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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語詞典] 焉能如此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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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坡 發表於 2010-8-4 09:52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來源: 【中華讀書報】
國學升溫以來,在【論語】重新受到追捧的同時,有些人對『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中的『女子』也青眼相待,給予了某些『新解』、『正解』。這些『新解』、『正解』最有代表性的是把訓釋『女子』的模式定為『女、子』或『女+子』。如近年出版的金池【論語新譯】(人民日報出版社2005年版)、沈善增【孔子原來這麼說】(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等。媒體對這種『新解』,可能是因其『新』而予以推薦。如【中華讀書報】於2008年1月2日刊出卞權的文章【女子小人疑義探析】,是推許金池『新解』的,並且有所闡發;該報又於同年5月21日刊發『本報訊』:【〖孔子原來這麼說〗重現真實而偉大的孔子】,是大力推許沈善增新著【孔子原來這麼說】的;接着,【報刊文摘】於同月28日發出【沈善增為〖論語〗作新解】,專文介紹沈氏把『女子』標點、訓釋為『女、子』的『新解』。從媒體的推許中,已可看到這些『新解』已經具有了一定的影響力,據卞權介紹,金池把『女子』視作文言實詞的合成詞組即『代詞+名詞』,把『女』解作『汝』,譯為『你』或『你們』,『子』譯為『學生或弟子』,他由此『尋到了解疑答案,欣喜不已』;沈善增的『女、子』說,把『女』解釋為『君主的妻妾』,『子』指的是『君主的兒子』,則被傳媒奉為『顛覆』了舊注的『力作』。  
這確實都是『新解』!只可惜全是出於憑空杜撰,而媒體認為『文章多從訓詁入手,通過甄讀,顛覆舊注』云云,更是無稽之談。語言是人們思維和表達的手段,為人們所共有。如果在【論語】時代『女子』確有『女、子』『女+子』訓釋的話,那麼,求諸當時的語言環境,應當不乏同樣的例證,而不應該為【論語】所獨有。可是,求諸『十三經』,對『女、子』『女+子』這種分解法,則絕無其例,也就是說,在【論語】前後諸經典中的『女子』,統統都作『女人』解,沒有作『君主的妻妾』與『君主的兒子』或『你(你們)』+『學生或弟子』之類解釋的。這裏不妨仔細看看『十三經』中『女子』句例:【詩經】中有『女子』的詩句是:『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邶風・泉水】,【{風・EX】亦有『女子有行』句)『女子善懷,亦各有行。』(【{風・載馳】)『大人占之,維熊維`,男子之祥;維虺維蛇,女子之祥。……乃生女子。』(【小雅・斯干】)【周易】中『女子』一見:『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左傳】有『女子』的句子凡四例:其一,『女子從人者也。』(僖公元年,是說姑娘出嫁從人,顯然沒有『兒子』)其二,『齊師敗矣。辟女子。女子曰:「君免乎?」曰:「免矣。」……』(成公二年)其三,『王將嫁季羋,季羋辭曰:「所以為女子,遠丈夫也。」』(定公五年,是說女人不當與男人靠得太親近)其四,『宋芮司徒生女子,赤而毛,棄諸堤下。』(襄公二十六年)【Y梁傳】:『女子十五而許嫁。』(文公十二年)【儀禮】有『女子許嫁』句,【禮記】亦有『女子許嫁』,又有『女子十年不出』句,【周禮】有『女子入於舂槁』句。【爾雅・釋訓】有『女子同出,謂先生為姒,後生為娣』,『女子謂兄之妻為姒』之類的話,句型相同或相似者不俱錄。【孟子】的『女子』句有兩處,均見【滕文公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尚書】無『女子』詞。以上幾乎遍舉了『十三經』中所有『女子』之句,試問:這裏有哪一句的『女子』不是專指『女人』,而可以訓釋為『女、子』或『女+子』即『君主的妻妾』與『君主的兒子』或『你(你們)』與『學生或弟子』的?那麼,難道獨有【論語】的『女子』可以例外,有作此訓釋的可能?答曰:絕不可能!按【論語】中的『女』字句,有『女樂』一見(『齊人歸女樂』),『女』指女人;『女子』一見,即上引之句。單用『女』凡十七見,都作對稱代詞『汝』(你)解。『女』同『汝』,亦讀作汝,孫詒讓謂之古今字。這個『女』(汝)與上文『女子』句中的『女』從音到義都不相干。【論語】不可能脫離當時經典中『女子』的通例而破天荒自創『女、子』『女+子』之特例。如果孔子真的是把『「女」指的是君主的妻妾,「子」指的是君主的兒子』的話,那正好違背了孔子自己所表白的君子『惡居下而訕上者』(【陽貨】),孔子自己倒成了他最憎惡的『好犯上者』,而淪為不『孝』不『悌』的人。(詳見【學而】)顯然,孔子原來決不會這麼說。  
金池與卞權等認為作為『女人』的『女子』是『後代通用的單純詞(名詞+詞綴)』,而在『孔子(春秋時代)』則是『文言實詞的合成詞組(代詞+名詞)』,『拿現代文中的「女子」,套兩千多年前春秋時期文言文中的「女子」,失之偏頗』,以至於『鬧出「以今淆古」的笑話,甚至滑入謬誤』。信口說出這種『理論』,難道真的竟敢置中華核心典籍中這麼多的『女子』實例於不顧?難道上述諸經中的『女子』都無一例外地作『女人』解,也都是『拿現代文中的「女子」套兩千多年前春秋時期文言文中的「女子」』『套』出來的?如果照金池等所謂『套』的『理論』來推論,古代的『男子』也必定是『男+子』,其中『男』『子』各作什麼訓釋,非我輩所知,如是,『男子二十而冠』(【Y梁傳】),又當如何解釋?要說『笑話』『謬誤』,這種『理論』才是真正的笑話與謬誤!  
經典的某些舊注不是不可以『顛覆』的,但必須『顛』得信而有徵,否則,只靠憑空猜度,信口雌黃,舊注『顛覆』不了,反而『顛覆』了自己。面對愈出愈多、愈出愈奇的『新解』、『新譯』、『顛覆』、『揭秘』之類,不禁令人想到:國學熱,要的是實熱,怕的是虛熱、邪熱,而後者多了,足以斷送『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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