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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鄱阳湖友谅亡身 应天府吴王即位 之二

明史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09

言未已,但闻一声炮响,已将原舟弹裂。元璋且惊且喜,复语刘基道:『此后有无难星?』

基答道:『难星已过,尽可放心。』

既写刘基,亦回应周颠语。

于是元璋麾舟更进,时友谅高坐舵楼,正辨出元璋坐船,用炮击碎,满疑元璋必死,不想元璋又督兵杀来,很是惊骇,没精打采的下舵楼去了。

且说元璋部将廖永忠、俞通海等,驾着六舟,深入敌中,舟为大舰所蔽,无从望见,好似陷没一样。俄顷见六舟将士,攀登敌舟,逢人便杀,见物即烧,那时元璋所有的将士,益觉勇气百倍,呼声震天,波涛立起,日为之暗。敌船大乱,怎禁得元璋部下,杀一阵,烧一阵,刀兵水火,一齐俱到,害得进退无路,只好与鬼商量,随他同去。最可笑的,舟高且长,操橹的人,不识前面好歹,兀自载了同舟敌国,呐喊狂摇,到了火炽,已是不及逃命。大舟之害,如是如是。

友谅到此,狼狈已极,亏得张定边拼命救护,才得冲出重围,退保鞋山。元璋率诸将追至罂子口,因水面甚狭,不好轻进,便在口外寄泊,友谅亦不敢出战。相持一日,元璋部将欲退师少休,请诸元璋,未得邀允。俞通海复入禀道:『湖水渐浅,不如移师湖口,扼江上流。』

元璋因问诸刘基。基答道:『俞将军言之有理,主公且暂时移师,待至金木相犯的日时,方可再战。』

乃下令移师,至左蠡驻扎。友谅亦出泊渚矶,两下又相持三日,各无动静。元璋乃遣使遗书友谅道:

公乘尾大不掉之舟,顿兵敝甲,与吾相持。以公平日之强暴,正当亲决一死战,何徐徐随后,若听吾指挥者,无乃非丈夫乎?唯公决之!尽情奚落,令人难堪。

使方发,忽报友谅左右二金吾将军,率所部来降。元璋甚喜,接见后,慰劳备至,问明情由,乃是左金吾主战,右金吾主退,俱不见从,两人料友谅不能成事,因此来降。元璋道:『友谅益孤危了。』

既而复有人来报,说是去使被拘,并将所获将士,一律杀死,元璋道:『他杀我将士,我偏归他将士,看他如何?』

遂命悉出俘虏,尽行纵还,受伤的并给药物,替他治疗;此等处全是权术。并下令道:『此后如获友谅军,切勿杀他。』

一面又致书友谅道:

昨吾舟对泊渚矶,尝遣使赍书,未见使回,公度量何浅浅哉?江淮英雄,惟吾与公耳。何乃自相吞并?公今战亡弟侄首将,又何怒焉?公之土地,吾已得之,纵力驱残兵,来死城下,不可再得也。设使公侥幸逃还,亦宜却帝名,待真主。不然,丧家灭姓,悔之晚矣!丈夫谋天下,何有深仇?故不惮再告。嘲讽愈妙。

友谅得书忿恚,仍不作答,只分兵往南昌,劫粮待食。偏又被朱文正焚杀一阵,连船都被他毁去,嗣是进退两穷。元璋复命水陆结营,陆营结栅甚固,水营置火舟火筏,戒严以待。一连数日,突见友谅冒死出来,急忙迎头痛击,军火并施。友谅逃命要紧,不能顾着兵士,连家眷都无心挈领,只带着张定边,乘着别舸,潜渡湖口,所有余众,且战且逃。由元璋追奔数十里,自辰至酉,尚不肯舍。

