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小说(崇祯本-插图)作者:兰陵笑笑生发布:福哥
2018-5-26 11:17
詩曰:
感郎耽夙愛.著意守香奩.歲月多忘遠.情綜任久淹.
于飛期燕燕.比翼誓鶼鶼.細數從前意.時時屈指尖.
話說西門慶與潘金蓮燒了武大靈.到次日.又安排一席酒.請王婆作辭.就把迎兒交付與王婆看養.因商量道:『武二回來.卻怎生不與他知道六姐是我娶了才好.』
王婆笑道:『有老身在此.任武二那廝怎地兜達.我自有話回他.大官人只管放心.』
西門慶聽了.滿心歡喜.又將三兩銀子謝他.當晚就將婦人箱籠.都打發了家去.剩下些破桌.壞凳.舊衣裳.都與了王婆.到次日初八.一頂轎子.四箇燈籠.婦人換了一身豔色衣服.王婆送親.玳安跟轎.把婦人抬到家中來.那條街上.遠近人家無一不知此事.都懼怕西門慶有錢有勢.不敢來多管.只編了四句口號.說得好:
堪笑西門不識羞.先奸後娶醜名留.轎內坐著浪淫婦.後邊跟著老牽頭.
西門慶娶婦人到家.收拾花園內樓下三間與他做房.一箇獨獨小角門兒進去.院內設放花草盆景.白日間人跡罕到.極是一箇幽僻去處.一邊是外房.一邊是臥房.西門慶旋用十六兩銀子買了一張黑漆歡門描金床.大紅羅圈金帳幔.寶象花揀妝.桌椅錦杌.擺設齊整.大娘子吳月娘房裡使著兩箇丫頭.一名春梅.一名玉簫.西門慶把春梅叫到金蓮房內.令他伏侍金蓮.趕著叫娘.卻用五兩銀子另買一箇小丫頭.名叫小玉.伏侍月娘.又替金蓮六兩銀子買了一箇上灶丫頭.名喚秋菊.排行金蓮做第五房.先頭陳家娘子陪嫁的.名喚孫雪娥.約二十年紀.生的五短身材.有姿色.西門慶與他戴了鬏髻.排行第四.㠯此把金蓮做箇第五房.此事表過不題.
這婦人一娶過門來.西門慶就在婦人房中宿歇.如魚似水.美愛無加.到第二日.婦人梳妝打扮.穿一套豔色服.春梅捧茶.走來後邊大娘子吳月娘房裡.拜見大小.遞見面鞋腳.月娘在座上仔細觀看.這婦人年紀不上二十五六.生的這樣標緻.但見:眉似初春柳葉.常含著雨恨雲愁.臉如三月桃花.暗帶著風情月意.纖腰嫋娜.拘束的燕懶鶯慵.檀口輕盈.勾引得峰狂蝶亂.玉貌妖嬈花解語.芳容窈窕玉生香.
吳月娘從頭看到腳.風流往下跑.從腳看到頭.風流往上流.論風流.如水泥晶盤內走明珠.語態度.似紅杏枝頭籠曉日.看了一回.口中不言.心內想道:『小廝每來家.只說武大怎樣一箇老婆.不曾看見.不想果然生的標緻.怪不的俺那強人愛他.』
金蓮先與月娘磕了頭.遞了鞋腳.月娘受了他四禮.次後李嬌兒.孟玉樓.孫雪娥.都拜見了.平敘了姊妹之禮.立在旁邊.月娘叫丫頭拿箇坐兒教他坐.吩咐丫頭.媳婦趕著他叫五娘.這婦人坐在旁邊.不轉睛把眾人偷看.見吳月娘約三九年紀.生的面如銀盆.眼如杏子.舉止溫柔.持重寡言.第二箇李嬌兒.乃院中唱的.生的肌膚豐肥.身體沉重.雖數名妓者之稱.而風月多不及金蓮也.第三箇就是新娶的孟玉樓.約三十年紀.生得貌若梨花.腰如楊柳.長挑身材.瓜子臉兒.稀稀多幾點微麻.自是天然俏麗.惟裙下雙灣與金蓮無大小之分.第四箇孫雪娥.乃房裡出身.五短身材.輕盈體態.能造五鮮湯水.善舞翠盤之妙.這婦人一抹兒都看在心裡.過三日之後.每日清晨起來.就來房裡與月娘做針指.做鞋腳.凡事不拿強拿.不動強動.指著丫頭趕著月娘.一口一聲只叫大娘.快把小意兒貼戀幾次.把月娘喜歡得沒入腳處.稱呼他做六姐.衣服首飾揀心愛的與他.吃飯吃茶都和他在一處.因此.李嬌兒眾人見月娘錯敬他.都氣不忿.背後常說:『俺們是舊人.到不理論.他來了多少時.便這等慣了他.大姐姐好沒分曉.』
西門慶自娶潘金蓮來家.住著深宅大院.衣服頭面又相趁.二人女貌郎才.正在妙年之際.凡事如膠似漆.百依百隨.淫欲之事.無日無之.且按下不題.
