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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回 王六儿棒槌打捣鬼 潘金莲雪夜弄琵琶

金瓶梅小说(崇祯本-插图)作者:兰陵笑笑生发布:福哥

2018-5-26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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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

銀箏宛轉.促柱調弦.聲繞梁間.巧作秦聲獨自憐.指輕妍.風回雪旋.緩揚清曲.響奪鈞天.說甚麼別鶴烏啼.試按〖羅敷陌上〗篇.休按〖羅敷陌上〗篇.

話說馮婆子走到前廳角門首.看見玳安在廳槅子前.拿著茶盤兒伺候.玳安望著馮媽努嘴兒:『你老人家先往那裡去.俺爹和應二爹說了話就起身.已先使棋童兒送酒去了.』

那婆子聽見.兩步做一步走的去了.原來應伯爵來說:『攬頭李智.黃四派了年例三萬香蠟等料錢糧下來.該一萬兩銀子.也有許多利息.上完了批.就在東平府見關銀子.來和你計較.做不做.』

西門慶道:『我那裡做他.攬頭㠯假充真.買官讓官.我衙門裡搭了事件.還要動他.我做他怎的.』

伯爵道:『哥若不做.叫他另搭別人.你只借二千兩銀子與他.每月五分行利.叫他關了銀子還你.你心下何如.』

西門慶道:『既是你的分上.我挪一千銀子與他罷.如今我莊子收拾.還沒銀子哩.』

伯爵見西門慶吐了口兒.說道:『哥若十分沒銀子.看怎麼再撥五百兩貨物兒.湊箇千五兒與他罷.他不敢少下你的.』

西門慶道:『他少下我的.我有法兒處.又一件.應二哥.銀子便與他.只不叫他打著我的旗兒.在外邊東誆西騙.我打聽出來.只怕我衙門監裡放不下他.』

伯爵道:『哥說的什麼話.典守者不得辭其責.他若在外邊打哥的旗兒.常沒事罷了.若壞了事.要我做甚麼.哥你只顧放心.但有差池.我就來對哥說.說定了.我明日叫他好寫文書.』

西門慶道:『明日不教他來.我有勾當.叫他後日來.』

說畢.伯爵去了.

西門慶叫玳安伺候馬.帶上眼紗.問棋童去沒有.玳安道:『來了.取挽手兒去了.』

不一時.取了挽手兒來.打發西門慶上馬.逕往牛皮巷來.不想韓道國兄弟韓二搗鬼.耍錢輸了.吃的光睜睜兒的.走來哥家.問王六兒討酒吃.袖子裡掏出一條小腸兒來.說道:『嫂.我哥還沒來哩.我和你吃壺燒酒.』

那婦人恐怕西門慶來.又見老馮在廚下.不去兜攬他.說道:『我是不吃.你要吃拿過一邊吃去.我那裡耐煩.你哥不在家.招是招非的.又來做什麼.』

那韓二搗鬼.把眼兒涎睜著.又不去.看見桌底下一壇白泥頭酒.貼著紅紙帖兒.問道:『嫂子.是那裡酒.打開篩壺來俺每吃.耶嚛.你自受用.』

婦人道:『你趁早兒休動.是宅裡老爹送來的.你哥還沒見哩.等他來家.有便倒一甌子與你吃.』

韓二道:『等什麼哥.就是皇帝爺的.我也吃一鐘兒.』

才待搬泥頭.被婦人劈手一推.奪過酒來.提到屋裡去了.把二搗鬼仰八叉推了一交.半日扒起來.惱羞變成怒.口裡喃喃呐呐罵道:『賊淫婦.我好意帶將菜兒來.見你獨自一箇冷落落.和你吃杯酒.你不理我.倒推我一交.我教你不要慌.你另敘上了有錢的漢子.不理我了.要把我打開.故意兒囂我.訕我.又趍我.休叫我撞見.我叫你這不值錢的淫婦.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婦人見他的話不妨頭.一點紅從耳邊起.須臾紫脹了雙腮.便取棒槌在手.趕著打出來.罵道:『賊餓不死的殺才.你那裡吃醉了.來老娘這裡撒野火兒.老娘手裡饒你不過.』

那二搗鬼口裡喇喇哩哩罵淫婦.直罵出門去.不想西門慶正騎馬來.見了他.問是誰.婦人道:『情知是誰.是韓二那廝.見他哥不在家.要便耍錢輸了.吃了酒來毆我.有他哥在家.常時撞見打一頓.』

