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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中国汉字网 2. 6 意义泛化
意义泛化指的是它们都不具有实实在在的词汇意义。词缀、类词缀原本都有词汇意义,但在以特定身份参与构造大批相似的组合时,原有的词汇意义变得抽象、概括。
类词缀的抽象、概括跟定中式类名结构中类名的概括抽象层级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
1)类名的抽象度比定语所表示的小类名仅高一级,是相邻的上位,如“鲤、鲫、鲩”都是“鱼”的一种。而且较高搭配的类名基本上都属于认知上的“基本概念”层级。也就是说,日常生活中经常可以以“鱼”来指称各种各样的“鱼”,买了一条鲤鱼或鲩鱼都可以说“买了一条鱼”,晚宴上的一条鲤鱼、或者鲩鱼只吃了一半都可以说“鱼只吃了一半”。而类词缀的抽象度却高于“基本概念”层级,晚宴上请的语言学家只来了一半绝不可以说“家只来了一半”。
2)类名也可以大量地出现在组合的另一位置而表示抽象度相同的意义。比如“鲤鱼”的“鱼”与“鱼头”的“鱼”的抽象层级相同,而“人类、人民”的“人”与“经纪人、中介人”的“人”的抽象层级不同。
这种语义抽象度的不同可以用形式标准来验证,这就是我们在上文“结构类型的个别化”中已经阐述过的复合结构的基本鉴别式来检验。比如是否适用“数量AB→数量B”(“一条鲤鱼→一条鱼”,但“一位数学家→
一位家),可以说明类词缀”-家“的意义已经抽象到了相当泛化的程度,而类名后字“-鱼”的意义还在基本概念的层级,两者的性质有不同。也即意义方面的泛化会反映到形式方面,结构类型个别化就是其形式方面的体现。
类词缀意义泛化的程度较词缀和助词低,这一差别将在下一章讨论。
3 类词缀与词缀、助字的差异
类词缀与词缀、助词同为语言中的虚化成分,但类词缀既有与词缀、助词相同的一面,也有与它们不同的一面。找出它在语言系统中不同于词缀和助字的独特性质,才能确立它是独特的单位类别。
3. 1 类词缀、词缀、助词差异点总表
我们把类词缀、词缀、助字三者的不同归纳为如下几点: 词缀 类词缀 虚词
. 所黏附层级 单字/双音词 单字/词/类词 单字/词/类词/短语
. 意义泛化度 高 次高 高
. 组合能力 强 强 超强
. 新生类推潜能 弱 强→无限 无限
. 结构的规则性 - (+) +
表2
表2中的第〉闱叭嗣挥刑岬焦,下面将重点阐述。、!ぁサ阋延醒д卟煌程度地论述过,本文将利用语料库检索到的材料给予更详细、更全面地说明。另外,明确地区别“组合能力”和“新生类推潜能”这两个概念也是本文的特点。
3. 2 所黏附的层级
词缀、类词缀、助词本身都是虚化成分,它们必须定位黏附于某个实义性的单位。而这三者的一个重要差异,就是它们所黏附的单位层级不同。
3. 2. 1 汉语的单位层级――通贯语音-语法的定义
一般认为汉语语法的单位层级是(由小至大):语素-词-短语-小句-句子。由于不像英语那样有词重音做形式标记,汉语的“词”很难找到可操作的形式上的标准。因而汉语的词在与语素、与短语这上下两个方向上都难以从语法或语义上找到一刀两断的分界标准。无论是扩展插入法(陆志韦1957)、语义推断法(如“白菜”≠“白”+“菜”,所以是词),还是“平行周遍原则”(陈保亚2000,如“鸡蛋”的前一位置上所有的卵生动物名都可以周遍地替换而整体结构义不改变,所以“鸡蛋”是词组)都不能完全解决问题。(详参富丽2001)
近几年来从韵律和语法接面的角度讨论语言单位层级的思路很值得注意,它突破了只用语法或语音形式来定义单位层级的旧有思路,坚持了形式上的可操作标准,得出的结果与初步调查的社会心理一致。下面着重介绍这一思路。
冯胜利(1997)首先提出,“韵律词”是汉语的基本单位。韵律词用“音步”来定义,两音节的为标准音步,2+1式的三音节定中为超音步,四音节的成语为2+2式复合音步,这些都是韵律词。而“种大蒜、大房间”等1+2式述宾或定中结构为韵律短语。
