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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抱孩童瓶儿希宠 妆丫鬟金莲市爱

金瓶梅小说(崇祯本-插图)作者:兰陵笑笑生发布:福哥

2018-5-26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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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

種就藍田玉一株.看來的的可人娛.多方珍重好支持.掌中珠.

傞俹漫驚新態變.妖嬈偏與舊時殊.相逢一見笑成癡.少人知.

話說當夜月娘和王姑子一炕睡.王姑子因問月娘:『你老人家怎的就沒見點喜事兒.』

月娘道:『又說喜事哩.前日八月裡.因買了對過喬大戶房子.平白俺每都過去看.上他那樓梯.一腳躡滑了.把箇六七箇月身扭掉了.至今再誰見甚麼喜兒來.』

王姑子道:『我的奶奶.有七箇月也成形了.』

月娘道:『半夜裡掉下榪子裡.我和丫頭點燈撥著瞧.倒是箇小廝兒.』

王姑子道:『我的奶奶.可惜了.怎麼來扭著了.還是胎氣坐的不牢.你老人家養出箇兒來.強如別人.你看前邊六娘.進門多少時兒.倒生了箇兒子.何等的好.』

月娘道:『他各人的兒女.隨天罷了.』

王姑子道:『也不打緊.俺每同行一箇薛師父.一紙好符水藥.前年陳郎中娘子.也是中年無子.常時小產了幾胎.白不存.也是吃了薛師父符藥.如今生了好不好一箇滿抱的小廝兒.一家兒歡喜的要不得.只是用著一件物件兒難尋.』

月娘問道:『什麼物件兒.』

王姑子道:『用著頭生孩子的衣胞.拿酒洗了.燒成灰兒.伴著符藥.揀壬子日.人不知.鬼不覺.空心用黃酒吃了.算定日子兒不錯.至一箇月就坐胎氣.好不准.』

月娘道:『這師父是男僧女僧.在那裡住.』

王姑子道:『他也是俺女僧.也有五十多歲.原在地藏庵兒住來.如今搬在南首法華庵兒做首座.好不有道行.他好少經典兒.又會講說〖金剛科儀〗各樣因果寶卷.成月說不了.專在大人家行走.要便接了去.十朝半月不放出來.』

月娘道:『你到明日請他來走走.』

王姑子道:『我知道.等我替你老人家討了這符藥來著.止是這一件兒難尋.這裡沒尋處.恁般如此.你不如把前頭這孩子的房兒.借情跑出來使了罷.』

月娘道:『緣何損別人安自己.我與你銀子.你替我慢慢另尋便了.』

王姑子道:『這箇到只是問老娘尋.他才有.我替你整治這符水.你老人家吃了管情就有.難得你明日另養出來.隨他多少.十箇明星當不的月.』

月娘吩咐:『你卻休對人說.』

王姑子道:『好奶奶.傻了我.肯對人說.』

說了一回.方睡了.一宿晚景題過.

到次日.西門慶打廟裡來家.月娘才起來梳頭.玉簫接了衣服.坐下.月娘因說:『昨日家裡六姐等你來上壽.怎的就不來了.』

西門慶悉把醮事未了.吳親家晚夕費心.擺了許多桌席~『吳大舅先來了.留住我和花大哥.應二哥.謝希大.兩箇小優兒彈唱著.俺每吃了一夜酒.今早我便先進城來了.應二哥他三箇還吃酒哩.』

告訴了一回.玉簫遞茶吃了.也沒往衙門裡去.走到前邊書房裡.歪著床上就睡著了.落後潘金蓮.李瓶兒梳了頭.抱著孩子出來.都到上房.陪著吃茶.月娘向李瓶兒道:『他爹來了這一日.在前頭哩.我叫他吃茶食.他不吃.如今有了飯了.你把你家小道士替他穿上衣裳.抱到前頭與他爹瞧瞧去.』

潘金蓮道:『我也去.等我替道士兒穿衣服.』

於是戴上銷金道髻兒.穿上道衣.帶了頂牌符索.套上小鞋襪兒.金蓮就要奪過去.月娘道:『叫他媽媽抱罷.你這蜜褐色桃繡裙子不耐汙.撒上點子臢到了不成.』

于李瓶兒抱定官哥兒.潘金蓮便跟著.來到前邊西廂房內.書童見他二人掀簾.連忙就躲出來了.金蓮見西門慶臉朝裡睡.就指著孩子說:『老花子.你好睡.小道士兒自家來請你來了.大媽媽房裡擺下飯.叫你吃去.你還不快起來.還推睡兒.』

那西門慶吃了一夜酒的人.丟倒頭.那顧天高地下.鼾睡如雷.

