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小说(崇祯本-插图)作者:兰陵笑笑生发布:福哥
2018-5-26 11:17
詩曰:
星月當空萬燭燒.人間天上兩元宵.樂和春奏聲偏好.人蹈衣歸馬亦嬌.
易老韶光休浪度.最公白髮不相饒.千金博得斯須刻.吩咐譙更仔細敲.
話說西門慶打發喬家去了.走來上房.和月娘.大妗子.李瓶兒商議.月娘道:『他家既先來與咱孩子送節.咱少不得也買禮過去.與他家長姐送節.就權為插定一般.庶不差了禮數.』
大妗子道:『咱這裡.少不的立上箇媒人.往來方便些.』
月娘道:『他家是孔嫂兒.咱家安上誰好.』
西門慶道:『一客不煩二主.就安上老馮罷.』
於是.連忙寫了請帖八箇.就叫了老馮來.同玳安拿請帖盒兒.十五日請喬老親家母.喬五太太並尚舉人娘子.朱序班娘子.崔親家母.段大姐.鄭三姐來赴席.與李瓶兒做生日.並吃看燈酒.一面吩咐來興兒.拿銀子早定下蒸酥點心並羹果食物.又是兩套遍地錦羅緞衣服.一件大紅小袍兒.一頂金絲縐紗冠兒.兩盞雲南羊角珠燈.一盒衣翠.一對小金手鐲.四箇金寶石戒指兒.十四日早裝盒擔.叫女婿陳敬濟和賁四穿青衣服押送過去.喬大戶那邊.酒筵管待.重加答賀.回盒中.又回了許多生活鞋腳.俱不必細說.正亂著.應伯爵來講李智.黃四官銀子事.看見.問其所㠯.西門慶告訴與喬大戶結親之事:『十五日好歹請令正來陪親家坐坐.』
伯爵道:『嫂子呼喚.房下必定來.』
西門慶道:『今日請眾堂官娘子吃酒.咱每往獅子街房子內看燈去罷.』
伯爵應諾去了.不題.
且說那日院中吳銀兒先送了四盒禮來.又是兩方銷金汗巾.一雙女鞋.送與李瓶兒上壽.就拜乾女兒.月娘收了禮物.打發轎子回去.李桂姐只到次日才來.見吳銀兒在這裡.便悄悄問月娘:『他多咱來的.』
月娘如此這般告他說:『昨日送了禮來.拜認你六娘做乾女兒了.』
李桂姐聽了.一聲兒沒言語.一日只和吳銀兒使性子.兩箇不說話.
卻說前廳王皇親家二十名小廝.兩箇師父領著.挑了箱子來.先與西門慶磕頭.西門慶吩咐西廂房做戲房.管待酒飯.不一時.周守備娘子.荊都監母親荊太太與張團練娘子.都先到了.俱是大轎.排軍喝道.家人媳婦跟隨.月娘與眾姊妹.都穿著袍出來迎接.至後廳敘禮.與眾親相見畢.讓坐遞茶.等著夏提刑娘子到才擺茶.不料等到日中.還不見來.小廝邀了兩三遍.約午後才喝了道來.抬著衣匣.家人媳婦跟隨.許多僕從擁護.鼓樂接進後廳.與眾堂客見畢禮數.依次序坐下.先在卷棚內擺茶.然後大廳上坐.春梅.玉簫.迎春.蘭香.都是齊整妝束.席上捧茶斟酒.那日扮的是〖西廂記〗不說畫堂深處.珠圍翠繞.歌舞吹彈飲酒.單表西門慶打發堂客上了茶.就騎馬約下應伯爵.謝希大.往獅子街房裡去了.吩咐四架煙火.拿一架那裡去.晚夕.堂客跟前放兩架.旋叫了箇廚子.家下抬了兩食盒下飯菜蔬.兩壇金華酒去.又叫了兩箇唱的~董嬌兒.韓玉釧兒.原來西門慶已先使玳安雇轎子.請王六兒同往獅子街房裡去.玳安見婦人道:『爹說請韓大嬸.那裡晚夕看放煙火.』