从属于语音层面的韵律的角度(或更具体地说,是节奏、节律)观察词与非词,超越了国内一直以来对于词和短语的区分标准。在这里,语法、语义方面的因素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对于一个组合,无论它的中间能否插入其他成分,无论它的整体义是否等于部分义加结构义,也无论它的某个位置是否能平行周遍地替换成员,只要满足两个音节一音步的条件就是韵律词,像“白菜”、“茶杯”、“鸡蛋”、“木桶”等据此都归为标准韵律词。
还请注意,根据冯胜利(1997)的定义,双音单音步的字组,即使是含两个词根(如“蔬菜、白菜、鸡蛋、砍刀、大蒜”),也不再是复合词,而是标准词了。标准词的再复合,如“公共汽车”才是复合词。端木三(2000)也是这样处理的。
王洪君(2000,2001,2002)系列论文也是从韵律的角度讨论汉语单位层级问题,区分出韵律词(简称“词”)、类词短语(简称“类词”)、自由短语(简称“短语”)这三级单位。我们仍然坚持这三级单位的区分,并将这四条韵律标准再简化为下表中的两条: 韵律标准 词 类词 短语
. 稳定的单音步,即更大组合中音步从不分裂 + - -
. 更大组合中内部成分间停延总是小于外部停延 + + -
表3
根据上表所列标准而得到的分类,与语法语义的某种分类有很好的对应,如表4所示: 词 类词也称黏合短语、句法复合词 (自由)短语
韵 内停延总小于外停延;稳 内停延总是小于外停延;可能多 内停延可以大于或总是大于
律 定的单音步 音步。 外部停延;可能多音步。
性 黏合结构。音义对应单纯 黏合结构。按规则临时组配的单 非黏合结构。按规则临时组
质 化的最小单元。 元,不涉及指示、情态、数量、时体 配的单元,涉及指示/情态/
等句法范畴 数量/时体等句法范畴
结 黏合两字,2+1式粘合定 1+2式粘合定中,2+2黏合状 组合定中、状中,特殊动词的
构 中、动结、动趋。 中,多字黏合定中、4字成语。 述宾、主谓,等立结构。
实 雨伞、手举、骤降、看清、冷 纸雨伞、并肩前进、中华人民共和 这书、俩壶、敢去、是他、买雨
例 热、再也、雨伞厂 国、一衣带水、马达加斯加 伞、刚走、(买了)苹果
表4
该方案特别值得注意的是:
1)韵律标准考虑的是一个字组在不同的更大组合中的所有而非某一语段中的韵律表现。标准》悸堑氖亲肿樵诟髦指大的组合中是否都在一个音步中。比如,“种大蒜”在“他喜欢|种大蒜”中是一个音步,但在“不种|大蒜”中却分在两个音步。“种大蒜”不是“稳定单音步”,就不归为韵律词。而“雨伞厂”在更大组合中总在一个音步中,如“找|雨伞厂”、“雨伞厂|好”,“雨伞厂”是“稳定的单音步”,就归为韵律词。
2)标准⒖悸堑氖悄匙肿樵诟大组合中内停延与外停延的相对大小。比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内部可有两个小的停延,但无论是在“热爱||中华|人民|共和国”还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中,其内部停延总是比外部的停延小。内停延总是相对地小,说明它是一个内部黏合的类词。而“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如果放在“我丢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的更大组合中,表数量的“一辆”节奏上就会与“凤凰牌自行车”分开,而与“我丢了”结合。内停延可以大于外停延,说明该字组内部成分比较松散。