金蓮與李瓶兒一邊一箇坐在床上.把孩子放在他面前.怎禁的鬼混.不一時把西門弄醒了.睜開眼看見官哥兒在面前.穿著道士衣服.喜歡的眉開眼笑.連忙接過來.抱到懷裡.與他親箇嘴兒.金蓮道:『好乾淨嘴頭子.就來親孩兒.小道士兒吳應元.你噦他一口.你說昨日在那裡使牛耕地來.今日乏困的這樣的.大白日困覺.昨日叫五媽只顧等著你.你恁大膽.不來與五媽磕頭.』

西門慶道:『昨日醮事散得晚.晚夕謝將.整吃了一夜.今日到這咱還一頭酒.在這裡睡回.還要往尚舉人家吃酒去.』

金蓮道:『你不吃酒去罷了.』

西門慶道:『他家從昨日送了帖兒來.不去惹人家不怪.』

金蓮道:『你去.晚夕早些兒來家.我等著你哩.』

李瓶兒道:『他大媽媽擺下飯了.又做了些酸筍湯.請你吃飯去哩.』

西門慶道:『我心裡還不待吃.等我去喝些湯罷.』

於是起來往後邊去了.

這潘金蓮見他去了.一屁股就坐在床上正中間.腳蹬著地爐子說道:『這原來是箇套炕子.』

伸手摸了摸褥子裡.說道:『到且是燒的滾熱的炕兒.』

瞧了瞧旁邊桌上.放著箇烘硯瓦的銅絲火爐兒.隨手取過來.叫:『李大姐.那邊香幾兒上牙盒裡盛的甜香餅兒.你取些來與我.』

一面揭開了.拿幾箇在火炕內.一面夾在襠裡.拿裙子裹的沿沿的.且薰熱身上.坐了一回.李瓶兒說道:『咱進去罷.只怕他爹吃了飯出來.』

金蓮道:『他出來不是.怕他麼.』

於是二人抱著官哥.進入後邊來.良久.西門慶吃了飯.吩咐排軍備馬.午後往尚舉人家吃酒去了.潘姥姥先去了.

且說晚夕王姑子要家去.月娘悄悄與了他一兩銀子.叫他休對大師姑說.好歹請薛姑子帶了符藥來.王姑子接了銀子.和月娘說:『我這一去.只過十六日才來.就替你尋了那件東西兒來.』

月娘道:『也罷.你只替我幹的停當.我還謝你.』

於是作辭去了.看官聽說:但凡大人家.似這等尼僧牙婆.決不可抬舉.在深宮大院.相伴著婦女.俱㠯談經說典為由.背地裡送暖偷寒.甚麼事兒不幹出來.有詩為證:最有緇流不可言.深宮大院哄嬋娟.此輩若皆成佛道.西方依舊黑漫漫.

卻說金蓮晚夕走到鏡臺前.把鬏髻摘了.打了箇盤頭楂髻.把臉搽的雪白.抹的嘴唇兒鮮紅.戴著兩箇金燈籠墜子.貼著三箇面花兒.帶著紫銷金箍兒.尋了一套紅織金祆兒.下著翠藍緞子裙:要妝丫頭.哄月娘眾人耍子.叫將李瓶兒來與他瞧.把李瓶兒笑的前仰後合.說道:『姐姐.你妝扮起來.活象箇丫頭.我那屋裡有紅布手巾.替你蓋著頭.等我往後邊去.對他們只說他爹又尋了箇丫頭.唬他們唬.管定就信了.』