那二搗鬼看見.一溜煙跑了.西門慶又道:『這少死的花子.等我明日到衙門裡與他做功德.』

婦人道:『又叫爹惹惱.』

西門慶道:『你不知.休要慣了他.』

婦人道:『爹說的是.自古良善彼人欺.慈悲生患害.』

一面讓西門慶明間內坐.西門慶吩咐棋童回馬家去.叫玳安兒:『你在門首看.但掉著那光棍的影兒.就與我鎖在這裡.明日帶到衙門裡來.』

玳安道:『他的魂兒聽見爹到.不知走的那裡去了.』

西門慶坐下.婦人見畢禮.連忙屋裡叫丫鬟錦兒拿了一盞果仁茶出來.與西門慶吃.就叫他磕頭.西門慶道:『也罷.到好箇孩子.你且將就使著罷.』

又道:『老馮在這裡.怎的不替你拿茶.』

婦人道:『馮媽媽他老人家.我央及他廚下使著手哩.西門慶又道:『頭裡我使小廝送來的那酒.是箇內臣送我的竹葉清.裡頭有許多藥味.甚是峻利.我前日見你這裡打的酒.都吃不上口.我所㠯拿的這壇酒來.』

婦人又道了萬福.說:『多謝爹的酒.正是這般說.俺每不爭氣.住在這僻巷子裡.又沒箇好酒店.那裡得上樣的酒來吃.只往大街上取去.』

西門慶道:『等韓夥計來家.你和他計較.等著獅子街那裡.替你破幾兩銀子買所房子.等你兩口子亦發搬到那裡住去罷.鋪子裡又近.買東西諸事方便.』

婦人道:『爹說的是.看你老人家怎的可憐見.離了這塊兒也好.就是你老人家行走.也免了許多小人口嘴~咱行的正.也不怕他.爹心裡要處自情處.他在家和不在家一箇樣兒.也少不的打這條路兒來.』

說一回.房裡放下桌兒.請西門慶進去寬了衣服坐.

須臾.安排酒菜上來.婦人陪定.把酒來斟.不一時.兩箇並肩疊股而飲.吃的酒濃時.兩箇脫剝上床交歡.自在玩耍.婦人早已床炕上鋪的厚厚的被褥.被裡熏的噴鼻香.西門慶見婦人好風月.一徑要打動他.家中袖了一箇錦包兒來.打開.裡面銀托子.相思套.硫黃圈.藥煮的白綾帶子.懸玉環.封臍膏.勉鈴.一弄兒淫器.那婦人仰臥枕上.玉腿高蹺.囗舌內吐.西門慶先把勉鈴教婦人自放牝內.然後將銀托束其根.硫黃圈套其首.臍膏貼於臍上.婦人㠯手導入牝中.兩相迎湊.漸入大半.婦人呼道:『達達.我只怕你墩的腿酸.拿過枕頭來.你墊著坐.我淫婦自家動罷.』

又道:『只怕你不自在.你把淫婦腿吊著肏.你看好不好.』

西門慶真箇把他腳帶解下一條來.拴他一足.吊在床槅子上低著拽.拽的婦人牝中之津如蝸之吐蜒.綿綿不絕.又拽出好些白漿子來.西門慶問道:『你如何流這些白.』

才待要抹去.婦人道:『你休抹.等我吮咂了罷.』

於是蹲跪在他面前吮吞數次.嗚咂有聲.咂的西門慶淫心輒起.掉過身子.兩箇幹後庭花.龜頭上有硫黃圈.濡研難澀.婦人蹙眉隱忍.半晌僅沒其棱.西門慶頗作抽送.而婦人用手摸之.漸入大半.把屁股坐在西門慶懷裡.回首流眸.作顫聲叫:『達達.慢著些.後越發粗大.教淫婦怎生挨忍.』

西門慶且扶起股.觀其出入之勢.因叫婦人小名:『王六兒.我的兒.你達不知心裡怎的只好這一樁兒.不想今日遇你.正可我之意.我和你明日生死難開.』

婦人道:『達達.只怕後來耍的絮煩了.把奴不理怎了.』

西門慶道:『相交下來.才見我不是這樣人.』

說話之間.兩箇幹夠一頓飯時.西門慶令婦人沒高低淫聲浪語叫著才過.婦人在下.一面用手舉股承受其精.樂極情濃.一泄如注.已而抽出那話來.帶著圈子.婦人還替他吮咂淨了.兩箇方才並頭交股而臥.正是:

一般滋味美.好耍後庭花.