婦人笑道:『我羞剌剌.怎麼好去的.你韓大叔知道不嗔.』
玳安道:『爹對韓大叔說了.教你老人家快收拾哩.因叫了兩箇唱的.沒人陪他.』
那婦人聽了.還不動身.一回.只見韓道國來家.玳安道:『這不是韓大叔來了.韓大嬸這裡.不信我說哩.』
婦人向他漢子說.『真箇叫我去.』
韓道國道:『老爹再三說.兩箇唱的沒人陪他.請你過去.晚夕就看放煙火.你還不收拾哩.剛才教我把鋪子也收了.就晚夕一搭兒裡坐坐.保官兒也往家去了.晚夕該他上宿哩.』
婦人道:『不知多咱才散.你到那裡坐回就來罷.家裡沒人.你又不該上宿.』
說畢.打扮穿了衣服.玳安跟隨.逕到獅子街房裡來.來昭妻一丈青早在房裡收拾下床炕.帳幔.褥被.安息沉香薰的噴鼻香.房裡吊著一對紗燈.籠著一盆炭火.婦人走到裡面炕上坐下.一丈青走出來.道了萬福.拿茶吃了.西門慶與應伯爵看了回燈.才到房子裡.兩箇在樓上打雙陸.樓上除了六扇窗戶.掛著簾子.下邊就是燈市.十分鬧熱.打了回雙陸.收拾擺飯吃了.二人在簾裡觀看燈市.但見:萬井人煙錦繡圍.香車寶馬鬧如雷.鼇山聳出青雲上.何處遊人不看來.
二人看了一回.西門慶忽見人叢裡謝希大.祝實念.同一箇戴方巾的在燈棚下看燈.指與伯爵瞧.因問:『那戴方巾的.你可認的他.』
伯爵道:『此人眼熟.不認的他.』
西門慶便叫玳安:『你去下邊.悄悄請了謝爹來.休教祝麻子和那人看見.』
玳安小廝賊.一直走下樓來.挨到人鬧裡.待祝實念和那人先過去了.從旁邊出來.把謝希大拉了一把.慌的希大回身觀看.卻是玳安.玳安道:『爹和應二爹在這樓上.請謝爹說話.』
希大道:『你去.我知道了.等我陪他兩箇到粘梅花處.就來見你爹.』
玳安便一道煙去了.希大到了粘梅花處.向人鬧處.就叉過一邊.由著祝實念和那一箇人只顧尋.他便走來樓上.見西門慶.應伯爵兩箇作揖.因說道:『哥來此看燈.早晨就不呼喚兄弟一聲.』
西門慶道:『我早晨對眾人.不好邀你每的.已托應二哥到你家請你去.說你不在家.剛才.祝麻子沒看見麼.』
因問:『那戴方巾的是誰.』
希大道:『那戴方巾的.是王昭宣府裡王三官兒.今日和祝麻子到我家.要問許不與先生那裡借三百兩銀子.央我和老孫.祝麻子作保.要幹前程.入武學肄業.我那裡管他這閑帳.剛才陪他燈市裡走了走.聽見哥呼喚.我只伴他到粘梅花處.交我乘人亂.就叉開了走來見哥.』
因問伯爵:『你來多大回了.』
伯爵道:『哥使我先到你家.你不在.我就來了.和哥在這裡打了這回雙陸.』
西門慶問道:『你吃了飯不曾.』
謝希大道:『早晨從哥那裡出來.和他兩箇搭了這一日.誰吃飯來.』
西門慶吩咐玳安:『廚下安排飯來.與你謝爹吃.』
不一時.就是春盤小菜.兩碗稀爛下飯.一碗𤆑肉粉湯.兩碗白米飯.希大獨自一箇.吃的裡外乾淨.剩下些汁湯兒.還泡了碗吃了.玳安收下家活去.希大在旁看著兩箇打雙陸.
