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小说(崇祯本-插图)作者:兰陵笑笑生发布:福哥
2018-5-26 11:17
詞曰:
十千日日索花奴.白馬驕駝馮子都.今年新拜執金吾.
侵幙露桃初結子.妒花嬌鳥忽嗛雛.閨中姊妹半愁娛.
話說西門慶與潘金蓮兩箇洗畢澡.就睡在房中.春梅坐在穿廊下一張涼椅兒上納鞋.只見琴童兒在角門首探頭舒腦的觀看.春梅問道:『你有甚話說.』
那琴童見秋菊頂著石頭跪在院內.只顧用手往來指.春梅罵道:『怪囚根子.有甚話.說就是了.指手畫腳怎的.』
那琴童笑了半日.方才說:『看墳的張安.在外邊等爹說話哩.』
春梅道:『賊囚根子.張安就是了.何必大驚小怪.見鬼也似.悄悄兒的.爹和娘睡著了.驚醒他.你就是死.你且叫張安在外邊等等兒.』
琴童兒走出來外邊.約等夠半日.又走來角門首踅探.問道:『爹起來了不曾.』
春梅道:『怪囚.失張冒勢.唬我一跳.有要沒緊.兩頭遊魂哩.』
琴童道:『張安等爹說了話.還要趕出門去.怕天晚了.』
春梅道:『爹娘正睡的甜甜兒的.誰敢攪擾他.你教張安且等著去.十分晚了.教他明日去罷.』
正說著.不想西門慶在房裡聽見.便叫春梅進房.問誰說話.春梅道:『琴童說墳上張安兒在外邊.見爹說話哩.』
西門慶道:『拿衣我穿.等我起去.』
春梅一面打發西門慶穿衣裳.金蓮便問:『張安來說甚麼話.』
西門慶道:『張安前日來說.咱家墳隔壁趙寡婦家莊子兒連地要賣.價銀三百兩.我只還他二百五十兩銀子.教張安和他講去.裡面一眼井.四箇井圈打水.若買成這莊子.展開合為一處.裡面蓋三間卷棚.三間廳房.疊山子花園.井亭.射箭廳.打毬場.耍子去處.破使幾兩銀子收拾也罷.』
婦人道:『也罷.咱買了罷.明日你娘每上墳.到那裡好遊玩耍子.』
說畢.西門慶往前邊和張安說話去了.
金蓮起來.向鏡臺前重勻粉臉.再整雲鬟.出來院內要打秋菊.那春梅旋去外邊叫了琴童兒來吊板子.金蓮問道:『叫你拿酒.你怎的拿冷酒與爹吃.原來你家沒大了.說著.你還釘嘴鐵舌兒的.』
喝聲:『叫琴童兒與我老實打與這奴才二十板子.』
那琴童才打到十板子上.多虧了李瓶兒笑嘻嘻走過來勸住了.饒了他十板.金蓮教與李瓶兒磕了頭.放他起來.廚下去了.李瓶兒道:『老潘領了箇十五歲的丫頭.後邊二姐姐買了房裡使喚.要七兩五錢銀子.請你過去瞧瞧.』
金蓮遂與李瓶兒一同後邊去了.李嬌兒果問西門慶用七兩銀子買了.改名夏花兒.房中使喚.不在話下.