与冯胜利(1997)不同,标准∶魅返匕选罢馐椤⒘┖、能去、想去、爱你、不去、也去、刚走”等带有句法层次范畴的两字组排除出了韵律词,这与语法学界的一些研究成果有很好的契合。如,朱德熙(1982)已指出,指示、领属、数量定语跟“的”字结构定语一样与中心语关系较松(组合结构),其他不加“的”的定语与中心语关系较紧(黏合结构),句法作用相当于单个词。生成学派近年来的研究指出,指示、领属、数量成分是比NP还高一层级的DP短语的限定语,负责表达与说话人和语境的关联,而其他不带“的”的定中式黏合结构(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小纸雨伞”等),生成派处理为“句法词”。
我们的韵律单位与以上语法理论契合应该不是偶然的,考虑了所有分布的稳定性韵律特征才是语言深层的本质性的特征,才可能与语法语义的单位层级有很好的关联。
根据我们的标准而划定的“词”,与汉语拼音方案规定的词儿连写规则基本一致,也与王立(2003)针对“什么是公众语感的词”而进行社会语言学调查的结果相一致,这应该是确实存在通贯语音语法层面单位层级的证据。
3. 2. 2 类词缀所黏附的单位层级
从“字-词-类词-短语”的单位层级来考虑词缀、类词缀、助字组配成分的区别,我们发现,体词性(名性或区别性)类词缀有自己既不同于词缀、也不同于助词的鲜明特点。如表5所示: 词缀 类词缀 助字
典型例 -子 -式 -的
单字 案/子、刷/子 京/式、立/式 我/的、买/的
词 喇/子 牌楼/式、扩散/式 牌楼/的、购买/的
类词
玻璃转门/子 清代牌楼/式、双向扩散/式 清代牌楼/的、集体购买/的
桌与椅/子 “罗密欧与朱丽叶”式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
凝固短语
桌对桌/子 “男人对男人”式 男人对男人/的
人坐椅/子 “西方英雄救中国美人”式 西方英雄救中国美人/的
这暗门/子
这种牌楼/式
二混和二流/子
中国和蒙古/式 这种牌楼/的中国和蒙古/的
自由短语
一个好的案/子
一个好的国家/式 一个好的国家/的
刮了胡/子
去了头/式 去了头/的
表5
先以“-子”和“-式”为例看词缀与类词缀在组配单位层级的区别。
《信息处理用分词词表》收录的以“-子”收尾的、名词性条目共1310条。其中的多音节条目也不少,但“-子”大多并不加在多音节上。如“大/帽子”、“二道/贩子”中的“-子”是加在单音词根“帽”和“贩”上。由于“帽子、贩子”在词表中已经单独收录了,条目“大帽子、二道贩子”实际上并未增加“-子”的组配数目。经过字组内部的结构分析再经去重,与“-子”直接搭配的词干就更少了。这些词干的音节数分布如下:
“-子”:单音702例>双音60~240例>三音1例(?)>四音以上0例
双音后附“-子”的数量有较大的变动范围,是因为这部分条目的构词层次有三种可能的情况:1)只能分析为“-子”加在双音词根上的2+1式60例,如“半语/子、耳刮/子、哈喇/子、后生/子、麻雷/子、么蛾/子、澡堂/子”等。2)只能分析为“-子”与单音字之后再前加单音字的1+2式280余例,如“八/辈子、表/蒙子、大/帽子、电/梳子、老/儿子、熊/瞎子”等。3)既可以分析为1+2式也可以分析为2+1式的180例。如“暗/门/子、笔/杆/子、车/牌/子、菜/团/子”等。这样,如果从严掌握,双音词根配“-子”最少只有60例,如从宽掌握则可多至240例。“-子”直接配三音成分的可能只有1例,是方言词“一塌刮子”,我们不太清楚它的内部结构,但至少它不是普通话,可忽略不计。总之,词缀“-子”配单音成分的占了绝对多数,配双音成分的骤减至配单音的1/3到1/11,配三音以上成分的是0。
与“-子”不同,“-式”与单音节的搭配反倒有较大的限制。先看数据。8亿语料中共检索到已经结构分析和去重处理的“-式”3466例,其组配成分的音节数目如下:
“-式”:单音节152例<双音2160例>三音451例<四音以上703例
数据显示,类词缀跟单音节搭配的最少,与双音搭配的最多,两者数量之比为7/100。而与三音及四音以上的成分搭配的已超过总数的1/3,并远远超过与单音节搭配的数量。