春梅打著燈籠在頭裡走.走到儀門首.撞見陳敬濟.笑道:『我道是誰來.這箇就是五娘幹的營生.』

李瓶兒叫道:『姐夫.你過來.等我和你說了.著你先進去見他們.只如此這般.』

敬濟道:『我有法兒哄他.』

於是先走到上房裡.眾人都在炕上坐著吃茶.敬濟道:『娘.你看爹平白裡叫薛嫂兒使了十六兩銀子.買了人家一箇二十五歲.會彈唱的姐兒.剛才拿轎子送將來了.』

月娘道:『真箇.薛嫂兒怎不先來對我說.』

敬濟道:『他怕你老人家罵他.送轎子到大門首.就去了.丫頭便叫他們領進來了.』

大妗子還不言語.楊姑娘道:『官人有這幾房姐姐夠了.又要他來做什麼.』

月娘道:『好奶奶.你禁的.有錢就買一百箇有什麼多.俺們都是老婆當軍~充數兒罷了.』

玉簫道:『等我瞧瞧去.』

只見月亮地裡.原是春梅打燈籠.落後叫了來安兒打著.和李瓶兒後邊跟著.搭著蓋頭.穿著紅衣服進來.慌的孟玉樓.李嬌兒都出來看.良久.進入房裡.玉簫挨在月娘邊說道:『這箇是主子.還不磕頭哩.』

一面揭了蓋頭.那潘金蓮插燭也似磕下頭去.忍不住撲吃的笑了.玉樓道:『好丫頭.不與你主子磕頭.且笑.』

月娘笑了.說道:『這六姐成精死了罷.把俺每哄的信了.』

玉樓道:『我不信.』

楊姑娘道:『姐姐.你怎的見出來不信.』

玉樓道:『俺六姐平昔磕頭.也學的那等磕了頭起來.倒退兩步才拜.』

楊姑娘道:『還是姐姐看的出來.要著老身就信了.』

李兒道:『我也就信了.剛才不是揭蓋頭.他自家笑.還認不出來.』

正說著.只見琴童兒抱進氈包來.說:『爹來家了.』

孟玉樓道:『你且藏在明間裡.等他進來.等我哄他哄.』

不一時.西門慶來到.楊姑娘.大妗子出去了.進入房內椅子上坐下.月娘在旁不言語.玉樓道:『今日薛嫂兒轎子送人家一箇二十歲丫頭來.說是你叫他送來要他的.你恁大年紀.前程也在身上.還幹這勾當.』

西門慶笑道:『我那裡叫他買丫頭來.信那老淫婦哄你哩.』

玉樓道:『你問大姐姐不是.丫頭也領在這裡.我不哄你.你不信.我叫出來你瞧.』

於是叫玉簫:『你拉進那新丫頭來.見你爹.』

那玉簫掩著嘴兒笑.又不敢去拉.前邊走了走兒.又回來了.說道:『他不肯來.』

玉樓道:『等我去拉.恁大膽的奴才.頭兒沒動.就扭主子.也是箇不聽指教的.』

一面走到明間內.只聽說道:『怪行貨子.我不好罵的.人不進去.只顧拉人.拉的手腳兒不著.』

玉樓笑道:『好奴才.誰家使的你恁沒規矩.不進來見你主子磕頭.』

一面拉進來.西門慶燈影下睜眼觀看.卻是潘金蓮打著摣髻裝丫頭.笑的眼沒縫兒.那金蓮就坐在旁邊椅子上.玉樓道:『好大膽丫頭.新來乍到.就恁少條失教的.大剌剌對著主子坐著.』

月娘笑道.『你趁著你主子來家.與他磕箇頭兒罷.』

那金蓮也不動.走到月娘里間屋裡.一頓把簪子拔了.戴上鬏髻出來.月娘道:『好淫婦.討了誰上頭話.就戴上鬏髻了.』

眾人又笑了一回.月娘告訴西門慶說:『今日喬親家那裡.使喬通送了六箇帖兒來.請俺們十二日吃看燈酒.咱到明日.不先送些禮兒去.』

西門慶道:『明早叫來興兒.買四盤肴品.一壇南酒送去就是了.到明日.咱家發柬.十四日也請他娘子.並周守備娘子.荊都監娘子.夏大人娘子.張親家母.大妗子也不必家去了.教賁四叫將花兒匠來.做幾架煙火.王皇親家一起扮戲的小廝.叫他來扮〖西廂記〗往院中再把吳銀兒.李桂姐接了來.你們在家看燈吃酒.我和應二哥.謝子純往獅子街樓上吃酒去.』

說畢.不一時放下桌兒.安排酒上來.