單表來保同吳主管押送生辰擔.正值炎蒸天氣.路上十分難行.免不得饑餐渴飲.有日到了東京萬壽門外.尋客店安下.到次日.齎台馱箱禮物.逕到天漢橋蔡太師府門前伺候.來保教吳主管押著禮物.他穿上青衣.逕向守門官吏唱了箇喏.那守門官吏問道:『你是那裡來的.』
來保道:『我是山東清河縣西門員外家人.來與老爺進獻生辰禮物.』
官吏罵道:『賊少死野囚軍.你那裡便興你東門員外.西門員外.俺老爺當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論三台八位.不論公子王孫.誰敢在老爺府前這等稱呼.趁早靠後.』
內中有認的來保的.便安撫來保說道:『此是新參的守門官吏.才不多幾日.他不認的你.休怪.你要稟見老爺.等我請出翟大叔來.』
這來保便向袖中取出一包銀子.重一兩.遞與那人.那人道:『我到不消.你再添一分.與那兩箇官吏.休和他一般見識.』
來保連忙拿出三包銀子來.每人一兩.都打發了.那官吏才有些笑容兒.說道:『你既是清河縣來的.且略等候.等我領你先見翟管家.老爺才從上清寶霄宮進了香回來.書房內睡.』
良久.請將翟管家出來.穿著涼鞋淨襪.青絲絹道袍.來保見了.忙磕下頭去.翟管家答禮相還.說道:『前者累你.你來與老爺進生辰擔禮來了.』
來保先遞上一封揭帖.腳下人捧著一對南京尺頭.三十兩白金.說道:『家主西門慶.多上覆翟爹.無物表情.這些薄禮.與翟爹賞人.前者鹽客王四之事.多蒙翟爹費心.』
翟謙道:『此禮我不當受.罷.罷.我且收下.』
來保又遞上太師壽禮帖兒.看了.還付與來保.吩咐把禮抬進來.到二門裡首伺候.原來二門西首有三間倒座.來往雜人都在那裡待茶.須臾.一箇小童拿了兩盞茶來.與來保.吳主管吃了.
少頃.太師出廳.翟謙先稟知太師.然後令來保.吳主管進見.跪於階下.翟謙先把壽禮揭帖呈遞與太師觀看.來保.吳主管各抬獻禮物.但見:黃烘烘金壺玉盞.白晃晃減靸仙人.錦繡蟒衣.五彩奪目.南京紵緞.金碧交輝.湯羊美酒.盡貼封皮.異果時新.高堆盤盒.如何不喜.便道:『這禮物決不好受的.你還將回去.』
慌的來保等在下叩頭.說道:『小的主人西門慶.沒甚孝意.些小微物.進獻老爺賞人.』
太師道:『既是如此.令左右收了.』
旁邊祗應人等.把禮物盡行收下去.太師又道:『前日那滄州客人王四等之事.我已差人下書.與你巡撫侯爺說了.可見了分上不曾.』
來保道:『蒙老爺天恩.書到.眾鹽客就都放出來了.』
太師又向來保說道:『累次承你主人費心.無物可伸.如何是好.你主人身上可有甚官役.』
來保道:『小人的主人一介鄉民.有何官役.』
太師道:『既無官役.昨日朝廷欽賜了我幾張空名告身劄付.我安你主人在你那山東提刑所.做箇理刑副千戶.頂補千戶賀金的員缺.好不好.』
來保慌的叩頭謝道:『蒙老爺莫大之恩.小的家主舉家粉首碎身.莫能報答.』
於是喚堂候官抬書案過來.即時簽押了一道空名告身劄付.把西門慶名字填注上面.列銜金吾衛衣左所副千戶.山東等處提刑所理刑.又向來保道:『你二人替我進獻生辰禮物.多有辛苦.』
因問:『後邊跪的是你甚麼人.』
來保才待說是夥計.那吳主管向前道:『小的是西門慶舅子.名喚吳典恩.』
太師道:『你既是西門慶舅子.我觀你倒好箇儀錶.』
喚堂候官取過一張劄付:『我安你在本處清河縣做箇驛丞.倒也去的.』
那吳典恩慌的磕頭如搗蒜.又取過一張劄付來.把來保名字填寫山東鄆王府.做了一名校尉.俱磕頭謝了.領了劄付.吩咐明日早晨.吏.兵二部掛號.討勘合.限日上任應役.又吩咐翟謙西廂房管待酒飯.討十兩銀子與他二人做路費.不在話下.