只見兩箇唱的門首下了轎子.抬轎的提著衣裳包兒.笑進來.伯爵在窗裡看見.說道:『兩箇小淫婦兒.這咱才來.』
吩咐玳安:『且別教他往後邊去.先叫他樓上來見我.』
希大道:『今日叫的是那兩箇.』
玳安道:『是董嬌兒.韓玉釧兒.』
忙下樓說道:『應二爹叫你說話.』
兩箇那裡肯來.一直往後走了.見了一丈青.拜了.引他入房中.看見王六兒頭上戴著時樣扭心鬏髻兒.身上穿紫潞綢襖兒.玄色披襖兒.白挑線絹裙子.下邊露兩隻金蓮.拖的水髩長長的.紫膛色.不十分搽鉛粉.學箇中人打扮.耳邊帶著丁香兒.進門只望著他拜了一拜.都在炕邊頭坐了.小鐵棍拿茶來.王六兒陪著吃了.兩箇唱的.上上下下把眼只看他身上.看一回.兩箇笑一回.更不知是什麼人.落後.玳安進來.兩箇悄悄問他道:『房裡那一位是誰.』
玳安沒的回答.只說是:『俺爹大姨人家.接來看燈的.』
兩箇聽的.從新到房中說道:『俺每頭裡不知是大姨.沒曾見的禮.休怪.』
於是插燭磕了兩箇頭.慌的王六兒連忙還下半禮.落後.擺上湯飯來.陪著同吃.兩箇拿樂器.又唱與王六兒聽.
伯爵打了雙陸.下樓來小解淨手.聽見後邊唱.點手兒叫玳安.問道:『你告我說.兩箇唱的在後邊唱與誰聽.』
玳安只是笑.不做聲.說道:『你老人家曹州兵備~管事寬.唱不唱.管他怎的.』
伯爵道:『好賊小油嘴.你不說.愁我不知道.』
玳安笑道:『你老人家知道罷了.又問怎的.』
說畢.一直往後走了.伯爵上的樓來.西門慶又與謝希大打了三貼雙陸.只見李銘.吳惠兩箇驀地上樓來磕頭.伯爵道:『好呀.你兩箇來的正好.怎知道俺每在這裡.』
李銘跪下說道:『小的和吳惠先到宅裡來.宅裡說爹在這邊擺酒.特來伏侍爹每.』
西門慶道:『也罷.你起來伺候.玳安.快往對門請你韓大叔去.』
不一時.韓道國到了.作了揖.坐下.一面放桌兒.擺上春盤案酒來.琴童在旁邊篩酒.伯爵與希大居上.西門慶主位.韓道國打橫.坐下把酒來篩.一面使玳安後邊請唱的去.
少頃.韓玉釧兒.董嬌兒兩箇.慢條斯禮上樓來.望上不當不正磕下頭去.伯爵罵道:『我道是誰來.原來是這兩箇小淫婦兒.頭裡我叫著.怎的不先來見我.這等大膽.到明日.不與你箇功德.你也不怕.』
董嬌兒笑道:『哥兒那裡隔牆掠箇鬼臉兒.可不把我唬殺.』
韓玉釧兒道:『你知道.愛奴兒掇著獸頭城往裡掠~好箇丟醜兒的孩兒.』
伯爵道:『哥.你今日忒多餘了.有了李銘.吳惠在這裡唱罷了.又要這兩箇小淫婦做什麼.還不趁早打發他去.大節夜.還趕幾箇錢兒.等住回晚了.越發沒人要了.』
韓玉釧兒道:『哥兒.你怎麼沒羞.大爹叫了俺每來答應.又不伏侍你.你怎的閑出氣.』
伯爵道:『傻小歪剌骨兒.你見在這裡.不伏侍我.你說伏侍誰.』
韓玉釧道:『唐胖子掉在醋缸裡~把你撅酸了.』
伯爵道:『賊小淫婦兒.是撅酸了我.等住回散了家去時.我和你答話.我左右有兩箇法兒.你原出得我手.』
董嬌兒問道:『哥兒.那兩箇法兒.說來我聽.』
伯爵道:『我頭一箇.是對巡捕說了.拿你犯夜.教他拿了去.拶你一頓好拶子.十分不巧.只消三分銀子燒酒.把抬轎的灌醉了.隨你這小淫婦兒去.天晚到家沒錢.不怕鴇子不打.』
韓玉釧道:『十分晚了.俺每不去.在爹這房子裡睡.再不.叫爹差人送俺每.王媽媽支錢一百文.不在於你.好淡嘴女又十撇兒.』
伯爵道:『我是奴才.如今年程反了.拿三道三.』
說笑回.兩箇唱的在旁彈唱春景之詞.