潘金蓮遞酒.眾姊妹相陪吃了一回.西門慶因見金蓮裝扮丫頭.燈下豔妝濃抹.不覺淫心漾漾.不住把眼色遞與他.金蓮就知其意.就到前面房裡.去了冠兒.挽著杭州纘.重勻粉面.復點朱唇.早在房中預備下一桌齊整酒菜等候.不一時.西門慶果然來到.見婦人還挽起雲髻來.心中甚喜.摟著他坐在椅子上.兩箇說笑.不一時.春梅收拾上酒菜來.婦人從新與他遞酒.西門慶道:『小油嘴兒.頭裡已是遞過罷了.又教你費心.』

金蓮笑道:『那箇大夥裡酒兒不算.這箇是奴家業兒.與你遞鐘酒兒.年年累你破費.你休抱怨.』

把西門慶笑的沒眼縫兒.連忙接了他酒.摟在懷裡膝蓋上坐的.春梅斟酒.秋菊拿菜兒.金蓮道:『我問你.十二日喬家請.俺每都去.只教大姐姐去.』

西門慶道:『他即下帖兒都請.你每如何不去.到明日.叫奶子抱了哥兒也去走走.省得家裡尋他娘哭.』

金蓮道:『大姐姐他們都有衣裳穿.我老道只有數的那幾件子.沒件好當眼的.你把南邊新治來那衣裳.一家分散幾件子.裁與俺們穿了罷.只顧放著.敢生小的兒也怎的.到明日咱家擺酒.請眾官娘子.俺們也好見他.不惹人笑話.我長是說著.你把臉兒憨著.』

西門慶笑道:『既是恁的.明日叫了趙裁來.與你們裁了罷.』

金蓮道:『及至明日叫裁縫做.只差兩日兒.做著還遲了哩.』

西門慶道:『對趙裁說.多帶幾箇人來.替你們攢造兩三件出來就夠了.剩下別的慢慢再做也不遲.』

金蓮道:『我早對你說過.好歹揀兩套上色兒的與我.我難比他們都有.我身上你沒與我做什麼大衣裳.』

西門慶笑道:『賊小油嘴兒.去處掐箇尖兒.』

兩箇說話飲酒.到一更時分方上床.兩箇如被底鴛鴦.帳中鸞鳳.整狂了半夜.

到次日.西門慶衙門中回來.開了箱櫃.拿出南邊織造的羅緞尺頭來.每人做件妝花通袖袍兒.一套遍地錦衣服.一套妝花衣服.惟月娘是兩套大紅通袖遍地錦袍兒.四套妝花衣服.在卷棚內.一面使琴童兒叫將趙裁來.趙裁見西門慶.連忙磕了頭.桌上鋪著氈條.取出剪尺來.先裁月娘的:一件大紅遍地錦五彩妝花通袖襖.獸朝麒麟補子緞袍兒.一件玄色五彩金遍邊葫蘆樣鸞鳳穿花羅袍.一套大紅緞子遍地金通麒麟補子襖兒.翠藍寬拖遍地金裙.一套沉香色妝花補子遍地錦羅祆兒.大紅金枝綠葉百花拖泥裙.其餘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四箇都裁了一件大紅五彩通袖妝花錦雞緞子袍兒.兩套妝花羅緞衣服.孫雪娥只是兩套.就沒與他袍兒.須臾共裁剪三十件衣服.兌了五兩銀子.與趙裁做工錢.一面叫了十來箇裁縫在家攢造.不在話下.正是:

金鈴玉墜妝閨女.錦綺珠翹飾美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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