看官聽說:那時徽宗.天下失政.奸臣當道.讒佞盈朝.高.楊.童.蔡四箇奸党.在朝中賣官鬻獄.賄賂公行.懸秤升官.指方補價.夤緣鑽刺者.驟升美任.賢能廉直者.經歲不除.㠯致風俗頹敗.贓官汙吏遍滿天下.役煩賦興.民窮盜起.天下騷然.不因奸臣居台輔.合是中原血染人.
當下翟謙把來保.吳主管邀到廂房管待.大盤大碗飽餐了一頓.翟謙向來保說:『我有一件事.央及你爹替我處處.未知你爹肯應承否.』
來保道:『翟爹說那裡話.蒙你老人家這等老爺前扶持看顧.不揀甚事.但肯吩咐.無不奉命.』
翟謙道:『不瞞你說.我答應老爺.每日止賤荊一人.我年將四十.常有疾病.身邊通無所出.央及你爹.你那貴處有好人才女子.不拘十五六上下.替我尋一箇送來.該多少財禮.我一一奉過去.』
說畢.隨將一封人事並回書付與來保.又送二人五兩盤纏.來保再三不肯受.說道:『剛才老爺上已賞過了.翟爹還收回去.』
翟謙道:『那是老爺的.此是我的.不必推辭.』
當下吃畢酒飯.翟謙道:『如今我這裡替你差箇辦事官.同你到下處.明早好往吏.兵二部掛號.就領了勘合.好起身.省的你明日又費往返了.我吩咐了去.部裡不敢遲滯你文書.』
一面喚了箇辦事官.名喚李中友:『你與二位明日同到部裡掛了號.討勘合來回我話.』
那員官與來保.吳典恩作辭.出的府門.來到天漢橋街上白酒店內會話.來保管待酒飯.又與了李中友三兩銀子.約定明日絕早先到吏部.然後到兵部.都掛號討了勘合.聞得是太師老爺府裡.誰敢遲滯.顛倒奉行.金吾衛太尉朱勔.即時使印.簽了票帖.行下頭司.把來保填注在本處山東鄆王府當差.又拿了箇拜帖.回翟管家.不消兩日.把事情幹得完備.有日雇頭口起身.星夜回清河縣來報喜.正是:
富貴必因奸巧得.功名全仗鄧通成.
且說一日三伏天氣.西門慶在家中聚景堂上大卷棚內.賞玩荷花.避暑飲酒.吳月娘與西門慶俱上坐.諸妾與大姐都兩邊列坐.春梅.迎春.玉簫.蘭香.一般兒四箇家樂在旁彈唱.怎見的當日酒席.但見:盆栽綠草.瓶插紅花.水晶簾卷蝦須.雲母屏開孔雀.盤堆麟脯.佳人笑捧紫霞觴.盆浸冰桃.美女高擎碧玉斝.食烹異品.果獻時新.弦管謳歌.奏一派聲清韻美.綺羅珠翠.擺兩行舞女歌兒.當筵象板撒紅牙.遍體舞裙鋪錦繡.消遣壺中閑日月.遨遊身外醉乾坤.
妻妾正飲酒中間.坐間不見了李瓶兒.月娘向繡春說道:『你娘往屋裡做甚麼哩.』
繡春道:『我娘害肚裡疼.歪著哩.』
月娘道:『還不快對他說去.休要歪著.來這裡聽一回唱罷.』
西門慶便問月娘:『怎的.』
月娘道:『李大姐忽然害肚裡疼.房裡躺著哩.我使小丫頭請他去了.』
因向玉樓道:『李大姐七八臨月.只怕攪撒了.』
潘金蓮道:『大姐姐.他那裡是這箇月.約他是八月裡孩子.還早哩.』
西門慶道:『既是早哩.使丫頭請你六娘來聽唱.』
不一時.只見李瓶兒來到.月娘道:『只怕你掉了風冷氣.你吃上鐘熱酒.管情就好了.』
不一時.各人面前斟滿了酒.西門慶吩咐春梅:『你每唱箇「人皆畏夏日」我聽.』
那春梅等四箇方才箏排雁柱.阮跨鮫綃.啟朱唇.露皓齒.唱『人皆畏夏日』那李瓶兒在酒席上.只是把眉頭忔?著.也沒等的唱完.就回房中去了.月娘聽了詞曲.耽著心.使小玉房中瞧去.回來報說:『六娘害肚裡疼.在炕上打滾哩.』
慌了月娘道:『我說是時候.這六姐還強說早哩.還不喚小廝快請老娘去.』
西門慶即令平安兒:『風跑.快請蔡老娘去.』
於是連酒也吃不成.都來李瓶兒房中問他.