有詞為證:

美冤家.一心愛折後庭花.尋常只在門前裡走.又被開路先鋒把住了他.放在戶中難禁受.轉絲韁勒回馬.親得勝弄的我身上麻.蹴損了奴的粉臉那丹霞.

西門慶與婦人摟抱到二鼓時分.小廝馬來接.方才起身回家.到次日.到衙門裡差了兩箇緝捕.把二搗鬼拿到提刑院.只當做掏摸土賊.不由分說.一夾二十.打的順腿流血.睡了一箇月.險不把命花了.往後嚇的影也再不敢上婦人門纏攪了.正是:

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遲了幾日.來保.韓道國一行人東京回來.備將前事對西門慶說:『翟管家見了女子.甚是歡喜.說爹費心.留俺府裡住了兩日.討了回書.送了爹一匹青馬.封了韓夥計女兒五十兩銀子禮錢.又與了小的二十兩盤纏.』

西門慶道:『夠了.』

看了回書.書中無非是知感不盡之意.自此兩家都下眷生名字.稱呼親家.不在話下.韓道國與西門慶磕頭拜謝回家.西門慶道:『韓夥計.你還把你女兒這禮錢收去.也是你兩口兒恩養孩兒一場.』

韓道國再三不肯收.說道:『蒙老爹厚恩.禮錢是前日有了.這銀子小人怎好又受得.從前累的老爹好少哩.』

西門慶道:『你不依.我就惱了.你將回家.不要花了.我有箇處.』

那韓道國就磕頭謝了.拜辭回去.

老婆見他漢子來家.滿心歡喜.一面接了行李.與他拂了塵上.問他長短:『孩子到那裡好麼.』

這道國把往回一路的話.告訴一遍.說:『好人家.孩子到那裡.就與了三間房.兩箇丫鬟伏侍.衣服頭面不消說.第二日.就領了後邊見了太太.翟管家甚是歡喜.留俺們住了兩日.酒飯連下人都吃不了.又與了五十兩禮錢.我再三推辭.大官人又不肯.還叫我拿回來了.』

因把銀子與婦人收了.婦人一塊石頭方落地.因和韓道國說:『咱到明日.還得一兩銀子謝老馮.你不在.虧他常來做作伴兒.大官人那裡.也與了他一兩.』

正說著.只見丫頭過來遞茶.韓道國道:『這箇是那裡大姐.』

婦人道:『這箇是咱新買的丫頭.名喚錦兒.過來與你爹磕頭.』

磕了頭.丫頭往廚下去了.

老婆如此這般.把西門慶勾搭之事.告訴一遍.『自從你去了.來行走了三四遭.才使四兩銀子買了這箇丫頭.但來一遭.帶一二兩銀子來.第二的不知高低.氣不憤走來這裡放水.被他撞見了.拿到衙門裡.打了箇臭死.至今再不敢來了.大官人見不方便.許了要替我每大街上買一所房子.叫咱搬到那裡住去.』

韓國道:『嗔道他頭裡不受這銀子.教我拿回來休要花了.原來就是這些話了.』

婦人道:『這不是有了五十兩銀子.他到明日.一定與咱多添幾兩銀子.看所好房兒.也是我輸了身一場.且落他些好供給穿戴.』

韓道國道:『等我明日往鋪子裡去了.他若來時.你只推我不知道.休要怠慢了他.凡事奉承他些兒.如今好容易賺錢.怎麼趕的這箇道路.』

老婆笑道:『賊強人.倒路死的.你到會吃自在飯兒.你還不知老娘怎樣受苦哩.』

兩箇又笑了一回.打發他吃了晚飯.夫妻收拾歇下.到天明.韓道國宅裡討了鑰匙.開鋪子去了.與了老馮一兩銀子謝他.俱不必細說.