眾人才拿起湯飯來吃.只見玳安兒走來.報導:『祝爹來了.』
眾人都不言語.不一時.祝實念上的樓來.看見伯爵和謝希大在上面.說道:『你兩箇好吃.可成箇人.』
因說:『謝子純.哥這裡請你.也對我說一聲兒.三不知就走的來了.叫我只顧在粘梅花處尋你.』
希大道:『我也是誤行.才撞見哥在樓上和應二哥打雙陸.走上來作揖.被哥留住了.』
西門慶因令玳安兒:『拿椅兒來.我和祝兄弟在下邊坐罷.』
於是安放鐘箸.在下席坐了.廚下拿了湯飯上來.一齊同吃.西門慶只吃了一箇包兒.呷了一口湯.因見李銘在旁.都遞與李銘下去吃了.那應伯爵.謝希大.祝實念.韓道國.每人吃一大深碗八寶攢湯.三箇大包子.還零四箇桃花燒賣.只留了一箇包兒壓碟兒.左右收下湯碗去.斟上酒來飲酒.希大因問祝實念道:『你陪他到那裡才拆開了.怎知道我在這裡.』
祝實念如此這般告說:『我因尋了你一回尋不著.就同王三官到老孫家會了.往許不與先生那裡.借三百兩銀子去.吃孫寡嘴老油嘴把借契寫差了.』
希大道:『你每休寫上我.我不管.左右是你與老孫作保.討保頭錢使.』
因問:『怎的寫差了.』
祝實念道:『我那等吩咐他.文書寫滑著些.立與他三限才還.他不依我.教我從新把文書又改了.』
希大道:『你立的是那三限.』
祝實念道:『頭一限.風吹轆軸打孤雁.第二限.水底魚兒跳上岸.第三限.水裡石頭泡得爛.這三限交還他.』
謝希大道:『你這等寫著.還說不滑哩.』
祝實念道:『你到說的好.倘或一朝天旱水淺.朝廷挑河.把石頭吃做工的兩三鐝頭砍得稀爛.怎了.那時少不的還他銀子.』
眾人說笑了一回.
看看天晚.西門慶吩咐樓上點燈.又樓簷前一邊一盞羊角玲燈.甚是奇巧.家中.月娘又使棋童兒和排軍.抬送了四箇攢盒.都是美口糖食.細巧果品.西門慶叫棋童兒問道:『家中眾奶奶們散了不曾.誰使你送來.』
棋童道:『大娘使小的送來.與爹這邊下酒.眾奶奶們還未散哩.戲文扮了四折.大娘留在大門首吃酒.看放煙火哩.』
西門慶問:『有人看沒有.』
棋童道:『擠圍著滿街人看』.西門慶道:『我吩咐留下四名青衣排軍.拿杆欄攔人伺候.休放閒雜人挨擠.』
棋童道:『小的與平安兒兩箇.同排軍都看放了煙火.並沒閒雜人攪擾.』
西門慶聽了.吩咐把桌上飲饌都搬下去.將攢盒擺上.廚下又拿上一道果餡元宵來.兩箇唱的在席前遞酒.西門慶吩咐棋童回家看去.一面重篩美酒.再設珍羞.叫李銘.吳惠席前彈唱了一套燈詞.唱畢.吃了元宵.韓道國先往家去了.少頃.西門慶吩咐來昭將樓下開下兩間.吊掛上簾子.把煙火架抬出去.西門慶與眾人在樓上看.教王六兒陪兩箇粉頭和一丈青在樓下觀看.玳安和來昭將煙火安放在街心裡.須臾.點著.那兩邊圍看的.挨肩擦膀.不知其數.都說西門大官府在此放煙火.誰人不來觀看.果然紮得停當好煙火.但見:一丈五高花樁.四周下山棚熱鬧.最高處一隻仙鶴.口裡銜著一封丹書.乃是一枝起火.一道寒光.直鑽透鬥牛邊.然後.