“-式”可以相当自由地与3音节字组搭配,包括属于韵律词的2+1式定中,也包括属于类词的1+2式定中和属于凝固短语的1+2式述宾主谓等。如:防震棚式、保险柜式、大转盘式、大团圆式、“满堂灌”式、“一带二”式、“搭积木式”。与“-子”不同,这些“-式”都是加在3音节整体的后面,无一可再分析为单音节或双音节加“-式”,如“
防震/棚式、
倒/宝塔式、
大/团圆式”。
“-式”与四音节以上字组搭配的实例更多。其中不乏成语,但更多的是一般性类词短语。如“产品性能[,定中]式广告、长袍马褂[,并列]式学位服、鞭打奴隶[,述宾]式的批判、产权分割[,倒置述宾]式交易、“炉边谈话[,状中]式”会议、牧师布道[,主谓]式高亢的嗓音、买断贩卖[,复谓]式”等等。它们的构造类型十分全面,定中、状中、并列、复谓、述宾、主谓等等都有,但大多是由两个基本词组成的典型类词,共计677例。只有13例是由三个基本词组成的6音节以上的字组,如“多点汽油喷射式发动机、安妮女王复兴式风格、‘浓眉大眼红脸蛋式’婚纱照”等等。虽然它们内部有三个或更多的基本词,但没有助词且结构为偏正或并列,因此仍然是类词字组性质。
再看“-式”与“-的”在组配成分上的差别。
四音节以上的“-式”还有13例从表面看是自由短语结构(占703例四音节以上“-式”的1.8%,所有3466例“-式”的0.38%)。它们或带有短语标记或是由三个以上基本词构成的“主动宾”式按内部结构的不同分类例子如下:
1)“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爱情、“骑红马,扛大刀”式;2)“大马拉小车”式运行、“西方英雄救中国美人”式;3)“泥做的骨肉”式、“发射后不管”式导弹;4)“我从此就是你的人了”式的爱情表白
我们把这些特例分为几种情况与自由短语对比。)并列结构。作为自由短语的并列结构,其主要特点之一是可以并列简缩,如“我的和你的”可简缩为“我和你的”。而1)中的实例虽然有并列连词或顿号出现,但与自由短语的并列紧缩有明显不同:“罗密欧与朱丽叶式”并不是“罗密欧式爱情与朱丽叶式爱情”这一自由短语的并列紧缩,而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结合起来代表一种特定的爱情关系,先已形成了不可分割的凝固语。同理,“骑红马、扛大刀”一起先合成了一个农民革命者的形象,而不是分别两类形象的并列简缩。)含有三个以上基本词的“主动宾”或复谓结构。这些结构虽然与句结构类似,但未出现指示词、时体助词,具有不跟具体说话语境相联的超时空性,这是构成成语、惯用语的一般条件。这些例子也的确是表示已经在大众心目中构成了固定样式或方式的单一形象的。)含有自由短语的标记“-的”、“-后”。“泥做的骨肉”是贾宝玉的名言,是“污浊男人”形象的代表,已成凝固语。“发射后不管”没有主宾语和时体助词出现,与“饭前洗手”等标示语一样属于半自由半凝固结构。)最为极端,既有时体助词“了”出现,又主谓宾俱全,是典型的句结构。但“我从此就是你的人了”是套话式引证语,引号不能省略,可以看成一种特殊的凝固语。
可见,“式”的前接成分大部分是典型的词或类词,也有极少的凝固性习用语(带引号标记)出现,但绝不出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短语。
综上,在体词性的范围内,词缀的核心搭配范围在单音字,延展到了一部分双音词;类词缀与单音字的搭配已不太自由,其核心搭配已转移到了双音词,并延展到了多音节词和类词;助词则可与长短不限的自由短语搭配。可以说,词缀只是基本词的标记,类词缀兼是基本词和类词的标记,助词是自由短语的标记,它们各有分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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