一日.西門慶同夏提刑衙門回來.夏提刑見西門慶騎著一匹高頭點子青馬.問道:『長官那匹白馬怎的不騎.又換了這匹馬.到好一匹馬.不知口裡如何.』

西門慶道:『那馬在家歇他兩日兒.這馬是昨日東京翟雲峰親家送來的.是西夏劉參將送他的.口裡才四箇牙兒.腳程緊慢都有他的.只是有些毛病兒.快護糟踅蹬.初時騎了路上走.把膘跌了許多.這兩日內吃的好些兒.』

夏提刑道:『這馬甚是會行.但只好騎著蹗街道兒罷了.不可走遠了他.論起在咱這裡.也值七八十兩銀子.我學生騎的那馬.昨日又瘸了.今早來衙門裡來.旋拿帖兒問舍親借了這匹馬騎來.甚是不方便.』

西門慶道:『不打緊.長官沒馬.我家中還有一匹黃馬.送與長官罷.』

夏提刑舉手道:『長官下顧.學生奉價過來.』

西門慶道:『不須計較.學生到家.就差人送來.』

兩箇走到西街口上.西門慶舉手分路來家.到家就使玳安把馬送去.夏提刑見了大喜.賞了玳安一兩銀子.與了回帖兒.說:『多上覆.明日到衙門裡面謝.』

過了兩月.乃是十月中旬時分.夏提刑家中做了些菊花酒.叫了兩名小優兒.請西門慶一敘.㠯酬送馬之情.西門慶家中吃了午飯.理了些事務.往夏提刑家飲酒.原來夏提刑備辦一席齊整酒肴.只為西門慶一人而設.見了他來.不勝歡喜.降階迎接.至廳上敘禮.西門慶道:『如何長官這等費心.』

夏提刑道:『今年寒家做了些菊花酒.閑中屈執事一敘.再不敢請他客.』

於是見畢禮數.寬去衣服.分賓主而坐.茶罷著棋.就席飲酒敘談.兩箇小優兒在旁彈唱.正是得多少:金尊進酒浮香蟻.象板催箏唱鷓鴣.

不說西門慶在夏提刑家飲酒.單表潘金蓮見西門慶許多時不進他房裡來.每日翡翠衾寒.芙蓉帳冷.那一日把角門兒開著.在房內銀燈高點.靠定幃屏.彈弄琵琶.等到二三更.使春梅連瞧數次.不見動靜.正是:

銀箏夜久殷勤弄.寂寞空房不忍彈.取過琵琶.橫在膝上.低低彈了箇〖二犯江兒水〗唱道:悶把幃屏來靠.和衣強睡倒.

猛聽得房檐上鐵馬兒一片聲響.只道西門慶敲的門環兒響.連忙使春梅去瞧.春梅回道:『娘.錯了.是外邊風起.落雪了.』

婦人又彈唱道:聽風聲嘹亮.雪灑窗寮.任冰花片片飄.

一回兒燈昏香盡.心裡欲待去剔.見西門慶不來.又意兒懶的動彈了.唱道:懶把寶燈挑.慵將香篆燒.捱過今宵.怕到明朝.細尋思.這煩惱何日是了.想起來.今夜裡心兒內焦.誤了我青春年少.你撇的人.有上稍來沒下稍.

且說西門慶約一更時分.從夏提刑家吃了酒歸來.一路天氣陰晦.空中半雨半雪下來.落在衣服上都化了.不免打馬來家.小廝打著燈籠.就不到後邊.逕往李瓶兒房來.李瓶兒迎著.一面替他拂去身上雪霰.接了衣服.止穿綾敞衣.坐在床上.就問:『哥兒睡了不曾.』

李瓶兒道:『小官兒頑了這回.方睡下了.』

迎春拿茶來吃了.李瓶兒問.『今夜吃酒來的早.』

西門慶道:『夏龍溪因我前日送了他那匹馬.今日為我費心.治了一席酒請我.又叫了兩箇小優兒.和他坐了這一回.見天氣下雪.來家早些.』

李瓶兒道:『你吃酒.叫丫頭篩酒來你吃.大雪裡來家.只怕冷哩.』

西門慶道:『還有那葡萄酒.你篩來我吃.今日他家吃的是造的菊花酒.我嫌他香淆氣的.我沒大好生吃.』

於是迎春放下桌兒.就是幾碟嗄飯.細巧果菜之類.李瓶兒拿杌兒在旁邊坐下.桌下放著一架小火盆兒.