蓦见张铁冠自棹扁舟,唱歌而来,元璋呼道:『张道人!你何闲暇至此?』

铁冠笑道:『友谅死了,怎么不闲?怎么不暇?』

元璋道:『友谅并没有死,你休妄言!』

铁冠大笑道:『你是皇帝,我是道人,我同你赌个头颅。』

趣甚。

元璋亦笑道:『且把你缚住水滨,慢慢儿的待着。』

彼此正在调侃,忽有降卒奔来,报称友谅奔至泾江,复被泾江兵袭击,为流矢所中,贯睛及颅,已毙命了。

张铁冠道:『何如?』言毕,划桨自去。身如闲鸥,真好自在。

元璋又追擒败众,共获得数千人,及一一查核,恰有一个美姝,及一个少年,问明姓氏,美姝系友谅妃阇氏,少年系友谅长子善儿。越日,复得降将陈荣,及降卒五万余名,查询友谅死耗,果系确实。已由张定边载着尸身,及友谅次子理,奔归武昌去了。友谅称帝仅四年,年才四十四。初起时,父普才曾戒他道:『你一捕鱼儿,如何谋为大事?』

友谅不听。及僭号称帝,遣使迎父,父语使人道:『儿不守故业,恐祸及所生。』

终不肯往,至是果败。

元璋方奏凯班师,至应天,语刘基道:『我原不应有安丰之行,使友谅袭我建康,大事去了,今幸友谅已死,才可无虞。』

回应前回,且明友谅之失计。

于是告庙饮至,欢宴数日。元璋亦高兴得很,乘着酒意,返入内寝,偶忆着阇氏美色,比众不同,遂密令内侍召阇氏入室,另备酒肴,迫她侍饮。阇氏初不肯从,寻思身怀六甲,后日生男,或得复仇,没奈何耐着性子,移步近前。元璋令她旁坐,欢饮三觥,但见阇氏两颊生红,双眉舒黛,波瞳含水,云鬓生光,不由的越瞧越爱,越爱越贪,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蓦然离座,把阇氏轻轻搂住,拥入龙床。阇氏也身不由己,半推半就,成就了一段风流佳话。每纳一妇,必另备一种笔墨,此为个人描写身分,故前后不同。后来生子名梓,恰有一番特别情事,容至后文交代。次日复论功行赏,赐常遇春、廖永忠、俞通海等采田,余赐金帛有差。只张中、周颠二人,不知去向,未能悬空加赏,只好留待他日。

大众休养月余,再率诸将亲征陈理,到了武昌,分兵立栅,围住四门,又于江中联舟为寨,断绝城中出入,又分兵下汉阳、德安州郡。未几已值残年,元璋还应天,留常遇春等围攻武昌,次年即为元至正二十四年,正月元日,因李善长、徐达等屡表劝进,乃即吴王位,建百司官属,行庆贺礼。以李善长为左相国,徐达为右相国,刘基为太史令,常遇春、俞通海为平章政事,汪广洋为右司郎中,张昶为左司都事,并谕文武百僚道:『卿等为生民计,推我为王,现当立国初基,应先正纪纲,严明法律。元氏昏乱,威福下移,以致天下骚动,还望将相大臣,慎鉴覆辙,协力图治,毋误因循!』

李善长等顿首受命。转瞬兼旬,武昌尚未闻报捷,乃复亲往视师,这一次出征,有分教:

江汉肃清澄半壁,荆杨混一下中原。

欲知武昌战胜情形,且俟下回再表。


〖后评〗

周颠仰天,铁冠大笑,刘基之手挥难星,王者所至,诸神效灵,似乎战胜攻取,皆属天事,无与人谋。吾谓友谅亦有自败之道,江州失守,根本之重地已去,及奔至武昌,正宜敛兵蓄锐,徐图再举,乃迫不及待,孤注一掷,丧子弟,失爱妃,甚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是可见国之兴亡,实关人谋,不得如项羽之刎首乌江,自诿为非战之罪也。阇氏一节,正史未载,而秘史独有此事,谅非虚诬。冶容诲淫,何怪元璋?失道丧身,遑问妻孥?惟后文有潭王梓之叛,乃知色为祸根,大倾人国,小倾人城,如元璋之智,犹不免此,其他无论已。表而出之,以为后世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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