單表武松.八月初旬到了清河縣.先去縣裡納了回書.知縣見了大喜.已知金寶交得明白.賞了武松十兩銀子.酒食管待.不必細說.武松回到下處.換了衣服鞋襪.戴了一頂新頭巾.鎖了房門.一徑投紫石街來.兩邊眾鄰舍看見武松回來.都吃一驚.捏兩把汗.說道:『這番蕭牆禍起了.這箇太歲歸來.怎肯干休.』
武松走到哥哥門前.揭起簾子.探身入來.看見小女迎兒在樓穿廊下攆線.叫聲哥哥也不應.叫聲嫂嫂也不應.道:『我莫不耳聾了.如何不見哥嫂聲音.』
向前便問迎兒.那迎兒見他叔叔來.嚇的不敢言語.武松道:『你爹娘往那裡去了.』
迎兒只是哭.不做聲.正問間.隔壁王婆聽得是武二歸來.生怕決撒了.慌忙走過來.武二見王婆過來.唱了喏.問道:『我哥哥往那裡去了.嫂嫂也怎的不見.』
婆子道:『二哥請坐.我告訴你.你哥哥自從你去後.到四月間得箇拙病死了.』
武二道:『我哥哥四月幾時死的.得什麼病.吃誰的藥來.』
王婆道:『你哥哥四月二十頭.猛可地害起心疼起來.病了八九日.求神問卜.什麼藥不吃到.醫治不好.死了.』
武二道:『我的哥哥從來不曾有這病.如何心疼便死了.』
王婆道:『都頭卻怎的這般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今晚脫了鞋和襪.未審明朝穿不穿.誰人保得常沒事.』
武二道:『我哥哥如今埋在那裡.』
王婆道:『你哥哥一倒了頭.家中一文錢也沒有.大娘子又是沒腳蟹.那裡去尋墳地.虧左近一箇財主舊與大郎有一面之交.舍助一具棺木.沒奈何放了三日.抬出去火葬了.』
武二道:『如今嫂嫂往那裡去了.』
婆子道:『他少女嫩婦的.又沒的養贍過日子.胡亂守了百日孝.他娘勸他.前月嫁了外京人去了.丟下這箇業障丫頭子.教我替他養活.專等你回來交付與你.也了我一場事.』
武二聽言.沉吟了半晌.便撇下王婆出門去.逕投縣前下處.開了門進房裡.換了一身素衣.便叫土兵街上打了一條麻絛.買了一雙綿褲.一頂孝帽戴在頭上.又買了些果品點心.香燭冥紙.金銀錠之類.歸到哥哥家.從新安設武大靈位.安排羹飯.點起香燭.鋪設酒肴.掛起經幡紙繒.安排得端正.約一更已後.武二拈了香.撲翻身便拜.道:『哥哥陰魂不遠.你在世時.為人軟弱.今日死後.不見分明.你若負屈含冤.被人害了.托夢與我.兄弟替你報冤雪恨.』
把酒一面澆奠了.燒化冥紙.武二便放聲大哭.終是一路上來的人.哭的那兩邊鄰舍無不悽惶.武二哭罷.將這羹飯酒肴和土兵.迎兒吃了.討兩條席子.教土兵房外旁邊睡.迎兒房中睡.他便自把條席子.就武大靈桌子前睡.
約莫將半夜時分.武二翻來覆去那裡睡得著.口裡只是長籲氣.那土兵齁齁的卻似死人一般.挺在那裡.武二爬將起來看時.那靈桌子上琉璃燈半明半滅.武二坐在席子上.自言自語.口裡說道:『我哥哥生時懦弱.死後卻無分明.』
說猶未了.只見那靈桌子下卷起一陣冷風來.
但見:無形無影.非霧非煙.盤旋似怪風侵骨冷.凜冽如殺氣透肌寒.昏昏暗暗.靈前燈火失光明.慘慘幽幽.壁上紙錢飛散亂.隱隱遮藏食毒鬼.紛紛飄逐影魂幡.
那陣冷風.逼得武二毛髮皆豎起來.定睛看時.見一箇人從靈桌底下鑽將出來.叫聲:『兄弟.我死得好苦也.』
武二看不仔細.卻待向前再問時.只見冷氣散了.不見了人.武二一交跌翻在席子上坐的.尋思道:『怪哉.似夢非夢.剛才我哥哥正要報我知道.又被我的神氣沖散了.想來他這一死.必然不明.』
聽那更鼓.正打三更三點.回頭看那土兵.正睡得好.於是咄咄不樂.只等天明.卻再理會.