這裡兩箇吃酒.潘金蓮在那邊屋裡冷清清.獨自一箇兒坐在床上.懷抱著琵琶.桌上燈昏燭暗.待要睡了.又恐怕西門慶一時來.待要不睡.又是那盹困.又是寒冷.不免除去冠兒.亂挽烏雲.把帳兒放下半邊來.擁衾而坐.正是:

倦倚繡床愁懶睡.低垂錦帳繡衾空.早知薄幸輕拋棄.辜負奴家一片心.

又唱道:懊恨薄情輕棄.離愁閑自惱.

又喚春梅過來:『你去外邊再瞧瞧.你爹來了沒有.快來回我話.』

那春梅走去.良久回來.說道:『娘還認爹沒來哩.爹來家不耐煩了.在六娘房裡吃酒的不是.』

這婦人不聽罷了.聽了如同心上戳上幾把刀子一般.罵了幾句負心賊.由不得撲簌簌眼中流下淚來.一逕把那琵琶兒放得高高的.口中又唱道:心癢痛難搔.愁懷悶自焦.讓了甜桃.去尋酸棗.奴將你這定盤星兒錯認了.想起來.心兒裡焦.誤了我青春年少.你撇的人.有上稍來沒下稍.

西門慶正吃酒.忽聽見彈的琵琶聲.便問:『是誰彈琵琶.』

迎春答道:『是五娘在那邊彈琵琶響.』

李瓶兒道:『原來你五娘還沒睡哩.繡春.你快去請你五娘來吃酒.你說俺娘請哩.』

那繡春去了.李瓶兒忙吩咐迎春:『安下箇坐兒.放箇鐘箸在面前.』

良久.繡春走來說:『五娘摘了頭.不來哩.』

李瓶兒道:『迎春.你再去請五娘去.你說.娘和爹請五娘哩.』

不多時.迎春來說:『五娘把角門兒關了.說吹了燈.睡下了.』

西門慶道:『休要信那小淫婦兒.等我和你兩箇拉他去.務要把他拉了來.咱和他下盤棋耍子.』

於是和李瓶兒同來打他角門.打了半日.春梅把角門子開了.西門慶拉著李瓶兒進入他房中.只見婦人坐在帳中.琵琶放在旁邊.西門慶道:『怪小淫婦兒.怎的兩三轉請著你不去.』

金蓮坐在床上.紋絲兒不動.把臉兒沉著.半日說道:『那沒時運的人兒.丟在這冷屋裡.隨我自生自活的.又來瞅采我怎的.沒的空費了你這箇心.留著別處使.』

西門慶道:『怪奴才.八十歲媽媽沒牙~有那些唇說的.李大姐那邊請你和他下盤棋兒.只顧等你不去了.』

李瓶兒道:『姐姐.可不怎的.我那屋裡擺下棋子了.咱們閑著下一盤兒.賭杯酒吃.』

金蓮道:『李大姐.你們自去.我不去.你不知我心裡不耐煩.我如今睡也.比不的你們心寬閒散.我這兩日只有口游氣兒.黃湯淡水誰嘗著來.我成日睜著臉兒過日子哩.』

西門慶道:『怪奴才.你好好兒的.怎的不好.你若心內不自在.早對我說.我好請太醫來看你.』

金蓮道:『你不信.叫春梅拿過我的鏡子來.等我瞧.這兩日.瘦的象箇人模樣哩.』

春梅把鏡子真箇遞在婦人手裡.燈下觀看.正是:

羞對菱花拭粉妝.為郎憔瘦減容光.閉門不管閑風月.任你梅花自主張.

西門慶拿過鏡子也照了照.說道:『我怎麼不瘦.』

金蓮道:『拿甚麼比你.你每日碗酒塊肉.吃的肥胖胖的.專一只奈何人.』

被西門慶不由分說.一屁股挨著他坐在床上.摟過脖子來就親了箇嘴.舒手被裡.摸見他還沒脫衣裳.兩隻手齊插在他腰裡去.說道:『我的兒.是箇瘦了些.』

金蓮道:『怪行貨子.好冷手.冰的人慌.莫不我哄了你不成.我的苦惱.誰人知道.眼淚打肚裡流罷了.』

亂了一回.西門慶還把他強死強活拉到李瓶兒房內.下了一盤棋.吃了一回酒.臨起身.李瓶兒見他這等臉酸.把西門慶攛掇過他這邊歇了.正是得多少:腰瘦故知閒事惱.淚痕只為別情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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