正當中一箇西瓜炮迸開.四下裡人物皆著.觱剝剝萬箇轟雷皆燎徹.彩蓮舫.賽月明.一箇趕一箇.猶如金燈沖散碧天星.紫葡萄.萬架千株.好似驪珠倒掛水晶簾.霸玉鞭.到處響亮.地老鼠.串繞人衣.瓊盞玉台.端的旋轉得好看.銀蛾金彈.施逞巧妙難移.八仙捧壽.名顯中通.七聖降妖.通身是火.黃煙兒.綠煙兒.氤氳籠罩萬堆霞.緊吐蓮.慢吐蓮.燦爛爭開十段錦.一丈菊與煙蘭相對.火梨花共落地桃爭春.樓臺殿閣.頃刻不見巍峨之勢.村坊社鼓.仿佛難聞歡鬧之聲.貨郎擔兒.上下光焰齊明.鮑老車兒.首尾迸得粉碎.五鬼鬧判.焦頭爛額見猙獰.十面埋伏.馬到人馳無勝負.總然費卻萬般心.只落得火滅煙消成煨燼.
應伯爵見西門慶有酒了.剛看罷煙火下樓來.因見王六兒在這裡.推小淨手.拉著謝希大.祝實念.也不辭西門慶就走了.玳安便道:『二爹那裡去.』
伯爵向他耳邊說道:『傻孩子.我頭裡說的那本帳.我若不起身.別人也只顧坐著.顯的就不趣了.等你爹問.你只說俺每都跑了.』
落後.西門慶見煙火放了.問伯爵等那裡去了.玳安道:『應二爹和謝爹都一路去了.小的攔不回來.多上覆爹.』
西門慶就不再問了.因叫過李銘.吳惠來.每人賞了一大巨杯酒與他吃.吩咐:『我且不與你唱錢.你兩箇到十六日早來答應.還是應二爹三箇並眾夥計當家兒.晚夕在門首吃酒.』
李銘跪下道:『小的告稟爹:十六日和吳惠.左順.鄭奉三箇.都往東平府.新升的胡爺那裡到任.官身去.只到後晌才得來.』
西門慶道:『左右俺每晚夕才吃酒哩.你只休誤了就是了.』
二人道:『小的並不敢誤.』
兩箇唱的也就來拜辭出門.西門慶吩咐:『明日.家中堂客擺酒.李桂姐.吳銀姐都在這裡.你兩箇好歹來走一走.』
二人應諾了.一同出門.不在話下.西門慶吩咐來昭.玳安.琴童收家活.滅息了燈燭.就往後邊房裡去了.
且說來昭兒子小鐵棍兒.正在外邊看放了煙火.見西門慶進去了.就來樓上.見他爹老子收了一盤子雜合的肉菜.一甌子酒和些元宵.拿到屋裡.就問他娘一丈青討.被他娘打了兩下.不防他走在後邊院子裡頑耍.只聽正面房子裡笑聲.只說唱的還沒去哩.見房門關著.就在門縫裡張看.見房裡掌著燈燭.原來西門慶和王六兒兩箇.在床沿子上行房.西門慶已有酒的人.把老婆倒按在床沿上.褪去小衣.那話上使著托子幹後庭花.一進一退往來捩打.何止數百回.捩打的連聲響亮.其喘息之聲.往來之勢.猶賽折床一般.無處不聽見.這小孩子正在那裡張看.不防他娘一丈青走來看見.揪著頭角兒拖到前邊.鑿了兩箇栗爆.罵道:『賊禍根子.小奴才兒.你還少第二遭死.又往那裡張他去.』
於是.與了他幾箇元宵吃了.不放他出來.就唬住他上炕睡了.西門慶和老婆足幹搗有兩頓飯時才了事.玳安打發抬轎的酒飯吃了.跟送他到家.然後才來同琴童兩箇打著燈兒跟西門慶家去.正是:
不愁明月盡.自有夜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