月娘問道:『李大姐.你心裡覺的怎的.』
李瓶兒回道:『大娘.我只心口連小肚子.往下鱉墜著疼.』
月娘道:『你起來.休要睡著.只怕滾壞了胎.老娘請去了.便來也.』
少頃.漸漸李瓶兒疼的緊了.月娘又問:『使了誰請老娘去了.這咱還不見來.』
玳安道:『爹使來安去了.』
月娘罵道:『這囚根子.你還不快迎迎去.平白沒算計.使那小奴才去.有緊沒慢的.』
西門慶叫玳安快騎了騾子趕去.月娘道:『一箇風火事.還象尋常慢條斯禮兒的.』
那潘金蓮見李瓶兒待養孩子.心中未免有幾分氣.在房裡看了一回.把孟玉樓拉出來.兩箇站在西梢間簷柱兒底下那裡歇涼.一處說話.說道:『耶嚛嚛.緊著熱剌剌的擠了一屋子的人.也不是養孩子.都看著下象膽哩.』
良久.只見蔡老娘進門.望眾人道:『那位是主家奶奶.』
李嬌兒指著月娘道:『這位大娘哩.』
那蔡老娘倒身磕頭.月娘道:『姥姥.生受你.怎的這咱才來.請看這位娘子.敢待生養也.』
蔡老娘向床前摸了摸李瓶兒身上.說道:『是時候了.』
問:『大娘預備下繃接.草紙不曾.』
月娘道:『有.』
便叫小玉:『往我房中快取去.』
且說玉樓見老娘進門.便向金蓮說:『蔡老娘來了.咱不往屋裡看看去.』
那金蓮一面不是一面.說道:『你要看.你去.我是不看他.他是有孩子的姐姐.又有時運.人怎的不看他.頭裡我自不是.說了句話兒「只怕是八月裡的」.叫大姐姐白搶白相.我想起來好沒來由.倒惱了我這半日.』
玉樓道:『我也只說他是六月裡孩子.』
金蓮道:『這回連你也韶刀了.我和你恁算:他從去年八月來.又不是黃花女兒.當年懷.入門養.一箇婚後老婆.漢子不知見過了多少.也一兩箇月才生胎.就認做是咱家孩子.我說差了.若是八月裡孩兒.還有咱家些影兒.若是六月的.踩小板凳兒糊險神道~還差著一帽頭子哩.失迷了家鄉.那裡尋犢兒去.』
正說著.只見小玉抱著草紙.繃接並小褥子兒來.孟玉樓道:『此是大姐姐自預備下他早晚用的.今日且借來應急兒.』
金蓮道:『一箇是大老婆.一箇是小老婆.明日兩箇對養.十分養不出來.零碎出來也罷.俺每是買了箇母雞不下蛋.莫不吃了我不成.』
又道:『仰著合著.沒的狗咬尿胞虛歡喜.』
玉樓道:『五姐是甚麼話.』
㠯後見他說話不防頭腦.只低著頭弄裙帶子.並不作聲應答他.少頃.只見孫雪娥聽見李瓶兒養孩子.從後邊慌慌張張走來觀看.不防黑影裡被台基險些不曾絆了一交.金蓮看見.教玉樓:『你看獻勤的小婦奴才.你慢慢走.慌怎的.搶命哩.黑影子絆倒了.磕了牙也是錢.養下孩子來.明日賞你這小婦奴才一箇紗帽戴.』
良久.只聽房裡『呱』的一聲養下來了.蔡老娘道:『對當家的老爹說.討喜錢.分娩了一位哥兒.』
吳月娘報與西門慶.西門慶慌忙洗手.天地祖先位下滿爐降香.告許一百二十分清醮.要祈母子平安.臨盆有慶.坐草無虞.這潘金蓮聽見生下孩子來了.闔家歡喜.亂成一塊.越發怒氣.逕自去到房裡.自閉門戶.向床上哭去了.時宣和四年戊申六月念三日也.正是: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蔡老娘收拾孩子.咬去臍帶.埋畢衣胞.熬了些定心湯.打發李瓶兒吃了.安頓孩兒停當.月娘讓老娘後邊管待酒飯.臨去.西門慶與了他五兩一錠銀子.許洗三朝來.還與他一匹緞子.這蔡老娘千恩萬謝出門.