看看五更雞叫.東方漸明.土兵起來燒湯.武二洗漱了.喚起迎兒看家.帶領土兵出了門.在街上訪問街坊鄰舍:『我哥哥怎的死了.嫂嫂嫁得何人去了.』
那街坊鄰舍明知此事.都懼怕西門慶.誰肯來管.只說:『都頭.不消訪問.王婆在緊隔壁住.只問王婆就知了.』
有那多口的說:『賣梨的鄆哥兒與仵作何九.二人最知詳細.』
這武二竟走來街坊前去尋鄆哥.只見那小猴子手裡拿著箇柳籠簸羅兒.正糴米回來.武二便叫鄆哥道:『兄弟.』
唱喏.那小廝見是武二叫他.便道:『武都頭.你來遲了一步兒.須動不得手.只是一件.我的老爹六十歲.沒人養贍.我卻難保你們打官司.』
武二道:『好兄弟.跟我來.』
引他到一箇飯店樓上.武二叫貨賣造兩分飯來.武二對鄆哥道:『兄弟.你雖年幼.倒有養家孝順之心.我沒甚麼』向身邊摸出五兩碎銀子.遞與鄆哥道:『你且拿去與老爹做盤費.待事務畢了.我再與你十來兩銀子做本錢.你可備細說與我:哥哥和甚人合氣.被甚人謀害了.家中嫂嫂被那一箇娶去.你一一說來.休要隱匿.』
這鄆哥一手接過銀子.自心裡想道:『這些銀子.老爹也夠盤費得三五箇月.便陪他打官司也不妨.』
一面說道:『武二哥.你聽我說.卻休氣苦.』
於是把賣梨兒尋西門慶.後被王婆怎地打他.不放進去.又怎地幫扶武大捉姦.西門慶怎的踢中了武大.心疼了幾日.不知怎的死了.從頭至尾細說了一遍.武二聽了.便道:『你這話卻是實麼.』
又問道:『我的嫂子實嫁與何人去了.』
鄆哥道:『你嫂子吃西門慶抬到家.待搗吊底子兒.自還問他實也是虛.』
武二道:『你休說謊.』
鄆哥道:『我便官府面前.也只是這般說.』
武二道:『兄弟.既然如此.討飯來吃.』
須臾.吃了飯.武二還了飯錢.兩箇下樓來.吩咐鄆哥:『你回家把盤纏交與老爹.明日早上來縣前.與我作證.』
又問:『何九在那裡居住.』
鄆哥道:『你這時候還尋何九.他三日前聽見你回.便走的不知去向了.』
這武二放了鄆哥家去.
到第二日.早起.先在陳先生家寫了狀子.走到縣門前.只見鄆哥也在那裡伺候.一直奔到廳上跪下.聲冤起來.知縣看見.認的是武松.便問:『你告什麼.因何聲冤.』
武二告道:『小人哥哥武大.被豪惡西門慶與嫂潘氏通姦.踢中心窩.王婆主謀.陷害性命.何九朦朧入殮.燒毀屍傷.見今西門慶霸佔嫂子在家為妾.見有這箇小廝鄆哥是證見.望相公作主則箇.』
因遞上狀子.知縣接著.便問:『何九怎的不見.』
武二道:『何九知情在逃.不知去向.』
知縣於是摘問了鄆哥口詞.當下退廳與佐二官吏通同商議.原來知縣.縣丞.主簿.典史.上下都是與西門慶有首尾的.因此官吏通同計較.這件事難㠯問理.知縣隨出來叫武松道:『你也是箇本縣中都頭.怎不省得法度.自古捉姦見雙.殺人見傷.你那哥哥屍首又沒了.又不曾捉得他奸.你今只憑這小廝口內言語.便問他殺人的公事.莫非公道忒偏向麼.你不可造次.須要自己尋思.』
武二道:『告稟相公.這都是實情.不是小人捏造出來的.只望相公拿西門慶與嫂潘氏.王婆來.當堂盡法一番.其冤自見.若有虛誣.小人情願甘罪.』
知縣道:『你且起來.待我從長計較.可行時.便與你拿人.』
武二方才起來.走出外邊.把鄆哥留在屋裡.不放回家.
早有人把這件事報與西門慶得知.西門慶聽得慌了.忙叫心腹家人來保.來旺.身邊帶著銀兩.連夜將官吏都買囑了.到次日早晨.武二在廳上指望告稟知縣.催逼拿人.誰想這官人受了賄賂.早發下狀子來.說道:『武松.你休聽外人挑撥.和西門慶做對頭.這件事欠明白.難㠯問理.聖人云:經目之事.猶恐未真.背後之言.豈能全信.你不可一時造次.』
當該吏典在旁.便道:『都頭.你在衙門裡也曉得法律.但凡人命之事.須要屍.傷.病.物.蹤.五件事俱完.方可推問.你那哥哥屍首又沒了.怎生問理.』
武二道:『若恁的說時.小人哥哥的冤仇.難道終不能報便罷了.既然相公不准所告.且卻有理.』
遂收了狀子.下廳來.來到下處.放了鄆哥歸家.不覺仰天長歎一聲.咬牙切齒.口中罵淫婦不絕.
