子。
通常情況下,文言文的表裏辨證關係,由於其語法的唯物內涵,而得到一定的保障,以至於『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即『文以載道』。
很顯然,不管是【道德經】,還是【中庸】【論語】,只要對經典的解讀,能遵循經典創作時,相關漢字的當時五書涵義,其學術結論,就得以儘可能地接近原旨。
同理,為了保障文言文創作,所表達的意旨,能最大限度地貫通於歷代的學說,我們就需要嚴格地遵循漢字五書,即漢字文字學。只有堅持漢字的唯物內涵,堅持漢字的五書語法,我們才能做到在不同時空都能通解、通達、通述經典學說。相對而言,那些表音文字所創作的論說,往往會因為詞語在不同的天時、地理、人群,出現不同的內涵而無法做到通解、通達、通述,更不要說,唯心的學說,往往與實際、實證相去甚遠了。
由此可見,文言文的表裏辨證關係建立在漢字五書唯物內涵之上,對於學述創作,在不同時空相互通解、通達、通述,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要復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恢復文言文,及漢字文字學,顯得十分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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