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子游说:“丧事做到尽哀也就可以了。” 据说子夏晚年丧子,悲痛不已,最终双目失明,离群索居。《论语》亦可能借子游之语,有感而发。子游之说在这里是紧紧抓往“礼之本”。 《八佾》篇云: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与其易也,宁戚。”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春秋时期的礼仪往往失去了古礼的精神实质,往往成为了空洞而又铺张的仪式。而子游在孔门弟子中是比较注重考问人的精神层面的。以丧礼而言,当时最大的问题就是一方面是临丧不哀,另一方面是厚葬成风。对于这种易而不戚、奢而不俭的“乡愿”之俗,孔子是加以抵制的,认为其违背了礼的根本精神。《先进》篇通过颜回之死,表明了孔子对于丧礼的基本立场和原则。《先进》篇: 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对于颜回之死,孔子一方面伤心到了“天丧予”、“哭之恸”的地步,另一方面却反对“门人厚葬之”。孔子说:“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对于孔子而言,这个礼,既包括对于亲人,对于生命的真挚情感,也包括其作为礼仪的具体表达方式。而这种发自于内心的情感,才是礼的根本。 《述而》篇云:“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 《子罕》篇云:“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 均是这种为人至诚的心态自然流露。至于具体的礼仪操办,孔子则认为不得违背古礼,但是如果是新礼仪和习俗,从有利于节俭出发,孔子也能理所当然地接受。《子罕》亦云: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但是节俭并不代表孔子小器和吝啬,《乡党》亦云:“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 孔子对于丧礼是十分重视,是不言自明的,甚至主张“三年之丧”,而且毫不让步。但他更多地侧重于人的心态和情感,而不是铺张其事,大操大办。《子罕》篇云: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闲,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不光是子游继承了孔子的观点,本篇中子张亦云:“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儒家后来主张厚葬,墨家后来主张薄葬。《韩非子》云,“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丧三月,世主以为俭而礼之。儒者破家而葬,服丧三年,大毁扶杖,世主以为孝而礼之。”应该说是各择了孔子之说的一端。如果按照孔子的自身的观点,若“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丧三年”,想必孔子必以“孝、俭”而礼之。因为这样做,在孔子看来是符合“礼之本”的,正所谓“礼,与其奢也,宁俭,与其易也,宁戚。” 不管对于墨家的“服丧三月”、还是对儒家的“破家而葬”、“大毁扶杖”,从孔子生前的观点来看,则均可能认为是不应该或者没必要的。作为春秋时期的古人,孔子的丧葬观固然具有其时代局限性,如三年之丧等等。然而进入现代社会,各种“乡愿”之俗,违背礼仪实质精神的现象仍然是极其普遍的。对于孔子,与其在其是不是“复古”、“复辟”上一味盲目,不着边际地纠缠,还不如通过精读《论语》,从“丧葬”这样的细节入手,细细品味,孔子对于“礼乐”精神实质的深刻理解。孔子首先是思想家,其思考的往往不是时代性的课题,而是人类的过去和未来。孔子作为教育家,其教诲的往往不是一时一事的知识,而是做人的最基本的道理。孔子的一些基本观点放到现在依然是经得起检验的,不妨“直取而用之”,同时他结合时代的许多观点虽然往往带有先秦时期的时代色彩,但是仍然值得今人借鉴,不妨“剖取而用之”、“节取而用之”。在这个基础上,做到“化而用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