武松是何等漢子.怎消洋得這口惡氣.一直走到西門慶生藥店前.要尋西門慶廝打.正見他開鋪子的傅夥計在櫃身裡面.見武二狠狠的走來.問道:『你大官人在宅上麼.』
傅夥計認的是武二.便道:『不在家了.都頭有甚話說.』
武二道:『且請借一步說句.』
傅夥計不敢不出來.被武二引到僻靜巷口.武二翻過臉來.用手撮住他衣領.睜圓怪眼說道:『你要死.卻是要活.』
傅夥計道:『都頭在上.小人又不曾觸犯了都頭.都頭何故發怒.』
武二道:『你若要死.便不要說.若要活時.對我實說.西門慶那廝如今在那裡.我的嫂子被他娶了多少日子.一一說來.我便甘休.』
那傅夥計是箇小膽的人.見武二發作.慌了手腳.說道:『都頭息怒.小人在他家.每月二兩銀子雇著.小人只開鋪子.並不知他們閑帳.大官人本不在家.剛才和一相知.往獅子街大酒樓上吃酒去了.小人並不敢說謊.』
武二聽了此言.方才放了手.大叉步飛奔到獅子街來.嚇的傅夥計半日移腳不動.那武二逕奔到獅子街橋下酒樓前來.
且說西門慶正和縣中一箇皂隸李外傳在樓上吃酒.原來那李外傳專一在府縣前綽攬些公事.往來聽氣兒撰些錢使.若有兩家告狀的.他便賣串兒.或是官吏打點.他便兩下裡打背.因此縣中就起了他這箇渾名.叫做李外傳.那日見知縣回出武松狀子.討得這箇消息.便來回報西門慶知道.因此西門慶讓他在酒樓上飲酒.把五兩銀子送他.正吃酒在熱鬧處.忽然把眼向樓窗下看.只見武松似凶神般從橋下直奔酒樓前來.已知此人來意不善.不覺心驚.欲待走了.卻又下樓不及.遂推更衣.走往後樓躲避.武二奔到酒樓前.便問酒保道:『西門慶在此麼.』
酒保道:『西門大官人和一相識在樓上吃酒哩.』
武二撥步撩衣.飛搶上樓去.早不見了西門慶.只見一箇人坐在正面.兩箇唱的粉頭坐在兩邊.認的是本縣皂隸李外傳.就知是他來報信.不覺怒從心起.便走近前.指定李外傳罵道:『你這廝.把西門慶藏在那裡去了.快說了.饒你一頓拳頭.』
李外傳看見武二.先嚇呆了.又見他惡狠狠逼緊來問.那裡還說得出話來.武二見他不則聲.越加惱怒.便一腳把桌子踢倒.碟兒盞兒都打得粉碎.兩箇粉頭嚇得魂都沒了.李外傳見勢頭不好.強掙起身來.就要往樓下跑.武二一把扯回來道:『你這廝.問著不說.待要往那裡去.且吃我一拳.看你說也不說.』
早颼的一拳.飛到李外傳臉上.李外傳叫聲啊呀.忍痛不過.只得說道:『西門慶才往後樓更衣去了.不幹我事.饒我去罷.』
武二聽了.就趁勢兒用雙手將他撮起來.隔著樓窗兒往外只一兜.說道:『你既要去.就饒你去罷.』
撲通一聲.倒撞落在當街心裡.武二隨即趕到後樓來尋西門慶.此時西門慶聽見武松在前樓行兇.嚇得心膽都碎.便不顧性命.從後樓窗一跳.順著房檐.跳下人家後院內去了.武二見西門慶不在後樓.只道是李外傳說謊.急轉身奔下樓來.見李外傳已跌得半死.直挺挺在地下.還把眼動.氣不過.兜襠又是兩腳.早已哀哉斷氣身亡.眾人道:『這是李皂隸.他怎的得罪都頭來.為何打殺他.』
武二道:『我自要打西門慶.不料這廝悔氣.卻和他一路.也撞在我手裡.』
那地方保甲見人死了.又不敢向前捉武二.只得慢慢挨上來收籠他.那裡肯放鬆.連酒保王鸞並兩箇粉頭包氏.牛氏都拴了.竟投縣衙裡來.此時哄動了獅子街.鬧了清河縣.街上議論的人.不計其數.卻不知道西門慶不該死.倒都說是西門慶大官人被武松打死了.正是:
李公吃了張公釀.鄭六生兒鄭九當.世間幾許不平事.都付時人話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