當日.西門慶進房去.見一箇滿抱的孩子.生的甚是白淨.心中十分歡喜.闔家無不歡悅.晚夕.就在李瓶兒房中歇了.不住來看孩兒.次日.巴天不明起來.拿十副方盒.使小廝各親戚鄰友處.分投送喜面.應伯爵.謝希大聽見西門慶生了子.送喜面來.慌的兩步做一步走來賀喜.西門慶留他卷棚內吃面.剛打發去了.正要使小廝叫媒人來尋養娘.忽有薛嫂兒領了箇奶子來.原是小人家媳婦兒.年三十歲.新近丟了孩兒.不上一箇月.男子漢當軍.過不的.恐出征去無人養贍.只要六兩銀子賣他.月娘見他生的乾淨.對西門慶說.兌了六兩銀子留下.取名如意兒.教他早晚看奶哥兒.又把老馮叫來暗房中使喚.每月與他五錢銀子.管顧他衣服.
正熱鬧一日.忽有平安報:『來保.吳主管在東京回還.見在門首下頭口.』
不一時.二人進來.見了西門慶報喜.西門慶問:『喜從何來.』
二人悉把到東京見蔡太師進禮一節.從頭至尾說道:『老爺見了禮物甚喜.說道:「我累次受你主人之禮.無可補報.」朝廷欽賞了他幾張空名誥身劄付.就與了爹一張.把爹名姓填注在金吾衛副千戶之職.就委差在本處提刑所理刑.頂補賀老爺員缺.把小的做了鐵鈴衛校尉.填注鄆王府當差.吳主管升做本縣驛丞.』
於是把一樣三張印信劄付.並吏.兵二部勘合.並誥身都取出來.放在桌上與西門慶觀看.西門慶看見上面銜著許多印信.朝廷欽依事例.果然他是副千戶之職.不覺歡從額角眉尖出.喜向腮邊笑臉生.便把朝廷明降.拿到後邊與吳月娘眾人觀看.說:『太師老爺抬舉我.升我做金吾衛副千戶.居五品大夫之職.你頂受五花官誥.做了夫人.又把吳主管攜帶做了驛丞.來保做了鄆王府校尉.吳神仙相我不少紗帽戴.有平地登雲之喜.今日果然.不上半月.兩椿喜事都應驗了.』
又對月娘說:『李大姐養的這孩子甚是腳硬.到三日洗了三.就起名叫做官哥兒罷.』
來保進來.與月娘眾人磕頭.說了回話.吩咐明日早把文書下到提刑所衙門裡.與夏提刑知會了.吳主管明日早下文書到本縣.作辭西門慶回家去了.
到次日.洗三畢.眾親鄰朋友一概都知西門慶第六箇娘子新添了娃兒.未過三日.就有如此美事.官祿臨門.平地做了千戶之職.誰人不來趨附.送禮慶賀.人來人去.一日不斷頭.常言:時來誰不來.時不來誰來.正是:
時來頑鐵有光輝.運退真金無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