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繹義·從『仁愛』到『德政』:【論語·顏淵篇】義蘊 【顏淵】篇共計二十四章,主旨是孔子通過與弟子以及魯國統治者的問答,扼要揭示『仁』的本質屬性及其意義,系統闡說基於以仁爲本的爲政理念。比較集中地反映了孔子崇尚『仁』德的基本立場和提倡『德政』的政治主張。 在孔子看來,尚『仁』是推行『德政』的基本前提。宅心仁厚,才會之所進退,懂得收斂;謙和包容,才會爲政得體,民胞物與。否則,欲望就會無限膨脹,『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管治就會事與願違,『子爲政,焉用殺』。唯有從根本上基於『仁』的立場,方可切中肯綮,得其要領。緣此可見,『德政』能否確立,能否推行?關鍵在於『依於仁』。這乃是標本兼治之道。本篇孔子的種種說法,實有其深厚所存焉。 孔子是偉大的教育家,深諳『因材施教』的道理。同樣是回答學生有關『仁』的問題,他能根據學生的天賦、資質、品行、秉性的差異,而予以不同的提示,其闡說的重點均有各自的側重。對第一高足顏淵,他激勵其『克己復禮』;對仲弓,他勉勵其『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對司馬牛,他告知其要做到言語謹慎『其言也訒』;對樊遲,他點撥其『仁』在『愛人』,『仁』在得眾。這中間的道理其實也簡單。樊遲魯鈍『未達』,孔子就告知其『仁』的起碼要求,即應該懂得關心愛護他人;司馬牛容易產生感傷情緒,性格不怎麼豁達開朗(他曾自怨自艾自己不像他人那樣擁有眾多兄弟,『人皆有兄弟,我獨亡』。)故孔子他有針對性地告誡司馬牛要能做到『不憂不懼』;仲弓或許有較強的使命感,有時就不免有好爲人師之患,孔子就提醒他要穩重恭敬,注意不要將自己的意志強加於他人。顏淵最能領悟孔子的思想精髓,孔子對他寄予重振禮樂的殷切希望,希望顏淵真正做到『克己復禮』,爲他人之表率,從而造就『天下歸仁』的嶄新局面,實現儒家的崇高政治理想。 在孔子那裡,『仁』不是一個空泛、抽象的概念,而是有其實實在在的內容與具體可行的形式的。是內容與形式的有機統一,正如子貢所指出的那樣,乃是『文尤質也,質尤文也』。具體而言,『仁』必須藉助於『禮』這個形式才能有所成立。爲此,『仁』反映爲個人人格的修養,是必須始終不渝按照『禮』的要求,去修身養性,做到『知書達理』,即所謂『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體現爲國家政治秩序的建構,是君臣父子各安其位,各盡其職,不能混淆特定的角色,不可逾越合理的界限,即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有了『禮』這個標準的規範與約束,『仁』就有所依託,有所落實。用子夏的話說,就是『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 孔子的思想是『吾從周』,即致力於恢復與重建西周那種『禮樂』文明。基於這樣的追求,孔子崇『禮』修『仁』,其根本宗旨是爲了將『仁』的精神落實到政治實踐的層面。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本篇在闡說『仁』的主旨之同時,還用相當大的篇幅來討論『爲政』的基本要領與具體方法。這些原則與方法概括而言,大致有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爲政』首先要有正確的態度。即要以虔誠的態度,專注的精力,全身心投入治國安邦的事業,孜孜不倦,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居之不倦,行之以忠』。在孔子看來,理政治人,態度是否恭敬嚴肅,精力是否專注投入,關係到社稷的興衰存亡,民眾的生死憂樂,責任之所在,使命之所賦,是絕對不可有得過且過的苟安心理的。必須做到勤於任事,勇於任事,忠誠盡心,恪守職責。這一點,顯然是正確的。做任何事情,若要有所成功,達到自己預期的目標,首先取決於態度的端正,取決於真正將『誠』『敬』兩字貫徹落實到自己行爲之中。『爲政治人』,同樣沒有例外。毛澤東曾經說過:『世界上怕就怕「認真」兩字』,這的確是不少人的通病。一旦客服了這種人性上的弱點,那麼,人們就能夠牢牢把握自己的命運,立於不敗之地,在事業上有所建樹。孔子這裡提出『爲政』的態度,其實就是指點了『爲政』的出發點,所謂『格調決定高度,態度決定境界』! 第二,『爲政』要有重點的選擇與把握。『爲政』理人,頭緒繁多,事涉系統,切不可平均使用力量,不分主次輕重,不分輕重緩急,眉毛鬍子一把抓,西瓜芝麻隨地撿。這樣做,表面上看起來,是方方皆足、面面俱到,可實際上卻是沒有中心、沒有重點,結果是顧此失彼,捉襟見肘。因爲道理很淺顯,面面俱到往往會面面不俱到,什麼都是重點就意味著沒有重點,孔子畢竟是偉大的思想家,他的睿智,他的高明,表現爲他在『爲政』治人問題上,提倡抓大放小,舉綱張目。這從本篇他回答子貢『爲政』之道提問時,指出『爲政』三綱領中可以窺見一斑:『足食,足兵,民信之矣。』這裡,『足食』,是繁榮和發展經濟,是『富國富兵』;『足兵』,是建設強大國防,是走『強兵之路』;而『民信』,是確立誠信政治,爭取到民眾對國家的認同與擁護,贏得民心的歸附,實現政治生活的高度和諧。按照孔子的觀點,『爲政』做到了富國強兵,民心所向,國家就有前途,就有希望。當然,重點之中有重點,在三大綱目之中,『民信』尤爲關鍵,不可須臾忽略,在迫不得已需要有所取捨的情況下,『富國』『強兵』可以暫時緩行,即所謂『去兵』『去食』,從而牢牢守住『民信』的底線,『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第三,『爲政』成功取決於統治者率先垂範,以身作則。統治者是『爲政』的主體,在『爲政』方向的選擇、原則的確立、政策的制定、行動的實施過程中居於中心與主導的地位,決定著『爲政』的成敗得失。所謂『子欲養,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因此,孔子認爲,在『爲政』問題上,統治者發揮帶頭作用乃是義不容辭,責無旁貸。這種帶頭作用具體而言,就是統治者自己要以身作則,率先垂範,成爲民眾效仿的榜樣與楷模,『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與之相應,統治者要克制自己的欲望,收斂低調,節制剝削,讓利於民,給民眾以最基本的生存條件,『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也即要懂得大河有水小河滿的道理,明白『藏富於民』與國運強盛之間的內在關係,杜絕橫徵暴斂,『殺雞取卵』的蠢事,不要爲眼前的利益所誘惑,而損害到自己長遠而根本的利益:『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同時,統治者在人才選拔與任用上,則要『親賢人,遠小人』,將正直的人提拔任用起來,『舉直錯諸枉』,營造良好的社會氛圍,樹立正確的管治導向,『使枉者直』,從而爲『爲政』治人提供必要的保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